第47節
“說了多少遍了,走遠點兒。”南風驅趕,凡事皆有利弊兩面,胖子挺慘,被人騙了半年多。但胖子也很幸運,若對方是真的尼姑,被人殺了,胖子定會傷心欲絕,但此時他便不會那般上火。 等胖子撒尿回來,南風已經上了東炕,“幫我燒燒炕,然后去城里轉上一轉,假裝化緣,聽些消息回來。” 胖子答應一聲,抱了柴草進來,一邊燒火,一邊抱著罐子吃粥。 南風很是困乏,躺倒之后很快睡著,也不知道胖子什么時候走的。 前后不過一個時辰,胖子就回來了,急沖進門,“老六,快起來,出大事了。” 南風撐臂坐起,“祥云鏢局被人挑了?” 胖子本來是想向南風大肆講說一番,未曾想南風竟然猜到了,頓時意興闌珊,“你咋知道?” “我昨天進城做了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故意嫁禍他們。”南風隨口說道,他昨天進城偷腰牌胖子是知道的,但胖子記性不好,單獨一件事情還能想慮。若幾件事情連在一起,他便糊涂了。 “那祥云鏢局好生凄慘,百余武師盡數被殺,只剩下一些老弱婦孺。”胖子說道。 “爽利!”南風深深呼吸,心中郁悶之氣盡去,他冒險留在這里,有一半是為了栽贓嫁禍,借刀殺人。越是大門派,越是注重威嚴,一旦威嚴受到侵犯,立刻就會殺一儆百。 “你這計策太過毒辣,傷天害命啊,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胖子于心不忍,合十唱佛。 南風下地穿鞋,“滾一邊去,挨打的不是你,說什么風涼話。” “說話要摸著良心哪,我也挨了一鍬。”胖子辯解。 “你自那兒坐著,嘴里還吆喝著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換做是我,我也打你。”南風撇嘴說道。 “你好沒良心,我那是為你擋架。”胖子喊冤。 南風舀水解渴,轉而放下水瓢,“你那哪是幫我擋架,你那是束手待斃,記住了,以后再遇到這種事,跟我一起沖上去打。” 胖子在龍空寺待了一年多,受到的影響也很大,“阿彌陀佛,打打殺殺總是不好,師父說了,要曉之以理,以德服人。” “滾一邊去,打不過人家,哪個會聽你講道理……” 第七十六章 星夜兼程 胖子說不過南風,卻也不服氣,哼哼唧唧,欲辯難辯。 南風沖胖子招了招手,“走,我隨你一同進城,請你吃酒。” 胖子雖然不太贊同南風的作法,卻也受不住酒rou誘惑,便換了衣服,鎖上房門,跟南風去了。 這里是一處邊陲小城,祥云鏢局是這里最大的江湖勢力,鏢局發生了這么大的變故,大街小巷談論的都是此事。 鄉人雖然多在談論,卻少有謠傳,原因很簡單,天山子并沒有隱藏行蹤,光明正大的去了祥云鏢局,由于去的很早,鏢師都在鏢局不曾離開,讓他堵了個齊全,一個不剩的殺了。 天山子并沒有說明動手的緣由,只在臨走之前留下了半片被火燒過的腰牌。 三清各宗所穿道袍的樣式是有區別的,故此鄉人都知道此事乃太清宗紫氣真人所為。 二人找了一家酒肆坐下,由于不到飯點兒,店里少有食客,連他們在內只有兩桌,此時乃是秋天,山河多有物產,南風要了一條鮮魚,要了幾樣菜蔬,與胖子對坐喝酒。 另外一桌談論的也是此事,胖子此前只聽了個大概就跑回去報信,此時才知道天山子殺人之時竟然不曾隱藏避諱,“他為啥不蒙著臉?” “他為啥要蒙著臉?”南風反問。 胖子被南風問住了,伸著脖子想要說話,卻不知如何回答。 南風放下酒杯低聲說道,“那人是紫氣高手,法術通玄,即便孤身一人也少有敵手,更何況太清宗還有數十位與他一樣的紫氣高手,他底氣十足,無所顧忌。” 胖子聞言恍然大悟,但他仍不理解天山子做的作法,“無所顧忌倒是真的,但這般招搖,總是不好。” 南風擺了擺手,“你懂什么,能夠晉身紫氣的沒有蠢笨之人,他想的比我們多,很清楚怎么做最有利。他此舉旨在殺雞駭猴,懾眾立威,若是藏頭露尾,遮遮掩掩,便折了氣勢,丟了威風。” “有道理,”胖子為南風倒酒,“但那道人下手太重,唉,可憐了那些孤寡婦人。” “你若覺得她們可憐,可去討幾個婦做老婆。”南風笑道。 “不仁義,不仁義。”胖子歪頭看向另外一桌食客,見對方自說自話,不曾聽他們說話,方才低聲問道,“此事因你而起,你便無有自責愧疚?” “是他們咎由自取,又不是我無事生非,我為何自責?何以愧疚?”南風搖頭說道,他栽贓陷害是不假,但那祥云鏢局也不是什么慈善門派。此外,殺人的是天山子,而且天山子也沒有雞犬不留,這已經很不錯了。 “唉,”胖子搖頭過后嘟囔佛號,“阿彌陀佛。” “他欺辱于我,我報復于他,如此簡單的事情怎么到了你這里就變的這般矯情糾結,你希望我與你一樣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南風眉頭大皺,當日天啟子得知林震東欺辱過失了雙眼的天元子,一氣之下也想趕到江北盡誅青龍門余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事風格和準則,只要忠孝仁義不差,別的事情沒必要遵循他人的道德標準。 眼見南風語氣犯沖,胖子連連擺手,“沒有,沒有,來來來,喝酒喝酒。” 胖子的無端糾結令南風有些氣悶堵心,好好一個少年,怎么當了一年和尚就變的如此扭捏,拘謹糾結,好不干脆。 心中不快,也就沒了吃酒的興致,吃過幾杯南風起身付賬,二人離開酒肆,回返破屋。 胖子上午睡夠了,此時來了興致,盤坐西炕,拿出經書誦經念佛。 “喝了酒豈能念經?”南風無奈搖頭,胖子一念經他就不得靜心,只得起身出門,自屋外劈柴。 做工之時,南風暗暗盤算,那天山子來時不曾帶有包袱,這便說明他沒準備長時間出門,處理了此間之事很快就會回返太清宗,此人雖然不曾沖他下手,卻知道他和胖子住在此處,出于安全考慮,還是離開此處比較妥當。 不過即便要走也不能立刻上路,天山子此時可能還在附近,沒有動身回返,得等他走了之后再走。 此前對方是用了美人計將胖子拖在這里的,而今那兩個道姑已經死掉了,胖子沒了牽絆,二人離開這里也很正常,哪怕對方事后發現二人離開了此處,也不會疑心他們是為了避禍。 仔細想過之后,南風打定主意,再在此處住上兩晚,兩日之后離開此處繼續上路,此處與梁國只有一河之隔,太清宗監視窺察非常便利,得離開這里,走的越遠越好。 由于午后吃過酒,二人便沒有做晚飯,天黑之后各自躺臥,少有交談,早早睡下。 次日,二人起身很晚,南風醒來之后獨自一人去了縣城,自縣城的騾馬市轉了一圈兒。 回返途中遇到了胖子,他走的時候沒跟胖子打招呼,胖子不放心,尋了出來。 “你干嘛去了,害我一通好找。”胖子語氣不無埋怨。 “隨意轉了轉,買了些細面回來,烘些面餅吃。”南風沖胖子展示手里的口袋。 “我想明白了,你說的對,祥云鏢局那些人死有余辜。”胖子接過南風手里的口袋,自己拎著。 南風笑了笑,沒有接話。胖子那點心眼瞞不過他,實則胖子根本就沒想明白,這番說詞只是為了緩和關系,沒必要因為外人傷了兄弟感情。 回到破屋,二人開始忙碌,南風將口袋里的面粉往那木盆里倒了大半,胖子見狀急忙跑過來制止,“太多了,吃不完。” 但面粉已經和了水,總不能剩下,隨后胖子負責和面烘烤,南風負責燒火,忙了一下午,烙了十幾斤面餅。 胖子并不知道南風有什么打算,南風也沒有告訴他,這次是徹底擺脫對方監視的大好時機,天山子是紫氣高手,監視他和胖子這種瑣事天山子是不屑去做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天山子回去之后再派別人過來,然后設計靠近。 在對方派人過來之前,他必須走的越遠越好,屆時對方若是發現他和胖子不在了,一定會四處尋找。 對方會根據二人的情況和離開的時間劃定一個大概的搜尋范圍,按照二人的移動速度,一天只能走出六七十里,對方可能會自百里范圍尋找。 若是他們能在對方察覺他們離開,并劃定尋找范圍之前跳出對方的尋找范圍,那就真的安全了。 一夜無話,次日,南風準備了兩只水甕,又外出割了幾捆草料,傍晚時分,前往縣城趕回了馬車。 唯恐對方看到車轍,他便沒有將馬車趕到屋前,而是栓到了路旁,跑回破屋,喊上胖子,帶了東西前往大路。 “出了什么事,怎么說走就走?”胖子背著鋪蓋,挑著水甕。 “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南風也背著鋪蓋,四捆草料,左右兩捆拎在手里。 到得路旁,將諸多事物卸下裝車,南風駕轅抖韁,驅馬前行。 “哪兒來的馬車?”胖子很興奮,他本以為要步行逃命,沒想到是坐車,坐車可比步行舒服太多。 “買來的。”南風說道,他本來身上就帶有金銀,先前又自尼姑庵搜到一些,盤纏很是充足。 馬和騾子不一樣,馬雖然氣力沒有騾子大,卻適合長途奔跑,但騾子可以不喂精料,馬得喂精料,南風此前曾經當過車夫,自然懂得這些,先前烙餅的細面留下一些,為的就是用來飲馬,而草料也是給馬備下的。 南風此時能在夜間視物,駕著馬車連夜趕路,他了解馬匹習性,每隔兩個時辰就會停車飲馬,還以麻布為馬匹擦汗,馬雖是牲畜,卻很通人性,知道飲水里加了金貴的細糧,也能感受到新主人對它的照顧,再度上路之后越發賣力,奔跑異常迅捷。 南風全神貫注,掌控方向,只是苦了胖子,道路不平,馬車快速行進時很是顛簸,把胖子顛的七葷八素,叫苦不迭。 二人一夜之間穿過了兩處鎮子,天亮之后將馬車趕入林中,解馬下來,休息飲喂。 小憩過后,再度上路,待得日落西山,二人已經趕出了三百多里。 此時想必已經安全了,但南風不敢松懈,繼續趕路。 二更時分,南風忽然發現前方大路中央站有一人,由于距離尚遠,不得看清容貌,只能看到此人身穿白衣,身形婀娜,當是一個女子…… 第七十七章 師娘教誨 馬車疾馳向前,等到南風反應過來,馬車離那白衣女子已不過五丈遠近。 眼見就要撞上那人,南風急忙拉韁勒馬,奔馬連聲嘶鳴,收勢減速,在撞上那白衣女子之前堪堪停下,此時離那白衣女子不過咫尺。 胖子本來就被顛的七葷八素,若不是隨手抓住了南風的胳膊,幾乎被甩下馬車,“哎呀,干啥……” 就在此時,馬車前的白衣女子右手微抬,胖子話未說完便歪身癱倒。 南風緊張回頭,白衣女子低聲說道,“有些話他不便聽聞。” 聽白衣女子這般說,南風便知道胖子沒什么大礙,松開韁繩下車落地,沖那白衣女子稽首行禮。他認識這個白衣女子,在天元子散功當日,他曾在山中遇見過她。 當日白衣女子得知天元子要散功克敵,急往援救,在離草廬很近的地方遭到了氣浪的殃及,他一直以為白衣女子也同時遇難,未曾想她竟然還活著。 見到此人的瞬間,南風就想到之前一直于暗中保護他的便是此人,只是不敢確定,但他沖白衣女子行禮并不是因為此人可能救過他,而是感謝她當日有心援救自己的恩師天元子。 白衣女子雖然攔下了南風,卻并未說話,看了南風片刻,又將視線移向別處,想必是在思慮如何開口。 上次見面異常倉促,又是夜里,南風只是看到此人很是貌美,此時他離白衣女子不過五步遠近,又得了夜視之能,便看的異常真切,此人身高五尺有半,一襲白衣,素雅簡潔,螓首蛾眉,明眸杏眼,長發披肩,猶如墨潑,雖美艷不可方物,卻圣潔不容褻瀆,由于多懷心事,眼神略顯朦朧,神情甚是孤冷。 容貌可以細觀,年歲很難揣度,這白衣女子不染俗世之氣,不見垂髫之稚,無有夭膿之艷。 太清宗先前的那場變故對于太清宗來說不是甚么光彩的事情,故此太清眾人都對此事諱莫如深,南風自山中待了一年有余,也不曾知曉真相,但他根據一些零碎線索猜出了些許端倪,這個白衣女子極有可能是天元子的愛人,在天元子看來,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師父,此事定有隱情,只是不知隱情為何。 眼見白衣女子默然不語,南風躊躇過后率先開口,“您可是師娘?” 白衣女子聞言周身巨震,但她并未回頭,而是轉身背對南風,“你,你……” 見白衣女子這般神情,南風感覺自己猜測無誤,此人是天元子的愛人,也是太清變故的當事人。 “他與你說過什么?”白衣女子語帶顫音。 南風沒有立刻答話,此前他只是隨口一問,未曾想過白衣女子會有這么大的反應,而今她如此反問,定是以為天元子曾經與他說過什么,故此他才會以師娘相稱,實則天元子并沒有跟他說過此事,偶然涉及也是一些悔恨怪責的言語,那句‘為師已失雙目,若是再看錯人,便無眼可挖了’可見其心中是何其悔恨。而天元子留下的第三條忠告,指的也無疑是此人。 但天德子等人當初召他問話之時,天成子曾經說過天元子是遭人陷害的,此事可能是天元子離山之后他們才查出真相,天元子本人并不知曉,換句話說,事情可能不是天元子想象的那樣,他對這白衣女子是心存誤解的。 天元子自挖雙眼,離開太清之后,這白衣女子很可能藏身暗處,隨行保護,他遇到天元子的時候天元子已經離山三年,若是白衣女子對天元子無有情意,又怎會隨行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