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第六十八章 人為龍鳳 在那黑龍引頸龍吟之時,那兩條四爪青龍幻化為人,疾速落地,與那畫符道人一同收拾法臺上的器物。 龍吟聲止,黑龍蜿蜒下行,臨近地面時化為人形,是一個年輕的道人模樣。 此時那三人已經將一干法器盡數收起,不得帶走的法臺揮入江河,那年輕道人與三人匯集一處,短暫的交談之后,四人踏地升空,往東北方向去了。 直至四人不見了蹤影,南風和胖子方才回過神來,此時上空的烏云已經散去,雷電也已消停,不過仍在下雨,二人便跑到那三人先前作法的草棚避雨。 “他們是什么人?”胖子凍得直打哆嗦。 “它們可能不是人。”南風搖頭說道,此前他一直以為那三人要降妖,未曾想那三人與那巨蟒竟是一路,三人不但助那巨蟒渡劫,還以師弟稱之,這便說明那三人與那巨蟒是同門道友。 胖子自草棚內頂拆了些木板干草,探手入懷找出火捻子,卻發現已經被雨水打濕了,好在南風也帶了火捻子,一通費事,終于點燃了篝火。 二人脫下濕衣湊火烘烤,說著先前所見。 那三個道人和那渡劫成功的黑蟒想必是上清道人,上清宗是三宗之中唯一招收異類弟子的宗派,那黑蟒注定自此時此地渡劫,作為師兄的三人事先得知,便趕來此處出手相助。 眼見所得也只有這些,至于四人出自上清祖庭還是出自上清宗下屬門派,便無從推度。四人是誰更是不得而知。 很少有人能夠親眼看到蟒蛇渡劫化龍,二人從頭到尾看了個詳細,離的又近,看的更是真切,胖子興奮不已,叨叨敘說。 南風雖然也感覺新奇,卻沒有太過興奮,恰恰相反,他有些失落,不管是之前見到的黑衣老者保護臨凡仙人,還是此前巨蟒經受天劫化身為龍,他們都只是個旁觀者,只能看個熱鬧,看不出門道,更不能插手涉足參與其中,與那些身擁異能的道人和異類相比,他和胖子顯得異常渺小,虛弱無能。人家若是飛在天上的龍鳳,他們便是爬行地面的螻蟻。 外面下雨,尋不到干柴,胖子就地取材,自草棚這里扯把草,那里卸塊板,如此這般,不等烘干衣物,草棚被他搞塌了,二人灰頭土臉的自廢墟中鉆了出來。 “那些牛鼻子搭這棚子的時候,怕是沒想到會有這么大的風雨。”胖子套著半干的褲子。 南風歪頭看向胖子,身為罪魁禍首,這家伙竟然能跟沒事兒人一樣,推卸責任還搞得理直氣壯。 “走吧,再找個避雨的地方。”胖子幫南風拽出了袍子。 南風沒穿那袍子,搭在肩上,拎著包袱往大路走,胖子找出刀劍,隨后跟了上來。 走出四五里,雨停了,但二人不曾尋得破廟廢屋,到得下半夜,氣溫更低,二人衣服都是濕的,凍的瑟瑟發抖。 破廟沒找到,廢屋沒見著,二人最終自山前發現了一處山洞,山洞不大,此前可能有人自這里歇腳,洞里還剩下一些樹枝。 摸黑收集樹枝干草,等到生火時卻發現火捻子滅了。 胖子的意思是這里避風,自這里將就一晚,但南風不同意,二人現在身上都是濕的,若是睡著一定會染上風寒,他有前車之鑒,便逼著胖子出得山洞,繼續趕路。 這一夜熬的好生辛苦,好在天亮之后前方出現了一處縣城,二人加速趕往。 這是一處邊陲小城,比村鎮大不了多少,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客棧還是有的。 燒熱土炕,烘上衣服,二人躺臥休息。 睡了沒多久,就聽得前廳有吵鬧之聲,還有桌椅板凳和陶器破碎的聲音,南風扯過被子蓋住了腦袋,若是他和胖子現在學有武功,遇到不平之事還能管上一管,但二人不曾習得武功,不管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情,二人也無力干涉。 一覺睡到午后,南風醒了,但他沒有起床,而是穿上衣服,躺回炕上,睜眼想事。 十個胖子九個打呼嚕,胖子也打,每當胖子呼嚕聲太大,他就會踢上一腳,胖子也不醒,但呼嚕聲會消停一段時間,隨后又會響起,再踢。 胖子一直睡到傍晚時分方才醒來,他自然知道南風一直在踢他,不過他也知道南風為什么踢他,醒來之后也不與南風計較,“真是好睡,該吃齋飯了吧。” 南風也沒有吃午飯,早就餓了,便與胖子一同前往前廳吃飯。 此時前廳只有一桌食客,二人進得前廳,那桌食客下意識的歪頭看向二人。 那桌食客共有四人,武人打扮,三男一女,年紀都不大,其中一人南風有些眼熟,再細看,那女的也很眼熟,只是一時之間想不起在何處見過二人。 其中一名年輕武人貌似也看南風眼熟,心中存疑便多看了他幾眼,隨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離座站起,“好小子,沒想到在這里撞見了你。” 此人一說話,那年輕女子和另外兩個年輕男子紛紛歪頭看向南風,那女子一轉頭,南風看到了正臉,瞬時想起在哪里見過二人。 “撞見你又能怎地?”南風撇嘴冷哼,轉而自桌前坐下,“店主,來些酒rou,我們要吃酒。再來碗素面,我師父吃素。” 那年輕武人聞聲止步,皺眉看向南風。 眼見嚇住了那有心尋釁的年輕武人,南風暗暗松了口氣,前年深秋,他和天元子離開長安趕赴南國,中途遇到了一對年輕男女,那女子中途勒馬,請天元子算卦,與她同行的男子詆毀天元子,他氣不過,便破口謾罵,雙方由此發生了沖突,這四人之中就有當日的一男一女,剩下的兩人想必是他們的同門。 “師父?什么師父?”胖子疑惑的坐到了南風對面。 南風本來就是扯虎皮做大旗,未曾想胖子一句話就讓他露了餡,當真是不怕強敵,就怕惡友,此番真讓胖子給害慘了。 那年輕武人轉念一想,立刻明白南風是在唬他,獰笑邁步,來到二人桌前,陰聲開口,“站起來。” 南風沒有答話,也沒有起身。 “阿彌陀佛,施主……”胖子話到中途才想起自己已經換下了僧衣,此時是俗人打扮。 “你是他的朋友?”年輕武人冷視胖子。 眼見對方語氣不善,胖子隱約猜到這人與南風有仇,“有話好好說,和為貴,和為貴。” “滾開!”年輕武人陡然出手,給了胖子一記耳光。 胖子被打懵了,“你,你,你……” 南風早就知道此事難以善了,見那年輕武人毆打胖子,隨手抓起桌上的茶壺沖著對方腦袋就掄了過去。 那年輕武人猝不及防,未能躲開,茶壺破碎,里面的熱水灑了他滿頭滿臉。 那年輕武人捂臉蹦跳,慘叫連連。 南風趁機拉上胖子,沖向后門。 那年輕武人的兩個同門見雙方動手,立刻起身參戰,凌空起腳,將沖到后門的南風和胖子踹進了后院。 南風倒地之后立刻爬起,向房間沖去,他和胖子的刀劍都在房間里,空手肯定打不過,得回去抄家伙。 但那年輕武人的兩個同伴有些功夫,其中一人將準備起身的胖子一腳踹倒,踩在地上。另外一人閃身上前,將跑到房門口的南風抓了回來,反手扔下臺階。 此時那年輕男子已經沖進了后院,臉頰和脖頸通紅一片。心中憤怒,也不多說,沖著南風狠力踢踹。 那年輕男子動手之際比那靈研子還要狠辣,南風不通武藝,難以起身還擊,但他并不老實,挨打之時一直在高聲叫罵。 胖子想要前往援救,卻被另外一人制于原地,只能高聲呼喊,“莫動手,莫動手。” 喊莫動手的不止胖子自己,那年輕女子也在外圍呼喊。 那年輕男子動了真怒,見南風死撐硬挨并不求饒,環視左右,自門后抄起鐵鍬一把。 胖子見對方要動家伙,越發焦急,掙扎坐起,高聲唱佛,“阿彌陀佛。” 那年輕男子聞聲看向胖子,胖子盤腿坐直,雙手合十,“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要打就打我,阿彌陀佛。” 那年輕男子面露憎惡,沖著胖子腦袋就是一鍬。 胖子哎呀一聲,吃痛倒地。 南風本想趁機反擊,卻被另外一人起腳踹倒,那年輕男子轉過身來,掄起鐵鍬沒頭沒腦的拍砸,此人下手甚重,幾鍬下去就把南風打的暈死過去…… 第六十九章 如影隨形 南風醒來之后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屋子,屋頂殘破,四面透風。 他睜眼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檢查自己的傷勢,也不是確定自己現在在什么地方,而是探手摸向左胸,確定龜甲還在懷里方才放下心來。 “你醒啦?”胖子的聲音自旁邊傳來。 南風聞聲歪頭,只見胖子正蹲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吹火煎藥。 “這是什么地方?”南風問道,他記得事發地點是城中客棧,而二人眼下身在一處陌生的破屋。 “城外的一個破房子,我聽說這里死過人,你怕不怕?”胖子湊了過來。 南風皺眉看向胖子,胖子的左臉腫的老高,眼睛也腫的只剩一道細縫,如此狼狽,自然是拜那幾個年輕武人所賜。 “為什么不住在客棧?”南風撐臂起身,雖然渾身疼痛,卻不曾傷及筋骨,只是坐起之后感覺有些暈眩。 “養傷得找個安靜的地兒,客棧太鬧騰了,這兒多好。”胖子蹲下身,扶著南風靠墻坐直。 “說實話。”南風抬手撫額,一摸之下發現自己頭上纏著紗布,不用問,腦袋被人打破了。 胖子跑回去繼續吹火,“那些人是祥云鏢局的,祥云鏢局在這片兒勢力很大,你得罪了他們,店主不敢讓咱們在那兒住了。” 見南風皺眉,胖子急忙出言寬慰,“這兒也挺好的,房子大,還不用掏房錢,你看,柴禾我都準備好了,晚上凍不著,還有谷米我也買了,還有酒,不過你得喝藥,不能吃酒。” 南風環視左右,房子雖然破,卻比較寬敞,進門右手邊摞著一堆柴禾,還有一個裝米的口袋,里面有小半袋谷米,在柴堆左側有兩個壇子,一個稍微大點的壇子裝水,那個小的應該是個酒壇子。胖子也是乞丐出身,知道如何過活。 “現在是什么時辰?”南風問道。 “二更了,你渴不渴?”胖子問道。 南風搖了搖頭,他本來就頭疼,一搖更疼。 胖子見他齜牙,急忙離開火堆,歪斜水壇倒了碗水送了過來,“我終于知道你這一年多都在干啥了。” “什么意思?”南風接過水碗隨口反問。 “你沒干別的,光忙著得罪人了。”胖子伸手西指,“咱倆碰頭才幾天哪,這就遇到了兩撥兒,你怎么得罪了那么多人?” 南風沒有回答胖子的問題,喝過水,將陶碗還給胖子,“祥云鏢局是什么來歷?” “好像是個很大的鏢局,是玉清派的一個俗家弟子開的。”胖子回去接著煎藥,“你運氣好,幸虧那女的在,若不是那女的攔著,那吊喪眼能打死你。” “我不會就這么算了。”南風冷哼,胖子所說的吊喪眼是指打他的那個年輕武人,那人眼角上挑,一看就是輕佻膚淺之人。 “你可別了,這幾年你吃的虧還少啊?人家可是有功夫的人,咱倆加在一起也不是人家對手,再說了,咱們都是皮外傷,也沒什么大礙。”胖子連連搖頭。 南風沒有接話,七人當年在一起的時候,挨打最多的是呂平川,呂平川是大哥,經常為他們出頭討公道。公孫長樂是個犟貨,也沒少挨打。他不吃窩囊氣,挨了欺負總想報復,也是挨打比較多的。但胖子不是,胖子心寬體胖,不好面子,懂得見風使舵,最會趨吉避兇。 出門在外,家什總不是那么齊備,罐子只有一個,碗也是一個,南風端碗喝藥。胖子將罐子簡單刷洗,又用它煮飯。 沒有銀錢的時候吃的是稀粥,有錢了就可以吃干飯,胖子出城之前還買了咸菜,二人吃了晚飯,胖子把自己的鋪蓋給了南風,自己睡草鋪。 胖子白天睡了一天,晚上睡不著了,“南……老六,你當了一年的道士,咋就一點兒功夫沒學到呢?” 南風倚墻而坐,“我當道士沒多久,之前一直在山上做雜役。” “你那瞎眼師父呢,他是不是也不待見你?”胖子當年與眾人前往龍空寺的途中曾經遇到過南風,知道南風拜了瞎子為師。 “不是的,他對我很好,還教了很多練氣法門給我,只不過我一直沒有修行練習。”南風說道。 “能練為啥不練?”胖子起身添柴,隨手拿了小酒壇回來。 “一直沒有安定下來,也就沒急于練習。”南風說道,在太清山的后期他成了孤家寡人,腦子里的那根弦時刻繃得緊緊的,唯恐丟了性命,離開太清宗之后也時刻提心吊膽,唯恐途中遭到追殺。直到前幾日過河到得魏國,方才放下心來。 胖子喝了口酒,咂舌搖頭,“趕緊練點功夫吧,沒功夫實在不成,這里不是長安,亂的很,挨打還是小事,萬一路上遇到會功夫的強盜,咔嚓一刀殺了,那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