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天成法師,為什么我們不曾過關?”孔一鳴急了。 天成子挑眉看了孔一鳴一眼,擺了擺手,示意眾人退下,換下一組。 孔一鳴見天成子不理他,急追又問,“為什么你們對南風如此優待?他隨口胡說也能過關,我們的回答有何不妥?” “放肆,還不退下!”天成子身旁的道士高聲訓斥。 天成子抬手阻止那道士訓斥孔一鳴,轉而沖孔一鳴沉聲說道,“好吧,我說與你,那一問考的不是人倫,而是心性,正所謂大道無形,修行最忌循規蹈矩,古來王者給世人定下了萬般規矩,難不成你們都要一一遵循? 二問考的不是貴賤,而是德cao,若真有官民同時落水,你們捫心自問,當真會救那平民?民善不過獨善其身,官善則可造福萬民,權衡利弊,救那官員利處更大,這樣的道理你們都懂,為何不敢說真話。 三問考的亦不是慈悲,而是見地,天道承負,因果循環,眾人同時受難極有可能是天聚地攏,惡報臨身,不救則失仁義,盡救則逆天道,救但不盡救,方為應人順天。” 孔一鳴聽得面紅耳赤,無比氣憤卻無言反駁。 “休說已有真人指名收他,便是無有定下,他這般回答亦可過關,”天成子再度擺手,“退下吧。” 孔一鳴氣急敗壞,轉身就走。 南風見狀快步跟了上去,“你要去哪兒?”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孔一鳴快步向前。 “你慢些走,我身上還有點銀兩,送給你做盤纏。”南風說道。 “莫要惺惺作態。”孔一鳴并不領情。 “不要拉倒,老子還欠你的不成?”南風怒了。 孔一鳴也不接話,氣呼呼的離場,往南去了。 “南風,一鳴要去哪里?”曹猛跟了過來。 “愛死哪兒去死哪兒去,這人太差勁,跟他做不得朋友……” 第四十三章 掌教弟子 “他若隨著你說,便不會落選了。”曹猛看著已經走遠的孔一鳴。 “聰明的不怕,傻的不怕,就怕這種自作聰明的。”南風深深呼吸,平息心中怒氣。 由于二人離開了隊列,便有律察殿的道人過來攆二人回去。 此時三處通道剩下的備考生員已經不多,半柱香之后,下和殿的三問初考結束,三處匯總,公布通過初選生員名單。 下和殿主事天罡子通過的人數最多,有一百二十,天聯子和天成子各選六十,共計二百四十。 南風自然榜上有名,但令他沒想到的是曹猛不在名單之中,一直念到最后一個也沒有曹猛的名字。 “怎么會這樣?”南風大感意外。 “可能是我命中無福,做不得道士。”曹猛很是沮喪。 “你別著急,等會兒我找機會過去給你問問。”南風出言安慰。 “莫去,莫去,”曹猛連連擺手,“我已然落榜,莫要再拖累了你,你快去集合,我回住處收拾東西。” 此時那些通過初試的生員已經在山下集合,準備上山參加中威殿的六考復試,但南風沒急著過去,天成子是明眼人,明知他想帶上曹猛卻不給他面子,這讓他很是不快,便站立原地,不曾去山下集合。 通過初試的生員即將列隊完成,南風仍然沒有過去,始終拉著曹猛站在原處。此時那些落選之人已經開始離場,場中剩下的人不多,曹猛幾次勸他,但南風并不松手,也不過去集合。 就在知客道人清點人數,要帶人上山之際,一名年輕道人自遠處匆匆走來,到得二人近前,沖曹猛低聲說道,“恭喜道友,賀喜道友,天成法師見你秉性良善,意志堅韌,有心收你為徒,免試入門,你可愿意?” 曹猛愣住了,瞪著大眼看南風。 南風大喜,“問你愿不愿意。” “你說我愿不愿意?”曹猛還是懵的。 見他糊涂,南風便代他答復,“多謝道長,他愿意。” “隨我來吧。”年輕道人沖曹猛招了招手。 曹猛看了看南風,又看了看那年輕道人,沒動。 南風急忙推他,“快跟著去,我也過去集合。” “那成,我去了哈。”曹猛直到此刻也沒完全反應過來,頂著一頭霧水跟那年輕道人去了。 此時清點人數已近尾聲,南風跑過去出示號牌,站在了最后。 清點了人數,下和殿主事天罡子上前說話,大致意思就是恭喜眾人通過初試,然后就是祝愿眾人能通過復試拜入山門,還有就是即便不能通過復試,太清宗也會認定眾人為皈依居士,可以向朝廷各部舉薦,為眾人謀工求差。 天罡子說話之時,天成子和天聯子就站在左右,南風看天成子的時候,天成子恰好也在看他,不過天成子并沒有與之遞送眼神,而是瞅了他一眼,移視別處。 南風自然知道天成子為什么瞅他,他先前拉著曹猛不讓曹猛走,自己也不去集合,無疑是在報復天成子,無言之意就是“你明知道我想找個伴兒,你還把他刷下去,那成,我也不去了。” 天成子是無奈之下才親自收下曹猛的,什么秉性良善,意志堅韌不過是說詞,說白了就是給他個面子。 可能是急著回去休息,天罡子也沒說幾句,講完之后,有人引著眾人拾階上山。 南風走在最后,行走之時歪頭東望,此時天成子正在跟曹猛說話,曹猛心神不定,渾渾噩噩,天成子眉頭大皺,連連嘆氣。 見到這一情形,南風又開始同情天成子了,平心而論曹猛可能真不適合當道士,八試不中,估計太清宗開宗立派至今還沒出現過這種情況,如此蠢鈍的一個奇葩讓天成子給收了,也別指望他揚名立萬了,日后不墮了師父名聲,天成子就算燒了高香了。 曹猛一瞥之下看到了南風,抬手跟他打招呼,天成子大怒,撥下了他的手,拉到一旁,沉聲訓斥。 南風低頭上山,并沒有給予曹猛回應,天成子應該早就看出他想帶上曹猛,之所以不準,乃是因為曹猛是個八試不中的名人,太清宗很多人都認識他,平日里也多拿他來說笑,跟曹猛走得太近,很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 而天成子收下曹猛除了賣他面子,主要還是為了將這個名人自他身邊弄走,只剩下他自己,復試便可暗中運作,不露形跡。 這條石階大路南風是頭一次走,此前他走的一直是小路,走在前面的那些生員此時大多面帶喜色,初試的壓力最大,幾乎是千里挑一,但復試壓力就小很多了,二選一,頂多三選一,入門的希望很大。 與眾人的歡喜不同,南風心頭很是沉重,太清山暗流涌動,前任掌教遇害,天元子被逐,原本選定的繼任者暴斃,玄真師叔祖的死,所有這些都說明太清宗內斗異常慘烈,若不是為了追查真兇,還天元子一個清白,他早就逃離這種復雜危險的環境了。 不過世間也并非只有這些煩心事,總會有一些令人高興的事情,身穿青衫白裙的鄭嫻竟然也通過了初試,就走在前面不遠處。 南風不怕事也不怯場,喜歡就上去打招呼,鄭嫻也很隨和,并沒有拒人以千里之外,與南風問答交談。 上行不遠,路旁傳來了一聲冷哼,南風聞聲歪頭,只見幾個年輕道姑站在路旁,其中一個就是當日打過他的靈研子。 “登徒子終是登徒子。”靈研子再度冷哼。 靈研子聲音不小,不少生員都聽到了,鄭嫻驚詫轉頭,疑惑的看向南風。 若是沒有鄭嫻的在旁邊,南風一定會對靈研子破口大罵,但他此時擔心給鄭嫻留下壞印象,便沒有理睬靈研子,低頭上階,并不接話。 “不知羞恥。”靈研子又是一句。 南風忍不住了,確切的說是不想忍了,就算他不開口,鄭嫻也會認為他是個壞人了,喜歡還沒發芽,就讓靈研子這個不知哪兒來的驢蹄子給踩壞了。 “靈研子,你這個破爛貨為什么罵我?”南風憤怒卻不曾失去理智,“我本是俗務殿雜役,前往下和殿傾倒馬桶是我的職事,進門之前我也敲過門,是你同意我進去的,我哪知道你衣衫不整,此事罪不在我,你追到西山打的我頭破血流也就罷了,今日又攔路罵我,你今天把話給我說清楚,你憑什么罵我?” 靈研子沒想到南風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破口翻臉,而且他罵人之時也并不是胡亂罵的,而是清楚的陳述了事實,把整件事情的責任全推到了她的頭上,此前不曾想到這些,事發突然竟不知如何還口。 “那生員,何事喧嘩?”帶路的道人回身問道。 此時所有生員,包括走在前面的天罡子等人也都回過了頭,南風遇事不慌,沒有回答帶路道人的問話,而是趁勢追擊,“當日你痛毆于我,單是刺藤就打斷三根,打的我遍體鱗傷還不罷休,又用青石打的我頭破血流,幾乎暴尸荒野,事后我不曾上報乃是因為你是太清宗授箓道姑,而我只是俗務殿雜役,尊卑有別。但你欺人太甚,我低頭趕路,你攔路罵我,今日我管不了那么許多了,便是被你們狹私報復攆下山去,也要向你討個公道。你說,你為什么罵我是登徒子,我都干了什么不知羞辱的事情?” 靈研子哪會想到事情會鬧成這般地步,面對著南風急切而連貫的追問,只能無力辯解,“我何曾打斷三根刺藤。” 南風聞言暗暗歡喜,他是故意多說的,靈研子爭辯的同時也把打他的事情坐實了,“不是三根便是兩根,我不相信太清宗沒有公理,只因我不愿受辱就拒我于復試之外,你說,我剛才所說可有虛假之處?” 吵架是叫花子的基本功,南風從小就會吵架爭理,靈研子哪是他的對手,本以為是個軟柿子,抓到手里才發現是個大刺猬,扔也不是抓也不是,“我那被褥里的菜花蛇是不是你放的,那茶壺里是不是你倒了尿進去?” 此言一出,眾人哄堂大笑。 南風勇敢承認,“對,是我干的!但菜花蛇沒毒,尿也毒不死人,不像你,打人往死里打。” 眼見二人吵架,領路的道人急忙跑回來制止,與此同時一些道人也聽到聲音,自各處走過來查看究竟。 “靈研子,還不退下!”天成子自下面趕了過來。 “是。”靈研子滿臉通紅,低頭后退。 “此等場合,如此逾禮,成何體統?”天成子面色很是難看。 “師弟莫要責怪后輩,這少年頗有骨氣,免他復試,記我名下。”天罡子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哈哈哈哈,天罡師弟,這少年對我脾氣,把他讓與我!”天啟子自西側小徑邁步而出。 “二位師兄莫要爭搶,我自兩里之外聽的真真切切,三名掌教弟子,算他一個……” 第四十四章 一舉兩得 說話聲自正北傳來,眾人聞聲上望,只見現任掌教天鳴子正陪著朝廷欽差自高處臺階緩步而下。 “真人聞聲辨性,慧眼識人,不愧是仙家中人。”前來觀禮的官員大拍馬屁。 南風皺眉低頭,這家伙真是不放過任何給自己臉上貼金的機會,還兩里之外就聽了個真切,天鳴子離他所在位置不過百步,哪來的兩里。 “福生無量天尊。”天罡子等人沖天鳴子行禮。道人見禮時宣唱天尊法號也不相同,居山以上修為的紫氣真人宣唱福生無量天尊,不曾到得居山修為的道人,唱的是無量天尊。 “不是廟堂法臺,不需多禮,免了,免了。”天鳴子擺了擺手。 天啟子禮畢歪頭“掌教師弟,凡事都有個先來后到,這小子我已經定下了,你來晚啦。” 天啟子說的客氣,但用詞很是強硬,根本不是商議的口吻。 天鳴子聞言干笑了兩聲,他想必是想利用干笑的工夫急思如何接話,可能不曾想好對詞,干笑過后又干笑了兩聲。 一旁的天罡子笑著接話,“天啟師兄所言不差,凡事都有個先來后到,我最先定下此人,諸位有耳共聞,有目共睹,掌教師弟,天啟師兄,你們可不能奪人所愛呀。” 天鳴子時至此刻仍然沒有想好如何接話,只得繼續干笑。 一旁的欽差官員最善迎風拍馬,急忙出言為他化解尷尬,“早就聽聞真人生性灑脫,平易近人,未曾想接任掌教之后仍是這般善予親和。” 天鳴子得了臺階,面色好看了許多,微笑接話,“二位都是師兄,可不能以大欺小。” 至此,三人都堅持要收南風為徒,誰也沒有退讓之心。 南風皺眉低頭,急切思慮,他屬于好了傷疤也不忘疼的那種人,跟靈研子吵架只是報復她先前的辣手毆打和今天的出言羞辱,壓根兒沒想到會引出這么一出兒,而今三人都要收他,這可如何是好。 當務之急是要確定這三人為什么要搶著收他,是真的欣賞他,還是他的來歷已經泄露。 急思過后,南風感覺后一種可能性不大,他先前與靈研子爭吵是不可預料的,由此可以判斷出天罡子收他入門不過是臨時起意。 當日天德子等人找他過去問詢的時候,天罡子并不在場,而身為下和殿輔事的天成子卻在場,這說明天罡子并不是天德子一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