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此時此刻,他會獨自一人出現(xiàn)在這里,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只是想離開東宮的環(huán)境,安安靜靜地思考一些問題。 目前來看,想和白黎在一起,要面對的問題不少,第一是她的出身,第二是她能否勝任太子妃的位置,第三是朱莎的情況,固然每件事他都想出了解決之策,但是,值得嗎? 但凡她改變了主意,或是不肯配合,抑或是能力有所不及,他就會血本無歸。而且,沒有人知道這段感情能持續(xù)多久。 假如分了手,所有的投入與犧牲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相反,放棄她,損害才是最低的。 不管怎么分析,答案都是這一個。 然而,他只要一想到她,心里便會覺得愉悅?cè)岷停@樣的體驗是從未有過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動搖他的想法。不期然的,她當初說過的話又浮現(xiàn)在了腦海里,她說,你要分手我放不下怎么辦,我面臨的現(xiàn)實落差怎么辦? 和他在一起,她并不是沒有顧忌。 可是……那天晚上,她仍然給他發(fā)了消息,“我給你一個機會,也給我自己一個機會”,“如果你想和我談戀愛,那我們就試試看”。真奇怪,她明明很擔憂這些問題(即便在他看來無足輕重),卻還是義無反顧地這么做了。 這種勇氣,讓他感到震撼—— 他只能說“考慮”,她卻敢說“試試看”。 就好像是兩個人都踏在懸崖邊上,底下是萬丈深淵,她卻因為他沒有走開,就敢邁出一只腳。 趙元辰閉上了眼睛,喉頭酸澀,幾乎馬上就要站起身來。 然而,好巧不巧,門外飄進來只言片語。 “……莎莎,你再給我個機會,求求你了。” “戴睿恪,我們之間已經(jīng)沒有可能了,在你騙我的時候,你就該想到會有今天。” 這是朱莎?她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趙元辰瞥了眼時間,八點零五分。 戴睿恪哀求道:“我不是有意瞞你,我只是、只是太想和你在一起了。你不是也說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嗎?為什么……為什么你就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呢?” “我說快樂,是因為我以為他是你!”朱莎凄聲說著,淚水充盈了眼眶,“我以為他是你……” 戴睿恪問她:“那重要嗎?” “重要!” “你就這么愛他?” “對,我就這么愛他!”朱莎忍著淚,喉頭發(fā)澀,“你騙了我,害得我成了現(xiàn)在這樣……還不夠嗎?你能不能放過我?” 戴睿恪道:“莎莎你聽我說,他、你愛他,他愛你嗎?他要是愛你,會從來沒找過你,自顧自找人結(jié)婚了?” “這是我的錯。”朱莎面無表情地說,“是我逃了婚。” “莎莎,不管你信不信,”戴睿恪苦笑著說,“其實我一直想把真相告訴你,只是不知道怎么開口……我以為你已經(jīng)喜歡上了現(xiàn)在的我,而不是……” 朱莎道:“你錯了。” 戴睿恪默然不語。 “戴睿恪,我們做出這樣的事,現(xiàn)在還能好好待在這里已經(jīng)該謝天謝地了。”朱莎道,“我不會再見你了,你也放過我吧。” 戴睿恪痛苦地問:“莎莎,我的存在對你來說只剩下痛苦了嗎?” 朱莎避而不答,只是道:“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在努力忘掉以前的事,可是你卻一遍又一遍提醒我做了多么愚蠢的事,又是多么得不負責任。” 停了會兒,她誠懇地說:“我現(xiàn)在只希望……希望可以重新開始,你懂嗎?” “我懂了。”戴睿恪牽牽嘴角,“你對我是真的沒有一點情分了。說來好笑,我來之前還抱著希望,以為你是被你父親逼迫,以為你是被他……原來我全想錯了,讓你痛苦的不是他們,是我。” 朱莎沒有說話。 戴睿恪道:“我不會再來打攪你了,莎莎,對不起。” 朱莎神情漠然,這句對不起,就是他欠原主的。 戴睿恪走了。 朱莎靜靜地站了會兒走到了走廊盡頭的安全通道,坐在樓梯上低聲抽泣了起來。沒過多久,她就聽見了腳步聲,有人走到了她的背后:“朱小姐。” “太、太子殿下?”她愕然地轉(zhuǎn)頭,驚慌地想起自己的現(xiàn)況,手足無措地抹去了眼淚,故作無事,“殿下怎么在這里?” 趙元辰言簡意賅:“路過。” 朱莎應了聲,抱著膝蓋不作聲,半晌,悶悶地問:“你都聽見了?” 趙元辰?jīng)]有回答。 過了會兒,她說:“對不起。” “不要緊,我沒有責怪過你。”趙元辰平靜道,“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請不必再放在心上。” 朱莎垂下眼瞼,睫毛上沾滿了淚珠:“殿下寬宏大量,我……”頓了會兒,沒說下去,而是道,“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趙元辰便道:“坐在這里不像話,不嫌棄的話,過來喝杯茶吧。” 她咬了咬嘴唇,猶豫著說:“我沒什么,就不妨礙殿下辦事了。” “只有我一個人,請過來吧。”他起身帶路。 她踟躕片刻,站起來跟了上去。 趙元辰坐了回去,閑閑問:“吃過晚飯了嗎?” “嗯。”她滿懷心事,禮儀卻半分不錯,映照在玻璃窗上的影子端方優(yōu)雅,“謝謝殿下關(guān)心。” 他道:“不用這么客氣。” 接著便是漫長的沉默。 窗外車水馬龍,歡聲笑語交織成一片,室內(nèi)卻落針可聞,靜得不可思議。朱莎用眼角的余光瞄著他,見趙元辰仿佛心有觸動,便主動道:“茶涼了,我重新泡一壺吧。” “不用忙了。”趙元辰微微笑了笑,“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朱莎心中詫異,面上卻道:“殿下請問。” 趙元辰問:“當初,為什么答應我的求婚?” 這個問題超出她的預料,但轉(zhuǎn)念一想,趙元辰肯主動提起有關(guān)的事,或許就證明他開始在意了。朱莎想了想,答道:“因為我想不到拒絕的理由。” 他說:“你不喜歡我。” “可我也不討厭殿下,那個時候,我對殿下……”她咬著嘴唇,神情有些迷惘,“對殿下有敬慕之心,所以并不反感,只是……意難平……” “原來如此。”他點了點頭。 系統(tǒng):好感度 10% 朱莎暗暗松了口氣:看來是答對了,既不能崩喜歡初戀的人設(shè),又要表達對現(xiàn)在的他的好感,這題很驚險了。然而,她萬萬沒想到更送命的題目在后頭,只聽趙元辰問:“因為喜歡而反悔婚約,值得嗎?” 值得嗎?當然不值得。她想著,卻不能就這么答,思考片刻,答道:“這件事,不能以值不值得來評價。” “愿聞其詳。” “很多人看來是不值得的,現(xiàn)在的我回過來想想,也只能笑自己愚蠢。”朱莎自嘲地笑了笑,卻隱晦得表達了自己不會再沖動幼稚了,而后,委婉地表述愛慕之情,“可是那個時候,我沒有辦法理智地思考,只能那么做,我被感情cao控了,沒有辦法反抗。” 停了片刻,她道:“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可能不值得,我做錯了很多事,可能值得,我沒有辜負過去的自己。” 室內(nèi)一片靜謐。 朱莎的心慢慢懸了起來,許久,趙元辰輕輕嘆了口氣:“我明白了。” “殿下……”她欲言又止。 趙元辰笑了笑,神色溫和了些:“不必多慮,我只是隨便問問。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朱莎隱晦地瞥了眼時間,現(xiàn)在是九點鐘了,趕去帝國大學至少要三個半小時,肯定來不及了。她心中微松,見好就收,婉拒了他的提議:“不用了,我自己開了車來。殿下事務(wù)繁忙,不用管我。” 趙元辰也看了一眼智腦,眉間微蹙,沉默了少時,點頭同意了:“那好,你跟我一起下去吧,人少些。” 這家是皇室餐廳,他有單獨的通道離開,隱私性比貴賓通道更好。 朱莎沒有拒絕:“那就麻煩殿下了。” “走吧。” 然而,從停車場離去時,一個為了偷拍明星緋聞而潛伏在餐廳內(nèi)的記者恰好路過,眼疾手快地拍下了一張照片。 待看清照片中的人是誰之后,他興奮地兩眼放光,連忙套了多重代理,把照片放到了星網(wǎng)上,用的還是自己的馬甲: 《獨家揭秘!除夕夜皇太子殿下幽會神秘女子,是太子妃還是情婦?》 發(fā)帖時間:九點二十分。 夜色漸深,春晚的全息投影愈發(fā)清晰逼真,這會兒,節(jié)目正輪到音樂天才布魯克的獨唱,給他伴奏的是國寶級的鋼琴演奏大師,旋律纏綿:“為何世間良緣每多波折,總教美夢成泡影,情天偏偏缺……” 是《梁祝》,古地球時代的經(jīng)典名曲。 人群熙攘,調(diào)皮的孩子跑來跑去,尖叫笑鬧,情侶在街角擁抱接吻,白發(fā)的老人手挽著手,聚精會神地聽著。 全息投影上有跨年倒計時,離新的一年只有兩個半小時了。 懸浮車里,內(nèi)置的ai說:“殿下,前方人群擁堵,無法以現(xiàn)有模式行駛。” 趙元辰一時出神,沒有回答。 “蒼天愛捉弄人,情緣常破滅……”布魯克有精靈族血統(tǒng),嗓音空靈,格外具有感染力,“無奈困于繭中爭不脫,想化蝴蝶,沖開萬千結(jié)……” 同一時間。 白黎坐在書桌前,托著腦袋看星網(wǎng)上的轉(zhuǎn)播,布魯克的顏值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美如傳說,熟悉的曲調(diào)勾出無限悵惘:“情緣強中斷時,痛苦不消說,可歌往事留在腦海,夢中空泣血……” 滴答,滴答,新年的腳步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懸浮車:港真,星際時代了,誰告訴你我只有一種駕駛模式的? 第40章 夜放花千樹 十點半,寫完高數(shù)作業(yè)的白黎看到了論壇上飄紅的熱帖。看到標題的剎那,她的心就猛地往下一沉,待點開來瞧見照片以后,就真的如寒冬臘月一桶冰水澆頭,涼得徹底了。 光線很差,但攝像頭像素極高,趙元辰的臉看得非常清楚,而因為角度的關(guān)系,他身邊的女子只有個背影。她高挑而纖瘦,發(fā)如波浪,腕上戴著一只白色的手鐲,火眼金睛的網(wǎng)友們瞬間扒出了具體的品牌,是帝國最高端奢侈品牌“星辰”的限量款。 朱莎就有這么一只手鐲,機甲比賽的照片上就有。 網(wǎng)友們的主流評價是這樣的:【666,怪不得太子殿下沒去春晚,原來是和太子妃溜出去約會啦?這波狗糧可以,含淚吞了】 早在之前,似乎就有人提過朱莎就是隱而不見的太子妃,等到這張照片一出,幾乎就坐實了——畢竟對于大部分善良的網(wǎng)友而言,新婚出軌太喪病,還是夫妻秀恩愛比較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