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球!” 這都是他熟悉的東西,胤祚認得很快,書冊嘩啦嘩啦地往后翻著。翻到一個用稻草扎起來的掃把時,他才犯了難。粗使宮女們清掃庭院都必須選主子不在的時辰,他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見過人用掃把呢! 繡瑜笑呵呵地指了那圖片說:“掃把,打掃院子用的?!?/br> “掃——把——”胤祚有模有樣地跟著她念了兩聲,突然眼珠子一轉,疑惑地問:“額娘,那什么叫掃把星???” 繡瑜臉上的笑容一僵。 “六阿哥!”跟著胤祚的嬤嬤們齊刷刷地跪下來請罪:“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下去吧。”繡瑜的臉色依舊陰沉,卻沒有發怒:“六阿哥年紀小,你們日后跟緊些,別讓他聽到這些不三不四的話。” 竹月趕緊把伺候的人都攆出去了。雖然母親沒有出言責怪,但是胤祚本能地意識到她情緒不高。他靠在繡瑜懷里,拿小臉蹭著她的脖子,撒嬌說:“額娘,額娘?” 繡瑜被他暖哄哄、rou嘟嘟的小身板蹭得心都軟了,摸著兒子的頭說:“小六,你常去你皇阿瑪宮里玩,乾清宮的西洋大水法自鳴鐘上頭有個獸頭,你記得那是老虎還是狼嗎?” “是老虎!不,好像是狼?!必缝裣肓税胩?,眉毛越皺越緊,最后搖頭不知了。 繡瑜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那是獅子,不是狼也不是老虎。你看,你親眼見過的東西都可能會記錯。何況太監宮女們,每天都要很辛苦地工作,不能四處走動。他們說的話,都是從別人那里聽來的,就更容易出錯了。所以日后你聽別人說話,不要輕易相信,也不要急著反駁,更不能跟著到處亂說。自己記在心里,悄悄地查證之后再做決定?!?/br> 胤祚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歪著腦袋想了片刻:“可是他們說四哥……” “你四哥跟旁人又不一樣。這宮里有你許多兄弟姐妹,只有四哥跟你是額娘生的,他跟咱們是最親的,你想想如果有人在你面前說額娘的壞話,你會怎樣?” 胤祚跳起來,大聲說:“我告訴皇阿瑪去!皇阿瑪打他板子。” “這就是了。胤祚,你看著額娘。”繡瑜抽了抽鼻子,難得正經地喊了小兒子的大名,直視他琥珀一般透亮的瞳仁:“你四哥哥沒有養在額娘身邊,日后你長大了,如果有人欺負你四哥,你要讓著他,幫著他,護著他,好嗎?” “好!我長大!”胤祚想也不想地應了,長開雙臂比了個“大”的樣子:“長這么大!” 繡瑜笑著拍了他的背:“起來吧。走,去看看小廚房今天有沒有預備小六愛吃的紅燒獅子頭啊?!?/br> “哦!有紅燒獅子頭吃了!”胤祚從炕上跳下去,一馬當先地沖出了房門。 “德妃病了?”康熙從堆積如山的奏折中抬頭,擱下了手里的筆:“什么時候的事?可請太醫去瞧過了?” 梁九功躬身回道:“是三日前的事了,傷寒科的何太醫去瞧了,只說是邪風入體致使發熱,讓好好休養。德妃娘娘起先不讓報給皇上,誰料三日了還沒好?!?/br> “糊涂東西,擺駕永和宮!”話音剛落,康熙已經大步出了南書房。梁九功一路催促,轎夫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抬著御攆在飛快地出了景和門,往東一長街上去了。 不過盞茶功夫,永和宮的宮門已經近在眼前。康熙看也不看跪了一地的宮人,大步直入內室。卻見繡瑜躺在銀紅的帳幔之中,額上勒了魚戲蓮葉的抹額,秀麗的臉龐瘦成一窄條,腹部微微隆起,更顯得旁的地方骨瘦如柴。 “皇上萬福?!崩C瑜剛好醒著,就抬手行了摸額禮。 “免禮。一月不見怎么成了這個樣子,你懷著身子,怎么會得了風寒呢?永和宮的奴才都是怎么伺候的?”康熙還是一如既往的主子邏輯,主子出事不管事實如何,先責罰奴才。 “不干她們的事,是臣妾自己夜里總覺得暖閣氣悶,睡不著,非叫她們把窗子開了個小縫。誰知天公不作美,剛好趕上天氣驟然轉冷,就著了風寒?!?/br> 竹月端了湯藥上來,康熙親手端了碗要喂她:“你呀!又不是頭一次做額娘了,還不知道愛惜身子。” 竹月深吸口氣,鼓起勇氣插話:“萬歲爺恕罪,娘娘這病并非完全是因為時氣所感。在此之前,娘娘已經悶悶不樂很長時間了,奴婢無能,只得斗膽稟告萬歲爺。” 康熙坐在床邊,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手上的玉佛珠串子。其實宮里最近的閑話他也有所耳聞,傳謠中傷皇子,已經是大不敬之罪,他沒有貿然出手干預,不過是顧及皇貴妃的面子。豈料佟佳氏身為后宮之主,卻在這件事情上毫無作為不說,對四阿哥還不如以往親近,竟大有聽信謠言之相。康熙不禁有些失望,但是體諒她懷孕辛苦,也不好加以指責。胤禛終究是德妃身上掉下來的rou,她自然比皇貴妃更緊張些。 “辛苦你了。但這樣的事,本來就是捕風捉影以訛傳訛。你不必太過擔憂,朕一定會嚴懲那些造謠生事的人?!笨滴跖闹氖衷S諾道。 “多謝皇上。臣妾擔憂的不是當下,而是日后。”繡瑜跪坐起來,看著他的眼睛動情地說:“臣妾無心詛咒娘娘的小阿哥,可是臣妾雖然閉門謝客,仍是聽說皇貴妃此胎…...有了這樣的謠言,四阿哥的名聲跟龍胎的安危息息相關,日后若真有個什么差池,老四豈不是背上一個‘克母’的名聲?皇貴妃心里只怕也有所芥蒂,也傷了他們母子的情分。” 繡瑜此話雖然有些自私逾越,但是正中康熙心中隱痛之處。皇貴妃此胎為何不穩,他心里是有數的。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最后卻拖累了胤禛和德妃??墒腔寿F妃也在孕中,此刻貿然把胤禛挪出來,既叫她傷心,又更坐實了那謠言。 作者有話要說: “朕打算好好地懲戒后宮眾人一番,再請了喇嘛教的活佛為皇子們批命。到時候自然正本清源,平息事端,你盡管放心?!被罘鹨彩谴笄宓某甲?,皇帝讓批的,自然都是大吉大利、福壽雙全的好命。 “活佛遠在千里之外,如何等得?懲戒固然有用,但是臣妾覺得堵不如疏。”繡瑜坐起身來,挺直脊背,秀眉微挑,眼睛里透出堅定而執著的光:“旁人都說四阿哥不好,臣妾萬萬不信!請皇上下旨把他挪回永和宮來住些日子吧,若他真的克母,只管沖我和我腹中的孩兒來就是!臣妾亦無怨無悔。” 第34章 胤禛雙臂交疊坐在書房的明式花梨海棠鬧春大案前, 面前攤著一本《聲韻啟蒙》。這是康熙二年的進士車萬育所著的啟蒙讀物,按聲韻格律分編, 格外容易記誦。他早在一年前就能夠全文背誦, 今兒早起卻又叫翻出來, 趴在桌子上似乎看得目不轉睛。 蘇培勝借著倒茶的功夫,悄悄一瞄, 打頭的那幾個字還是一模一樣的字形,丁點沒變。他不由在心里叫苦, 趁著胤禛伸手端茶的時候,大著膽子勸道:“爺,看了大半個時辰了。歇歇眼吧。不如奴才再讓小全子把他那白老鼠帶上來,給您表演那個‘八面埋伏’?貓狗房那邊近日又調i教出兩只獅子聰, 那叫一個機靈, 打千作揖搖尾巴一叫一個準兒,就差說人話了!哦,前兒您生日, 承恩公府送上來的那個西洋流水自行船還擱在那多寶閣上,可要拿出來瞧瞧?” 蘇培勝絞盡腦汁,說得汗都快下來了。四阿哥可不是個容易討好的主子,內務府獻上來那些尋常玩意兒, 什么小雞啄米、七彩陀螺、白玉連環,不管材料是鑲金還是嵌玉、工藝是描金還是填漆, 他是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凡他喜歡的東西,貴重是次要的, 關鍵是要新巧有趣兒,蘇培勝說的這幾樣都是內務府和佟家特意為他準備的。 可是現在養母有孕,生母在生病,宮里流言紛紛。胤禛哪有心思看一群老鼠打架,只不耐煩地揮揮手讓他閉嘴。 他是早慧的孩子,近日宮人隱晦的目光已經讓他仿佛如芒在背,好像平白比其他兄弟矮了一頭似的。皇貴妃態度的轉變更讓他有種如臨深淵的心驚,以前他晚上睡不著覺,抱著枕頭跑到隔壁寢殿里,額娘能抱著他講一宿的故事,直到哄到他睡著為止。現在卻只能得到完顏嬤嬤溫柔客氣的婉拒:“娘娘歇下了,阿哥請回吧。” 剛得知皇貴妃懷孕的時候他是高興的,但現在他已經隱隱意識到,這個孩子不會像胤祚一樣,聽話又順從地跟在他身后,用崇拜的狗狗眼看著他說:“四哥好厲害?!币驗樗腔寿F妃的孩子,是身份高于他的分薄寵愛、威脅地位的存在。 胤禛三四歲的時候也有過一段討狗嫌的時候,他曾在花房里拔了惠妃宮里的君子蘭,曾把御膳房里榮妃點名要的鮮蝦悄悄倒進了御河。被發現之后,嬤嬤帶他去娘娘們那里道歉,她們卻異口同聲地說是奴才們的錯,反而笑瞇瞇地問他有沒有嚇到,要不要吃果子。然而八弟身邊的嬤嬤最近就被惠妃責罰,究其原因,不過是八弟不小心打破了溫僖貴妃宮里的玉如意。 胤禛這才知道,那些寬容大度的笑臉,都是擺給皇額娘,和寵愛額娘的皇阿瑪看的。如今皇貴妃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會不會被送到阿哥所,跟七弟似的活得像個影子?胤禛托腮凝思,內心惶惶不安。 這種煩悶在謹兒傳話來,說皇貴妃身體不適不能陪他用晚膳時,達到了頂峰。胤禛跳下凳子,抱著謝嬤嬤的腿:“嬤嬤,我要去給額娘請安?!?/br> 謝嬤嬤臉上露出混合著心疼與為難的神色,摸了摸他的頭:“阿哥好好休息,明兒娘娘身子爽快了再去不遲?!?/br> “為什么?為什么額娘不想見我?” “哎喲,我的小主子?!敝x嬤嬤趕緊蹲下身來捂了他的嘴,安慰道:“這話可不能亂說,娘娘怎么會不想見您呢?娘娘只是身子不適罷了?!?/br> 然而胤禛已經過了可以被輕易糊弄的年紀了。謝嬤嬤的話反而勾起他另一樁心事:“前兒我去永和宮,德額娘也沒有見我。” “德妃娘娘病著怎么能見呢?六阿哥不是也被攔在外面不準進去嗎?”謝嬤嬤摟著他說了一大簍子安慰的話,終于哄得他坐回了凳子上。 胤禛剛舉起筷子,卻見蘇培勝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來:“爺,快往正殿去吧?;噬献屇ビ篮蛯m給德妃娘娘侍疾?!?/br> 胤禛迷迷糊糊地去正殿接了旨,如愿以償地見到了皇額娘?;寿F妃的臉色雖然不大好看,但卻擺足了架子,親自替他打點衣衫,問寒問暖,又細細囑咐了跟著伺候的人。胤禛如愿以償地被額娘摟在懷里,不舍地親昵了一會,但這懷抱似乎并不如以前溫暖。胤禛失落了一小下,轉而又高興起來。德額娘病中還記得他,可見并沒有忘記他這個兒子,他不是沒人要的孩子。 永和宮里,何太醫端著一碗黑漆漆的湯藥飲了一口,含在嘴里細細分辨著那各種藥材的味道。片刻之后他面色大變,將那湯藥吐出,五體投地:“娘娘,這不是微臣的方子,湯藥里多了一味桂枝。桂枝是散寒通脈藥物,可用作治療風寒發熱。但是陰虛火旺,血熱妄行,孕婦應當忌用。微臣的方子里,是絕對沒有這味藥的。好在娘娘發現得早,胎氣尚無大礙。” 竹月語氣不善:“可這藥每次娘娘服用之前,都召了何太醫你前來嘗藥,為何直到今日你才發覺不對呢?” “這……”何太醫腦門上滲出豆大的汗珠,脖頸后陣陣涼意。他去年才被松江縣令舉薦進京,在宮廷朝堂都毫無勢力,好容易被德妃娘娘瞧中照料生產,沒想到卻出了這樣的岔子,如果德妃告到皇上那里,他必定被驅逐出宮,鬧不好還會落得坐牢發配的下場。 “臣有罪,實在是這藥劑量萬分細微,實難察覺?。 碧t終究是男子,他也不敢在永和宮久留,每次嘗藥都是匆匆而來。下藥之人又極為小心,這點分量就是把脈都把不出什么不妥,難為德妃是怎么發現藥有問題的。 繡瑜前兩次懷孕都是康熙、太皇太后雙保險加持,可是如今宮里皇子漸漸多了,兩尊大佛也保佑不過來。她只得自己小心,點了何太醫這個沒有任何背景的新人的將,更是用了一個笨辦法——她入口的湯藥必先喂了懷孕的小白鼠,涼半個時辰沒有問題之后才喝。這藥里下的桂枝分量雖清,但是小白鼠體質比人脆弱許多,喝了三天已經先于她出現不良反應。竹月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不對。 “敢在這宮里下毒的人,當然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何太醫不必自責,但還請倍加小心。日后本宮和孩子的安??删屯懈对谀闶稚狭耍蹅円缓脙珊?,若是本宮不好了,這事可就瞞不住了。” 何太醫心知德妃這是要把他收為幾用了。他一個草頭大夫又有把柄在人家手上,只得連連磕頭應是。好容易退出來,出宮回家,躺在床上,才覺得后背微微汗濕。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提著禮物上門,來人是個一臉精明的瘦高個,自述姓尚名濟,替貴人管著直棣天津一帶的幾個莊子。 尚濟捧著茶碗笑得仿佛一尊彌勒佛:“主子家里近來又在那一帶置下許多田地,準備將兩個莊子打通合為一個,恰巧老兄家的幾十畝山地隔在中間。主子的意思是一并買下來,還請老兄行個方便,這價錢嘛……我出這個數。”說著遞過一個信封。 信封沒有封口,露著銀票的一角。何太醫看著那只有萬兩以上銀票才用的紫色防偽標記,臉色都變了,接信封的手微微顫抖:“敢為貴主人的姓氏是?” 尚濟微微一笑:“何太醫不清楚嗎?我家主子您沒見過,不過主子家大姑奶奶倒是多蒙您照料?!?/br> 何太醫了然地點頭,上萬兩銀子買六十畝山地,德主子夠看重他了。 兩人簽約畫押,尚濟又提及正藍旗下一戶人家有個女兒貌美賢良,嫁妝豐厚。聽聞何太醫妻子早喪,不如讓他保這個媒。何太醫原是漢人出身,能娶得滿軍上三旗的妻子還有何不滿? 下午他進宮當值便斟酌著在脈案上寫下“咳疾未愈,無大礙,仍需靜養”的記錄。 德妃久病不愈,四阿哥當然要繼續在永和宮侍奉了。 因為是侍疾,胤禛只帶了很少的行禮衣物來,沒想到所謂的‘侍疾’是這個樣子。繡瑜穿著寢衣在床上坐了,臉龐還有些瘦弱,但是精神卻好,興致勃勃地要給他選料子做衣服。 外間橫七豎八地放了幾十個緞子,竹月一邊翻翻撿撿一邊說:“這個蟒緞的花色最好,做一身長衫綽綽有余。楊緞用來做褲子最好,咱們還收著點銀狐皮,給娘娘做少了些,六阿哥又大了些,正好給四爺件斗篷?!?/br> “都好?!崩C瑜補充道:“夏天收著的紗也找出來,找那厚實些的給四阿哥糊窗子。如今那個住著太冷了些。別光顧著那些大件的,襪子鞋子手套帽子這些小玩意兒也一并做起來?!?/br> 胤禛不由臉紅了一下,他只是來侍疾,德額娘卻什么都備下了,倒像他要長住永和宮了似的。 “額娘,你病著,不用太過為兒子cao心,橫豎也就這么幾日?!?/br> “不費事,額娘不過動動嘴罷了。”繡瑜笑著摸了摸他的頭:“今年你長高了不少,以前留在永和宮的衣裳都沒法穿了。” 繡瑜看他精神不太好,就把吵鬧不休的胤祚趕了出去:“你去幫竹月瞧瞧,再挑個漂亮的給哥哥做帳子?!?/br> 胤禛望著眼前生母溫柔嫻靜的臉龐,突然覺得一陣酸楚。皇額娘人好,可自己偏偏不是她生的。生了他的德額娘也好,可是自己沒有養在她身邊,終究是生疏的。為什么老天要給他開這樣的玩笑呢? “怎么了?眼睛紅紅的?”繡瑜看他委屈巴巴的樣子,已經猜到了幾分:“四阿哥是不是在擔心,有了弟弟之后,我跟你皇額娘就都不喜歡你了?” 胤禛突然抬頭,急切地問:“那……您會嗎?” 繡瑜心里一陣酸楚,前頭的流言把這孩子嚇得驚弓之鳥一般了。 “額娘不會。” 胤禛微微放松,卻沒有全信。 繡瑜稍微有些為難,她不想兒子過早顯露野心,卻也不愿意看到胤禛這副消沉迷茫的樣子,她斟酌著說:“四阿哥,有的人的尊貴,來源于旁人,子以母貴,比如你二哥因為生母是皇后,才會出生不久就被立為太子?!?/br> “但是歷史上真正的大人物往往都是出身寒微。秦皇像你這樣大的時候還在敵國做人質,漢朝的開國功臣韓信蕭何不過是草芥出身,我滿族的先祖更是明朝眼中的化外之民。但是他們卻都成就了一番事業。他們的尊貴來源于自己本身?!?/br> 作者有話要說: “你與其去博取父母的寵愛,不如勉勵自己,做個韓信蕭何一樣的有用之人。那樣即使大家不喜歡你,你皇阿瑪和太子還是會信你用你,你的母親和妻兒仍會依靠你,仆從和下屬必須服從你。身為男兒,這才叫不枉一世?!?/br> 胤禛不由聽住了,嬤嬤們教給他的規矩都是服從,聽話的孩子才能得到父母的寵愛。從來沒有人把他當做大人,講過這些道理。 “額娘,我真的可以嗎?”他怔怔地問。 “額娘不知道。但是額娘會一直支持你的。”繡瑜笑著捏了一把他的臉。 胤禛眼里濕濕的,幼小的心靈里第一次涌現出些許豪情萬丈的勇氣。結果胤祚咚咚地跑了進來,手里高高地舉著一團粉紅色織金線帶鏤空花邊的法國絨料子,往他眼前一送:“四哥,帳子!” 第35章 胤祚見額娘和哥哥都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自己, 不解之下又舉了舉那團絨料,補充道:“額娘說的!” 胤禛的目光就從懷疑變成了驚恐。長者賜, 不敢辭。他不敢相信剛剛還對他循循善誘妙語連珠的德額娘竟然給他備下這樣一頂帳子。 繡瑜頭上垂下三根黑線:“額娘說粉紅色的法蘭西絨料留給meimei做帳子, 不是哥哥!說著忍不住扶額對胤禛說:“別跟你弟弟計較, 都怪額娘,懷他的時候忘了吃魚。” 跟吃魚有什么關系?胤禛不懂, 但是這并不妨礙他驚訝萬分:“額娘,您想生個小格格嗎?”民間尚且重男輕女, 何況皇家?宮里人人都盼著弄璋之喜。因此妃子懷孕的時候,一概稱肚子里的孩子為小阿哥。德額娘卻連給小格格的帳子都備下了。 繡瑜看著正隨手把絨料團起來扎成個球的胤祚,笑道:“額娘有你們兩個臭小子已經夠了。” 德額娘連女兒都不嫌棄,更不會不要他這個長子了。胤禛心情豁然開朗, 緊繃的小臉放松下來。他在永和宮住了幾天, 已經深深感覺到這里跟承乾宮的不同。 承乾宮莊嚴華貴,室內陳設多用明黃之色,侍候的宮人嚴謹肅穆, 負責各種事物的管事來來往往,中宮箋表、皇貴妃寶印輪流動用,威勢赫赫。 永和宮的氣氛卻輕松很多,德額娘喜歡看著宮女們說說笑笑, 春日里扎風箏,夏日里做胭脂;天晴帶著兒子和貓曬太陽, 下雨則烹一盞香茗隔著玻璃窗賞雨;就連永和宮的擺設器物也是用了十足精巧的心思:炕上擺著黃楊木根雕小炕屏,門上一卷摻了五彩絲線編織的竹簾子, 上面寥寥幾筆勾勒出幾個圓圓的貓頭;窗邊掛著青銅風鈴,鈴鐺底下墜著一只只小巧的水晶天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