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譚姨娘?!雪蘭勾了勾唇角,她居然也敢來。 “請譚姨娘。”雪蘭倒想看看譚姨娘要和自己說些什么。 丫頭挑起簾子來,譚姨娘款款走進正廳,對著雪蘭福了福身,“二小姐。” 雪蘭起身把譚姨娘往座上讓,才落了座,雪蘭索性開門見山問譚姨娘,“姨娘怎么這么得空來我這里坐坐了?” 譚姨娘抬眼看向雪蘭,“我有事想和二小姐說說。” 雪蘭看了一眼劉嬤嬤,劉嬤嬤帶著丫頭們退了下去。 譚姨娘這才說,“二小姐出去一事,并非我去老太太那里告狀。” 雪蘭輕挑起眉來,望向譚姨娘。 譚姨娘并不避開雪蘭的雙眼,而是迎上她的目光,臉上也沒有絲毫笑意,平板得如一個開口說了話的木頭人,“不管二小姐信與不信,我都要來和二小姐說清楚,不只是老太太那里,就是夫人和邵姨娘那里,我也并未說出去一次關(guān)于二小姐的話。” 雪蘭斂起臉上的淺笑,正色對譚姨娘道,“姨娘原來就是來向我保證的?” 譚姨娘站起身來,“我是個姨娘不假,但是我并無子嗣,我犯不著卷進別人的紛爭中去。府里之人沒誰是我的舊交,也沒誰是我的敵手,我只活我自己的。” 我只活我自己的。 雪蘭還是第一次聽一個女子這樣說話,這話里已是獨善其身的孤傲了。 譚姨娘說完話,朝著雪蘭微微躬身,“我那里還有事,就不在二小姐這里久坐了。”說著,譚姨娘娘走出了蘭園正廳。 雪蘭凝神注視著譚姨娘略消瘦的背影,微蹙起眉頭。 譚姨娘行事作風果然很怪異,但是話說得倒有幾分真切。雪蘭沉思片刻,應(yīng)該不是譚姨娘告發(fā)的自己。那么,就只有六小姐和邵姨娘了。 雪蘭望著眼前的溫茶,抬手拿起,慢慢喝起來。 雪蘭從那次被罰了之后,等于被禁足在蘭園。她每日都抄女誡,晚上郭嬤嬤來收一次。久而久之,雪蘭倒覺得這樣的日子很是清靜。 洛璃的腳在十日之后逐漸好了起來,走起路來也不需要別人再扶了。只是不能像從前一樣走得太快。 雪蘭望著洛璃小心翼翼的樣子,笑著把筆放在筆洗里,“洛璃,此后再不會有人說你淘氣。” 洛璃知曉雪蘭意有所指,自己也笑了,“可不是,奴婢現(xiàn)在連淘氣的資本也沒有了,若是說錯了一句話,定是第一個被嬤嬤給拿住的人了。” 劉嬤嬤幾個人都笑。 到了晚上洛璃值夜,洛璃鋪好了腳踏上的被子,吹滅了房里的燈。翻轉(zhuǎn)了一會兒,洛璃輕聲對床上的雪蘭說,“小姐,有一事一直想和小姐說。” “你說。”雪蘭隔著紗帳對洛璃說。 “小姐,我猜著咱們遇到的那兩個賊人應(yīng)該是府里人派去的。” 雪蘭聽了洛璃的話,一笑,“你是怎么瞧出來的?” 洛璃說,“咱們是小廝打扮,這么兩個不起眼的下人,怎么會有人打咱們的主意呢?所以我猜想這其中定有些因由。” “嗯,你說得很對,還不只是這些。” “還有?”洛璃坐起來問雪蘭。 “自然是有,”雪蘭把身子轉(zhuǎn)向洛璃這邊,“你記不記得那個賊人在被我踢了一腳之后罵我們什么么?他罵‘臭娘們’,我們當時還是小廝打扮,他怎么知道我們是女人的?這就是最可疑之處了。” “這也就是遇到那些笨賊了,想來也不會是什么有背景的人雇來的。若是有一個如萬初那般身手的人,遇到一個,你我就都要喪命了。” 洛璃張大了嘴,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第七十章 主謀 “可是小姐,”洛璃想到好久又道,“萬初當時是被小姐給要挾住了,他不敢要我們的命。” “不對,”雪蘭慢慢開口,“萬初是因為馬車里的人沒有發(fā)話,所以他不敢貿(mào)然行事。”雪蘭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本來,我們與萬初主仆并沒有一點利害關(guān)系,萬初犯不上幫我們進京城。你腳又傷著,我們再沒別的法子了,只能指望萬初。” “我當時就想,我們連那時在哪里都不知曉,怎么回京?更別說這一路上會不會再遇到那兩個賊人了,我們又當如何?若是真隔了一夜,我們還及回到府里,便是我們沒有什么危險,你想過后果么?” 洛璃呆呆的坐在那里,小姐所說的這些,她從來沒有想到過。洛璃努力的順著雪蘭的話想下去,如果她們在外留了一夜,哪怕是荒郊,那么…… 洛璃的身子一直,脊背僵住了一樣。 如果小姐不能回到侯府里,那么小姐的清譽將任憑人去毀謗了! “是小姐的清譽!” 見洛璃想明白了,雪蘭才道,“你想想,當時那兩個賊并沒想要我們的命,我猜想他們只是想把我們綁了,或是帶離了西郊路上。過了一夜,我們就是想法子回到府里,或是我們被放回府里,憑著我們?nèi)绾握f,誰會信我們這一夜里還是清白的?這才是這條計謀最狠毒之處,待我們回府后,我們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了,只能被送到姑子庵里。” 洛璃倒吸了口冷氣。 “所以我才會讓萬初賠我們的車馬,冒死耍無賴要挾他們主仆。萬初開口喚我們‘姑娘’,是因為他是習武之人,目力過人。我們是女人原本都扮得極像,連束胸的帶子都纏上了,最明顯不過的是,我們耳垂上掛耳墜子的耳洞。” 雪蘭緩緩?fù)鲁鲆豢跉鈦恚败嚴锏哪莻€男人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非富即貴,而且是個聰明人。他們此番出來,也是做些不敢叫人知曉的勾當而后急著回來。原本,他們主仆不想帶上我們,我若不用些手段,纏住了他們,說有賊人在,引得他們擔憂,又怕誤了時候,他們怎么肯帶我們回來呢?有同一處敵人的兩方,便不是朋友,也會搭伙,帶我們離開于他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 “啊!”洛璃叫出一聲,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 當時是多么緊急時發(fā)生的事情啊,而自家小姐能把時局分析得極精準,洛璃不得不承認,自己和小姐真是差了好大一截。 洛璃在黑暗中借著月光朝床上望去,輕紗遮住了小姐的面容,依稀見得,小姐正側(cè)臥在床榻,安靜得寺廟里墻壁上畫的飛天仙女。只是那飛天仙女,只存在畫里,而小姐就在自己眼前。 旁人都說自家小姐是土包子,又不懂規(guī)矩,可是他們哪里知道,自家小姐能打善計會駕馬,樣樣都通,治得了惹事丫頭,斗得過攔路匪人,偏又情意深重,這才是真正的脂粉英雄。 “小姐,”洛璃望著床上的小姐,低聲道,“奴婢打心眼里佩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