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因馬背上沒有馬鞍,雪蘭只能壓低了身子,她朝著萬初瞇了瞇眼睛,“你武功好,若是你失信傷了我的人,怎么辦?我不得不防著你!” 萬初倒吸口冷氣,他沒想到眼前的女子心思能如此縝密。他的確想過用洛璃要挾雪蘭,剛剛他已見雪蘭很在意洛璃。萬初心里有了打算,若是拿住了另一個,還怕這難纏的女子不束手無策么? 可是,萬初萬萬沒想到,這個女子不僅難纏,還心細如發,早把前路和后路想好了,他更沒料到魔頭一樣的女子還會騎馬,駕馭馬的技術雖不能說好,但是絕非不懂。 萬初咬緊了牙,此時自己若是真拿住了另一個,女魔頭一定就會駕起馬車,萬一她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傷到了主子可如何是好?! 因惦記著車廂里的主子,萬初不敢輕舉妄動。 萬初懊惱的在心里發著狠,自己怎么就被一個女子給轄制住了?!丟人快丟到老家去了! 萬初第一次感受到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車廂里面的男子恰在此時對外面說道,“姑娘即不放心,大可以和我坐進馬車,若是我的護衛有何不軌之心,憑著姑娘的本事拿住我也不難,姑娘以為如何?” 第六十四章 相逢 雪塵聽了話音轉頭看向車廂里。不知何時,車簾已挑起,里面一個頭戴碧玉冠的男子,他正斜靠在引枕上。 只見他長眉入鬢,細眼挺鼻,菱角形的嘴唇微揚著。身上明明只穿著一件黛色湖綢直裰,卻偏偏通身氣質高貴,叫人不能小覷。 男子面前擺著一盤玉石棋盤,大概是因剛才的晃動,黑白相間的棋子散落在他的衣袍上,似顆顆繁星點綴著的天空一般。男子正一顆顆把棋子拾回到香榧木的棋罐里,動作恬靜,宛如一幅濃彩相宜的水墨畫。男子并未看向車廂外,卻似乎洞察著外面的一切。 雪蘭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是自己見過生得最好看的男子了。 萬初張嘴要說話,車廂里的人抬起手來,對著萬初擺擺,“就聽我的安排罷,姑娘請里面坐坐。萬初,你在外面照顧好另一位姑娘罷。只是要告訴給姑娘,我這馬車要去京城,不知姑娘是否順路?” 雪蘭點頭,“我也正要去京城的醫館,公子好歹要把我的人送過去罷。” “自然。”男子說著,眼波輕掃過雪蘭的臉,一絲嵌在男子的嘴角處,似化不開。 雪蘭并未注意眼前的男人的表情,她把手中的木簪插在頭頂,卻發現頭發已經散亂,再難別住一支木簪。 “里面有銅鏡。”男子細心的說了句,伸手要端來銅鏡。 雪蘭腹誹著,一個大男人出門的馬車,搞得跟大姑娘的閨房似的,又是棋子,又是銅鏡,真不知道這位大爺要不要備幾個丫頭在一旁服侍著。 “不用了。”雪蘭說著,握著木簪從馬背上爬到車板上,她哈腰閃進了車廂里。 雪蘭進了馬車里才知道這個馬車為什么那么寬,因為車廂里面真是別有洞天。除了一張小幾外,再無一物,整個車廂里別說坐兩個人,就是躺上三兩個人也一點問題沒有。 “姑娘用茶?”雪蘭剛坐穩,男子把一旁的茶壺向雪蘭面前推了推。 下了藥怎么辦? “不必了。”雪蘭只盯著面前的男人,生怕他有什么舉動對自己不利。 男子一笑,并不強讓,繼續拾著棋子。 外面的萬初橫抱著洛璃上了馬車,洛璃因被陌生男人抱著而羞得臉色通紅,好在再沒人知曉,不然洛璃只怕沒活路了。 萬初放下了車簾,雪蘭倚在車門旁,對面的男子已將棋子重新擺好,他揚起頭問雪蘭,“你會下棋么?” 雪蘭本就不會,此時更不想這么跟他套近乎。她搖頭。 男子垂頭自顧自的擺好棋子,一個人持兩種子,不聲不響,只埋頭下棋。 雪蘭望著面前安靜的男子,緊崩的心緒慢慢的平靜下來,跟著那一舉手,一落子,心思悠然的觀看著棋上世界。 男子白皙的手指輕拈著如墨的黑棋,對雪蘭悠然道,“現在聽得姑娘的人沒因疼痛而叫一聲,想來傷不會太重。” 雪蘭皺了皺眉,頭頂的長發垂了下來,正擋在雪蘭的眼前。 雪蘭不語,可是男人的話卻讓她放下心來。 雪蘭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衣服,身上的那身小廝衣服前襟早已松垮下來,剛剛還未發覺,雪蘭此時只覺得后背有陣陣涼風吹來,她回頭一看,后背不知何時已經被刮開一個口子,露出里面的布衣。 若只是服飾相差也就算了,只是自己這里都快露出小衣,偏偏車上這人已經認出自己是個姑娘家,雪蘭心里盤算著怎樣能遮過去背后的口子。 男子忽然對雪蘭說,“我這里有兩件男子的外氅,姑娘若不嫌棄,拿去披上罷。” 面前的男人竟然如看透了旁人的心思一樣,出手都這樣及時。 雪蘭也不再拘于細節,她一笑,“多謝公子。” 男子把身后引枕旁的大氅遞給雪蘭,雪蘭接過來便把大氅披在身上。 當雪蘭抬起頭時,除自己那如鳥窩一樣的頭發,大概周身還算工整。雪蘭想到這里,解開頭上的發冠,當著男子的面,把一頭長發散開,三把兩把重新扎起,在自己頭頂上挽成新鬢,最后把木簪別在頭頂。雪蘭摸著雖不是梳理得很整齊,倒也比剛剛七零八落好了許多。 雪蘭挽好的頭發,見執棋的男子正望著她,眼里閃動著饒有笑意的光芒。 雪蘭迎上那雙細眼,微微瞇著鳳眼道,“你看什么?” 男子并不覺尷尬,他漫不經心的移開目光,唇角旁的笑意沒減一分,“你平常也這樣當著男子的面梳頭么?” 雪蘭冷哼一聲,“平常沒有,今日不想也不行。要不然能怎么樣?難道下車時還這幅模樣么?”雪蘭說到這里,促狹一笑,“只是我穿著一身小廝衣服倒沒什么,只怕旁人要高看你了。兄臺,我這全是為你著想。” 京城里豢養孌童的人不在少數,可是卻很少有人會把孌童帶到出門的馬車上。想想便可知,一個小廝衣冠不整的從錦衣玉冠的男子的馬車上下來,這不是香艷的一幕,卻也是難以言語的齷齪罷。 男子抬起眼來,眼里的笑意更濃,“那倒是有勞姑娘了。” 雪蘭豪氣的擺擺手,“不必謝了,一會兒只把欠我的銀子補上就是了。” 男子的笑一滯,“怎么我還欠姑娘的銀子?” 雪蘭搬起腿來,大大方方的盤坐在車廂里,如同坐在歲縣的大炕里一樣,“剛剛公子給的是賠馬車的銀子,還有傷了我們的銀子沒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