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平秋在一旁笑道,“尋常時候倒也聽得說繡百壽字的,小姐許久沒回來,倒不如改個法子,叫舅老太爺識得小姐的好處。” 張嬤嬤望向平秋,平秋笑得平和,“我想著,不如把這壽字前面再添一個‘百’字,百壽百壽,叫起來更討吉利。” 張嬤嬤聽完平秋的話,雙眼一亮,這果然是個好主意。張嬤嬤當(dāng)即決定,就繡個百壽圖。 因雪蘭說不會寫字,平秋自告奮勇的把畫花樣子的活計攬了下來。張嬤嬤對平秋很是放心,果然不出兩天,平秋趁著雪蘭和劉嬤嬤去小花園,把畫好了花樣子來給張嬤嬤瞧了。 張嬤嬤拿著花樣子定睛一瞧,臉色忽然白了下來,手竟然抖了一下,描著花樣子的綢緞飄飄悠悠的落在地上。 平秋看著張嬤嬤微圓睜的雙目,笑了一笑,蹲下身去拿起了花樣子。張嬤嬤卻沒有平秋的那份沉穩(wěn),她急忙把小丫頭打發(fā)了出去,關(guān)緊了門,把平秋喚至身側(cè),低聲道,“你……你怎么可以把這‘百壽’描成了‘白壽’?!你不要命了?!” 張嬤嬤說著,聲音有些發(fā)顫起來,“舅老太爺還未到九十九歲,豈敢稱白壽呢?這等于罵他活不到九十九一樣,便是有壽也是白來的!快快把這花樣子改改罷,叫老太太知道了,可了不得。” 平秋把張嬤嬤塞到手上的花樣子,慢慢展開,她的目光垂至于花樣子上,似笑非笑道,“嬤嬤難道忘了這壽禮是二小姐獻(xiàn)上的,并非我們奴才。” 有那么一瞬間,張嬤嬤沒品出平秋話中的深意,她怔怔的望著平秋,忽的拍了一下炕沿,“我怎么忘了呢?若是我先把沒問題的花樣子給老太太過了目,再有什么錯處,可不就是二小姐的錯了么?二小姐一犯錯,許是就會被老太太打發(fā)回祖宅里去,這不正如了我們的意么?” 望著終于大悟的張嬤嬤,平秋由衷的笑了起來,“嬤嬤,珠meimei不能這樣白白被人欺負(fù)了去,我們總要想個法子才是。” “可是……”張嬤嬤有些猶豫,畢竟出了這么大的事,老太太是不會饒了二小姐的。“二小姐有一天發(fā)現(xiàn)了要強(qiáng)辯,那該如何?還有劉嬤嬤呢?她看到又該如何?” 平秋自然知曉張嬤嬤真正擔(dān)心的不是雪蘭,而是夫人遣來的劉嬤嬤。她看了一眼張嬤嬤,斂起了笑容,“嬤嬤,您老也說了,您只做獻(xiàn)功一樣,把花樣子給老太太過了目,此后再出的事,便是二小姐的事了。二小姐又不識字,好對付多了。至于劉嬤嬤更好辦了,您只說這段日子要陪二小姐做女紅,院子里的事全交給劉嬤嬤,您再幫她尋出些事來,叫她好忙,哪還有時間來看我們的花樣子。我算計著,這幾日我給二小姐值夜便是了,白天您來守著二小姐,萬沒有讓二小姐發(fā)覺的道理。” 張嬤嬤瞇了瞇老眼,沉沉的點了點頭,“好,就按你說的來。” 平秋笑著朝張嬤嬤點頭回應(yīng)。 雪蘭并不知她院子里的奴才早已經(jīng)要設(shè)計到她了,直到張嬤嬤把管蘭園眾人的差事交給劉嬤嬤后,平秋捧著花樣子來到蘭面前,雪蘭才注意到,原來劉嬤嬤做這么多都是有緣故的。 雪蘭早就疑心張嬤嬤做事有些不對,張嬤嬤從前一直管著蘭園里的小帳,就是雪蘭的月例也是張嬤嬤收著。劉嬤嬤曾悄悄告訴給雪蘭,叫雪蘭私下里查查自己的月例。果然,雪蘭私下查時,原本一個月十兩銀子的月例,到了帳面上只余七兩,其他的月例卻看不出用在哪里了。 張嬤嬤做的偷雞摸狗的事雪蘭自然知曉,但是她沒想到張嬤嬤敢私藏了她的月例。雪蘭不語,因為她心里清楚,便是現(xiàn)在鬧將出來,張嬤嬤一定有法子來塞這項銀子,而葉老太太也不會信她,更會覺得她要誣告張嬤嬤。雪蘭打定了主意,就要等,等于有那么一天,把此事抖落出來,叫葉老太太重罪一并罰了張嬤嬤。 而現(xiàn)在,張嬤嬤忽然把這有些油多的差事要交到劉嬤嬤手上,這不是很奇怪么?到底是什么事讓張嬤嬤痛下決心呢? 雪蘭想到了自己身上。 平秋在一旁留意著雪蘭臉上的表情,陪著小心的問向雪蘭,“小姐覺得奴婢描得如何?” 試探著她的態(tài)度呢。 雪蘭只作盯著看了一會兒花樣子,才抬起頭莞爾一笑,“很好,平秋,你果然描得好呢。” 平秋心下一松,笑意多了幾分親熱,“小姐謬贊奴婢了。” “你去取了我的針線罷,我早早把壽禮做好才是呢。”雪蘭忽然覺得自己前幾日謊稱不識字倒令她看清了自己園里的人。雪蘭暗暗冷笑,原來要設(shè)計自己的人就是張嬤嬤和平秋,那么就待自己先讓自己記下來這一筆帳罷。 平秋和張嬤嬤在盤算著雪蘭的壽禮時,雪蘭也在想著自己要怎樣把逆境扭轉(zhuǎn)過來。 用過早飯,雪蘭扶著平秋的手去小花園里轉(zhuǎn)。到了游廊處,雪蘭坐下來,眼望向游廊另一處假山上開得正艷的杜鵑花,對平秋笑道,“平秋,你去摘下幾枝花來,回房里插在花瓶子里。” 平秋答應(yīng)一聲,轉(zhuǎn)身向假山那邊走去。 第二十八章 暗示 平秋走了,雪蘭轉(zhuǎn)過身來,朝游廊另一邊的矮樹叢里掃了一眼,喚道,“出來罷,我早就看到你了。” 花叢中的枝葉顫了幾顫,走出一個丫頭來。雪蘭仔細(xì)一看,是自己院里的二等丫頭楚錦。 雪蘭微微蹙眉,“有什么事?” 楚錦原本正急著找二小姐,可是苦于平秋跟著小姐,她不敢上前。卻沒想到,二小姐支開了平秋,向自己這邊喚了一聲。楚錦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二小姐早看到自己了。可是,二小姐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的呢? 楚錦不由得對二小姐有些敬畏起來,她急忙上前施禮道,“奴婢驚擾了小姐,是劉嬤嬤叫奴婢來的,劉嬤嬤叫奴婢告訴給小姐,她管院子里的事似有蹊蹺。” 雪蘭挑了挑眉,嗯了一聲,擺手遣退楚錦。 看來劉嬤嬤也看出張嬤嬤似有異心,特意叫個丫頭來告訴給自己,倒是劉嬤嬤有心了。 雪蘭凝神望著楚錦的背影,原來楚錦是劉嬤嬤的人,自己從前并不知曉。 正思量著,平秋已經(jīng)摘了杜鵑花回了來。雪蘭似無事一般,笑著站起身,和平秋一起回蘭園了。 侯府里的日子似平靜,葉老太太待雪蘭雖不多話實則冷漠,夫人林氏倒是時常會問上雪蘭幾句家常話,叫雪蘭辯不清林氏的意圖。幾位小姐除了三小姐外,再沒人愿意接近她,雪蘭倒覺得也算清靜。 只是這表面清靜的日子,背地里到底演繹著幾出爾虞我詐和勾心斗角,大概只有做這些事的人知道罷。 葉建彰那里雪蘭再沒去,她心里清楚,若是自己不能在葉府里立足,且不說葉建彰自己幫不了,便是幫了,也會被人先挑撥了。大宅院里的姐弟反目,比比皆是。 雪蘭依然按著平秋畫的畫樣子做著壽禮,張嬤嬤卻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說道,“老奴已經(jīng)將花樣子給老太太過了目,老太太著實贊了小姐呢,小姐只管放心去做,待壽禮獻(xiàn)出時,便是小姐露臉兒之時。” 雪蘭只是笑,針角不亂,認(rèn)認(rèn)真真的做著女紅。 露臉兒?只怕要算計到她重被拋回祖宅里罷。 這天,雪蘭正做著百壽字,丫頭打起簾子來,“小姐,三小姐來了。” 哦?雪蘭放下針來,抬起頭,只見三小姐葉雪寧已經(jīng)走了進(jìn)來。三小姐見放在雪蘭身邊的花繃子,笑著走過來,“原來二jiejie不出去,是在做女紅。” 平秋臉色一白,慌忙來收雪蘭身邊的花繃子,一邊笑道,“三小姐真會說笑,我們小姐只是在隨便做些小玩意罷了。” 平秋說著,就張羅著叫小丫頭上茶。在與三小姐錯身之際,三小姐的雙眼盯在平秋拿著的花繃子上。 雪蘭注意著一旁的三小姐,她分明在三小姐眼里看到一瞬間的吃驚,可是很快,那驚異之色便隱在眼波里。 三小姐伸手接過小丫頭遞來的茶盞,優(yōu)雅的拿起茶蓋子,擋住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