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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開燈,屋內死一般安靜。 聽不到呼吸,盡管有兩個活人, 覃昀左耳夾著一根擰滅的半截煙,抱臂環過來的右手食指拇指沾滿煙灰絲。 多久?兩天還是叁天?他在這里多久? 陸煙沒思考這些毫無營養的問題。 她知道她在哪,沒喝斷片,可能帶她來是想讓他們看看她活成什么樣了。 她是過于自私的人,是非對錯撞到頭上,才會反擊。 她以為自己累了想休息,可現在,這個男人陪著,她覺得不能就這么算了。 一定有屬于她,別人無論如何都奪不走的。 她沒再看覃昀,她也知道,覃昀在看她。 她的黑暗里溢滿了他。 陸煙不去想是不是姜辰目告訴他,她只知道他來找她。 這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桌上手機屏幕亮了一瞬,都先等對方開口。 女人天生有直覺,或者所謂默契。她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睛,明白也懂。 再睜眼,她已經恢復慣有偽裝,刻薄審視面前頹廢的男人,以及躺在床上沒死透的自己。 過了會兒,陸煙說:“那東西,你看了。” 本來是為成毅山準備,韓汀給的那卷錄像帶她特意選了刺激畫面,他那么喜歡跟她zuoai,就看個夠。 沒成想,落到覃昀手里。 不是轟動網絡的視頻,那些不值一提。 他必須接受,陸煙沒意識到她有多么緊張,手都握緊了。 覃昀把煙點著,“很多,你說哪個?” “全部。” 殘陽的紅光照進現實,沖亂空氣里漂浮塵灰。 覃昀深吸了口,起身到她面前。 其實要的太重也不好,那樣就沒什么值得期待了。 但她是陸煙,她受得起。沒躲沒逃看盡最深處,可還是用好大力告訴自己,這樣是正確,“沒你想象的干凈,后悔了。” “看了。”她問題有點多余,覃昀根本沒想答,“在我這兒折騰沒用,省點力氣。” 是不在乎。 給出理由很容易,一個人就是他的完美借口。 她昏迷這兩天,世界在變,人在變,剩他們沒變。 失去太簡單,不管經歷多少掙扎,都能以一句“離世”告終。 上上次,他父親說出趟門,上次,他母親剛做完飯,而這次他眼睜睜看她倒下。 從他這兒拿走太輕松了,干干凈凈,什么都不留。 他試圖走出去,可回憶逼他回頭。 無人能被愛赦免。 逞能。陸煙定論,“有用,你在擔心我。” 她的關注點成功跑偏。 覃昀不屑,“隨便怎么想。” 他要走,陸煙撐著床起來,扯的渾身痛,她忍住沒出聲。 覃昀看她一眼,單根手指給她摁回去,“不想死就老實點。” 好像聽過。 沒等她想起,門被他不輕不重關上。 她覺得那關門聲是一種羞辱。 陸煙隨手披上身旁大衣,覃昀的,從頭罩到腳,沒穿鞋追上去。 房間可以說逼仄,出門是客廳,一覽無余。但物品擺放井井有條,雖然生活氣息早沒了,比她那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她往前走幾步,停住了。 覃昀躺在沙發,以手抵額,像在看她又像沒有。昏黃燈光暈染開,落在他黑色毛衣,穿過發梢,穿過悸動,流淌每一呼吸間。 像隨時可以,毫不留念丟進回憶的飛灰。 她怎么能忘了。 如果就此描摹脈絡輪廓,她如何能放他走呢。 陸煙無比確認,這個男人屬于她,從來沒有這么堅定過。 以身為誓。 他會給她煙波霞云,他會為她俯首。 他是她的。 陸煙走過去彎下腰,覃昀沒閉眼,吻落睫毛,蜻蜓點水,輕而易舉侵占領地,“記著,你是我的,從里到外。” 真實的觸感令她茫然,又格外清醒。 那讓他們看看,她是怎樣得到他,毀掉他。 覃昀,陸煙心里默念。 我獨向你懺悔。 陸煙說完笑了聲,笑容有些無力,彌味里還帶痛。 那個他曾覺得爛掉的女人,拼湊完整又站到眼前。 她從來廝殺,她也從未輸過。 “那天晚上,你故意的。” 覃昀還沒自夢中抽離,話好像從遠處傳來,“是。” 那天網上,酒吧里,他故意讓她看見。如果沒有發現,他會繼續等,她不會主動找他,看起來順其自然。 覃昀面無表情看著她,陸煙說:“我餓了。” 不等他說,她先堵上,“你做。” 他有向前的選擇,可活在過去,慢慢地下沉。 陸煙剛醒,耐心不夠。覃昀一語不發,她沒了興致。 也罷。 她猛地站直,眼前一黑,險些暈了,覃昀撈住她腰,他枉自認為這回不再心軟,“等著。” * 陸煙坐在沙發,他躺過的地方留有溫度。 隔音差,廚房動靜她聽的見。 她其實不餓,早習慣,這一個月全靠酒續命。只是突然想看他的反應。 果然,如她所料。 她說了,他便做。 陸煙對過程不甚在意,很多時候目的達到她就收手。 他們相遇的過程,分開的過程,走到今天的過程,大部分細節她記不清了。而他,用一個簡單的動作把她重新拽回去。 她莫名煩躁,掃了眼桌子。他家什么都缺,唯獨不缺煙。 陸煙磕根叼嘴里,點著火走到窗前。 雪下了一天,埋葬安逸多彩的小城。 紅燈籠映著光影照亮千家萬戶,正是飯點,飄來盡是飯香。和風縣房子都挨得近,對面忙碌著一家叁口,陸煙看不見但鍋碗瓢盆嬉笑吵鬧卻很清晰。 她不羨慕,她也有。跟了她八年,她竟然才發現。 幸好不晚,現在還不晚。 覃昀從廚房出來,她剛好抽完第叁根。 她依舊是他離開時那副模樣,光著腳,她總不記得照顧自己。 覃昀有沖動,不是關于他,是她下一秒會跳下去的沖動。 他走過去。 陸煙自然而然靠著他,她站的并不規整,整個人凹陷進他寬厚的身體,頭發掃他下顎,涼又癢,“你說我們會有善終么?” 他望著茫茫雪霧,聽見自己聲音,墜入,再墜入,“你要的太多了。” 你要的太多了。 別太貪心。 手臂抱緊了,陸煙感到他慢慢靠近,俯下身,她閉上眼睛,“你逼我的。” 陸煙等著,隨便做什么,她死了也行。 覃昀輕輕用力,就能將她掐斷。他湊上去,陸煙任他咬。很快,留下性的痕跡。 陸煙攀著他的手臂,逼他抱自己。剖析過程沒意義,當下是他,他在。 擁緊了,塵粒也無法分離。 這場擁抱,帶著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