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采生折割(六)
一章一毛五, 大家行行好嘛(可憐...) 如果真的只是因為那一張紙的話,問題還不是很嚴重,他大可以跟趙父趙母解釋, 這是他送給趙果的字帖而非情書,相信以趙父趙母溺愛兒子的樣子,如果趙果不硬著來, 應該是不會真的把趙果怎么樣的。 連著兩天, 宿郢都沒等到趙果的音信, 打電話也打不通,就在他按捺不住,準備直接找到趙家時, 他收到了趙果的短信。 今晚六點,天香樓聚餐, 全班都有, 能來的都來。 他連忙打電話過去, 對面掛斷了。他想可能趙果那里不方便,于是沒有再打,回了一個“好”字。 晚上, 他收拾好按點去了天香樓。趙果包了一個廳下來,能坐三桌。 “請的趙先生還沒來嗎?”他問服務員。 “是的還沒來,他說一會兒就到,您先坐著休息, 稍等一下。” “好的。” 班里來了不少人, 李姝、孫琿、呂一翔、江雪還有喬小愛都來了, 宿郢這個全校第一是重頭戲,剛進了廳里就被眾人包圍起來,少部分閑侃,大部分是來對答案的。宿郢心里裝著事兒,答了幾題就實在是沒耐心了,干脆問服務員要了張紙,把第一題到最后一題的答案都默寫了下來。 這一舉動直接驚呆了全班。 “你的記憶力這么好嗎?這都過去三天了!”江雪感嘆道。 宿郢的記憶力當然很好,但只是用在他想記的地方上。他答應過的要給趙果對答案,所以專門背了下來,即使過去了兩三天,他依舊還記著,就是不知道現在趙果還需要不需要。 這下好,包廂里一窩蜂亂成一鍋粥,都涌過去看答案了。他這里清凈了下來,盯著大廳門口一邊喝水一邊等趙果。 呂一翔是免考的特招生,答案對他來說沒什么用。他坐到宿郢旁邊問:“趙果怎么還沒來?不是他請嗎?” “不知道。”宿郢喝著茶水說,“服務員說一會兒就到。” “他沒跟你聯系嗎?” “沒。” 呂一翔說:“你倆好得都穿一條褲子了,我以為他什么事兒都得跟你說呢,你也是厲害,把他都降服了。” 宿郢不繼續這個話題,反問他:“你媽最近怎么樣?” 呂一翔的mama得了癌癥,手術后恢復得不太好,據說前段時間又進了醫院,準備再做一次手術。如果不是呂mama得了病,呂一翔恐怕不會有這么大的改變,他去打職業賽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某個俱樂部答應他只要他贏了比賽,就給mama補貼醫藥費。 “不太好,醫生說成功率不高。”經過兩年的折磨痛苦,呂一翔已經能夠淡然地談論他mama的病情了。 “錢還夠嗎?不夠我借給你。”宿郢說。 “謝謝不用了,我已經欠了你五萬,再欠也欠不起。”呂一翔喝了口水,道,“醫生三番五次跟我們說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我就知道她是真不行了,兩年花了四五十萬,……算了,隨便吧,看命,現在的情況再花錢也只不過是多吊一口氣了。” 跟閻王搶什么命,該什么時候走,就什么時候走吧。 他們足足等了半個多小時,等到快七點,菜都上得差不多得時候,趙果才出現在了大廳門口,后面跟著趙父趙母。 在趙果出現的一瞬間,宿郢的目光就投到了他身上。 臉上帶著笑,似乎沒什么變化。他跟同學挨著打了招呼,笑得哈哈哈的,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他挨著跟人聊了一圈兒,唯獨沒有轉到他這邊兒來。 趙父趙母也是一樣,進來以后套地招呼了一圈兒同學,拍了孫琿的肩膀,夸了喬小愛更漂亮,連他旁邊的呂一翔都被撿著特招的事情夸了幾句,唯獨到他這兒的時候,只不痛不癢地說了四個字“祝你高中”,轉身就走了。 李姝看出不太對勁,過來問他:“蘇印,你跟趙果怎么了?鬧矛盾了嗎?” 呂一翔說:“還用問嗎,趙果都沒過來。” 以這兩年趙果跟宿郢的關系,進來以后就是誰都不理,只理宿郢一個人都沒人覺得奇怪,趙小爺的臭脾氣全班沒有沒見識過的,偏偏遇到宿郢后轉了性,而今天,除了宿郢,這小爺誰都理。 這就很奇怪了。 另外兩桌的人沒注意到這個,但宿郢這一桌的基本上都注意到了趙果的異常,頻頻向宿郢投來關注的眼神。 宿郢端著茶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時不時抬眼看看四處亂晃的趙果。他沒有急著立馬去找趙果問個究竟,有趙父趙母在,他只能先觀望。 跟趙果相處了兩年,他知道趙果有多喜歡他,只要不是公眾場合,這家伙都恨不得時時刻刻跟他貼在一起。同居那兩個月,對著他發了無數次情,撩了無數回sao,要不是他定力好、想著趙果年紀還小,早就把他辦了。 喜歡一個人是裝不出來的,這兩年他看得太清楚,所以有足夠的自信和理由相信趙果并不是自愿作出現在的行為的。那么,誰限制了他的意愿就很明顯了。 他想起那個夢,想著今后的事情,腦子里一團亂麻——連著兩夜沒睡,他實在有些疲憊。 吃了好一會兒,趙父趙母打了個招呼離開了。沒了長輩,大家就放得開很多,喝酒的喝酒,嘮嗑的嘮嗑,嘻嘻哈哈地起哄。 孫琿這個班里的活躍分子向來是飯局里的熱門選手,他跟趙果一桌,也不知道說到什么,在周邊人的起哄下站了起來:“大家安靜一下!咱們趙果,今天有話要跟大家說一說!大家歡迎!” 說著,自己帶頭鼓起掌來,下邊兒坐著的都跟著鼓:“好!” 趙果站了起來,手里端著一大杯啤酒:“沒什么好說的,在座的有些是三年同學,有些是兩年同學,大家同學一場也算有緣,敬大家。” 說著,仰頭把酒咕咚咕咚全喝下去了。喝罷了,酒杯子一跺,坐下了。他的話太過簡短,簡短到有些敷衍。孫琿一時沒反應過來,要不是看趙果臉上還帶著笑意,他都要以為趙果是故意不給他面子。 他也沒說什么,跟旁邊兒的江雪對視了一眼,把頭湊過去:“趙果果今天怎么不太對啊?” 江雪小聲說:“不知道啊,看表情還行啊。” 這頓飯吃了快兩個小時。從啤酒喝到紅酒,從紅酒喝到白酒,除了個別不喝酒的,不少男生都醉了。趙果醉得尤其厲害,他光白酒就喝了半瓶。 宿郢一直看著他喝,沒有去阻止。他直覺今晚要發生點什么事,不敢輕舉妄動。他一直等著,等著趙果給他一個眼神的提示或者一句話,然后他就過去,但趙果沒有。眼看趙果就要把自己喝倒了,他等不住,站了起來。 “別喝了,你喝太多了。”他奪了趙果的酒杯。 趙果一把打開他:“沒喝多!”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沖著他做鬼臉,“蘇印,你管得太寬了!” 孫琿笑道:“人家管得不寬,你趙果果校霸成功逆襲為全校口里的浪子回頭金不換嗎?你的事跡可都成了全校老師教育學生的經典案例了,這可都得謝謝人家蘇印了!” “是、是,謝謝、謝謝。”趙果嘿嘿笑著,從兜里摸了半天摸出個木頭盒子,按到宿郢的手心里,“謝謝兄弟,感激之情無以言表,我連給你的結婚禮物都準備好了,不貴,五萬的戒指,送給你,你拿去給你老婆,嘿嘿,我夠不夠意思。” 他這話把三桌的人嚇了個魂飛魄散,這土豪,五萬塊的東西說往出拿就往出拿呢?他們都是些剛高中畢業的學生,五百塊對于他們都是巨款,還別說五萬塊,簡直眼睛都看直了。但仔細一瞧,喲,這不是木頭盒子嗎? 誰家戒指擱木頭盒子里啊?一下子都哄笑開了,知道這不過是個玩笑。 “哎哎哎,拿出來看看啊!”孫琿吆喝道。 趙果手一揮:“不準看!這是給我兄弟的媳婦兒的!只有他媳婦兒能看!” 宿郢皺起了眉。 “收,你必須收下。”趙果把盒子一直往他的手心里按,嘴上很流利,但從說話的內容看,他確實是醉了。 “好。” “那你去裝好,我要看著你去裝好,不然丟了,五萬……” 宿郢拿去裝到了自己搭在衣架上的大衣里。 這下趙果滿意了,點點頭:“這下,我不欠你的了。” 宿郢說:“你本來也沒欠我什么,坐下,我出去給你要點醒酒湯回來。” 他把趙果按在椅子上,囑咐了兩句后讓孫琿看著點,又問了在座的有沒有想喝醒酒湯的,準備一次去要個大份。 旁邊的人看不去了:“你倆能別這么秀恩愛嗎?” “就是!就你倆好,好得跟一對兒基佬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真好上了呢!” “哈哈,別說,還挺像,趙果還給了蘇印戒指呢,訂婚了訂婚了!” “臥槽,還真是,這是表白現場嗎,厲害厲害!” 全班喧鬧著起哄,沒有一個人相信那盒子里的是戒指,除了呂一翔。他正好坐在衣架前面的位置上,在宿郢把盒子放進衣服兜后,不經意地回頭看了好幾眼。 宿郢最后去要了一大盆醒酒湯來,給趙果盛了一份。 趙果確實是醉了,平時特別愛在班里同學面前裝酷的他今天話多得不得了,說起笑來還樂得前仰后合,眼淚都笑出來了,說著說著,爬到了椅子上,振臂高呼,情緒格外高亢。 也許是因為之前趙果的態度還有趙父趙母的異常,宿郢心里有些煩,他覺得趙果從開始到現在,不管是說笑還是剛剛給他東西,一直都給人一種特別做作的違和的感覺。醒酒湯端來的時候,似乎又喝了幾杯,直接發了酒瘋,嗨得不得了,要不是桌上全是碟子,他覺得趙果都能站到桌子上去搞個世紀大演講。 “來喝點兒。”他把站在板凳上的趙果拉下來。 趙果不爽他,啪地打開他的手:“你煩不煩!不喝!我說你怎么老管我!” 宿郢連著兩三天沒睡,天天想他的事兒,差點都找到趙家去了,結果好不容易見了面,這人還忽視了他一整席,說高興是不可能的,他現在只想直接把趙果拉出去問清楚來龍去脈,好好計劃之后的對策。誰知什么都沒說,這人把自己灌醉了,發酒瘋發成這個樣子。 他把碗遞過去,耐心著道:“喝一點,不然晚上你會頭疼。”趙果本就不太能喝酒,今晚還喝了這么多,要是他不回家,估計晚上有得折騰。 “不喝!”趙果把碗推開,碗里的湯直接撒了宿郢一身,褲子衣服都濕了。 趙果像是故意在跟他作對,看也不看他,莫名地兀自發火,大聲道:“說了不喝不喝不喝,你聽不見嗎?!” 孫琿一看不好,趕緊起來:“嚷嚷什么呢趙果,你真醉了?你知道你吼誰呢嗎?” “我知道!”趙果一拍桌子,“知道知道知道!” 拍完,他拿了一個空碗,怒氣沖沖地拿勺子舀了一碗湯,對著宿郢說:“這么喜歡醒酒,給你醒啊?” 說著,他一碗湯就直接潑到了宿郢臉上。 宿郢根本沒防備,前邊兒被淋了一身還沒反應過來,這會兒又被guntang的湯水潑了一臉。水溫不高,但也并不低,臉上被燙得火辣辣得疼,一些熱湯潑進了他的眼睛里,頓時刺激得他睜不開眼。 旁邊人聲嘈雜。 “天吶!” “趙果!” “趙果!你干什么呢!” 許多人圍到了宿郢身邊,宿郢一邊說著“沒事”一邊努力地睜眼,他怕趙果跑了。 趙果沒跑,他站在原地撫掌大笑:“蘇印你個大傻逼!” 李姝在宿郢被潑了熱湯的第一時間就沖了過來,拿著紙給宿郢擦臉,聽到這話站起來就推了趙果一把:“你是醉了還是瘋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 “知道,知道啊,怎么不知道!哈哈!你們不知道吧,這個蘇印,以前可還潑過我一臉熱茶呢!我潑他湯怎么了,我還想潑他硫酸呢!”趙果說著,又端起一碟子菜砸到宿郢身上,砸完以后繼續哈哈大笑。 “我終于報仇了!哈哈哈!” 孫琿簡直嚇尿了,他喊了兩個人把趙果手腳抱住了,罵他:“你他媽喝醉了怎么跟中邪了一樣?瘋了嗎你?!” 趙果說:“沒瘋啊,我知道我砸的是蘇印啊,我就是砸他,就是潑他,怎么了,啊?不行嗎?他還打我呢,打我呢!還潑我水呢,怎么不說了!” “那都是什么時候的事了,你真是瘋了我的天,你以前醉了也不是這樣子啊?” 趙果一腳把旁邊的人踢開,大吼:“我沒醉!我沒醉!!!” 宿郢的眼睛終于緩過來了,慢慢睜開,他讓旁邊給他擦衣服擦臉的人的停手,他轉過頭看著醉醺醺眼睛發紅的趙果,問他:“你還記著以前的事?” “記著,記著呢,記得可牢了。”趙果一臉嘲諷,“你以為我忘了?你以為我把你當朋友了?你以為我真心給你當兄弟呢?” “難道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趙果瘋了一樣地笑起來,笑得蹲在地上,“傻逼吧,你啊,配做我的兄弟?一個窮逼而已,五十塊的鞋都穿不起的窮逼!兩雙鞋就把你收買了,真值錢啊你!” 周圍的人聽見這話,都開始罵起了趙果。 “你這話不是混賬話嗎?” “趙果你噴什么糞呢?” “就算醉酒也不該說這種話吧!” 宿郢抬手讓周圍的人噤聲,跟趙果說:“你要是現在住嘴,我就當一切沒發生過。” 趙果停了嘴,抬頭看他,眼里又淚,估計是笑出來的。 宿郢把他扶起來:“喝醉了就安靜一點,等會兒回去睡覺。” 趙果站起來,直視他的眼睛,笑了下:“我真的沒醉,真的,就算是醉了,你聽過酒后吐真言這句話嗎?” “聽過,你還有什么真言要吐?”宿郢問他。 趙果說:“蘇印,我從來沒把你當過兄弟。” 這場鬧劇最后以趙父的出現作為結束。在趙果說完那句話后不久,趙父就以接兒子回家的名頭把趙果帶走了。 車上很熱,趙果吐了好幾回,有一回吐到車上了。趙父沒辦法,就把車停在路邊,讓趙果下了車,蹲在樹坑里吐。 趙果吐了老半天,都快虛脫了,滿頭都是大汗,手撐在地上,眼前天旋地轉,站不起來。 他聽見趙父說:“你做的不錯。” 晚上十點半: 宿郢從酒店出來時,發現趙果之前給他的那個木頭盒子沒了。 晚上十一點: 呂一翔回到家,打開木頭盒子,發現里面什么也沒有,只有一張紙條。沒有五萬塊的戒指。 展開紙條,上面寫著:凌晨四點,東門花園。 想到之前趙果對宿郢的態度,于是為了避免流血事件,同時掩蓋自己偷東西的事實,他把紙條和木頭盒子燒了。 凌晨四點: 趙果去了東門花園。 清晨八點: 他被趙父抓回了家,當著趙母的面,當場用拖把棒子打斷了他一條腿。 趙母在旁邊罵:“打得好,讓他再跑,還演戲騙人,你騙得過誰?私奔,長本事了還!我讓你私奔!打!給我往死了打這個畜生!” 宿郢很滿意。 第二天一早,他就帶著蟬蟬去寵物醫院檢查了一番,查出來一堆毛病,雜七雜八加起來花了好幾千塊,更別說宿郢還準備給蟬蟬搞一條假腿安上。花出去的大價錢絕對是讓這條賣餐館都賣不了幾塊的狗死而無憾了。 至于品種,就是條白色田園犬。讓人好好洗了洗,又做了個美容,吹好后抱到宿郢面前來,宿郢都沒認出來。 之后又給蟬蟬買了個藥,買了窩,買了清洗用品、食盆,還有一堆比人吃的東西還貴的高級狗糧。走前,還給蟬蟬挑了兩套冬天穿的小衣服。 “謝謝。”宿郢接過店員包好的一大袋狗糧,抱著干干凈凈的蟬蟬走了。 女店員在后面捧著臉,花癡道:“啊,真是好酷啊,還這么善良。” 另一個女店員也捧臉:“是啊,比明星還帥,我要是他懷里的那條狗就好了。” 兩人在店里花癡的半天,待店老板回來問起,兩人紛紛把偷拍的照片給他看。店老板是個性取向男的基佬,看見照片頓時也犯了花癡,捧著照片流了會兒口水,慢慢覺得照片上的人有點眼熟,而且越看越眼熟。 “他留聯系方式了嗎?” “嗯,之后他還要來這里給狗狗做后續的治療,就留了一張名片。” “我看看。” 店員找來名片遞給店老板,店老板一看就愣住了。 宿郢。 他記得他表弟最近抽瘋談了個四十好幾的老女人,那女人似乎就姓宿,而且兩人長得也有七分像。 這么不常見的姓,不會這么巧吧? 宿郢抱著狗上了車,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快中午了,于是準備順路去公司看一眼。剛到了公司樓下,就接到了姐夫周建平的電話。 “喂姐夫。” “嗯,我已經在公司樓下了,對。” “馬上上去了,你稍等一會兒。” 宿郢抱著狗上了樓。員工們見他抱了只三條腿的狗進來都有些驚訝,幾個跟他關系好點的員工問了幾嘴,他便隨口解釋是昨天撿的,然后把狗糧和狗都遞給員工,讓幫忙喂喂狗。 周建平在會室等他,一進門就看見了,人坐在沙發上,捧著杯熱咖啡。只是讓他有些驚訝的是,周建平看起來很是憔悴,難道是昨天晚上生日宴會上喝多了? “姐夫。” “嗯。” 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又突兀地來找他,可能真是有什么事兒。他去把門關上,反鎖了。 “怎么了姐夫?有什么事嗎?” “嗯,是有點事。”周建平把手里的咖啡放下,捏了捏鼻梁。他一向保養的好,整整五十歲的人了,看起來卻不過剛四十的樣子。平日里格外注重形象,走哪里都是虎虎生威精神氣很足,難得見到他如此憔悴的時候。 “什么事?” 周建平雙手撐頭,揉了揉太陽xue,欲言又止。 “姐夫,我們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你就說。” 周建平看著窗外半晌,長長地出了口氣,說:“我跟你姐要離婚了。” “離婚?” “嗯,這回是真的要離了。” 宿郢有些疑惑:“你們前幾年不是和好了嗎?怎么突然又……” “她在外面有了別人……”周建平頓了頓,“她懷孕了。” 懷孕?宿芩云已經四十三了,這個時候懷孕?宿郢看著周建平滿臉的憔悴,突然有些同情他。 雖然當年出了私生子的丑事,但是說實話,若不是周卑那個妓|女媽設計了周建平生下了周卑,而宿芩云又因為賭氣把周卑留在家里膈應周建平,事情也不會這么糟糕。 宿芩云是個理想主義者,她眼里揉不得沙子,做事也相當感情用事。她當初知道周建平在外面有了孩子,不問青紅皂白就跟周建平鬧得不可開交,幾乎就到了立馬離婚的地步。周建平錯也認了,好話也說了一籮筐,好不容易把這段破碎的婚姻勉強挽回,可宿芩云還是心底里接受不了,帶著周江飛去了國外,一住就是十年。 周建平月月飛去國外看他們娘倆,錢有多少給多少。看看周江現在這幅吊兒郎當的廢柴富二代的樣子就知道,至少在生活上沒讓他們吃半點兒苦。 在周建平堅持不懈的努力下,宿芩云終于和周江回了國,夫妻倆關系好了不少。周建平為了討宿芩云的歡心,跟周卑再也沒了往來,一分錢都沒有往出拿過。本以為就要這么消停下來過日子了,卻不想突然又出了這神轉折。 宿芩云懷孕了。要是周江知道他媽老樹開花,估計得原地爆炸。早知悉心維護多年的關系得來的是這樣的結果,可能周建平早就會放棄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了。 “她是跟小江的朋友在一起了。”周建平緩了一陣,繼續說。 “什么?” “叫柳意,是小江的朋友,學鋼琴的,理工大學音樂系研一學生,今年二十三,跟周卑是舍友。” 聽到這里,宿郢心里一跳。他想起了昨天周卑突然出現在宴會上的事情,接著又想起了周江昨天說的讓他那個會彈鋼琴的朋友去他的西餐廳兼職的事,再一聯系這幾人的關系,頓時頭疼不已。 如果說世界上什么事情能叫巧合的話,大概這就是巧合,還是巧合中的巧合。 “柳意?怎么寫?” “柳樹的柳,意義的意。你jiejie一向喜歡這種詩意化的名字,當初我給小江起周江這個名字,她還氣了好一陣子。” “確定嗎?” “確定?”周建平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笑,“我早就猜到她在外面有人了,只是想著都這個年紀了了不愿意折騰給人看笑話,不如就這樣湊合著過,所以一直沒挑破,想等她回頭,沒想到前幾天我收到了一個包裹,里面是照片,什么照片你也知道,能夠坐實她跟那個柳意關系的照片,昨天周卑又親口跟我說了一次。” 周建平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抖,說到后面周卑時停住了,大約停了有十幾秒秒,低下頭深深吸氣又吐氣。等他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沒有了絲毫的表情,木得滲人。 “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后悔。” 宿郢不知道說什么來安慰他。他并沒有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實性:第一是被戴綠帽這事確實不光彩,周建平這樣直男癌大男子主義的男人能對著他說出來這種話,基本百分之九十九就是真的;第二是宿岑云是個理想主義者,對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不滿已久,特立獨行慣了的她確實是能干出和自己兒子一樣大的孩子談戀愛的事的人;第三就是周卑昨天的突然出現。 昨天還在奇怪周卑為什么會突然跑來找晦氣,現在知道了。跟仇人差不多的親爹的老婆跟自己的室友好上了,還懷了孩子,這頂綠帽子他當然樂意親手遞上。 “我真后悔當年沒把周卑扔在門外面凍死,他要是不存在,就沒這么多事了。” 周建平這樣說。臉上的表情猙獰而可怕。 之后直到離開,周建平也沒有再說什么。這是他自己的家事,講出來給宿郢聽其實并不合適,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可他還是來了。也許是知道宿郢不會將此事外傳,也許只是想讓宿郢幫忙勸勸宿芩云。也許……也不為什么,他只是想找個人聽一聽他說話。 但這都不重要,宿郢并不關心。他只關心他的任務目標——周卑。 都說名字是父母寄托了對孩子的最好的期望,而周卑這名字卻讓人一眼看過去就知道周建平對于周卑的態度:生而卑微。 當初周建平婚后跟妻子宿芩云關系惡化,尤其是周江出生后,兩人三兩天就要大吵一架,周建平心情不爽便在外面找了女人。那女人傍上周建平后過上了好日子,慢慢地貪心不足,異想天開地想要做周家太太,于是故意做了手腳懷上了周建平的孩子,想借此上位或者讓敲上一筆錢,卻不想周建平一個地痞混混白手起家走到現在,怎么可能是個軟柿子。 她不僅一毛錢沒撈到,還被周建平找人威脅了一頓。 那女人沒拿到錢不死心,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便偷偷把孩子生了下來,之后天天抱著孩子上門,搭個小板凳坐在周建平別墅區的門口堵人,把事兒順利捅到了宿芩云那里去,一時間鬧得雞飛狗跳。 最后,女人如愿以償地拿到了錢,抱著孩子走了。 后來的三年里,女人每年都會拿著孩子當借口來跟周建平鬧一番,再拿著錢離去。第四年,周建平忍無可忍找人將女人打了一頓,威脅著讓人簽了保證書,不知女人是不是被整怕了,就真沒再來了。 第五年冬天,別墅小區的門口多了一個背著書包的五歲小男孩。那天周建平沒在家,帶著周江去了游樂園,給他過六歲生日。回來的時候見到小區門口站著一個被凍得鼻青臉腫的小男孩兒,被保安抱在懷里一聳一聳地無聲地哭,見到他來了掙扎著從保安懷里下來,拉著他的褲腿就喊“爸爸”。 這個小孩就是周卑。 于是,周卑被周建平帶回了家里,改了這么個名字。本來周建平是想把孩子送福利院的,但宿芩云賭氣把人留了下來,從此周卑便成了夫妻二人之間冷戰的引線。三年后宿芩云帶著周江去了國外,周卑留在國內跟周建平住在一起。 周卑初中以后就去住了校,之后幾乎沒怎么回過家,連過年時也沒個人影,就像周家不存在這號人一樣。周卑十八歲后,幾乎徹底和周建平斷了聯系。 四年過去,幾乎沒有人再記得他。只有偶爾聽到“周卑又跟了那個誰誰誰,周卑又勾搭上了那個誰誰誰”之類的流言時,才會想起原來世界上還有這么一號人物。腦子轉念一過,這些八卦又被拋到了腦后。 宿郢是同情周卑的,可也只限于同情。如果不是系統發布了任務,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管周卑的事兒。 言下之意,也就是現在得管了,不管也得管。 宿郢是有些不情愿,可想想十年對于他來說也并不長,熬一熬就過去了。他連周卑的聯系方式也沒有,早知道昨天晚上應該要一個的。轉念一想:算了,也不急于一時,還有那么長的時間,先高興幾天吧。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他熱衷于天天跟新加入的狗成員蟬蟬玩樂。 蟬蟬是條很乖的狗,只是不愛叫,就算叫也是像幼崽一樣哼唧兩聲,睜著水汪汪的圓眼睛殷殷地看著他,身后的尾巴搖個不停。 辦公室里的小姑娘們也都喜歡這條文靜乖巧、身世又有點可憐的小狗,每天變著花樣地跟蟬蟬套近乎。 宿郢平時不愛親近下屬,但因為蟬蟬的緣故跟幾個家里同樣養狗的小姑娘都熟悉了起來,從她們那里取了不少寵物經。不久,全公司都知道老板對他那條撿來的殘疾狗格外寵愛,于是開始有人動上了歪腦筋。 這天,宿郢把蟬蟬帶去寵物醫院打了最后一針,結束了治療。今天打針的是個戴口罩的年輕男人。 “已經完全好了是嗎?”宿郢問。 年輕男人說:“是的,已經沒什么大問題了。” “什么時候可以給它安義肢?” “隨時都可以,”年輕男人抬著小狗沒了的半條腿看了看,問,“聽我的店員說,這是您撿的流浪狗?” 宿郢點點頭:“嗯,前不久撿到的。” “現在像您這樣有愛心的人不多了,您摸摸小狗,它現在有點害怕。”年輕男人說著,抬眼打量了一下宿郢,一邊給小狗打針假裝閑聊。宿郢摸了摸小狗的下巴。 “小貓才喜歡被摸下巴吧……” 宿郢頓了頓:“哦,是嗎?”他繼續摸。蟬蟬非常配合,他一摸蟬蟬就用頭輕輕蹭他,伸長脖子給他摸,一臉享受的樣子。 年輕男人:“不同的狗狗喜歡被摸的地方不一樣,您這條可能比較特殊吧……” 宿郢摸摸小狗的頭,說:“我也覺得她很特殊。” “……”哦,這我還能說什么呢? 針都打完了還沒聊到點子上,年輕男人抽出針管,假裝不經意道:“您的姓氏很少見呢。” “唔。” “不過我前段時間見過一位跟您同姓的女士,來我們寵物店買過一只加菲貓,好像叫……宿什么云,我記不清了,是一位優雅漂亮的女士。” “哦。”宿郢抱起小狗摸了摸,玩了起來。 對于宿郢的不接招,年輕男人有點尷尬,但還是將尷尬進行到底,咳了咳,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試探道:“感覺您和那位女士長得有點像……不知道……” 宿郢抬眼看他,笑了下:“店長有什么話就直說吧,不用試探來試探去。你說的那位女士,不出意外應該是家姐。” 店長被他笑得紅了臉。 這人笑起來簡直太犯規了。 眼神對上的一剎那,趙果像是突然回過神,臉上表情格外尷尬,他后退一步掉頭就要走。可惜沒走成,他被宿郢抓住了手腕扯了回去。他扯了幾下沒扯開,一時羞惱,條件反射地另一手握拳就朝著對方揮了過去。 “cao!” 這拳頭沒前幾次有力,宿郢輕而易舉抓住了,一扯一拽一推就將人按到了墻上,叼著煙道:“一點兒也不長記性,我之前說過的話都忘了?” 趙果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他說的什么意思,愣了幾秒,看見宿郢偏頭吐了煙,又湊到他耳邊來。 “我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趙果還是沒聽懂,他的注意力都在宿郢噴在他耳邊的溫熱的呼吸上,渾身的肌rou都繃緊了。宿郢身上的煙味和傳來的雄性的味道令他大腦一片空白,心跳驟然加速。 他感到脖頸上的呼吸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鼻息輕輕地噴在了他的鎖骨上,有些癢有些麻,好似千萬只螞蟻爬上了他的心尖,一口一口地咬著他的血咬著他的rou,又疼又難受,卻忍不住地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