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你也看出來了。”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紅鯉問道。

    “那個女孩。”

    我嘆了口氣：“那女孩雖然緊張，可是恐懼感卻不是源自咱們兩個，并且在說貢嘎寺的時候她好像是想提醒咱們什么，但是卻被那個漢子打斷了。”

    “我擔(dān)心那女孩會出事。”紅鯉低沉了一聲，手中突然將方向盤打滿，整個車子一個三百六十度掉頭，接著一踩油門，又沖著旅館的方向折了回去。

    可是再到旅館，卻也人去樓空。

    “這他娘的畜生，連個小孩都不放過！”

    我狠踹了一腳房門，紅鯉卻皺著眉頭說：“那貢嘎寺怎么辦？”

    “去！”

    我低音了一聲：“金鵬肯定早就在等著我送上門，但是也不能太明目張膽地過去，先到那邊打探清楚情況，后面的事情再做從長計議。”

    “我估計那個女孩應(yīng)該也會在那。”

    紅鯉的話讓我微微詫異，好奇地看著她說：“你這個狀態(tài)，可不像是從零雨城里出來的。”

    “監(jiān)獄里關(guān)著的難道全都是壞人么？”

    紅鯉看了我一眼，轉(zhuǎn)身便上了車。

    整個康安鎮(zhèn)的夜晚異常寧靜，車子的呼嘯除了引來一陣陣犬吠外再也沒有了別的動靜，五彩的經(jīng)幡隨著山風(fēng)微微飄動，夜空中也是圣潔如洗，只是偶爾閃爍著的幾顆繁星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顯得異常明顯，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而美好，可是看著離著距離越來越近的大山，心中嘆然，照著方才在旅館里的狀況，此行之舉，怕是免不了一場廝殺，將這寂靜的夜空，畫上一抹鮮紅了。

    車子緩緩駛離城鎮(zhèn)，底下的路也開始變得坑洼不平，幾次車子陷在泥坑里差點上不來，一路都是半推半開的狀態(tài)，好不容易晃到山腳，卻已是天要蒙蒙亮了。

    那會兒正是鬼呲牙，一天當(dāng)中最冷的時候，再加上高原獨(dú)有的氣候，一下車就看見手胳膊上的汗毛打上了一層層薄薄的寒霜，呼出來的熱氣在空中凝結(jié)成實，宛如濃霧，忍不住猛打了幾個哆嗦，暗罵了一聲：“這他娘冷的也太奇怪了點兒吧。”

    紅鯉沒有說話，下車之后將包袱背在身上警惕地打探著四周的環(huán)境，我們現(xiàn)如今所處的位置離進(jìn)山還有一小段的距離，但是前面的路況卻不容車行，站在原地踟躕了片刻，二人對視了一眼便開始朝著山影的方向走，可是還沒走幾步，就感覺腳底一沉，就跟黏在了地上似的，怎么也抬不起來，忍不住低頭看，就發(fā)現(xiàn)左邊的一只腳踩在地上，已經(jīng)被霜凍徹底凍成了冰塊，結(jié)冰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山體裂縫

    看著猶如冰雕般陷在地上的小腿跟腳掌，我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正想再使勁兒，卻聽紅鯉沉聲道：“你要是不想讓你的一條腿永遠(yuǎn)留在這，勸你還是不要亂動。”

    說著雙腕一抖，兩把黝黑泛著猩紅的匕首從袖口落入掌中，彎下腰低眉看著腿上的冰凌，皺了皺眉，問道：“腿有知覺沒有？”

    我嘗試又動了一下，說：“有，但很微弱。”

    “呼。”

    紅鯉聞言長舒了口氣，隨著手上的動作，眼前冰屑四濺，覆在腿上和腳上的厚厚冰層很快如砍瓜切菜般被削了下去。

    活動了下腿腳，發(fā)現(xiàn)除了腳冷之外沒有其他的異常，我長長吐了口氣，可隨即警惕將目光朝向四周，冷笑聲道：“看來金鵬的待客之道遠(yuǎn)沒有咱們想的那么友善啊。”

    此刻正值天色微亮，朝陽的光輝尚未驅(qū)散黑夜，一切都顯得朦朦朧朧，特別是面前那座只能看見封頂上皚皚白雪，整個山體完全被黑暗隱埋，仿佛憑空漂浮在夜空，顯得那么不真實。

    “應(yīng)該是金鵬的人留在山腳邊上，以防外人進(jìn)入的印記，估計那邊已經(jīng)察覺到了，不要走大路，往山里走。”

    紅鯉說了一聲將短匕反握在手，驀的就朝一旁的林子里鉆了進(jìn)去。

    生長在這一帶的樹木多以闊葉針?biāo)深悶橹鳎κ诸B強(qiáng)，布滿整個西藏高原，久經(jīng)風(fēng)霜而不敗，并且葉尖十分鋒利，長在葉子一圈的峰齒刮在人的身上就跟鐵鋸一樣，一個不小心便滿身是傷，可卻也避無可避，畢竟這里常年無人涉足，連條路都沒有，饒是紅鯉的身手，在速度上也慢下了許多。

    二人一直在密林之中順著山路的方向往山里走，一路上謹(jǐn)慎小心，可是整個山里也太安靜了，走了半天甚至都沒有驚奇一只飛鳥，連蟲鳴聲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整個世界就只剩下我跟紅鯉兩個人，卻又能隱隱感覺到似乎從高山之中有一雙眼睛正在注視著自己，一舉一動都被露在了眼中，使人無處遁形。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甚至可以說是壓抑，讓我忍不住沉著聲說：“我記得在長白山的時候曾聽劉三手說過，《獵經(jīng)》有言：樹驚鳥不飛，是人不是鬼，估計咱倆進(jìn)山的行蹤早被人發(fā)現(xiàn)了，干脆直接出去，跟他們面對面的較量來的更痛快些。”

    “金鵬的手下全是從昆侖帶下來的異獸，它們對地盤的界定十分敏感，整座山的動物估計都被他們驚了出去，入敵之境處處小心，千萬不要大意。”

    紅鯉的話讓我心頭一凜，同時有些汗顏，看著已經(jīng)深入到了半山腰，便將別在身后的渡厄解了下來，緊緊攥在手中，跟同時停下了腳步，開始打探四周的環(huán)境。

    到了這里基本上隨處可見先前聽紅鯉口中所說的那些半冰半綠之樹，腳底下的路也開始變成左腳冰川，右腳黑土的怪路，但是太陽到現(xiàn)在依舊沒有升起，縱使我倆爬上了樹頂，俯覽整個山區(qū)，就好像進(jìn)入到了一個無盡臨海，放眼望去全是被黑幕籠罩著的高山深林，絲毫沒有見到有寺廟建筑的跡象。

    “走錯了？”

    我呢喃了一聲，轉(zhuǎn)過頭看向紅鯉，就見她臉色并不好看，皺著眉頭瞇眼觀瞧，半晌才說：“到前邊的那條河看看。”

    河？

    我愣了一下，紅鯉卻已經(jīng)翻身從樹下落下。

    我不敢猶豫，緊身前行，在密林之中彎彎繞樹，不大會兒的功夫，耳邊便想起了一陣稀稀拉拉，像是小溪婉轉(zhuǎn)的響聲。

    我不禁詫異地看了紅鯉一眼，當(dāng)二人循著聲音來到河邊時，我忍不住愣住了。

    那是一條夾在山體裂縫中的河流，整座山像是被利刃從中間劈成了兩半，筆直的斷壁從腳邊一直延伸到地底，峽谷中完全被黑暗侵襲，看不見絲毫光亮，卻能隱隱聽見水流的回響，但是光是聲音上來判斷，其水勢絕不是小溪，甚至可以說是流淌在峽谷里的一條大河。

    二人蹲在縫隙邊依舊沒有說法，紅鯉沉默了半晌，伸手在地上抓起一塊石頭往縫隙里扔，可是等了半天的功夫，卻依舊沒有聽到石頭落地的回音。

    “臥槽，這他娘的也太深了吧。”

    我下意識地嘟囔了一聲，可卻在這個時候，耳邊廂突然就聽見了女人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

    女尸！

    我騰地就從地上站了起來，緊張地盯著四周密林，可是那哭聲卻出現(xiàn)了一次便徹底銷聲匿跡，等了老半天，也沒有瞧見這一帶還有第三個人的蹤影。

    “奇了怪了。”

    可這次還沒等我話音落地，那女人的哭聲，卻再次出現(xiàn)了。

    聲音凄慘凜凌厲，似有若無，并且聽起來不只是一個人在哭。

    我一下子傻了，轉(zhuǎn)過頭看向紅鯉，就見她整個人趴在地上，耳朵緊貼地面，眉頭擰成了一團(tuán)，等到聲音落罷，看也不看我大喊了一聲：“小乙！”

    這一聲差點兒沒把我魂兒都叫了出去，還沒等我發(fā)作，就聽見那哭聲隨之從縫隙里鉆進(jìn)了耳朵，像是眾人嚎啕，也像鳥獸悲鳴，凄凄慘慘，持續(xù)不斷，瞬間給整個山林蒙上了一股奇怪、恐慌、悲傷的氣氛。

    我目瞪口呆地盯著眼前的裂縫，趕緊學(xué)著紅鯉趴了上去，沖里面大吼了一聲：“嘿！”

    哭聲再起，聲勢浩大，如雷翻滾，仿佛是一頭巨龍在哭泣，聽得我心里一陣發(fā)慌，趕緊從地上站了起來，看著紅鯉震驚道：“這是什么地方？”

    紅鯉這時也跟著站起了身，疑惑地?fù)u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覺真正的貢嘎寺，或許就在這下面。”

    我難以置信地又看了一眼裂縫，掃眼在地上找到一塊比較大的山石，抬起往里面一扔，等了許久，卻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就算在，這深度咱們也下不去吧。”

    “未必，我不信他們?nèi)寄茱w，往前找找看，興許會有入口。”

    紅鯉說著就開始往前走，我跟在身后雖然沒有說話，心里卻和她有著同樣的想法。

    金鵬肯定不會無端端將老巢選擇安在這座山里，山中一定是有著不同尋常之處，并且方才那些哭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聽過……

    正出著神，就見走在前面的紅鯉步伐陡然加快，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心頭一驚，趕緊跟著往前走，卻發(fā)現(xiàn)紅鯉已經(jīng)停在了一顆古樹旁邊，拿手摸著樹干，低聲道：“七葉樹。”

    邁步走到她身邊，看著眼前不過數(shù)丈來高，樹葉卻長得出奇的好，枝繁葉茂，背影成蔭，特別是一棵樹干，生得筆直堅挺，連一絲彎曲都沒有，猶如人工培植一樣，不由得嘖嘖稱奇：“什么七葉樹？”

    “佛教四圣樹之一，和先前在幽泉獄舊址那顆婆娑樹齊名，只不過傳說婆娑樹是佛祖釋迦牟尼涅槃之樹，而七葉樹，則是其首次集結(jié)弟子之所。”

    聽了紅鯉的解釋我不由得再次將目光落在了眼前的七葉樹上，發(fā)現(xiàn)它但從外表上來看要比婆娑樹普通許多，可是沿著樹干往下看，就發(fā)現(xiàn)那一直呈一條直線走勢的裂縫到了這里竟然好像是刻意避開這棵樹一樣，竟然小小地拐了個彎，圍著樹干形成了一個弧，繼續(xù)往山下走。

    并等離近了才發(fā)現(xiàn)，在七葉樹筆直的樹干上，還留下了一行字。

    天上天下，唯我獨(dú)尊；

    人前人后，唯善獨(dú)存；

    云南云北，唯信獨(dú)樹；

    事左事右，唯和獨(dú)根。

    小聲地將樹干上的行詩念了出來，紅鯉也在此時疑惑地走到跟前，盯著上面的字疑惑道：“能解出是什么意思么？”

    我搖了搖頭，心說我一個高中畢業(yè)的假大學(xué)生能看出什么名堂，要是大才女衛(wèi)君瑤在話的，興許沒什么問題。

    “看詩讀字，你看這首詩的最后兩句的最后兩個字，連在一起讀什么？”

    邪十三？

    聽到它的聲音我微微一愣，同時將目光落在它所指的地方，呢喃道：“樹根。”

    盯著七葉樹深深埋在土里的根部，我試探性地拿渡厄在地面上掘了掘，可在這個時候卻見紅鯉詫異地看了我一眼，嘴里同時念出“樹根”的同時，徑直朝著裂縫處跑，隨后著急喊道：“小乙，快來！”

    我楞了一下，急忙提劍趕了過去，見她目光詫異地盯著裂縫當(dāng)中，忍不住也跟著探出腦袋，就發(fā)現(xiàn)在腳底下的這道裂縫里，密密麻麻盤踞著跟胡須一樣的樹根，布滿了整個裂縫的空間，并且根根如同虬龍一般粗細(xì)，朝著底部延伸，一眼望不到頭，其場景狀況，讓我忍不住看直了眼睛，半天才緩過神來。

    “上下前后，南北左右，唯存樹根是這首詩的謎底，估計你們想要的貢嘎寺就在這下面。”

    邪十三在腦海中淡淡說道。

    “你之前干嗎去了？”

    我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可邪十三再度陷入到了沉默，沒有理我。

    抬起頭，見紅鯉在這個時候已經(jīng)翻身下到了縫隙，手上扒著根須開始一路往下，我也沒有猶豫，將渡厄再度纏在了后背，抬腳跟了下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貢嘎寺

    在遍布整個裂縫里的根須中攀爬，我當(dāng)時的感覺就跟在萬丈懸崖中蕩秋千一樣，每扒動一根根須就如同抓在一條固定不穩(wěn)的長繩上，來回飄蕩，搖晃不停，只是下了沒多長的距離，便滿身大汗淋漓。

    而就在我抓著一根根須想休息片刻的時候，低下頭，卻見紅鯉宛如一只靈活的猴子，在根須網(wǎng)中上躥下跳，沒有像我一樣一根根的抓，一點點的下，直接一松手下去一大段距離后，找準(zhǔn)時機(jī)一把抓住眼前的須枝，接著繼續(xù)往下，片刻的功夫，便在視線中消失了身影。

    我摸了把臉上的汗，知道這種身手學(xué)是學(xué)不來的，心嘆了一聲，便繼續(xù)亦步亦趨地往下爬。

    也不知道究竟用了多長的時間才來到裂縫的底部，手和腳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知覺，一屁股坐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聽見“呼”的一口吹氣聲響，眼前的視線被照亮，紅鯉舉著火折子來到我跟前，抬手晃了晃，目光之中，只見一座半個身子立于水面之上的古剎梵寺，赫然出現(xiàn)在了視線當(dāng)中。

    整個古寺的建筑基本上是以白色為主，只有寺頂上掛著為數(shù)不多的幾片紅色琉璃瓦，扎倉僧舍，群樓聳立，層次錯落有致，規(guī)模宏大，遠(yuǎn)遠(yuǎn)望去就像是一片散落的米堆，立于河面，扎在七葉樹的根底。

    這就是貢嘎寺？

    看到這里我也沒有心思休息，從地上站了起來，跟著紅鯉一步步朝著古寺靠近，卻感覺眼前的這座古寺塵土的氣息很濃，仿佛千百年來從未有人涉足，隱隱懷疑，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鐵鏈震動的聲響在寂靜的空氣驀的炸開，驚出我一身冷汗，循著聲音望去，正看見在河面上一條黑色閃著波光的巨大脊背在水中一閃而沒，卷起一道道水浪，朝著身上就沖了過來。

    我跟紅鯉快速閃身離開水邊，看著眼前不過十來米寬的河流，一時間面面相覷。

    “河里好像鎖著什么東西。”

    紅鯉低吟了一聲，警惕地盯著河面，耳邊隱隱能聽見鐵鏈在水底碰撞的沉悶響聲，卻再也見不到那怪物的蹤影。

    我跟紅鯉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水邊，一時間有些進(jìn)退不是，那古寺整個院落全都被水面所覆蓋，想要進(jìn)去就必須過水，但是光從剛才那怪物露出的脊背來看，估計我們兩個加起來也不是它的對手，應(yīng)該是某位高人為了鎮(zhèn)守古寺所留在這里的護(hù)寺邪獸，既是鎮(zhèn)寺，怕是沒那么好進(jìn)去了。

    可是眼下最關(guān)鍵的問題是，這座跟米堆一樣的寺廟，是不是就是血狐口中所說的貢嘎寺，如果是的話或許還可以再想想辦法，可如果要不是，跑錯了地方，再在這里折半條命，就未免有些得不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