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山竹沒想到，自己這樣就把幾個小姑娘嚇哭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起自己在鏡子里看到的自己的長相，確實是有點嚴厲……

    宋山竹一邊出聲安慰幾個小姑娘，一邊忍不住在心中想到——幾個小姑娘哭得真好看啊！

    淚盈于睫，好看！梨花帶雨，好看！眼淚將落未落，小鼻頭因此紅紅的，好看！

    果然美人無論是哭還是笑，都很好看！

    宋山竹安慰了幾句，幾個小姑娘發現她們的數學老師真的沒有生氣，一顆心才落回肚子里。

    年紀最小的方清甜鼓起勇氣說道，“老師，坐著聽課容易犯困，我們可以站起來聽你講課嗎？”

    宋山竹想起自己讀書的時候，上課犯困多半是因為老師講的內容完全聽不懂，感覺就像聽天書一樣，講臺上的老師越是嘰里呱啦地講地激動，宋山竹在自己的座位上越是犯困。

    但是宋山竹猜測到，女團的幾個女生應該大部分基礎都不好，文化課也都扔下了一小段時間，所以宋山竹不管七個女生的年齡差，直接從初一的數學課程開始復習。

    今天講的就是初一的數學課本開頭的內容——有理數。

    正數和負數、有理數、有理數的加減法、有理數的乘除法。

    這樣的內容，即使對從來沒有上過初一的學生而言，應該也不算難吧？

    何況眼前的這七名女生，年紀最小的也已經讀過初一了。

    宋山竹問道，“你們是聽不懂嗎？”

    一半的女生點頭，一半的女生搖頭。

    宋山竹感覺自己眼前一黑，她從初一課程開始講，竟然還有人聽不懂？

    “哪里聽不懂，你們和我說。”

    然而聽不懂的女生，也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自己哪里聽不懂。

    宋山竹自己也當過學生，而且當過學習成績不好的學生，看到女生們這樣的反應，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顯然是聽不懂的地方太多！根本不知道要從何問起了！

    基礎太、太、太差了！宋山竹給聽不懂的三個女生蓋上戳，心中做好了打一場硬仗的打算，然后將頭轉向四個表示能聽懂的女生的方向，“既然你們能聽懂，為什么還這么犯困呢？”

    最終，還是方清甜說了實話，“宋老師，數學課安排在晚上，我們實在是精疲力盡了。”

    “晚上的課程，除了舞蹈課我們一直在跳，不可能犯困之外，上聲樂課的時候，如果坐著，都會忍不住打瞌睡的，所以聲樂老師上課的時候，會要求我們站著……數學課您在講，我們只負責坐著聽課，實在是抵擋不住困意。”

    宋山竹聽到方清甜的話，愣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教室里掛著的時鐘，時間正顯示晚上八點。也就是普通中學生上晚自習的時間，并不算太晚，按理說不至于困到完全學習不下去。

    宋山竹臉色一沉，突然想起了什么，問道，“你們昨天晚上幾點睡的？”

    “十二點半……”

    “早上幾點起的？”

    “六點半……”

    宋山竹眉頭一皺，“才睡了六個小時，除了極少數天賦異稟的人，大部分人都需要八個小時的睡眠時間啊，你們中午午睡了嗎？”

    “沒有……”

    “為什么睡得那么少？”

    “今天舞蹈課要考核，表現不好的話，老師要罵人，還會匯報給老板知道，所以只好在課余時間，晚點睡覺、早點起床，再多練習幾遍……”

    “你們經常這樣嗎？”

    “經、經常……”

    宋山竹深吸一口氣，“你們的課程表，還有每天的作息時間安排表，拿給我看一眼。”

    第73章 女團的數學老師（3）

    當天晚上, 宋山竹拿著女團姑娘們的作息表和課程表, 走進了她“兒子”的臥室。

    看著眼前已經三十多歲，戴著無框眼鏡, 一副精英模樣的男人, 宋山竹默默地為自己的做心理建設——他年紀沒有我大！我今年五十五了！他輩分沒有我大！我是他親媽！

    宋山竹自認為做好了心理建設, 深吸一口氣，為自己壯膽，“兒子！”

    坐在椅子上, 正對著電腦辦公的宋元嘉被宋山竹中氣十足的一嗓子嚇了一大跳，被嚇得直接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宋元嘉之所以姓宋, 是因為他年紀很小的時候，爸爸就出軌了，和外面的小三有了私生子。mama宋翠翠性格剛烈，無法忍耐這樣的事情, 果斷地和前夫離婚。當時年幼的宋元嘉主動提出來，自己要改成mama的姓氏。

    之后宋翠翠一個人既要當老師育人子弟，又要自己一個人照顧兒子, 也就沒有了談情說愛的心思，又擔心繼父對兒子宋元嘉不好, 會讓宋元嘉受委屈, 于是直到現在這個年紀，一直沒有再婚。

    宋元嘉小時候頑劣, 差點成為小混混, 長大懂事之后, 也知道mama的不容易，雖然說走的不是名牌大學五百強企業的典型人生贏家之路，卻也通過自己出色的眼力、決斷、人緣，在如今三十多歲的年紀，成了一個小娛樂公司的老板，絕對算是成功人士。

    宋元嘉的娛樂公司就叫“元嘉娛樂”，下面簽約了一些小演員、小網紅、小練習生……如今宋山竹要教數學課的女團，剛剛成立不久，是宋元嘉挖掘出來的一些比較有潛力的苗子。

    因為宋元嘉是被mama宋翠翠一個人照顧長大的，深知mama的不容易，因此現在雖然成了娛樂公司的老板，事業有成，年輕有為，但對宋翠翠的合理意見，還是比較聽從的，尤其照顧宋翠翠的情緒，能哄就哄，哄不了就躲，幾乎不會發生正面沖突。

    因此，宋元嘉被宋山竹中氣十足的一聲兒子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也只是拍了拍胸脯，聲音和緩地問道，“媽，怎么了？”

    宋山竹將女團的作息表和課程表拍到宋元嘉的面前，“你對那些小姑娘的日程安排，要改！”

    宋元嘉一臉茫然，“怎么改？”

    宋山竹早就想好了，“第一，要留出充足的睡眠時間和休息時間，小姑娘們年紀都不大，還在長身體呢，睡不夠可不行！”

    “第二，我的數學課，要挪到上午！晚上上數學課，她們蹦蹦跳跳一整天了，坐在椅子上只剩下打瞌睡的力氣了，哪里還能學得動數學啊？你把數學課，改成上午第一節課，哦不，改成上午第二節課吧，第一節課上她們跳跳舞唱唱歌，就相當于做早cao提神了，第二節課上數學課，精神正好，不會犯困。”

    宋元嘉聽到mama的話，簡直哭笑不得，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對宋山竹說道，“媽，你現在教的孩子們，和你以前的學生不一樣。”

    “你以前在中學里教課，數學是高考科目，自然是想占音樂課就占音樂課，想占美術課就占美術課。但你現在要教的女團，唱歌跳舞對她們來說，才是正經的訓練，才是以后要靠著吃飯的本領，至于數學……學好學差都不要緊，反正她們以后又不會去參加高考。”

    宋山竹直視宋元嘉的眼睛，“你說唱歌跳舞是她們吃飯的本領……可是這七個姑娘里，又有幾個以后一定能吃上這碗飯呢？”

    “你說她們不會去參加高考……可是等她們在女團里努力拼搏過幾年，發現自己就是沒辦法紅，就是沒辦法在娛樂圈立足，到時候以她們現在的高中學歷甚至初中學歷，又能找什么工作養家糊口呢？”

    宋元嘉愣了一下，緊接著笑道，“媽，這世上養家糊口的辦法多了，你兒子我也就是個三本大學畢業的，現在不也混得挺好。她們就算紅不了，年輕、漂亮、身材好、會唱歌跳舞，都是優勢。去當淘寶模特啊，去當網紅啊，去接商演伴舞啊，或者找個不錯的人家嫁了……不都是出路嘛。”

    宋元嘉說的這些出路，倒和小說里寫的幾個姑娘的未來差不離，但很顯然，這些路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走。

    如今年輕漂亮的姑娘太多了，有先天的、有后天的，淘寶模特、網紅、商演伴舞……哪行不是競爭非常激烈？至于找個不錯的人家嫁了……宋山竹嘆口氣，看向宋元嘉，“你以后愿意找這樣的姑娘結婚嗎？”

    “啊？”宋元嘉愣了一下。

    宋山竹繼續說道，“你愿意找這種初中就輟學，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這么多年間都在公司的宿舍、教室、食堂三點一線，每天練習唱歌跳舞，最后夢想破碎，最后的退路就是找個有錢人嫁了的姑娘，結婚嗎？”

    宋元嘉下意識地搖頭，“不愿意……”

    因為mama的影響，宋元嘉一直欣賞的，都是有自己的事業、獨立有主見的女性。而且女團出身的姑娘，多年的練習生生涯，其實挺脫離社會的，而且也容易染上一些不好的習慣……

    然后，宋元嘉看到自己的mama嗤笑一聲，“你都不愿意和這樣的姑娘結婚，就不要說這樣的姑娘以后能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宋元嘉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我……我看不上怎么啦？你兒子絕對是優秀的人里面優秀的那一部分，不如我的那些，難道就都不能入眼啦？”

    宋山竹毫不留情地說道，“你這樣的都不能入眼，更不要說不如你的了。”

    面對宋元嘉吃癟的表情，宋山竹忍不住笑了，這樣有個兒子可以懟，倚老賣老的感覺……真的挺爽的(≧▽≦)/

    .

    在宋山竹的強烈攻勢下，宋元嘉的良心最終還是動搖了，“行了行了，就按你說的，早上第二節上數學課，剩下的課程都順延，那每天的最后一節課就被擠到晚上去了，我請來的音樂、舞蹈、表情管理老師也不愿意晚上上課，擠到晚上的那節課就取消吧。”

    “晚上給她們留一點自由的時間，讓她們自己決定做什么，想要上網也行，想要自學文化課也行，想要加班加點練歌練舞也行，就算想要睡覺也由她們自己……”

    但宋元嘉也說道，“我也不知道這樣的改變，是對她們好，還是對她們不好。我的娛樂公司第一次做女團，甚至不止是我，全國的女團都剛剛起步，她們第一批人，沒有人知道她們將何去何從，說白了，就是小白鼠……”

    “讓她們兼顧文化課，可能是對她們好，讓她們未來多了一條選擇的道路。也可能是對她們不好，全國的女團競爭這么激烈，可能就因為每天的數學課，讓她們競爭不過其他人，最終沒辦法大紅大紫。”

    宋元嘉的語氣是迷茫的，但宋山竹十分堅定，“那也應該學基礎知識。”

    學習基礎知識的過程，也是心智健全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她們可以漸漸看清自己的夢想，決定是追逐還是放棄，或者會不會有新的夢想。

    否則為了十幾歲的一個幻夢，不管不顧地一頭扎進去，直到頭破血流才能回頭，這樣太慘了。

    每天不過四十五分鐘的數學課，如果因為這四十五分鐘，就做不成明星的話，宋山竹覺得那樣的人本來也做不成明星。

    數學課不能背這個鍋。

    不過每天四十五分鐘的數學課，就要讓所有人都及格……宋山竹感覺這是她至今為止，遇到的最難的一個任務！

    .

    數學課調整到上午之后，果然七個女生的狀態都好多了。

    宋山竹為了最高效地利用僅有的四十五分鐘，毫不手軟——每節課的前5分鐘，小測驗，考察上節課講的內容。

    再用5分鐘，講解小測驗的題目，將上節課的內容快速過一遍，幫助學生們回憶。

    接下來的30分鐘，講新課。

    最后的5分鐘，宋山竹隨機點人發言，被點到的學生要用五分鐘的時間，講明白這節課都學了什么。每個人都擔心自己被點到，上課的時候不得不打起精神來，集中百分之一百二的注意力聽課。

    當然，宋山竹的殺手锏，還是她從兒子宋元嘉手中要到的權利——數學成績將和音樂、舞蹈成績一樣，計入考核。雖然宋山竹努力爭取之下，數學成績只占考核的5%，但既然納入考核，大家的重視程度就不一樣了。

    幾周之后，宋山竹將七個女生的數學水平、努力程度，也都摸清楚了。除了女主角方清甜和在小說里未來當了網紅的安卉讓她驚喜之外，其他五個女生的水平，顯然距離及格還有很大的距離。

    宋山竹對她們的反應速度、接受能力、記憶能力，都十分不滿意。這絕對遠遠低于這個年紀該有的平均水平了……

    宋山竹認真尋找了一番源頭，然后又將一張紙拍在兒子的桌子上，“宋元嘉，你看看每天的菜單，你在喂鳥嗎？”

    “每天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情況下，就吃這些菜葉子……蛋白質攝入量遠遠不夠，糖分和油脂的攝入量更遠遠不夠！”

    “天天這么吃，不笨才見鬼了呢！”

    第74章 女團的數學老師（4）

    又到吃飯的時間, 宋山竹走進餐廳, 端起餐盤，跟在七名女生身后, 走到了打飯的窗口前。

    餐廳雖然小, 但是窗明幾凈, 餐具也干凈又漂亮，窗口后面的食物看起來也顏色豐富，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

    宋山竹提高聲音, 制止了要給她多打一勺菜的廚師，“別給我多打, 給那些小姑娘們打多少，就給我打多少。”

    于是最終，宋山竹的餐盤里，只有半個拳頭大的一塊清蒸魚rou, 拳頭大的一份白灼西藍花，五片薄薄的黃瓜片以及半個拳頭大小的一份主食，里面還多是糙米、燕麥、玉米粒……

    這樣的一份午餐, 還是宋山竹在對宋元嘉抗議過，宋元嘉讓食堂加量之后的結果。

    之前女生們每頓飯吃的, 要比這些還要少。

    而且午飯是一日三餐里, 量最大的一頓飯了，早飯和晚飯的量都只有午飯的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