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這是法伊瑟第一次以聯邦皇儲的身份出現在公眾面前,而法伊瑟這事后才回去一個月不到——心疼法恩·布克蘭,他十六歲被選定為聯邦皇儲,至今能夠跟著聯邦皇帝出席外交場合的機會一只手數得過來……如今再次露面,他躺在棺材里。 這大概就是“路邊撿來的”的,和“親生”的區別所在。 葬禮的氣氛非常壓抑,從頭到尾哭得非常傷心的婦人是沒見過的生面孔,也許可能是法恩的親生母親……而作為聯邦最高領袖,克里斯丁并沒有發表任何言論,他將這一切交給法伊瑟代勞。 而此時,他身著正裝筆挺站在發言臺后,長而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緒,肩章在燈光之下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此番遭遇星際海盜聯盟,對聯邦、帝國兩盟造成巨大損失,對此不幸,深表遺憾,我們緬懷逝去的戰士,也對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為清除星際海盜聯盟頭領做出卓越貢獻的法恩·布克蘭殿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法伊瑟說到這,白爵想想當時在戰艦上那個“他們都要替我去死”言論未免覺得諷刺,難為男人表情完美得沒有一絲破綻,他放下發言稿,行了一個標準的聯邦軍禮。 下面的人齊刷刷地敬禮。 “而接下來我們還會有陸續跟進星際海盜聯盟的圍剿行動,致力于清除害蟲工作,追查二十年前聯邦皇室瑪格麗特·布克蘭遇難事件,徹底清查還原事件真相……” 法伊瑟抬起頭,此時燈光之下,碧色瞳眸閃爍,他摘下頭上的軍帽,走出發言臺,站穩—— “二十年前,因為帝國蘭斯洛特上將,我得以僥幸于星際海盜手中存活,因特殊原因被蘭斯洛特上將以養子身份收養成長至今,與帝國軍部結下深厚感情,這是不可動搖,也不可改變的事實……我相信建立在此基礎之上,對于此番兩盟連手圍剿星際海盜計劃將擁有更深遠的意義,致敬蘭斯洛特上將,我的養父,愿他身體健康。” 臺下,站著的人們爆發出一陣掌聲。 帝國的軍部記者面面相覷:誰都知道蘭斯洛特上將現在還在審訊室里沒出來,突然被在這種重要的直播外交場合提出,他們甚至有點兒手足無措。 而此時此刻,站在最前方的聯邦皇帝克里斯丁·布克蘭,在帽檐之下微微瞇起眼,露出一個并不是那么清晰的笑容,他輕輕拍擊掌心,平靜地接受了那演講稿里原本并沒有出現的一段……慷慨激昂的臺詞。 …… 當晚十點,白爵接到了來自他大哥法斯的電話,電話里哪怕是法斯這個性格最接近蘭斯洛特上將的老狐貍,也難掩激動地說,他們得到了一次寶貴的探視蘭斯洛特上將夫婦的機會,時間就定在這個周六晚上八點。 第74章 只有夢境屬于他。 這絕對是個好消息。 因為看不到所以不得不總是在那瞎猜的恐慌帶來的心理陰影總是一直籠罩在蘭斯洛特家的頭上, 而現在如果他們可以和父母見一面, 那簡直是再好不過的事兒了——當然,只有白爵和法斯,莉莉絲他們目前是“查無此人狀態”,哪怕手父母也不會高興看見他們出現在軍部的…… 那聽起來有點像是自投羅網。 想到這,白爵的興奮消失, 又變得有些坐立不安起來——莉莉絲總在電話里說他緊繃得像個被害妄想癥, 這不是沒有道理……比如他現在就想立刻打個電話問法伊瑟, 軍部這個舉動是因為他在法恩·布克蘭葬禮上的插曲, 還是根本就是有預謀的。 白爵一邊想著抓起通訊器, 一看屏幕上的時間,顯示著聯邦這會兒已經是凌晨。 白爵嘆了口氣,扔掉了通訊器—— 正想躺回床上讓自己哪怕樂觀一個晚上,客廳的窗戶被人狠狠地拍了下, 白爵嚇了一跳:他還以為是哪個不要命的學生跑到法伊瑟的宿舍來砸窗戶了! 爬起來看了眼,卻發現窗戶外面貼著一團火紅的、亂糟糟的皮毛, 它的一只大爪子正不要命地撓著窗戶, 剛才白爵聽到的巨響就是這樣發出來的…… 是星季。 白爵走到窗戶邊,看著這位傻子富二代變作狼型掛在他的窗戶上, 就像是黑夜里的一團火焰,它肚皮上的毛貼在窗戶上,大尾巴像是掃帚似的興奮地甩來甩去—— 它的大腦袋貼在玻璃上,哈喇子順著干凈的玻璃往下淌…… 放在窗前的一排花盆被它從架子上面甩了下去,在地面上摔得粉身碎骨。 花園里被他踩得一片狼藉, 很難想象法伊瑟知道了以后會說什么。 白爵站在窗邊,猶豫了三秒是拉上窗簾轉身回房睡覺,還是打開窗戶讓這家伙進來——不過星季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在看到白爵的那一瞬間,紅色巨狼愣了下,然后撓窗戶撓得更歡快了! 整個窗戶架子都在搖晃,就像拆房子! 白爵害怕這動靜把別人都引來,現在他一身的各色新聞,真不需要再添磚加瓦了……于是猶豫了兩秒,他打開了窗戶,那頭三分之二重量壓在窗戶上的紅色巨狼橫著掉進了屋子里,砸在木地板上發出一聲巨響! 白爵:“……” 當紅色巨狼反應遲鈍地從地上爬起來,像條狗似的四肢撐地甩著自己的腦袋外加抖毛,高高立起的耳朵發出“啪啪”的聲音—— 一股濃烈的酒精氣息鉆入白爵的鼻子里。 “你喝酒了?” 白爵關上窗,問星季。然而后者并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甩完毛之后擦著他的腿噠噠走到沙發旁,從沙發上叼了個墊子到地上之后安靜趴在上面,像是標準的紅毛巨……犬。 “……” 白爵走過去,不輕不重地踢了一腳它的腦袋,自己坐回沙發上鍥而不舍地繼續問:“有什么事?還是你習慣了喝醉就跑到法伊瑟這里來找墊子?那我就要重新考慮你們倆的關——” 話還未落,從沙發旁邊探出一個腦袋,白爵嚇了一跳,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 “法伊瑟說,在他回來之前,你暫時住在他這。”星季滿臉陰郁——和平日里閃閃發光的傻子富二代花花公子形象并不符合,他頭發有點兒亂,外加看上去像是幾天沒睡好覺,“他告訴我希爾真的給你注射了一些該死的東西,現在你體內信息素殘留得就像是一只該死的beta——他還試圖警告我,哪怕手這樣,你也還是alpha,我不能對你做不該做的事。” 星季說話顛三倒四,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又低又沉。 “……我早就告訴你這件事了,你做什么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跟我重復一遍。” “因為我之前以為你在撒謊,賣個慘逃避我把你撕碎的命運什么的……小撒謊精。” 白爵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翻了個白眼,因為當他試圖再說什么的時候,星季臉上的表情又一秒發生了變化,簡單的來說成相當的冷酷模樣——變成了“qaq”——他把下巴放在沙發扶手上:“你為什么不回來睡,是在躲我嗎,嗯?” 是。 “不是,”白爵猶豫地抬手,摸了下他的腦袋,就想安撫一條哼唧著的寵物狗,“你怎么會這么想,我只是想自己安靜一會兒。” “可是我一點也不吵!” 但你鬧著要么殺了我要么上了我,這他媽就很讓人害怕了。 這問題不太回答得上來,所以白爵選擇沉默—— “還有,”星季腦袋拿起來了一點點,他看著白爵用鼻孔噴了一股氣,“你和法伊瑟到底什么關系,我一直以為他只是一個占有欲太強的哥哥——但是占有欲太強的哥哥并不會連弟弟大腿內側有顆紅色的痣這種事他都知道!” 白爵:“……” 白爵:“……他都跟你說什么亂七八糟的了,他不是忙得腳不沾地么,還有空給你打電話說這個!” 白爵話語剛落,星季整個人都已經從沙發旁邊蹭起來了! 他幾乎是以和白爵臉貼臉的方式,湊了過來,那雙醉酒的眼睛看上去閃爍著不正常的清醒和光,他停頓了下,然后語出驚人:“你和他做過了?” 白爵:“……” 有些人,想要搞事情,哪怕是千里之外他也能搞出腥風血雨。 見白爵不回答,星季整個人都快爬上沙發了——這會兒白爵已經被他逼著退到了沙發的角落,此時此刻星季臉上的表情非常微妙,他瞪著白爵,臉上寫滿了控訴,就好像他們早就在一起了而白爵被法伊瑟知道自己大腿內側有痣這件事就是在出軌…… “你們做過了?”星季一臉認真,“在他恢復alpha身份之前,你是個alpha,而他才是做beta,所以是你上了他?還是你身為一個alpha心甘情愿地讓一只beta壓在身下?!” “……………………” 白爵目瞪口呆的時候,星季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然后把那張醉醺醺卻還算英俊的臉湊過來—— 見鬼! 白爵一腳將爬上沙發爬向自己的家伙踹下去——在“哐”地一下茶幾翻倒的聲音響起來時,星季狼狽地跌在地上,像是一灘爛泥,半天爬不起來!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里到底有沒有痣!” 也許只是那個神經病法伊瑟在隨口胡說罷了——白爵都可以想象那家伙說這事兒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他就喜歡一本正經地把人人都耍得團團轉! 白爵從沙發上站起來,看著腳邊那個爛醉如泥的alpha冷冷道:“如果你想無理取鬧,那就換個地方,我要cao心的事夠多了,你們這些破爛少男心要發泄麻煩換個人——恕不奉陪。” 白爵說完,目不斜視地從躺在地上的星季身上跨過去,回到臥室——臥室的門被他摔得震天響! 然后整個客廳陷入死寂。 躺在地面上,星季安靜得像是一具尸體。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的時間,他這才動了下,將手從被壓塌的茶幾廢墟里抬起來,男人嘟囔著罵了聲“該死”……胳膊無力地遮住眼睛,遮擋去了眼中的情緒—— 星季疲倦而無力地翻了個身。 “我只是想說,哪怕做過了也沒關系……我還是想要你。” 含糊的最后一個尾音被吞咽回肚子里,于是到了句末仿佛變成了一連串帶著醉意的無意識夢囈…… 躺在地毯上的alpha看似不準備再爬起來把自己放到一個稍微舒適的地方,他只是閉上眼,然后很快地墜入了夢中—— 那說不清是噩夢還是美夢,總之他回到了七日生存訓練營的那一天,他剛剛將一頭黑色的小狼崽子從腐朽的木樁后面叼起。 …… 第二天星季起來的事后,臥室房門已經打開,里面空無一人……從茶幾廢墟和沙發之間爬起來,星季發現自己身上多了條毯子。 “噢。” 他發出甜蜜又沮喪的聲音……然后愣了三秒,才發現這種惡心的聲音還真的是從自己嘴巴里發出來的。 摸摸口袋里的通訊器,打開相機的前置攝像頭,他發現自己唇邊還有個屬于純情處男才可能有的笑容,像個該死的傻逼。 爬起來輕車熟路地走進法伊瑟的浴室打理干凈自己——甚至用了他的刮胡刀給自己刮了下胡子,想到那個家伙的龜毛星季給了鏡子里的自己一個滿意的微笑,然后出門。 滿學校亂逛找白爵—— 他已經是接近畢業的學生,閑得要命。 然后他成功地在經常去的那個食堂門口看見了白爵。 主要是這會兒圍在那兒的人太多了,那個學校專門為貴族準備的餐廳,負責給小姐和少爺們開門以及關門的家伙這會兒正滿臉正義,嗓門大得八百米開外都能聽的清:“抱歉,蘭斯洛特先生,介于現在的一些信息,我們確實需要認真核對您的身份是否還合適使用這個餐廳。” 站在那,白爵近日來心力憔悴導致有些沒血色的臉上浮上一絲絲不正常的紅暈—— 那是他要發怒前的征兆。 但是這會兒他臉上的表情冷漠絲毫不見任何情緒,只是那雙深色的瞳孔微微縮聚,他動了動唇,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你又算什么東西,敢在這攔著我?” 那名門童一瞬間看上去有些慌亂。 白爵盯著他,幾乎是一秒就意識到是有人命令他這么做的—— 這些天發生的所有事,好像所有人都在針對他把一件小事也能無限放大,試圖一下下地擊潰他的心理防線…… 哦。 知道是這樣的話,反而沒什么可怕。 白爵收斂了怒氣,上下打量了下這名門童,在對方幾乎不自覺地吞咽唾液時,他淡淡道:“無所謂,反正在哪用餐都一樣。” 一邊說著一邊轉身。 在他身后,圍觀看熱鬧的學生像是摩西分海似的分開一條能容納一人走的道,人們震驚地上下打量著白爵,難以置信他就這么算了—— 他們原本還期待他大哭大鬧,或者干脆打一架這種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