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節(jié)
蒙都進去了一會兒后,從大帳里探出頭來,對我招手,“兄臺你運氣好,大汗正有事想要去問問漣漪法師,正好你來了,就由你來代為回答吧。” 我整了整衣服進了大帳。巴郎顯然是剛起床不久,臉色陰沉的斜倚在一張小榻上。見我進來后只是哼了一聲,便不再看我了。 “在下沈泉,見過大汗。” “大膽!”巴郎突然一聲大喝,“你一個養(yǎng)馬的下等人,竟然敢在本汗面前口稱‘在下’!來呀——掌嘴一百!” “大汗,在下并非養(yǎng)馬的馬夫,而是來為你指點迷津的人。如果大汗執(zhí)意要懲罰,那么在下只能以死相搏了!”我朗聲說完,目光炯炯的直視著巴郎。 外面的兩個士兵聽到了巴郎的召喚,此時已經(jīng)進了大帳,氣勢洶洶的來到我的身后就要伸手抓我的肩膀。 “慢——你們退下!”巴郎應該已經(jīng)判斷出了我真的不是馬夫,而且我的話給他造成了一定的震撼,所以他屏退了手下。 “既然你不是馬夫,那么為什么還要混在札鄰不合求親的馬隊里?可是想趁機對本汗不軌么?” “大汗言重了,在下只是為了要逃離札鄰不合的控制,才不得已做出下策。并非要對大汗不軌。” 巴郎上下打量了我?guī)籽郏澳憧墒菨h人?” 我點了點頭,“不錯,我的確是漢人,但大汗請放心,我此來草原只是陰差陽錯,并不會對大汗產(chǎn)生威脅。” 巴郎不屑的笑笑,“在這草原上還有誰能對本汗產(chǎn)生威脅么?” “當然有!而且威脅非常大,如果大汗不早做提防,恐怕將來有身家性命之憂!” 我話音剛落,巴郎臉上的笑容便僵住了,沉聲說道:“你可知戲耍本汗的下場嗎?” “當然,在下的命雖然不值錢,但也想多活幾年,斷然不會拿這這種話開玩笑。” “那你就說說,我的威脅在哪里,如果說不清楚,你今天就很難走出這個大帳了!” “請大汗屏退帳中所有人,我自會一一道來。” 蒙都突然插嘴道:“大汗不可!萬一此人對大汗欲行不軌——” “蒙都將軍,難道你認為大汗的身手還不如我么?” 巴郎被這句話一激,大手一揮說道:“你們都退下,我倒要聽聽他到底要說些什么,至于他想跟我動手,還要再練幾年才行!” 蒙都瞪了我一眼,帶著兩個士兵走出了大帳。 “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吧?”巴郎伸手把腰間的佩刀解下,放到了身前的小幾上。 我干脆盤腿坐在了地毯上,這樣能很大程度上消除巴郎的戒心,有利于他能充分聽進我說的話。 “在我說這些之前,我想問問大汗對草原上的局勢有什么看法?并且,大汗想在草原上處于什么地位。” 巴郎冷笑一聲,“你這是在考我么?” “不算,只是我要先知道大汗是不是有意稱霸草原,如果大汗無意,無論我說什么都對大汗沒有意義。” 巴郎坐直了身子,“我這么多年東征西討,為的是什么?就是有朝一日能統(tǒng)一草原,建一個大大的草原帝國,你說我有意還是無意?” 我拍了兩下手掌,“大汗雄心壯志,在下佩服不已,但是,理想是一回事,現(xiàn)實卻是另外一回事。據(jù)我所知,現(xiàn)在草原上各個部落分散各處,其中,較大的一些部落有蔑爾乞部、泰赤兀部、主爾乞部、札達蘭部、塔塔爾部和大汗的克烈部,這其中,札達蘭部的首領札木合最為聲勢浩大,而且,在不就得將來,札木合就會被各部聯(lián)合起來推舉為‘古爾汗’,以他的雄心勃勃,估計很難容的下大汗這樣足以和他抗衡的存在吧?” “你說札木合會被推舉為‘古爾汗’?”巴郎一臉不可置信的問道。 ‘古爾汗’的意思就是眾汗之汗。在鐵木真崛起之后,草原上其他各部聯(lián)合起來,推札木合為古爾汗,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抵抗鐵木真。 “沒錯,這是不久之后將來的事情,在下洞曉天機,自然知曉。”現(xiàn)在管不了會不會改變歷史了,只要能保全所有人的安全就行了。 巴郎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哈哈大笑起來,“你……你說你,洞曉天機?哈哈……” “大汗先不要笑,我既然敢這么說,自然有我的道理。” 巴郎止住笑,說道:“如果你洞曉天機,那你就說說,我的死期在何日?” “如果大汗將來能和一個叫鐵木真的人聯(lián)合,那么大汗就能活到八十歲,并且權傾天下,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但是如果大汗錯過了,那么鐵木真崛起之日,就是大汗人頭落地之時。” “哦?鐵木真?”巴郎大笑著說道:“你說的可是塔塔爾部的鐵木真兀格?他早就被也速該殺了!” “不,我說的是也速該的兒子,孛兒只斤鐵木真。這個人將來注定要統(tǒng)一草原,不僅如此,他的后人還會打敗大宋王朝和大金國,大遼國,成為真正的帝王!” 巴郎笑道更厲害了,“也速該的兒子早就下落不明了,況且他沒有一兵一馬,如何能稱霸草原?” ☆、第二百六十三章 他鄉(xiāng)遇故知 “大汗,我剛才說的,將來都會實現(xiàn),因為在下是從八百年后而來,這些事情對在下來說,都是歷史!” 巴郎的笑聲止住了,盯著我的眼睛,想從我的眼里找到我說謊的痕跡。 “大汗可以選擇不信,也可以現(xiàn)在就讓人把我?guī)С鋈⒘恕N业乃阑铌牬蠛箒碚f無關緊要,也同樣改變不了歷史的進程,鐵木真將來一定可以統(tǒng)一草原,到那時大汗再后悔可就來不及了。” 巴郎陷入了沉默,似乎被我的話打動了。 我趁熱打鐵的說道:“我此行并沒有別的目的,只是想告訴大汗,我知道鐵木真的下落,也可以現(xiàn)在就把他交給你,如果大汗不相信我說的,你可以現(xiàn)在就殺了他。然后等著看以后會發(fā)生什么;也可以現(xiàn)在和他交好,然后扶植他,讓他成就霸業(yè),等他稱霸天下的時候封王封侯;” “你知道鐵木真的下落?” “當然,而且我還可以告訴大汗,您的女兒慕蘭托婭現(xiàn)在命懸一線,他正在全力拯救。” “那個小馬童?!”巴郎叫出聲來。 “不錯,他就是也速該的兒子,鐵木真!”我心里暗道,對不起了阿爾木兄弟,眼下只有搏一搏了,等到他發(fā)現(xiàn)你不是鐵木真的時候,我們大家早就安全了。 巴郎怔了半天,一句話也沒說,估計他正在權衡利弊,決定是不是該相信我的話。 許久之后,巴郎說道:“你說你是從八百年后而來是怎么回事?” “這件事說來話長,而且就算我說了大汗也不一定能理解。我可以說出任何一場草原上即將發(fā)生的戰(zhàn)爭,并且告訴您結果,但是這都需要時間來驗證,在那之前我沒有辦法證明我所說的話,” “你既然是從八百年后而來,那你一定知道我女兒托婭的事了對不對?那你說她會不會平安無事?” 我心里暗罵了一聲老狐貍,他這是為了驗證我說的話,但是這恰恰是我現(xiàn)在不知道的事。而且我從來也沒在歷史上看到任何關于慕蘭托婭的記載,鐵木真以后會有兩個皇后,但是這兩個皇后沒有一個叫慕蘭托婭! 那么是不是這就意味著慕蘭托婭注定要夭折在這個時候?而且歷史上關于克烈部歸附鐵木真的事件,也大多含糊其辭,沒有一個準確的說法。 “關于托婭郡主,大汗不必擔心,現(xiàn)在漣漪法師和鐵木真兄弟正在聯(lián)手救她,我相信她可以轉危為安。” 巴郎的眼神開始狐疑不定,“也就是說你并不知道我女兒的生死對么?” “在下剛才說了,雖然在下從八百年后而來,但也并不是知曉現(xiàn)在的所有事情,即便是現(xiàn)在的史書,也不能將歷史上所有的人生死一一記錄在案,在下坦誠相告,就是想讓大汗看到在下的赤誠之心。” 巴郎斜倚著小榻躺了下去,“就算本汗相信你的話,你想讓本汗做些什么呢?” “在下只是想讓大汗找個借口將青風道長支開王庭,因為在下懷疑托婭郡主現(xiàn)在的狀況就是青風道長所致。” “哦?”巴郎鎖緊了眉頭,“你有什么證據(jù)么?” “沒有,這只是我的直覺。想必小郡主也跟您說了她在路上遭到截殺的事情了。漣漪法師出手救下了小郡主,那個時候小郡主還好好的,可是她被青風帶回來之后就成了這個樣子,這期間發(fā)生了什么在下便不得而知了。” “托婭回來后,曾經(jīng)跟我說過她被救的事情,我也表示了感謝。可是就在你們來之前的那個晚上,她突然在吃飯的時候昏厥過去,就再也沒有醒過來了。” 我這才知道了托婭昏迷的經(jīng)過,但是光憑這些依然沒有辦法斷定這跟青風有關。 “我只是覺得,既然現(xiàn)在漣漪法師在救治托婭君主,青風道長也就沒什么必要留在這里了,況且,我想大汗也因該對他的師門有所了解吧?” 巴郎微微瞇起了眼睛,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會考慮你說的話,但是我想你把今天對我說的話跟另外的人說起,你明白么?” 我心中一動,巴郎的這句話就證明了他雖然還沒有完全相信我的話,但至少有心去分辨了。 “在下自然明白,但我的請求還請大汗斟酌。” 巴郎點點頭,“我知道了,我等你們救活我的女兒,如果我女兒活過來了,那就證明你說的話是真的,但反之——” 他雖然沒說下去,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托婭醒不過來,不管我說什么都是難辭其咎了。 從巴郎牙帳中出來之后,一直在帳外的蒙都就走了上對我抱拳說道:“兄臺,蒙都職責所在,剛才的話還請兄臺不要怪罪。” 我微笑道:“在下曉得蒙都將軍護主心切,只管放心就是,在下并非小肚雞腸之人。” “如果兄臺沒什么事的話,蒙都倒是想請兄臺喝上一杯,不知——”蒙都眼神里生出幾分期待,讓我看的心頭一動。 這個蒙都和青風有勾結,至于為什么勾結在一起目前還不得而知,何不趁著這個機會查一查,也好對這個隱患有所了解。 于是我就爽快的答應了。 蒙都顯得非常高興,讓我在這里等他一會兒,他去跟大汗稟報一下馬上就出來。 不一會兒,他就從牙帳里出來,帶著我來到了他住的蒙古包。 剛一進到蒙古包里面,就發(fā)現(xiàn)里面正有一個女人在縫制衣服,見有外人到了,馬上站起來就要回避。 蒙都說了聲:“月如,不用回避了,這個不是外人,是你的老鄉(xiāng)。” 眼前這個女子雖然穿著一身蒙古女人的裝束,但是臉上的皮膚卻很細膩,而且從精致的五官上不難看出,這個女人是個如假包換的漢人女子。 蒙都介紹道:“這是拙荊,是漢人。讓兄臺見笑了。” 我心中暗道,這個蒙都在我面前的一言一行都表現(xiàn)得像個十足的漢人,甚至連老婆都是漢人。而且拙荊這個詞,也只有漢人在介紹自己老婆的時候才會用,他一個蒙古漢子為什么行為舉止卻要學習漢人? 心里雖然疑惑,但我仍是微笑著向女子抱拳問候:“在下沈泉,見過嫂夫人。” 月如道了個萬福,顯得落落大方,頗有氣質(zhì)。 “叔叔可是從中原而來?” 我用眼角掃了蒙都一眼,暗道這個蒙都果然有問題,我從來都沒有在她面前提起我是漢人這回事,他竟然就十分肯定我是漢人。 “不錯,小弟是燕地人。”既然她口稱叔叔,我也只能自稱小弟了,不然就顯得有些生分了。畢竟在這里遇到一個漢人老鄉(xiāng)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月如顯得很高興,“是么?我也是燕地人,不知叔叔是燕地哪里?” 我心下詫異,月如突然自稱‘我’,這根本不符合現(xiàn)在這個時代女子對自己的稱呼習慣。再細看之下我的心猛然一震,接著開始狂跳不已。 因為我發(fā)現(xiàn)在月如的纖纖玉指上竟然帶著一只鉆戒! 白金的戒托,上面鑲嵌的鉆石大概有一克拉重,就算放到現(xiàn)代也絕對價值不菲! 一時間種種猜測瞬間涌上心頭,她會不會像我一樣,是個穿越而來的人?如果是的話,蒙都會不會知道這個事情?如果蒙都知道,那么她有沒有對蒙都說過歷史上將要發(fā)生的事情?如果說過,蒙都為什么沒有對巴郎提起? “叔叔?”月如輕聲喚了一句。 我一下回過神來,決定試探一下,“哦,我只是見到嫂夫人,便有些想家了。我是熱河人,從津門大學畢業(yè),早些時候在一家雜志社做編輯。” 身旁的蒙都都聽傻了,一臉茫然的看著我,而我只是盯著月如,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變化。 月如先是愣了一下,接著雙眼放光,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胳膊。但隨即又覺得不妥,趕快松開了。 “你真的是……?”月如說道這里竟泫然欲泣,身體也開始微微顫抖。 我也是格外興奮,竟生出一種他鄉(xiāng)遇故知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