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昨晚離瀑布還有一些距離,今天兩個人騎到了瀑布下方,飛濺的水霧繚繞,帶起了一陣白霧,上面還有人從瀑布上速降,惹來游人一陣陣的驚呼聲。 再往里去,就是典型的熱帶原始森林,和以前在瞰巴河看到的一樣,還有當地的土著人在沿岸洗澡。叢林中有人在玩叢林飛躍,在繩索上滑翔飛過一棵棵參天的古樹和懸崖,像鳥兒一樣享受高空和速度的樂趣。 辛阮試了試,挺好玩的,看著嚇人其實并不危險,兩個人就兜了一圈,花了一個多小時。 彩霞滿天的時候,兩個人一路騎車回了度假村,一到大門口,辛阮不由得愣住了:只見大門口站了十幾號人神情恭謹迎候著,最前方的是托尼和一個美貌的t國姑娘。 托尼率先看到了他們,熱情地迎了上來:“辛小姐,裴大哥,可算等到你們了,今天有空了吧,賞臉一起吃頓晚餐吧。” 裴釗陽的神情有點古怪,辛阮狐疑地看了一眼托尼身后的姑娘,那姑娘大概和托尼差不多年紀,穿著t國的傳統服飾,五官妍麗,神情溫婉,淺笑著往前走了一步,朝他們行了一個t國的合掌禮:“裴大哥,來了怎么也不和我說一聲,要是錯過了,我可真要后悔一輩子了?!?/br> 這話怎么聽著有點不太對勁。 辛阮的臉色有點變了。 裴釗陽飛快地拉住了她的手,聲音有點緊繃:“我來替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托尼的堂姐,塔莎公主,那次參加營救托尼任務的時候她也在,所以我們認識了;塔莎,這是我的妻子辛阮。” 辛阮恍然大悟,原來,費鮑說的“救了一個公主”并不是臆想,還真的確有其事??! 托尼和塔莎的盛情邀約難以拒絕,裴釗陽只得放棄了原來的計劃。 晚餐安排在度假村里,一個小餐廳被包場了,樂聲悠揚、燭光輕搖,氣氛十分旖旎。塔莎走在裴釗陽身旁,高興地和他說著別后的近況,辛阮都插不上話。 托尼笑嘻嘻地陪在一旁,小聲地解釋:“你別擔心,塔莎她不是什么壞人,她就是喜歡裴大哥而已。” 辛阮都無語了,在她這個做妻子的面前說喜歡,這算是挑釁嗎? “裴大哥不理她就好了,你看這么多年了,她也就是寫寫郵件、打打電話表達一下心里的愛慕,也沒什么別的動作?!蓖心崧柫寺柤?。 辛阮瞟了他一眼:“那你這位導游又是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這座度假村是我哥名下的產業,裴大哥一預定我就知道了,后來聽說有人入住了,我就替塔莎過來看看,到底是什么樣的天仙美女讓裴大哥拋棄了塔莎?!蓖心峥粗馈?/br> “這樣騙人好玩嗎?”辛阮沉下臉來不想理他了。 “小阮。”托尼凝視著她,低低地問,“我也可以和裴大哥一樣叫你嗎?” 辛阮警惕地道:“干什么?” “其實,我最后一句話不是騙你的?!蓖心彷p聲道。 辛阮正琢磨著他說過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餐桌到了,裴釗陽拉了她一把,兩個人并排坐了下來,塔莎原本想在裴釗陽身邊坐下來的姿勢有點尷尬,幽幽地看了裴釗陽一眼。 托尼紳士地替她拉開了椅子:“塔莎,這里,讓我為你服務吧?!?/br> 裴釗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底下握著辛阮的手卻輕輕地揉捏著她的掌心,好像在撫慰她;辛阮心里有點不太痛快,瞪了他一眼,用力把手抽了出來。 菜一道道上來了,皇室的貴客,度假村當然奉上了最高的規格,什么帝王蟹、龍蝦、鵝肝,什么貴上什么,有一道菜上甚至灑上了金箔,看起來富麗華貴。 塔莎依然旁若無人,只把注意力落在裴釗陽身上,一道冬陰功湯上來的時候,還揮退了旁邊的服務生,親手替裴釗陽盛了一碗。 裴釗陽沒喝,把這碗湯給了辛阮。 塔莎咬著唇都快哭了,忽然就沉下了臉來,對著辛阮道:“辛小姐,裴大哥就這樣來一次t國,我就這么招待一次,你總不能這么小氣吧?” “塔莎公主,”辛阮客客氣氣地道,“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釗陽雖然是我的先生,但他是個獨立的個體,我無法控制他的言行。” 裴釗陽答應過來一起吃晚餐原本就有點勉強,這一下就更不高興了:“塔莎公主,如果你覺得被冒犯了,那么我和我太太還是不打擾了?!?/br> 他拉著辛阮剛要站起來,托尼立刻抬手阻止,正色看向塔莎:“塔莎,你怎么還執迷不悟?裴大哥早就和你說清楚了,而且,這位辛小姐就是他一直心里裝的那個,當初他從瞰巴河把她救了起來,后來為了我們失去了她的行蹤,我們都替他難過,你忘了嗎?現在他們倆能在一起,簡直就是上天的恩賜,難道你不應該為他們感到高興嗎?” “什么?” 辛阮和塔莎幾乎同聲叫了起來。 塔莎驚愕地問:“裴大哥,她就是那年你救的那個女孩?” 辛阮的腦中“嗡嗡”作響,幾乎不敢置信問:“托尼,你說什么?不可能……怎么可能是釗陽救了我……” 托尼愕然:“怎么,裴大哥沒和你說過嗎?你在同一時間在瞰巴河寫生,又在那個休息站遇險,難道你不就是那個女孩?裴大哥還有一幅你的畫——” “托尼,”裴釗陽打斷了他的話,生硬地道,“我……還沒和小阮說過這個。” 辛阮的腦中一片空白,只是機械地轉過頭去,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他說的……是真的嗎?” 裴釗陽迎視著她的目光,很久沒有說話。 四周莫名地安靜了下來,塔莎和托尼都有些無措,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是,小阮,”裴釗陽沉聲道,“那年是我救了你,你的傷很重,必須立刻送醫院就醫,但我要去執行任務時間緊急,只好攔了路過的一輛車,想把你托付給了車主,讓他送你去醫院,那人就是徐立方。”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 *乖巧等小天使們評論投喂ing~~ 第58章 秋老虎(十) 辛阮有些茫然。 很多記憶因為時間的久遠都模糊了, 唯有那種在水中瀕死的感覺還十分清晰。瞰巴河水冰涼而湍急, 她無力地在水波中沉浮, 腦袋在礁石上撞了一下, 血流如注,求生的本能讓她想要求救,然而身體卻無法控制,灌了鉛似的下沉。 隱約中有人不顧一切地跳了下來,叫著她拼命朝她游過來, 然而那河流有個急轉彎,她的肩膀剛剛被人抓住,便一起再次撞到了礁石上,兩人同時下墜。 就這樣反復了兩次, 疼痛和窒息讓她無法堅持, 徹底暈了過去。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了疾馳的汽車上, 徐立方神情焦灼地看著她, 身上濕漉漉的, 臉上、身上都有青腫和血痕。 到了醫院后, 徐立方更是忙前忙后, 當時因為sao亂,費拉的情況很糟糕, 許多人都受了傷, 醫院人滿為患, 徐立方不僅墊付了醫藥費, 還想了很多辦法讓她提前得到了手術和治療。 她自然而然地以為是徐立方救了她,感激萬分,而徐立方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得非常得體,從來沒有用恩情來要挾過她,卻偶然會技巧性地提起一些小的細節,讓她潛意識中覺得,當時的徐立方是拼盡了全部力量幾乎拋棄了生命救了他。 然而,現在卻有人告訴她,以前的認知全是錯的,救她的人不是徐立方,而是裴釗陽。 怎么可能? 她為了這個認知付出了幾年的青春年華,每次一旦和徐立方起了什么爭執,只要一想到這件事情就沒了底氣,做出了很多無原則的妥協;更因為心存感激,和徐立方結了婚,甚至在知道徐立方因為救她不能人道時,她既感動又愧疚,負罪感難以形容。 結果,他們告訴她,她弄錯了救命恩人? “怎么可能……”辛阮喃喃地道,“你從來都沒和我說過……那天明明是徐立方救了我……他當時……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身上還有傷……” 裴釗陽沉默不語。 和他猜測的幾乎差不多,徐立方真的冒認了救命恩人這個角色。 挾恩求報,向來不是他的風格,也絕不是他救辛阮的初衷。如果需要搬出一大堆證據來證明他就是辛阮的救命恩人,從而獲得辛阮的感激,那完全有悖于他為人的準則。 托尼撓了撓腦袋,納悶地道:“不對啊,當時裴大哥懷里揣了一幅畫,激斗中不小心掉了,他還冒著生命危險去搶了回來,為此腿上還挨了一槍。那幅畫和你畫的草稿幾乎一模一樣,就是那兩個人換成水鴨。而且,我們一被救出來,裴大哥就要去找人,說是行動前在瞰巴河救了一個人,想要知道她的情況,這對他非常重要。當時他的傷勢很嚴重需要立刻送醫院,可我們誰拉他他都不聽,最后是趁他不注意他的戰友一掌把他劈暈了才送到醫院去的?!?/br> 一開始就知道她喜愛繪畫。 對她不會水、怕水了若指掌。 曾在小鎮上和她不期而遇。 保姆房里那幅帶著血跡的畫稿。 …… 所有的蛛絲馬跡此刻都混雜在了一起,不斷沖刷著辛阮原本認定的認知。 徐立方騙了她,她認錯了救命恩人。 扶著餐桌站了起來,辛阮有些茫然地往外挪了幾步,不知道腳下被什么絆了一下,她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 裴釗陽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心里焦急:“小阮,你去哪里?” 辛阮呆呆地看了他片刻,轉頭對托尼和塔莎擠出了一絲笑容:“對不起,我有點不太舒服,你們吃,我先回房間去了?!?/br> “我陪你回去?!?/br> 裴釗陽把餐巾一放,剛要出來,辛阮略帶疲憊地拒絕了:“別,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你陪著托尼他們吧?!?/br> 裴釗陽怔了一下,眼睜睜地看著辛阮的背影一路出了餐廳,消失在了夜色中。 托尼一臉的擔憂:“裴大哥,小阮她不會有事吧?你救了她,她不應該很高興嗎?怎么看起來反而不太高興?” 塔莎很不高興:“一點都不懂得知恩圖報,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仗著裴大哥喜歡她就這么神氣?!?/br> 裴釗陽呆了半晌,忽然沉聲道歉:“對不起,我得走了,你們慢慢吃。” “裴大哥你干什么?”塔莎看著他往外走去,著急地叫了起來,“你別慣著她,以后她要騎到你頭上來了欺負你了怎么辦?你晾著她兩天,你到我家里去玩,哎哎……” 托尼拽了她一下:“塔莎,你夠了,別添亂了。” 裴釗陽一路急匆匆地趕回了房間,房間里卻黑漆漆的,辛阮沒有回來。 一絲沮喪泛上了心頭。 辛阮這是生氣傷心了嗎?為什么?因為他沒有告訴她真相?可是,當他傷好以后輾轉回國找到辛阮時,辛阮已經和徐立方在談戀愛了。 他曾經偷偷地去學??催^一眼。當時正值秋高氣爽的時節,徐立方和辛阮坐在cao場的看臺上,徐立方手里拿著一個蛋筒冰淇淋親手喂著辛阮,辛阮的嘴角掛了一絲甜蜜的微笑,湊過去一口一口地嘗著,期間不知道徐立方說了什么笑話,辛阮被逗得掩著嘴吃吃笑了起來,一幅小兒女的情態…… 他默默地看了很久,打消了上前的念頭。 后來他去調查了一下徐立方,雖然這個人在t國時給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但從履歷來看幾乎無懈可擊,畢業于名校,商場新貴,年輕有為,和辛阮非常般配,對辛阮看起來也是真心實意的,并沒有在外面花天酒地。最關鍵的是,他長得白皙斯文,正是辛阮喜歡的類型。 何必冒昧去打擾辛阮已經唾手可得的幸福呢?何必去增加辛阮不必要的困擾呢? 他需要的,并不是辛阮的感恩,而是辛阮的愛;他不希望辛阮是因為要報答救命之恩才對他假以辭色,這會對他、對辛阮都是不公平的。 此后幾年,他一直在沒人知道的角落里默默地關注著辛阮,曾經有一度,盼著徐立方變心的念頭在他心里來回翻滾,幾乎就要壓抑不住了。 最后絕望是在那一年的梅雨天,辛阮結婚了。 他喝得酩酊大醉,醒來后決定徹底放下這一段暗戀,全心投入了牡丹x6的研發中去。 徐立方的出事,其實是有先兆的,他在出事前的一年就察覺到了徐記電子的舉步維艱,為了辛阮暗自心驚。他也曾在商界年會時暗示過徐立方,那時徐立方如果收縮戰線,可能還不至于會弄到無法收拾的地步。只可惜徐立方卻對他一直忌諱得很,非但沒把他的良言聽進去,反而視他為眼中釘,幾次三番挑釁他,最后釀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面。 在客房四周兜了一圈,沒有發現辛阮的身影, 裴釗陽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沿著度假村邊的溪流往瀑布那里一路找了過去。瀑布飛流而下,在深潭里打了個轉往下流去,站在高處往下看,能隱約看到瞰巴河綿延的身影。 轉過一個彎,就能看到一塊高處的巖石,一個小小的黑影抱著膝蓋坐著,目光落在遠處的瞰巴河上。 裴釗陽的心一緊,一個箭步躥上了巖石,卻不敢靠得太近,隔著一段距離坐了下來。 “小阮,”他小心翼翼地開了口,“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我只是覺得……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你知道我身為軍人接受任務前來協助撤僑,本來就應該要維護本國公民的安危,這要是拿來宣揚,真的是丟我們軍人的臉……” 他的聲音猛地止住了,目光驚愕地落在了辛阮的臉上。 月色下,辛阮的眼淚無聲地滑落了下來,在臉龐上肆虐。 他的心中一緊,幾乎在下一秒就本能地撲了上去,抱住了辛阮,辛阮用力地掙扎著,邊哭邊喊:“你走開,我不要理你,裴釗陽,你喜歡我、你救了我為什么不早告訴我?看著我和徐立方在一起……看著我被那個人渣欺騙,裴釗陽,你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