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這么些天蘇醒只回來過兩次, 住了兩個晚上, 夫妻倆還真好久沒說說話了。 “爹現在怎么樣了?”紅梅問。 “還好,沒之前那么疼了, 就是大腿仍然麻,一站起來就疼, 醫生說年內是不能回家了,怎么也得過了元宵再說。這次我和慶子回來多住幾個晚上,四天后再去換福子和喜子。” 紅梅見蘇醒要在家多住幾天,心情不錯, 說:“明天咱們去鎮上買布做過年的新衣服吧,咱倆做不做無所謂,但孩子要做,身上的衣服都小了。” “好,帶孩子們去鎮上逛逛也行。對了,媽最近狀態還好吧?” 紅梅身子滯了滯,“精神不大好,媽嘴上沒說什么,心里肯定惦記著爹。這樣,這回你再去縣里,帶著我們妯娌四個和孩子們以及媽都去看看爹。到時候我們跟著福子和喜子一起回來就是。讓媽跟爹說說話,估計他們倆心情都能好些。” “這個主意不錯,吃完飯我就去跟媽說說。” 紅梅給蘇醒煮了荷包雞蛋,再煮了魚,炒了兩個素菜。蘇醒一口氣吃三大碗,吃飽后放下碗說:“還是家里的飯菜好吃,外面的飯吃多了不管啥菜都一個味道。” 紅梅見蘇醒吃頓午飯精神好多了,說:“下午我去扯些大蒜回來,冰箱里還有rou,我知道你愛吃大蒜炒rou。” “好嘞!” 蘇醒喝了口熱水,就去他媽那兒。 方荷花從慶子那兒已經得知蘇保國現在的狀況了,說:“老大,雖然我和你爹現在只有一口人的田地,但明年估計你爹也種不了,你爹有沒有說打算怎么辦?” “爹說了,我當時就說我包著種吧,到時候我多給你們孝敬錢,再交上公糧。” 方荷花見兒子瘦了不少,心疼地說:“你種得了那么多么,明年還要做罐頭和賣桃的。” “種得來,我不是少了一畝多地么,孩子大了,我和紅梅帶著孩子去田地里干活不耽誤啥。下午我和慶子去把爹沒摘完的棉花也摘回來,有空我們再幫著把棉花桿也扯回來。” “棉花我已經摘回來了,就是棉花桿還沒扯。”方荷花嘆氣,“你和慶子回來該多休息的,可回來還要干這么些活。” “沒事,活不總得有人干,反正都是些輕活,就那么幾分棉花田,半天就能扯完。媽,四天后我和慶子還要去,到時候你跟著一塊去吧,紅梅說她們妯娌四個也去看看爹,到時候正好隨福子喜子一起回家,咋樣?” “好好好,我早想著去呢。”方荷花終于有點笑容了。 這會子慶子蹲在屋外邊曬太陽邊吃午飯,臘梅和桂芝也各自拿了把小椅子坐外面吃。 肖燕一直在婆婆鍋里吃飯,這會子吃過了,抱著如如在樓下墻角也曬著太陽。 冬天雖冷,但中午在外面曬太陽還挺暖和的。 臘梅見慶子狼吞虎咽的,忙說:“你慢點吃,又不是飯不夠。” 慶子還真是餓急了,“以前還感覺不到,現在我才發現你做的菜是真好吃!” 臘梅抿著嘴笑。 桂芝吃著飯心里還在想事情,見兩個兒子吃飽了,她過去幫他們擦了擦嘴,然后時不時看著慶子。 慶子感覺到二嫂投來的是求助的眼神。 “二嫂,你是不是有啥事要跟我說?” 桂芝咧嘴笑了笑,“喲,你還真會猜。那個……我和收豬的人說好了,明天要賣兩頭豬,收豬的人叫我提前捆好,他們來了直接稱重,因為他們最近很忙不可能一家一家去抓豬,我怕我一個人……” “嗨,小事,明天上午我幫你一起抓,才兩頭豬而已。”慶子接著大口吃飯。 臘梅忙問:“二嫂,你那頭母豬配上種了?” 桂芝笑著點頭,“嗯,明年二三月就能下崽了。” 桂芝忽然又瞅瞅慶子,“慶子,你知道爹這回要花多少錢不?” 慶子抬頭,默默算了算,“這十八天已經花了四五百吧,都是大哥去付的,具體數字我也不是很清楚,等爹出院,可能總計一千七八百吧。” 桂芝和臘梅同時張大了嘴,一千七八百,這可不少!對臘梅來說,慶子一年也掙不上這么多。 前段時間福子回來跟桂芝說過,這筆錢要兄弟們平攤。 桂芝想到她和福子可能要攤個四五百塊,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和福子雖然掙得比慶子、臘梅要多不少,但整年毛收入也才兩千多塊,如果要出四五百,那也是割rou啊。 桂芝起身去豬欄看看她養的那三頭豬,母豬已經懷上了,明天賣掉那兩頭公豬,希望能多賣些錢吧。 肖燕見桂芝在那兒說話,她是絕不可能插嘴的,但她聽說公公治腰要花那么多錢,她抱著如如也忍不住嘆了幾口氣。 慶子吃完飯,臘梅也吃飽了過來收碗,小聲跟慶子說:“咱家棉花全賣了,現在手上也只有一千零一百。爹這一病要攤個四五百,明年買種子種樹苗本錢夠不夠?” 慶子摸摸臘梅那頭烏黑柔軟的頭發,柔情地說:“這些事你別cao心,大哥早就說錢不夠的話叫咱跟他借。你最近摘棉花又扯桿子,累壞了吧?” “還好啦,大姐有時還過來幫我呢。慶子……那個……你不是說這回能在家呆上四天么,要不明天咱們去省醫院一趟,我不是一直沒……” 慶子明白,臘梅是說懷孕的事。 慶子尋思一下,“這回還真不行,下午我得跟大哥一起去把爹的棉花都摘回來,還要扯……” “媽已經把棉花摘回來了。”臘梅說。 “也得扯桿子呀,我和大哥一下午應該能扯完挑回來。明天不是要幫二嫂抓豬么,咱自家的棉花桿也沒扯完呢,明天咱倆也不能閑著。后天我和大哥還要去懷市一趟,大后天中午回來,下午就又要趕縣醫院去。” 臘梅見慶子把這四天安排得滿滿的,只好說:“那就等年后爹出院回家了再說吧。” 中午,蘇醒和慶子各午睡一個小時,精神都恢復得差不多,下午就去他爹那五分棉花田里扯桿子。 他們倆都是干農活的好把式,下把大力氣埋頭苦干,花三個小時全扯完了,扯完后兄弟倆都滿身大汗。 擦了擦汗,再把棉花桿捆起來挑回家,兩人一共來回挑了十多趟,直到天黑了才挑完。趁著天黑,兄弟倆還把棉花桿整齊地堆在老屋子墻邊,然后才去吃晚飯。 紅梅給蘇醒早早準備了洗澡水,蘇醒洗完一身爽快,才坐下來吃飯。 “這些天在醫院沒干活,身子骨都癢癢了,今下午和慶子揮汗扯棉花桿,還真是痛快!” 紅梅斜他一眼,“你呀,把干活當健身了是吧?” “哈哈,那是,健身是出汗,干活也是出汗嘛。” 晚上,紅梅過來把桂芝、臘梅、肖燕叫到一起,說到時候和媽一起去看爹,把孩子們也帶上。大嫂都這么說了,誰還會說個不字,都跟著點頭說應該要去的。 第二天,蘇醒和紅梅領著兩個孩子去鎮上,買了布去裁縫店,準備回家做午飯時在街上碰見了李光禮。李光禮臘月里沒去做買賣,硬是拉著蘇醒一家四口去他家吃午飯。 這個時候桂芝正在家里數錢呢,上午慶子和臘梅幫她一起捆好了豬,她就一直在家等著收豬的販子。 慶子和臘梅是早早下地扯桿子去了,她可是在家等了一上午,還以為收豬的販子不來了呢,沒想到臨到中午才來。 桂芝養的豬挺肥,兩頭豬就賣了四百三十塊錢! 桂芝在心里算了算,如果明年養個十二頭,那不就是兩千多塊!想到這兒她有些暗喜,又有干勁了。 可一想到這四百多塊錢只夠上交給公公治腰,她瞬間又泄氣了。 大毛跑過來問:“媽,下午你還要出去干活嗎?” “不用了,這些天我把家里的棉花都摘回來了,桿子也都扯回來了。” “媽,你不是說地里的活干完了就去強子叔叔家剝花生嗎?” 桂芝見大毛那張期待的臉明白怎么回事了,“怎么,你那一頁計算題還沒做完就想出去玩?我下午哪都不去,就在家看著你做題!” 大毛癟著嘴,沒勁地回屋。二毛已經做完了題,在那兒畫畫玩呢。 桂芝自言自語道:剝啥花生呀,一年到頭累死累活的,到頭來還不是攢不上錢,還不如在家玩呢! 可一想到剝花生每天三塊錢不去掙,她心里又不踏實。 不過最終她還是咬了咬牙,決定這個臘月她要輕松地過,因為嫂子和臘梅、肖燕一個個地都過得舒服著呢,她干嘛要沒命地干,她又不是牛! 第一百二十四章 蘇醒和紅梅下午三點多才帶著兩個孩子回家, 然后還去幫慶子和臘梅扯棉花桿。 下午五點多,他們終于干完了。 蘇醒想到他們兄弟幾家和他爹的所有田地里的活都干完了, 暢快地喘幾口氣,說:“今年所有的活都干完了,一九八八年也快要結束了。除了爹這腰還沒好,其他的事還都挺圓滿的。” 臘梅回家做著晚飯, 肖燕抱著如如在臘梅灶前玩。 “三嫂,三哥說爹情況好的話要正月下旬回來, 不好的話則要等到二月。唉,我還想和喜子正月十六就去深圳呢,看來是不行了。” 臘梅邊炒菜邊說:“你呀,別惦記去深圳了, 要不就讓喜子找二哥幫忙,去銅礦采礦場干活吧, 那里也要木工的。喜子在外也是每月掙三百多, 回家也能掙三百多, 干嘛跑那么遠?這樣你在家還可以帶如如多好啊。” 肖燕忙搖頭,“那不行, 在家我干啥呀?媽答應好帶如如的。“ “你可以種田啊。”臘梅說,“你們有兩口人的田地, 一年也能收入個七百八吧,夏天還能在我大姐那兒做罐頭掙個兩百,一年也有一千了。你在深圳干的話,不也沒到兩千么, 在家總能方便些。” 肖燕卻不這樣想,她確實會種田,以前在娘家啥活都干過,可她不喜歡在家里。一來她在家種田沒有在外面掙得多,也沒法照顧她meimei,因為她打算把meimei叫出來一起跟她學上漆或是搭棚賣衣服的。 另外,她覺得在家亂七八糟的事太多,哪有在外面一心掙錢好。再說了,她才不會讓喜子求他二哥幫忙呢,免得二嫂又在她面前擺一張傲氣的臉。 肖燕見臘梅一個勁地說在家里多好多好,她最后以一句“我再去廠里能漲不少工資”的話來堵臘梅的嘴。 臘梅見肖燕執意要出去,也不好再說什么了。 第三天,蘇醒和慶子一起去懷市。 慶子聽苗圃的人說銀杏、木棉、秋楓這三種這幾年銷量都很好,但這三樣種子也會相應地貴很多。 慶子想先承包兩畝地試種,所以也不需太多種子,因為每斤有一百多顆種子,發芽移栽的話,一畝地能密栽四千多棵小苗。 也就是說,每樣樹種買十五斤左右就差不多了,因為成活率一般都是百分之六七十。總共四十五斤的種子,要七百多塊錢。 慶子沒那么多錢,自然是跟他大哥蘇醒借。 買了種子后,慶子跟著苗圃的人學怎么處理種子,播種前有的種子要用濕泥沙泡好多天,有的只是用溫發泡幾個小時,各有不同。 慶子在那兒邊學邊記筆記,蘇醒卻跑去找人問水果種子,沒想到這里還真有不少適合南方種的水果種子。 蘇醒一心想做各種罐頭,至于蘋果和梨這種他是沒法種的,因為沒大片地方,他只能種小株的,點地小的。 最后他咬咬牙,買了不少葡萄種和菠蘿種。 買回來后,紅梅震驚,“你打算包地種?” 蘇醒嘿嘿直笑,“爹現在不能種地,把爹的那些包過來,然后再包個三四畝吧,反正那么多人修路或搞去銅礦建設去了,難道你還擔心包不到地?” 紅梅氣嘟嘟地說:“這事你咋不跟我商量,葡萄種子播種后得兩三年才能結果。菠蘿我倒是不懂,肯定也要很長時間,你還真打算當什么‘水果大王’啊,弄這么多種子回來。” 蘇醒搖晃著紅梅的胳膊說:“你別生氣嘛,我可不是想當什么‘水果大王’,我就是尋思著菠蘿和葡萄也能做罐頭。葡萄多好,像桃樹一樣,一旦種下就一勞永逸,平時只需打理不需每年栽種。菠蘿倒是麻煩些,一年多就能結果,但每年都要種,不過以后可以自己留種,不需每年花錢去買。” “每年都種多麻煩呀!”紅梅說,她覺得今年雖然活不多,閑了些,但種葡萄就足夠了,怎么還種什么菠蘿,每年倒騰,太累了。 蘇醒見她不高興了,說:“麻煩也有麻煩的好處,你不是想搞個長期有活的作坊么,菠蘿分春果、夏果、秋果、冬果,比如今年春天播種,明年夏天能收,今年夏天種的呢,明年秋天就能收。這樣一來,咱們一年四季都能做罐頭了。” 聽蘇醒這么一說,紅梅眼神亮了,轉而又憂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