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笑道：“他這不是懂事，而是樂在其中嘛。”

    紅梅又指著電視說：“你看，最近很多農(nóng)村搞小作坊，有做雞毛撣子的，有做香油的，也有燒酒的。我就在想啊，咱家能不能也搞這么個小作坊，長期有活干，一年到頭只有夏天那么五十來天的活，以后還真是不好找人。長期干的話，咱掙的也多嘛?！?/br>
    其實蘇醒心里也想過，短期的還真很難做長久，可到底做什么呢，他一籌莫展。

    “你想到什么了？”蘇醒忙問。

    紅梅搖頭，“人家做雞毛撣子是因為有人養(yǎng)雞，咱桃林旁邊倒是有人養(yǎng)雞，但人家是出售活雞，有穩(wěn)定的銷路，咱們不可能拔人家雞毛吧？至于做香油或燒酒，也不太現(xiàn)實，咱這兒都沒人種芝麻沒法做香油，燒酒更不可能，現(xiàn)在家家戶戶想多種點棉花，只留一點兒田種稻谷夠一家人吃和交公糧就行，沒有多的可賣。”

    蘇醒點頭，“也是，咱不能模仿人家，得自己想個新的路子。你也別急，咱慢慢想，或許到明年就能想出個好路子了?！?/br>
    他們倆正說著話呢，桂芝牽著大毛二毛過來了。

    “嫂子，你聽說了沒，村小的校長說，明年開春村小會開學(xué)前班，咱村里好多人都想把孩子送去。”

    紅梅把樂樂的玩具遞給大毛二毛玩，再給桂芝端了把椅子，說：“我也聽說了，但咱們孩子太小了，學(xué)前班不得六歲才能上么，因為七歲才能上小學(xué)呀?！?/br>
    “村小校長說了，滿了四歲就能上！只不過讀一年級之前得多讀幾年的學(xué)前班了。我在想，要不開春后就送孩子去，到時候找找學(xué)校，讓他們六歲就讀一年級得了?！?/br>
    學(xué)前班是另收費的，村小這樣做也是模樣別的學(xué)校，這樣既可以方便老百姓又可以創(chuàng)點收。別的學(xué)校九月份就這么做了，所以蘇家河的村小就打算年后開學(xué)前班。

    桂芝尋思著兩個孩子馬上就四周歲了，去上學(xué)前班既能學(xué)到知識，又不用大人費勁看著，兩全其美。

    紅梅有些猶豫，看著蘇醒。

    蘇醒是不打算讓孩子去的，“孩子太小，上學(xué)前班估計也學(xué)到什么東西，一天坐那么久上課，我怕樂樂堅持不住。桂芝，大毛二毛在家玩也不怎么需要人帶著，你還是別送他們?nèi)チ?，讓他們在家玩吧。?/br>
    桂芝有點驚訝，她以為紅梅和蘇醒肯定是特別愿意送孩子去的。

    “嫂子，你和哥想法一樣？”

    紅梅想了想，點頭說：“我們倆不忙，自己帶著孩子就行，年紀(jì)這么小去學(xué)校我真有點不放心。要是有幼兒園就好了，老師把吃喝拉撒全管了，村小可不一樣，老師只負(fù)責(zé)上課的?！?/br>
    “那有什么不放心的，學(xué)校有老師管著，中午咱送飯到學(xué)校吃唄，反正路也不遠(yuǎn)，孩子還能讀書寫字，多好啊?！?/br>
    桂芝在這里沒得到認(rèn)同感，有些失望，再坐了會兒就回去了。

    她和福子想法一樣，送孩子去學(xué)校是最好不過了，既有人管著又能學(xué)東西，在學(xué)校還安全。學(xué)費又不高，一到五年級是二十二塊，學(xué)前班是五十塊。

    一個學(xué)期才五十塊，誰都能付得起。村小在六隊，離家只有十五分鐘的路程，也近便。如果怕孩子小走在路上不安全，大人可以接送嘛。

    桂芝走后，紅梅又有點猶豫了，推推蘇醒說：“等明年開春你去村小打聽打聽，看哪個老師教學(xué)前班，要真是個負(fù)責(zé)的老師，咱把樂樂也送去吧?！?/br>
    “再負(fù)責(zé)的老師也只是上課教教孩子，他們又不是幼兒園的老師，還能帶孩子呀？樂樂還太小了?！?/br>
    紅梅是有自己的小算盤的，說：“你可能不懂桂芝的心思，要是大毛二毛上個兩年半學(xué)前班，學(xué)校也不好意思再讓孩子接著上了，肯定同意他們上一年級，最近年齡卡得又不嚴(yán)。早上一年多好啊，咱家樂樂可不要滿七周歲再上一年級，因為他是臘月生的，到時候就七歲半了?！?/br>
    蘇醒這一聽，覺得也有道理。要是同歲的孩子都上二年級去了，樂樂才上一年級，他心里也會不高興的。

    “這樣吧，明年九月份再讓樂樂去。大毛二毛上兩年半的學(xué)前班，咱樂樂上兩年學(xué)前班，這也差不到哪里去，反正學(xué)?？ǖ貌粐?yán)，實在不行咱給學(xué)校送些禮唄?！?/br>
    紅梅覺得這個辦法可行，就叫蘇醒去菜地?fù)癫俗鐾盹垼o兩個孩子洗澡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轉(zhuǎn)眼到了冬月中旬, 棉花也摘得差不多了，半個月去摘一回都行。

    蘇醒和紅梅最近比較閑, 看新聞看電視劇，琢磨琢磨作坊的事，然后就是帶孩子。

    當(dāng)然，蘇醒廚藝可沒松懈, 隔三差五做幾個好菜，看著紅梅和樂樂、妞妞吃得滿足, 蘇醒做菜的熱情只升不減。

    一天上午，李光禮來收棉花，村里不少人忙著把棉花往路邊扛。

    李光禮和他親戚分開干之后他就買了新拖拉機，他忙著看棉花品相定價, 又忙著稱重，還要仔細(xì)檢查怕有人把差棉花摻進好品相的棉花里, 那樣可就虧大了。

    李光禮雖然有經(jīng)驗, 但也扛不住這么忙, 蘇醒來賣棉花自然會幫忙。

    “光禮，以前你老婆不是跟你一塊出來么, 你一個人我看真忙不過來。”

    李光禮氣壞了，“你啥記性, 不把我事當(dāng)事吧，喜酒真是白喝了。我老婆才生孩子，不得在家?guī)а剑⒆拥贸阅?！?/br>
    蘇醒拍著腦門, “瞧我這記性，怎么把這大事給忘了?！?/br>
    “你是不是也想和銅礦掛點鉤，琢磨這事腦袋都暈乎了？我老婆最近天天在我耳邊聒噪，叫我別販水果和棉花，找人托關(guān)系進銅礦才是大事?？墒倾~礦現(xiàn)在剛搞建設(shè)，也不知啥時候開始運作開采，我去干嘛，當(dāng)苦勞力么，還是算了吧。”

    來賣棉花的還有慶子，他見大哥沒接話就笑著說：“現(xiàn)在是苦勞力，不過以后要能成為銅礦正式工人還是不錯的。不過你們這些做生意的瞧不上，我大哥才懶得……咦，那不是冬子嗎？”

    只見前面停著一輛班車，一個光頭男從車上走下來，他還往這邊張望了幾眼。蘇冬因一九八六年偷他堂哥強子的錢被判了兩年，現(xiàn)在終于出來了。

    “冬子，你出來啦，快過來說說話，大家都在呢！”有人招呼著。

    冬子紅著臉過來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冬天了，他頂著光頭看著都冷。

    蘇醒摸了摸蘇冬的光溜腦袋說：“等會兒回家找個帽子戴吧。”

    蘇冬笑了笑，但笑得很靦腆甚至有點不自在，出獄本是件開心痛快的事，但他那樣似乎比以前怯懦許多，這是坐牢坐怕了。

    有人想起蘇醒當(dāng)年坐牢回來也是光頭的樣子，笑著說：“蘇老板有經(jīng)驗，知道腦袋瓜子冷。”

    蘇冬聽愣了，心想這不是“醒大個”么，啥時候成什么“蘇老板”了，他錯過了什么？

    蘇醒很理解蘇冬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問：“冬子，這兩年你在里面勞動累不累？”

    蘇冬搖頭，“就是給一個葡萄園鋤草、修剪、除蟲、收摘，活不累就是工錢太少，干一天才五毛錢。不過平時也只是買些日用品，也夠花的?！?/br>
    蘇醒聽到“葡萄園”三個字腦子里停滯了一下。

    這時有人催道：“冬子，你趕緊去大沿山報名，再不報名額快滿了。”

    “啥？”蘇冬又暈乎了。

    蘇醒拍拍他的肩說：“不急，你先回家見見家里人，問清楚了事情再說，別聽他們急吼吼的?！?/br>
    蘇冬真是有些暈頭轉(zhuǎn)向了，感覺啥都聽不懂似的，他木訥地點頭，“好，那我先回家了。”

    慶子見蘇冬走了，小聲說：“這冬子咋變得木頭木腦的？”

    蘇醒白了慶子一眼，“他啥都不知道，聽你們扯一堆他根本聽不懂的事，能不犯暈乎么？你是不是還想當(dāng)工人，想當(dāng)自己就去報名，別心里惦記著卻又怕我說你。我現(xiàn)在做不了你的主，你得自己拿主意?！?/br>
    “不不不……不當(dāng)，明年再說?！睉c子趕緊把幾袋棉花扛到李光禮面前。

    蘇醒幫李光禮稱重裝車，最后他才把自己的棉花賣了。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嘀咕著“葡萄園呀葡萄園，葡萄能干啥呢？能吃、能賣，還能……能做罐頭么？好像‘甜滋滋’廠沒有這種罐頭吧?！?/br>
    一路嘀咕到家，他把賣棉花的錢交給紅梅，紅梅就拿出本子記賬。

    “紅梅，冬子出來了，他說在里面勞動經(jīng)常打理葡萄園，你說葡萄能用來干啥？”

    樂樂湊過來說：“爸，葡萄可以吃呀，特別特別好吃呢，我就吃過一回。”

    蘇醒摸摸樂樂的頭說：“兒子，除了吃你能想點別的么？”

    樂樂撅著嘴，灰溜溜地跑出去了。

    紅梅記好了賬，抬頭說：“冬子他媽最近一直在數(shù)著日子，他可算回來了。你剛才是說……葡萄么，葡萄可以做罐頭，可以壓果汁，還可以做葡萄酒！”

    蘇醒騰地一下站起來，“真可以做罐頭？”

    “可以呀，我前段時間去鎮(zhèn)上買東西還見過呢。你尋思啥，咱這里又沒人種葡萄，想做罐頭也不成啊?！?/br>
    紅梅收好賬本，“肖燕剛才抱著如如過來玩，說喜子來信了，臘月初四晚上到家，還說軍軍在玉珍那兒學(xué)得不錯，喜子去玉珍店里看過兩回?！?/br>
    蘇醒也沒再想葡萄的事了，問：“軍軍不和喜子一起回來嗎？”

    “喜子說軍軍那兒年底特別忙，估計得年后回來。這孩子，看來都沒法和家人一起過年了。軍軍應(yīng)該也給家里寫信說這事了，我爹媽現(xiàn)在心里肯定不好受?！?/br>
    蘇醒也尋思著軍軍才十五歲，這出去幾個月就要在外面過年，也是有些不放心。他準(zhǔn)備來老屋這里找肖燕，把喜子的信再仔細(xì)看一遍。

    這會子樂樂和大毛二毛一起在老屋前玩，三個人你追我趕的。

    突然，二毛被一把笤帚絆倒了，往前一摔，腦門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頓時嗷嗷地哭起來。

    桂芝剛摘棉花回來，在屋里裝袋呢，聽到哭聲她趕緊跑出來。

    見二毛腦門上摔出一個好大的包，她心疼地手顫了一下，想也沒想就用手去揉。

    樂樂忙喊道：“二嬸，我媽說摔出大包不能揉?！?/br>
    桂芝的手停在半空，問：“樂樂，是誰把你二毛哥推倒的？”

    “是他自己摔的?！睒窐氛J(rèn)真地說。

    桂芝還有些不信，再看著大毛，大毛點著頭，“是弟弟自己摔的?！?/br>
    方荷花聞聲也過來了，“你問這個干啥，誰還能故意推二毛不成？你看這里有把笤帚，肯定是絆倒的?！?/br>
    桂芝沒再說話，看著二毛那腦門上的大包，又見二毛哭得撕心裂肺，桂芝心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恰巧這個時候蘇醒也走過來了，“趕緊用冷毛巾敷，這樣消腫快?！?/br>
    桂芝趕緊進屋了找毛巾，蘇醒還喊道，“一定要冷敷，不能用熱水，否則腫得更嚇人?！?/br>
    蘇醒跟紅梅最近從電視里學(xué)到一些照顧孩子的技巧，懂得一些護理知識。

    桂芝拿著浸過涼水的毛巾出來給二毛敷，這邊二毛哭得厲害，路邊又見慶子哼哧哼哧地跑回來，還背著他爹蘇保國。

    “咋了這是？”蘇醒緊張地迎上去。

    慶子喘著氣說：“爹說他在田里彎腰摘著低枝上的棉花，這一彎下去就直不起來了。我在旁邊田里見爹倒在了棉花田里，就趕緊把他背了回來?！?/br>
    蘇保國疼得人發(fā)虛，話都不想說。慶子把他背進屋，往床上放時，他疼得齜牙咧嘴，在孩子們面前也沒忍住叫喚了起來。

    “哎喲，疼……疼死了，這腰要斷了喲！”

    蘇保國躺在床上仍然疼，頭上大汗淋漓的。

    方荷花過來給他擦汗，“他爹，你這是老毛病又犯了，你除了腰疼還有哪兒不舒服呈？”

    蘇保國想翻身根本翻不了，大腿都麻木了。

    他自己也有些慌，“完了，我腿都麻了，我不會要癱吧？”

    蘇醒這一聽感覺不能再拖了，“爹，我們送你去醫(yī)院吧，平時你總說腰疼是彎腰多了累的，沒啥大毛病，可你現(xiàn)在腿都麻了，再不治的話要出大事！”

    蘇保國可不想癱在床上，就說：“好吧，可我現(xiàn)在這樣也沒法去醫(yī)院呀，坐自行車都坐不穩(wěn)，這么遠(yuǎn)的路總不能讓你們背著吧，要不再等等，說不定等會兒就好些?！?/br>
    “爹，別的能等病可不能等，我和慶子拿板車?yán)闳グ伞！碧K醒說。

    方荷花覺得此法可行，“他爹，咱不耽誤，這就去醫(yī)院。”

    慶子聽了這話趕緊去推板車，然后拿出被子墊在板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