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臘月二十六, 方荷花叫紅梅騎自行車去鎮上買點魚回來,年貨都準備好了, 都是紅梅從省里帶回來的。 嚴桂芝說她想和嫂子一起去。 嚴桂芝的家就在鎮上,方荷花覺得她是想趁機回娘家。 這幾天方荷花對嚴桂芝有意見,雖然嚴桂芝干活很勤快,自從她嫁過來家里的大部分家務活都被她搶著干了。 可是方荷花心疼兒子啊, 從蘇福的臉色上就能看出來,嚴桂芝還不肯讓他碰。 雖然兩人躺一床, 但一人睡這頭,一人睡那頭。蘇福半夜偷偷鉆過去時,嚴桂芝能一把將他掀地上去。 這會子方荷花瞅了瞅嚴桂芝,“前天你不是剛回門嗎, 又想回娘家去?” 嚴桂芝怔了怔,她感覺到婆婆對她的不滿, 本來確實想趁機回娘家去的, 又不好直接說, 所以才找借口要跟嫂子一起去鎮上買年貨。 她見婆婆直視著,這個問題不回答不行啊。“媽, 不是,我……我就是想和嫂子一起去玩玩。平時嫂子忙著賣東西, 我倆都沒怎么說過話,所以就想和她一起……” 嚴桂芝說著說著就看向紅梅,像是在求助。 紅梅倒也想知道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和蘇福結婚她是不是后悔了?等會兒在路上可以問問她。 “媽, 要不就讓桂芝跟我一起去吧。” “去吧去吧,早些回來。”方荷花現在瞧著這兩個兒媳,心里煩得很,沒一個讓她省心的。 大兒媳一直不懷孕,二兒媳不肯和她兒子上床,她這個當婆婆的心里確實沒法平靜。 紅梅騎著自行車,讓嚴桂芝坐后面。嚴桂芝才坐上去,自行車就歪歪扭扭起來,紅梅緊張得兩手攥緊自行車的龍頭。 嚴桂芝跳下來,瞧著紅梅那瘦條條的身材,說:“要不我來騎吧,我載你,我重,怕你載不動。” 紅梅趕緊下來了,免得把嚴桂芝載溝里去了,還是坐后面舒服。 嚴桂芝騎了兩年的自行車,載著紅梅像是載小孩子一樣輕松。雖然嚴桂芝是弟媳,紅梅是嫂子,但不明情況的人肯定以為嚴桂芝是大嫂,紅梅才是弟媳,嚴桂芝瞧上去比紅梅明顯大呀。 “桂芝,你討厭福子嗎?”紅梅問。 嚴桂芝腳下踩呀踩,好半天才說:“還好吧,不討厭。” “那你為啥一直不肯和他同房,他是你男人啊。” 嚴桂芝又是好半天不說話。 紅梅以為她不會回答了,沒想到又聽見嚴桂芝說:“過一段時間再說吧,和他還不熟。” “也是,兩個人慢慢有感情了再說。等會兒你是要回娘家嗎?”紅梅又問。 “本來是想回娘家呆幾天,婆婆天天不給我好臉,我哪呆得住。想到我媽見我回去少不了罵我,還是算了吧。”嚴桂芝說完嘆了一氣。 婆婆這幾天心里煩,確實沒給過嚴桂芝好臉色。婆婆不待見,親媽又不理解,難怪她嘆氣呢。 “你后悔嫁給福子嗎?”紅梅感覺自己話有點多啊。 “沒啥后不后悔的,不嫁給他也是嫁給別人。”嚴桂芝回答。 紅梅沒再說什么,免得惹弟媳惱,還以為她是個八婆呢。 到了鎮上,兩人去南邊賣魚的地方挑魚,買了六條魚。打算過年要吃兩條,再留四條腌起來。 紅梅嫌魚濕漉漉的,還腥,讓賣魚的把魚拿東西裝起來,否則她沒法拿。 賣魚的說沒東西可裝,魚不就拎著嘛。 結果嚴桂芝伸手去拎著,右手拎三條,右手拎三條,魚甩了她一身水,她也不嫌臟。 然后她把魚往龍頭左右兩邊一掛,朝紅梅說:“嫂子,是現在走還是再買點啥?” “要不咱倆去那東頭逛逛吧,那里又新開了兩家店。”紅梅想去瞧瞧新開的店到底是賣什么的,說不定可以取取經。 嚴桂芝推著自行車,和紅梅一起去東頭,鎮上許多人都圍在那兒瞧熱鬧。 嚴桂芝怕魚掛在車上被人偷,直接拎著魚往里擠,嚇得大家都往兩邊讓。 上前一看,原來是一家理發店。平時女的要是嫌頭發長了就自個兒拿剪刀剪,男的找村里剃頭的一剃就完事,沒誰去注意發型。 嚴桂芝擠進了門,回頭跟紅梅說:“還能燙頭呢,跟電視里女的那樣,卷卷的。” 紅梅也擠進去瞧,還真有人坐在那兒燙頭,不過就一個女的在燙頭,還有四個男的在那兒排隊理發,說要理成墻上掛圖人物的那種發型。 紅梅平時一般都是扎個馬尾辮,偶爾會編個麻花,嚴桂芝則一直是編個麻花辮。 “嫂子,要不咱倆也燙個頭發。”嚴桂芝說。 “啊?我……我不,咱農村人燙個卷卷頭,會不會被人笑話?” 正在給人燙頭發的女理發師聽見了,大聲說:“只燙劉海和發梢,挺好看的,農村人咋了,不也想好看嗎?” 嚴桂芝直接進去坐下了,說:“老板,我在這里等著,還要多久到我?” “等兩個小時吧。”女理女師說。 紅梅也進來了,“要等兩個小時?這么久!” “燙頭發嘛,哪有那么快,燙一個就得一個小時,不還有四個男的要理發嗎,所以得等兩個小時。” 紅梅拉了拉嚴桂芝,“太久了吧,這一個還沒燙好,也不知效果咋樣。” “我想像電視里說的那樣,從……從頭再來,所以要弄弄頭,換個活法。” 聽嚴桂芝這么說,紅梅只好坐下來陪她,讓女理發師找個盆,她好把魚放下。 忽然,嚴桂芝想到一事,問:“燙頭多少錢?” 女理頭師笑著說:“剛開業半價,四塊錢!” 半價也挺貴,嚴桂芝嘀咕著,她摸摸口袋里的錢,剛好夠。 女理發師一邊給人用東西卷發一邊跟紅梅做思想工作,“要不等會兒你也燙吧,你們姐妹倆一起,我同時做兩個人的也挺省事。” 她以為嚴桂芝是jiejie,紅梅是meimei,所以才說“你們姐妹倆”。 紅梅也懶得糾正她,只是一個勁地搖頭說:“算了,我還是不燙吧。” 雖然電視里的女人燙劉海和發梢挺好看的,但那是城里人,紅梅在省里也偶爾見過,她想等村里很多人都燙了,她再來燙也不遲。 結果女理發師又說:“就今天半價,以后就得八塊錢,一分都不少。” 旁邊在等的一個年輕男的問:“我理那掛圖上的發型多少錢?” “八毛。” 紅梅在想,倒是可以讓蘇醒來理新發型,只要八毛錢。可是想到以后自己來燙發得八塊錢,她覺得太不劃算了,眼前只要四塊的。 她一直猶豫的,嚴桂芝想找個人作陪,也叫她燙。 紅梅為了省那四塊錢,心動了,但還沒松口,說:“現在都十點了,等兩個小時才輪到你,燙完后不得下午一兩點去?家里人還等咱倆回家吃飯呢。” 嚴桂芝擺開著頭發說:“不管了,咱倆沒回去他們也不可能一直等,肯定給咱倆留飯的。” “那好吧,我也燙。”紅梅終于做決定了,心想燙就燙吧,誰怕誰,如果不好看就自己拿剪刀把卷卷給剪掉就行了。 中午十二點,方荷花坐在灶下燒火,心里也憋著火。 蘇醒過來炒菜,方荷花就嚷了起來,“紅梅和桂芝兩個去買魚,這一買就是整整一上午,都十二點了還沒個人影!這哪里是去買魚,是去買星星月亮了吧!” 蘇醒哈哈大笑起來,“媽,瞧你這火氣,桂芝應該是去娘家了吧。” “那你家紅梅呢,也跑桂芝娘家去了?不可能吧,早上我明明不樂意桂芝回娘家,紅梅知道的呀!” 蘇福跑進廚房,“媽,桂芝又回娘家了呀?” 方荷花惱道:“我哪知道,你這又跑哪里去了!” 蘇福睜大了眼,好奇地說:“我和慶子喜子給姑姑和小姨送禮去了呀,早上不是你吩咐的嗎?” 蘇醒邊炒菜邊說:“媽氣糊涂了,擔心兩個兒媳跑掉了喲,兒子又沒兒媳嘍,哈哈。” “我才不擔心呢,她們能跑哪兒去,還能二嫁呀,一個個不省心的!”方荷花說完沖蘇福發火,“你個沒用的,連自個兒老婆都降不住!” 蘇福感覺沒臉,趕緊出去了。 方荷花見蘇福跑出去了,又沖蘇醒嚷,“你也是,多使使勁呀,你都多大了,還沒當爹!” 蘇醒已經炒完了一個菜,見他媽惱得不行,他往鍋里放了些,說:“這個菜媽來炒哈。” 說完,蘇醒也放下鍋鏟跑了。 方荷花氣得直跺腳,“一個個的沒用,一個個的不省心,這是要我的老命啊。” 吃完午飯,再等一個小時,兩個兒媳還沒回來,方荷花感覺自己再氣怕是要氣死,也不管了,跑蘇醒他二嬸家去吐苦水。 二嬸也被兩個兒媳鬧得頭疼,兩人正好可以坐一塊兒去互吐苦水互發牢sao。 等方荷花回來時,她在路上撞見兩個卷發女人! 第五十四章 “你們兩個來找……啊!”桂方荷花嚇得身子往后一跳, “桂芝?紅梅?” 再仔細一瞧,這兩個卷毛女人確實是她的兩個兒媳婦, 沒錯! “你們兩個……”方荷花氣得頭發懵,有些站不穩。 紅梅嚇著了,趕緊過來扶婆婆,“媽, 你這是咋了?” 方荷花喘了幾口粗氣,舒服了些, 再看看兩個兒媳,直翻白眼。 嚴桂芝過來朝方荷花吹氣,“媽,好些了嗎, 不就是燙個頭嗎,你至于……” “吹啥呀吹, 走開走開!”方荷花把嚴桂芝往邊上一扯, 心想她是氣得翻幾個白眼而已, 又沒斷氣! 紅梅和桂芝見婆婆說話聲音大而有力,知道她一點兒事都沒有。 方荷花齜牙咧嘴地看著紅梅, “瞧你這腦門上的卷毛,跟狗毛似的, 還有桂芝,你……你這是……土不土洋不洋的,像啥喲!” 方荷花突然想到鄰居家的兩只土狗,腦門上各有一撮卷毛。她再看看兩個兒媳, 哎喲,還真有點像! 方荷花莫名感到一陣牙疼,酸爽酸爽的。 嚴桂芝淡淡地笑,還用手撥弄一下腦門,“媽,你不覺得我和嫂子變好看了嗎?電視里的女人好多都這樣。” “電視里的女人是明星,你一個農村婦女跟明星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