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難道事后,他還要討好白落櫻?兩個人還要繼續冷戰?她還是不理他? 悶悶的,張茂失望地謹記任何時候都要回答小白、不能不吭氣的自我要求:“……唔?!?/br> 白落櫻低笑,臉貼著他的發絲,側頭,輕輕親了他的發一下。自然,正郁悶的夜神,是完全不知的。 …… 女瑤等人已經出發,日夜兼程地趕向小玉樓。朝廷兵馬、關外魔門十二派,也在發力。小玉樓這邊情況危急,斬教和小玉樓的人被逼入山中樹林,每過一日,戰力就要損失一半。 而消息重新啟動后,小玉樓山上的四大掌門,也收到了洛陽的情況。謝望一怔,心中活動開來:“……女瑤和陛下合作了?陛下……” 曹云章心里沉下,看謝望的表情,便知此人又動了心思。他立刻開口穩住其他三位掌門,厲聲:“爾等在此時還猶豫什么?洛陽勢力已經丟了,想要翻盤,想要有能力跟朝廷談判,跟魔教這一戰,我們就不能輸。我們已經退無可退了!” 他眼睛緊盯著謝掌門:“女瑤前往洛陽,小玉樓出事,她一定會回來的……三位掌門請做好準備,當年小玉樓之事,我們可是每一個都參與了的!你們以為就憑小玉樓的事,即使我們現在認輸,女瑤就會饒過我們么?” “這一戰,勢在必得!” 羅象門的趙琛趙掌門安靜很久,輕微點了頭:“曹掌門所言甚是。” 藥宗那位氣質孤冷的年輕女掌門羅起秀語氣淡淡:“我輩分最低,藥宗勢力也最弱。三位掌門如何說,我便如何做?!?/br> 三大掌門的目光都落到真陽派的謝望謝掌門身上。其實真陽派因為背后原來站的是朝廷,所有事情都參與,所有參與的又不是很多。四大門派中,唯一能抽身的,大約只有謝望。但三個勢均力敵的掌門都看著他……謝望心里長嘆口氣,面上輕輕點頭:“諸位放心,四大門派同仇敵愾,我真陽派不會在這時退出的?!?/br> 回去山頭壓陣,謝望云袖飛揚,儒雅地盤腿而坐,重新閉上了眼。他心中琢磨:為防走漏風聲,我自然不方便多問。情況有變,朝廷勢力敵友不明,希望阿微所做的安排有效……在今后的局勢上,給真陽派保住一片凈土。 其他三位掌門回去,按照約定,一般弟子的戰斗,他們這種地位的人,都不會主動參與。曹云章除了那一道劍,也沒有掉身份地下去跟魔教嘍啰們對打。四大掌門除了壓陣,給各家弟子戒護,還存著保留自己體力,等待女瑤的心—— 以女瑤的脾氣,五使十二影都在小玉樓,斬教的精英都被拖在這里,女瑤一定會來。 他們只要等著。等女瑤來,他們便用四大掌門合計出來的那個心法,一道誅殺女瑤,送女瑤入滅。 《淬陽訣》那般強大的心法失傳,無人指導,斬教下一代想要有武力震懾江湖的教主,會變得無比艱難。女瑤一死,魔門七零八落。哪怕是朝廷針對他們……也有緩和的余地。 只要……女瑤死了就好了啊。 越想越不安,越想越焦急。從天黑打到天亮,再從天亮到天黑。過了幾個晝夜,斬教教徒死了不少,五使十二影的尸體卻還沒見到一具。有這幾個武力強盛的人拖著,斬教豈不是真能拖到女瑤的大部隊趕來? 曹云章立在山上,看向其他三個方向—— 謝望閉目養神,毫無焦躁感;藥宗女宗主的氣度居然和謝望有的一比,靜靜坐著,完全不在乎藥宗的弟子死傷慘重。 只有趙琛緊盯著下方戰斗,露出焦慮感。 曹云章冷笑:看來謝望和羅起秀,都是另有打算的意思;朝劍門就是硬拖著,也不能讓他們的打算落實。四大門派,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豈容他謝望和羅起秀置身事外? 曹云章主意一定,當即長身縱起,一聲長嘯后,掠下高山。袖口劍飛,斬向山下—— 萬林松濤滾如浪,戰斗雙方,駭然之下,皆是驚呼: “曹掌門參戰了!” 正道弟子:“太好了!” 而斬教的精英弟子力戰之時,被劍光真氣掀得胸肺大痛。急急退開,吐血不斷后,他們面色鐵青,目露絕望之色——完了。有曹掌門這等戰力入局,他們焉能打得過? 一刀插在地上,虎口震得劇痛連連。金使擦把嘴角的血,蒼白著臉爬起來,吼道:“怕什么?!四使十二影,都跟我一起上!我們這么多高手,不信殺不了那個老匹夫!” “跟我殺——!” 而轉頭,他一把拉下因長時間戰斗而眼神麻木的十二影之一,秦霜河。金使沉默下,說:“你帶人躲起來,等教主?!?/br> 秦霜河吐掉嘴里的血,咳嗽著:“……艸,姓龍的你什么意思?讓我當縮頭烏龜,看兄弟們搏命?” ☆、第91章 1 大地震動, 飛沙走石。天空灰蒙蒙的, 山林四處便是尋人的正道弟子。武功普通的斬教教徒被找到,正道弟子一劍就殺了;斬教武功高的也就這么十來個人, 算是整個魔門的精英弟子足以和四大門派抗衡……但是現在, 是斬教的四使十二影,直接對上四大門派所有的精英弟子。 哪怕有陶華、喻辰、張寶寶這幾個小玉樓的徒弟加入, 戰局也一面倒。 斬教的高手武功很厲害,四大門派的精英弟子也未必多差。更何況,如今不僅是弟子們下場,曹云章那個活了六七十年的老頭子不愛面子,不顧及自己的身份,竟直接下了場。曹云章一旦下場, 如割草般,整個山上鬼哭狼嚎,斬教教徒死傷無數。而金使等人, 就再等不下去了—— “屁!憑什么讓我留下?我和你們一起去!”剛從火線上滾回來的秦霜河頭發亂糟糟, 一身灰撲撲,她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對金使的命令根本不在乎。 而只是說話時間,天邊清色寒光飛掠,地面上的震動聲更大。 金使淡聲:“你是十二影中唯一的女子,合該你留下?!?/br> 秦霜河怒道:“這時候你想起我是女的了?你瞧不起我?我告訴你, 我不比……” 金使神色一凜, 猛扣住她手腕, 帶著她跳躍起上樹,在樹上連縱數里。金使動作極快,輕功了得,在樹林里幾撲之時,還有精力用真氣吼出:“曹云章的劍氣!躲開——” 噗噗噗!土石飛彈,大樹拔地,土如游龍般跳起來,江河浪潮一樣追向四面逃亡的眾人。金使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狂奔,力氣將竭,他硬是拽著秦霜河滾下山坡,躲開身后狼虎一樣追來的致命殺招。而他們身后砰砰砰,一道道劍氣砍到地面上,留在原地沒來得及躲避的斬教教徒,在劍氣下血rou模糊,砰地炸開。臉色蒼白的留下來的幾個教徒中,小嘍啰陸嘉手緊緊捂著懷里襁褓中小孩兒的嘴。陸嘉睜直眼,神色空洞地看看四周——又死了一堆人,斷了的胳膊、腿就丟在他身邊。 其他活著的幾使十二影焦急道:“金使大人,沒時間了!” 曹云章帶領的朝劍門的戰力提升太快,而他們或多或少有傷亡,根本比不過。金使救了秦霜河一命,堵了這個聒噪女人的話。秦霜河被金使一手拍在后腦勺上,頭埋到了草叢中。劍氣飛離,她吐掉嘴里的草,要爬起時,聽到其他人催促金使。她心里大急,仰頭要再辯時,看到金使嚴肅凝重的面孔,他抬手示意她閉嘴。 秦霜河愣了一下。 金使龍閉月是個英俊不凡、卻吊兒郎當的男人。愛美人愛金錢,然為了權勢,金錢美人皆可拋。龍閉月這個男人,為了爬上更高的位置,他能厚著臉皮去跟斬教的圣女白落櫻求親,還能要死要活地抱著教主大腿不肯放手。他何等的猥.瑣,時不時就拉著兄弟們談論女人,回味無窮滋味;他嘿嘿笑著時,就能把棟梁少年掰壞,走向歪路。 十二影在斬教的排名在五使之下,金使又是五使排名之首。秦霜河明面上聽金使調遣,但她心里非??床簧线@個上峰。倒在女人身上就爬不起來,留著哈拉子討好教主……但金使忽然正經起來,肅著臉的時候,他身上上位者的威嚴,第一次讓秦霜河恍惚,覺得這是自己的上峰。 金使冷淡道:“你一個女的,還有一個小孩兒牽著你。兇多吉少,我看你是一定會拖累我們的。教主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到,四大門派的人太厲害了……我們必須要留下人活著。” “還有火使也留下。土使死了,你現在在四使中武力最弱,但再弱,有我們在,你和秦霜河護著這些教徒找個樹洞什么的躲起來的能力還是有的吧?” “對你們沒別的要求。就是活下去,等援助?!?/br> 斬教中忽有一人嘀咕插口:“萬一沒人援呢……” 這人話一落,目中驚駭,就見金使一掌拍出,他只看得眼前一黑,人就叮咣倒地,死了。林中一滯,所有人目色兇惡地看向死去的人,再回頭用復雜眼神看金使。陸嘉把懷里的小阿照抱到貼心臟處,發著呆,和斬教活著的教徒們一起看向站起來的金使。 金使淡聲:“女瑤教主一定會來的?!?/br> “我斬教常年在關外,資源什么的都比不上中原。咱們斬教有自知之明,別的不敢跟四大門派比,沒有什么規定,也沒要求去做什么門派任務。咱們不給弟子什么好處,想要福利,自己去爭去搶,高層人士也從不給手下弟子許諾。但是有一點,我們一定比四大門派強——那就是任何時候,教主都不會拋棄我們!” “誰要是覺得教主會拋棄我們,站出去,我親自送他去四大門派那里投誠!” 林中風獵獵,灰塵亂飛,立在金使身后的其他幾使、十二影中除了秦霜河的其他十一個人,還包括陶華等小玉樓三人。他們面無表情,長身直立,盯著秦霜河等人身后的殘留教徒。教徒們沒有說話,沒人站出去。 遠方再來爆炸聲,轟響如雷! 劍光飛馳! 火使平靜的,從金使身后走出。在秦霜河震驚睜大的目光下,火使走出十步,走到了秦霜河這一邊。他回過頭,向金使拱手:“大人放心。我拼死,也會盡量保大家等到援助?!?/br> 是一天,兩天,五天……都會等下去。 金使點頭,眼神掃過衣衫襤褸、神情疲憊的一眾普通教徒,掃過陸嘉和他懷里迷瞪著眼看大家的小阿照,掃過臉色僵硬的秦霜河,和神情堅毅、果斷服從安排的火使。他笑了下:“各位珍重?!?/br> 眾多站在秦霜河身后的普通教徒們目露悲哀之色,眼睜睜看著金使等高手轉身,往戰斗的中央地段走去。這些高手們才是斬教的精英,才是斬教最有價值、最該活著的人。死上百個普通弟子,都不如死一個高手,對斬教的損失大。然而為了保護他們普通人,面對曹云章的戰力,出去戰斗的,反而是這些高手……在為他們爭取活命的希望。 五使十二影??! 江湖的傳說。 他們斬教人心里的大人物! 眾人喊道:“大人、大人……” “讓我們去吧,讓我們和他們消磨時間吧?!?/br> “大人,斬教不能沒有你們?。 ?/br> 嘈雜聲亂,嗡嗡嗡,陸嘉眸子縮著,看身邊所有人都想涌出去,想追上金使那十來個男人。但是他們已經跑出幾步,卻聽秦霜河怒吼:“閉嘴!都給我停下!大人的命令你們要違背么?大人的話你們沒聽到么?” “都給我留步!好好保護好你們自己,你們活著,才是我教的希望!” 眾人止步,目中悲哀之色更重。他們目不轉睛地看著晦暗林中,黑魆魆下,那一個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從樹旁、灌木旁刷過去,踩著一地尸體走出去。個個威武不凡,個個在江湖上名聲不小,他們或高或矮,或瘦或胖,或擅于用刀,或喜歡徒手而戰,或最愛使jian計……他們都走了出去,迎上曹云章! 為了阻止曹云章的殺戮! “龍閉月,等一下!”秦霜河怔愣一會兒,神情幾番掙扎。她猛扭頭,從身后陸嘉的懷里搶過自己的孩兒阿照。她抱著阿照,快步跌撞地追上前面的男人。其他男人繼續走,金使停下步子,回頭不解地看著這個女人抱著孩子撲過來。 金使皺眉,不耐煩道:“讓你老實待著,你又有什么事?” 秦霜河將懷里的阿照遞出去,阿照黑葡萄的眼睛眨啊眨,看到金使就露出歡喜要抱的手勢。他已經開始學說話,他清脆響亮地喊了一聲:“爹!” 金使忍不住笑了,伸手接過這個小孩兒。戰況危急,他短暫地放松精神,屈起手指彈了懷里小孩的臉蛋一下,嘿笑道:“這傻小子,還管我叫‘爹’呢。不過姓秦的,你帶他過來干什么?” 秦霜河靜靜的:“叫你‘爹’,也不一定是叫錯。” 金使:“……” 他彎曲的擁著懷里襁褓的手僵住,眼神瞬間呆滯,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面前的秦霜河。他手臂禁不住發抖,繃著臉,唇抖了兩下,滿臉露出驚恐懼怕之色。他顫聲:“你你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說這不是我的孩子么?” 秦霜河笑一下。 伸手把她那個寶貝兒抱過來,低頭逗了逗,在孩兒的臉上親一口。秦霜河心滿意足,抱著自己的小孩兒就要走回自己原來的位置。她身后的金使卻要瘋了,抓狂地拽住她手臂,怒聲逼問:“到底怎么回事?這到底是不是我的兒子?我是不是他父親?” 秦霜河扭頭,嫣然一笑。 她現在一身血一身傷的,臉也青了半天,頭發雜亂似枯草。她的形象稱不上好,一笑之下,非但不賞心悅目,還笑得很讓人驚嚇。秦霜河抱著她的小阿照,面對身后男人的追問,幽幽道:“龍閉月,我的阿照,到底是不是你的兒子,我不會告訴你?!?/br> 金使:“……” 秦霜河:“你要想知道答案,你自己去找吧?!?/br> 她抱著阿照,走得頭也不回,瀟灑無比。她走向自己保護的普通教眾中,教徒們面對這驚天八卦,為金使等人傷心之余,眼睛看著秦霜河秦大人,表情變得格外精彩。在秦霜河背后,金使立在原地,瞇著眼看秦霜河抱著孩子就那么走了。 半晌,金使扯嘴角,懶散的,噗嗤笑了一聲。 他和氣地笑了笑,抬手跟趴在秦霜河肩上探頭探腦的小孩兒擺了擺,無聲地告了個別。小阿照睜著大眼睛,再次叫了一聲“爹”。秦霜河背脊僵硬、顫抖,她忍了半天后,忽然扭頭,向后方看去——她看到金使已經背過身,已經跨步縱起,追向那幾個已經走遠的兄弟們。 他沒再回頭了。 他無聲地擺手,溫和地露笑,只有阿照清晰地注意到,看到。秦霜河再回頭時,一點兒痕跡也沒看到。秦霜河發著怔,看那些人走遠。五使十二影,死了一使,留下火使和秦霜河,只剩下十四個人。十四個人加上想要找師父的陶華三徒弟,也不過堪堪十七人。 堪堪十七個高手,跟曹云章、朝劍門高手們為戰。 結局幾乎已經注定。 秦霜河的眼淚猝不及防地掉落,砸在土地上。 她心里吼“再見”“一定會再見的”,她目中迸發出仇恨忍耐之色,怒吼道:“走!”她和火使帶著一眾弟子,東躲西藏,在林子里爬摸打滾。有金使那些人幫他們緩和壓力,他們面對的戰力比之前弱了很多。 再有追上來、找到他們的正道弟子——秦霜河:“殺!殺出去!” 他們要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