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一泡尿結束后,身心舒暢,陸嘉松口氣,慢悠悠地系上褲腰帶,哼哼了兩聲,瞇著眼晃悠悠地往回走。忽然間,他視線中看到一個人影,呆愣愣地從他肩側擦過去,無視他,繼續往前走。 陸嘉擦擦眼睛,張口結舌:“任毅!艸你小子干什么呢,嚇老子一跳,都不跟老子招呼一聲。” 他罵罵咧咧幾句,和他一起從青蓮教出來的、同是小嘍啰的任毅卻好像壓根沒聽到他的話,仍然踩著僵硬的步子往前走。陸嘉怒目,想這小子裝什么呢?以為攀上金使、秦姐那幾個斬教高層,就不把自己這個同僚放在眼里了啊。 陸嘉心里很不痛快:雖然兩個都是小嘍啰,但是任毅比他更機靈,比他更會討好人。待在小玉樓山上這半年,任毅就把斬教上層哄得眉開眼笑。女瑤不在的時候,任毅都不用干活抵罪了。 然而陸嘉卻還在干活,伺候幾位大爺! 現在任毅不理他,陸嘉心里一陣惱,沖上去對任毅后腦勺呼了一巴掌:“喂,跟你說話呢,看不見我啊——” 他這么一巴掌,總算讓僵尸一般呆滯的任毅停住了腳步。任毅抬頭,眼神空洞,木愣愣地看向湊到自己眼皮下的陸某人。他的聲音機械一般沒有活人的生氣:“陸嘉。” 陸嘉涌到口邊的話突得縮了回去,眼神驟得一扎。身為武功差的小人物,從來都有自知之明,對眼前的不正常都比旁人反應更快些。陸嘉繃著身子,神色卻盡量不變,然他的眼睛,卻忍不住盯住了任毅鮮血淋淋的手。 陸嘉繃著嗓子:“你、你手上的血怎么回事?你受傷了?小玉樓山上有敵人混進來了?” 他緊張地查看任毅的身體。任毅不動,呆呆地看了眼自己的手,一臉平靜:“哦,不是我的血。” 陸嘉要瘋了:“那這是誰的血?!” 任毅面無表情:“是土使的血。” 陸嘉:“……” 金木水火土,斬教五使。金使排名第一,土使排名最末。土使好大喜功,性格倨傲,喜聽奉承,平時最喜歡任毅這個小子,任毅這個小子也喜歡湊到土使跟前……就是剛才大家喝酒時,土使還和任毅這小子哥倆好地劃拳、醉了后一起倒下去睡了。 陸嘉顫著聲問任毅:“……土使的血?土使為什么會流血?” 任毅一臉平靜,低頭看自己手上的血。他似忘了,皺眉想了一下,才慢慢說:“我殺了他。” 陸嘉大吼,抓住任毅的肩:“你說什么?!你殺了土使?你怎么殺得了?” 任毅:“他喝多了,醉得醒不過來。我脖子疼,醒過來后看見他睡在旁邊。我拿匕首割他的脖頸,他睜開一次眼后看到了我,又閉上眼睡了。然后我割破了他的脖子,流了很多血,他就死了。” 陸嘉:“……” 陸嘉渾身發寒,他傻眼地看著任毅手上的血,看任毅那無所謂的表情。他心里發抖,想這是為什么?任毅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們兩個小人物,好不容易從青蓮教逃出,被人打被人罵,還在滄浪派中被穿琵琶骨,被廢武功……他們在大人物的腳底下打轉,他們好不容易擺脫了那種命運,到斬教……女瑤不在乎他們以前是做什么的,女瑤給了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他們感激女瑤! 任毅卻殺了土使! 土使對任毅那么放心,他在喝醉的時候醒過來一次,他看到了任毅,卻沒想過任毅要殺他……不,任毅不會殺土使的……陸嘉忽然想起什么,伸掌去拍任毅的脖子,吼道:“你是不是被蠱蟲控制了?是不是有青蓮教的人在附近?快,快擺脫那蠱蟲……” 青蓮教為了不讓他們兩個背叛,在他們兩人體內種了蠱。但是青蓮教的人都死了啊,他們明明已經不受控制了啊……電光火石,陸嘉想起了一個人。他咬著牙關:“夏、夏、夏杰……” 他出掌要扣住任毅,但任毅手一甩,就把陸嘉甩開。陸嘉摔在地上,喝一聲后爬起來重新沖向任毅。任毅手里的匕首揮來,明明失去了武功,他這會兒突然變厲害了很多。心知都是蠱蟲的控制,陸嘉咬緊腮幫,拼力想攔下任毅。 任毅說:“再攔我我就殺了你。” 被打倒砸在地上的陸嘉喘著氣,睜大豆子一樣的眼:“你要殺誰?你清醒一點!你連我都……” 他趁著說話的功夫、任毅聆聽的功夫沖上去,但是再次被任毅打趴。這一次,任毅手里沒留情,隨手一甩,將陸嘉摔到了山石上。陸嘉臉上熱乎乎的,血液沿著額頭向下流。陸嘉拼命想保持清醒,但血的流失讓他頭腦發昏。 他勉強站起來,再“噗通”一聲跪下,成“大”字型摔了下去。這一次,陸嘉閉上了眼,再沒有醒來。 而任毅握著匕首,呆愣地站了一會兒。他抓著匕首的手時緊時松,他站在昏過去的陸嘉面前,手里的匕首只要向下一松,陸嘉就會死了。土使死了,陸嘉死了……在他變得簡單的思維里,只要這樣,就沒有人發現他的秘密了。 但是任毅握著這個匕首,他的肌rou繃著,他的眼瞳驟漲驟縮。他的手發抖,匕首沒有刺下去……他吹了一會兒冷風,緩緩的,將視線從昏迷流血的陸嘉身上移開。他看向一個方向,那個方向是山中人居住的屋舍。小玉樓的人都在露天喝酒,武功高手們不怕凍著,那片屋舍所在地,只有一間屋子亮著燈…… 任毅抬起自己沉重的腿,一步步,向那個方向挪去。 過了不知道多久,流了一地血的陸嘉捂著額頭,醒過來,發呆地坐在土地上。他昏得不安穩,腦中一直有個聲音喊他,提醒他快爬起來。他好不容易醒來,意識回籠,被冷風一吹,一下子發現任毅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任毅會去哪里…… 陸嘉臉上神色糾結,踟躕良久。一個是和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一方是斬教教徒們……任毅殺了土使,任毅還能活么……陸嘉在舌尖上一咬,低頭,猛地擦掉自己臉上不知不覺垂下的淚。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一切都被大人物們擺弄著。沒有希望,只會越來越糟。 他掉過頭,一邊抹掉臉上的淚,一邊往回跑。他趔趔趄趄,跌跌撞撞,往露天酒宴上跑去。他的眼淚不停地滲出,在風中干涉。他想還有救,斬教高手們都在這里,也許還有救……他嘶吼道:“金使!秦姑娘!各位大人們!快醒醒!” 怕高手們發覺,蠱毒很輕微。陸嘉沖回露天喝酒的地方,撲過去一個個搖人。很快,高手們一個個睜開了眼。他們迷瞪著,看到倒在血泊中、尸體已涼的土使,神色一下子變得敏銳。 金使扣住陸嘉的咽喉,冷聲:“怎么回事?” 陸嘉斷斷續續地把自己看到的、自己的猜測說了。他發著抖:“任毅他不見了,肯定是被夏杰控制了……可是小玉樓山這么大,我也不知道他會去哪里……” 空氣中血腥味散開,人斷斷續續地醒來。驟然間,秦霜河打斷他顛三倒四的話:“那里!” 眾人一同看去,見到屋舍的方向,燒起了大火。 秦霜河突得怒吼:“阿照——!我的阿照在屋里睡覺……”她那小兒子,她那軟軟小小的才學說話的阿照…… 她縱起凌空,不管不顧地向火海中沖去。金使后退,抓人的手一松,他一個發抖,連忙追上—— 夜這么深,火那么大,天被照亮了一半。有些東西在丟失,眼睜睜看著,無法彌補。怔怔的,陸嘉被丟在風中,被眾人圍住,他跪了下去。手蓋住臉,肩膀劇烈地發抖—— 他們這么努力! 這么努力的! ☆、第82章 1 夜里火光照天, 住宅區域被火龍包圍。斬教這些醒來的高手們滿頭大汗回去救人, 就是陶華等小玉樓的師徒幾人,也一下子醒了酒,后背出汗——小玉樓地處偏僻, 這么多年,從未出現過這種被人打上門的事! 秦霜河凄聲怒吼:“阿照、阿照!” 她輕功運轉前所未有的快, 連跳帶縱, 不要命一般沖向火海。連金使這樣比她武功高的,這時都要慢她一步。再之后, 是其他的幾使和十一影,見到火海滔滔, 一邊跟隨秦霜河去救人,一邊手指放于唇邊發出一聲呼哨! 滅火!找上山的人! “里面的是任毅……他不是故意的, 不要殺他……”跑在最后的, 是一腳深一腳淺的小嘍啰陸嘉。陸嘉大喘著氣,熱淚被火熏得滿臉縱橫, 他啞著聲音又喊又求人。但他的速度太慢,又沒有斬教弟子為他停留。陸嘉看到遠方的火,聽到秦霜河凄厲的“阿照”呼喚, 他的心越來越涼。 他只能大聲喊:“任毅!任毅你醒一醒, 不要做傻事, 不要再被蠱蟲控制了。你看我就沒被控制……蠱蟲不是萬能的, 你醒過來啊……” 忽然, 火中“砰”一聲似要爆炸, 熱浪卷起,向四周沖散。這股熱浪來勢洶洶,將住宿地的房子木屑掀起,將撲向這片地方的高手們向外撞開。秦霜河跑在最前面,她人已經跨入了院子。金使在后面拽她一下,她反手一掌揮去—— 哽咽怒道:“我的孩子!跟你沒關系!” 金使硬生生被這個瘋女人扇一巴掌,半邊臉都麻了,腫了。大敵當前,他目光寒了下,把火氣憋回去,勸自己不要和這個失去理智的女人計較。秦霜河再次要往火里沖,金使吼一聲:“管好她!”他拽著秦霜河胳膊將她向后一推,秦霜河被推后三丈,跌向了身后趕來的其他同僚懷里。眾人聽到金使的話,連忙箍住秦霜河。 秦霜河發瘋大罵! 而他們目光突然一凝,看到火中一個什么拋了出來。金使凌空躍起,追上向斜外飛去的東西。他的身形如電如夜,在半空中一閃,接住了一個襁褓。襁褓里的幼兒哇哇大哭,整張小臉憋得又青又紫。小阿照哭得凄慘:“爹,娘——” 被眾人按在地上不許亂動的秦霜河一怔,眼眸一縮,然后她猛地躍起,奔向金使:“阿照!” 金使大手蓋住懷里幼兒的臉,眉目一跳,看向眼前炸開的大火——他疾聲:“快退!” 果然,就在他話未落,陷入火中的住宿院落再次爆炸。這次火熱浪潮掀得比之前更大,所幸這里全是高手,金使話音一落,自己一手抱襁褓,一手拖秦霜河,向后迅捷躍出十來丈。他連翻帶跳,狼狽地往后躲,即使這樣,還是被爆炸的火海氣勢沖了一臉。火幾乎燒到他的眉毛上。 其他高手們也狼狽不止。 陶華等人眼睛一縮,失神地看著他們住的地方徹底在火中化為烏有。 金使擦一下眼睛,在某一瞬,他好像看到任毅的影子在火中一閃。但他對任毅并不夠熟悉,只是看到一個影子,并沒來得及多想。在高手們身后,看得最清楚的,是陸嘉。陸嘉也看到了爆炸開的火中被吞噬的人影——他跌坐在地,慘聲:“是任毅,是他!” 陶華:“怎么回事?!” 陸嘉抬頭,看向這個兇悍的提起他衣領的小玉樓大師姊。前所未有,陸嘉露出一個凄楚的笑。他的眼神空白,聲音也輕飄飄的,好像亦被大火吞噬了一般:“我們這樣的小嘍啰出門辦事,青蓮教教主為了防止我們背叛,在我們身上中了蠱。一共兩種蠱:一個是讓我們無條件聽從上位者命令的蠱;一個是讓我們在關鍵時候與敵人同歸于盡的蠱。” “因種蠱的時間太長了,因施蠱的人不是種蠱本人,因每個被種下蠱的人的體質不一樣……這些蠱發作起來,有的會立刻作用,有的卻會等上一等。在我身上的蠱,就是沒有被立即催發的。任毅身上的,就是施蠱人一出手,他就立刻輸的蠱。” “聽誰的話對我們這種小人物來說無所謂,種蠱就種吧。誰更心狠、誰更厲害我們就聽誰的。至于那讓我們自盡的蠱……我和任毅從來都沒打算施用過。活著多好,誰的話不是聽呢,什么苦不能吃啊,我們干嘛要去自盡?我們不想自盡,我們想活著。哪怕被穿琵琶骨的時候,我們互相鼓勁,也沒有一個人催蠱自盡。我們想著斬教就好了,我們的苦日子到頭了,以后不過是被打被罵,其他的都沒有了……” “然后,今晚,任毅催動這個蠱了。他死了。” 眾人齊齊看向金使,看向金使懷里的幼兒。被熟悉的大人圍著,小阿照漸漸不哭了。他眨著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看著四周的熟悉叔叔們,他咯咯笑起來,吮起自己的手指。他還指著大火,用不完整的話斷斷續續:“叔、叔叔、叔叔……” 一時間,只聽到火蓽撥燃燒木頭的聲音,只聽到小孩無憂無慮的笑聲。而圍著阿照的大人們,都看向火焰燒得最旺的地方。陸嘉跪在地上,癡癡看著火海,淚水再次掉下—— 他沒有看到,但是他已經知道阿照是被誰救的。 他捂著臉慘聲:“他最后恢復理智了啊,他想起來自己是誰了……”但是他已經走不出大火了。 任毅站在小嬰兒的搖籃床前,他聽到腦海中不斷催著自己“殺”的聲音。小嬰兒被火嗆醒,哇哇大哭。月光下,任毅的手慢慢伸出,掐向阿照的脖頸。小孩兒不停地哭,他的手力道卻沒有加重。 他靜靜地站了很久,突然想起了流血的土使,想起了大口喝酒的兄弟們。想到陸嘉沒皮沒臉地說“咱們一起在斬教混個小頭領當當”,想到土使拍著胸脯保證“哥哥罩著你”。他想到自己把匕首插進了土使的心臟,想到自己麻木地打暈陸嘉。腦海里讓他“殺”的聲音慢慢弱了,很久后,任毅催動了自己身上的蠱。都是出自青蓮教,沒本事學到高級的蠱,這種低級的蠱,都還是會用的啊。任毅最后咧了一下嘴,閉上了眼。 同歸于盡。 一個小嘍啰,抗衡不了大人物。他一生最大的反抗,就是把阿照從火里扔了出去。 陸嘉喘氣喘得胸腔疼痛,他想到自己和任毅一路從青蓮教混出來。到處被人罵jian細,被人踢來踹去。他們互相鼓勵說“活著就好”,他們膽戰心驚“女瑤要殺我們怎么辦”,他們諂媚地亦步亦趨地跟著程少俠求程少俠保護他們,他們歡喜地趴在搖籃床前逗小阿照笑。魔教不重視他們,四大門派也不記得他們。連任毅死前,金使都沒有完全認出來。死的價值這么低,世上除了他們兩個小嘍啰彼此,也沒人記得他們了。 陸嘉抬頭,看向魔教這些高手們。他咧嘴喃聲:“大人物不該跟大人物對著干么?為什么你們這些厲害的人,總是拿我們開刀?” 一眾斬教高手們眼神閃爍,心情復雜。到底金使臉皮最厚,面無表情道:“誰下的手?不說就殺了你。” 秦霜河瞪他:人家小嘍啰都哭成這樣了,你還如此麻木不仁! 陸嘉擦一把臉上的淚,他勉強讓自己理智一點,哽咽道:“是青蓮教沒有斬草除根的少主夏杰。任毅中了蠱,夏杰一定就在山上。現在任毅死了,夏杰定受到了蠱毒的反噬,受了傷。現在把他抓回來,也許他還在山上。” 一聽此話,高手們當即行動——金使直接命令:“搜山,活捉夏杰!” 所有人立刻反身行動,金使等人臉色難看地離開。女瑤才離開一個月,他們就發生這種事。難道沒有了教主,他們全都是廢物么?小玉樓的半瘋師父突然發癲要撲向火:“師父,師父……”徒弟們連忙把師父攔下,拖著師父離開。離開前,二弟子喻辰用復雜的眼神看一眼還跪在火前、臉色空白的陸嘉。 喻辰嘆口氣:今天小玉樓發生的事,是江湖上的一個縮影。江湖上的事,正道和魔門,從來是不死不休。今日只是死一個任毅,但是風雨將來,放眼整個江湖,不知多少個如任毅這樣的小嘍啰在火海里掙扎—— 糾葛太深,難說誰對誰錯。恩恩怨怨太久,最開始為了什么而敵對已經完全不記得。什么時候,正道和魔門能夠和解,能夠不再對打?什么時候,江湖上能夠平靜下來? 整座小玉樓山上在半夜里亮起了火,火照半邊天,斬教教徒們開始滿山搜尋一個夏杰。如陸嘉所預料的那樣,任毅死后,催蠱的夏杰受到了反噬,立即受傷,吐了血。夏杰沒料到那個小嘍啰這么烈性,他看到了山頭到處亮起的火苗,知道斬教的敵人們一定開始搜他了。夏杰跌跌撞撞地起來,把自己挖開的土坑填上土,不要命地往山下逃去,往自己藏好的船上逃去! 他抓著自己從土坑里挖出來的一個劍柄,夏杰不算江湖人,他在之前只待在青蓮教沒出過遠門。他握著小玉樓山上挖出來的這個劍柄沒命逃,他并不知道這個劍柄意味著什么,并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原本只是想把蠱種到土里,他隨便一挖,就在小玉樓山上挖出了這么個東西。 抓著這個劍柄的夏杰把手里的東西當成勉強可用的廢品武器。他一路吐血,一路慌不擇路地逃到了船上,奮力劃槳逃離小玉樓。 身后火影重重,十數船只追出,斬教的教徒們跳到船上,向受傷的夏杰追出。包圍小玉樓山的四面水如墨汁般,濃烈翻滾。一夜之間,黑云照月,黑水滾滾,映著水面上前后追擊的船只。 天一點點明亮,水面寬廣四面風來,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 女瑤焦慮無比地睜開眼,眼中寒光滲人,將四方觀察她、想從她這里刺探情況的王爺們嚇得后退一步。 日頭越升越至中,今日是過年后的第十天,一眾王爺們都在皇家園林中過家宴。燕王要在今日把女瑤介紹給他們,四大門派留在洛陽的弟子們從王爺們那里聽到消息,不安至極——多么可笑!堂堂燕王,竟然要和魔教教主女瑤定親!這把他們四大門派置于何地?! 朝廷難道是要對江湖重新洗牌么? 因為路途遙遠,因為大雪封路,這些留在洛陽的正道弟子們一直聯系不上自己的門派,他們就一直得不到門派的指令,不知道該拿斬教怎么辦。但是哪怕他們再混,也知道不能讓燕王和女瑤結親。四大門派在朝堂這邊的聲望,決不能降。四大門派的弟子們去找洛陽的王爺們要個說法,這些王爺們也不滿燕王的定親,但是對江湖上的人,王爺們并他們之間的恩怨并不是那么在乎。王爺們哈哈干笑著敷衍了四大門派的人,這就等到了初十這日——四大門派留洛陽的弟子們整合一路,跟隨王爺們,一同來到了皇家園林。他們打算伺機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