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程勿咬緊牙關配合女瑤,他覺自己已是能忍之輩,但碰上女瑤仍甘拜下風。五日后,程勿兩眼空洞、神色迷茫,覺得手腳皆酸痛得不是自己的了。沒日沒夜、每時每刻地練武,他的身體吃不消,精神也高度疲憊。 程少俠跪在地上發抖,他全身被汗打濕。女瑤站在他身后等著他,她一身雪白衣裳,揚袖抬臂若雪飛揚,嫣然曼妙,嬌俏美麗。她淡著臉的樣子,讓她身上有不同于稚嫩相貌的沉穩大氣感。 女瑤:“程勿,起來吧,繼續。” 程勿喘著氣:“練武一直這么辛苦么?” 女瑤:“對啊。不過你要滿懷希望啊,無論我如何磋磨你。” 程勿茫然:“人生一直這么苦么?有苦盡甘來的時候么?” 女瑤:“沒有啊。人生的苦難,就是靠熬啊小勿?!?/br> 夕陽垂垂,山巔高出四面紅霞,風吹來,籠著一跪一站的男女。少年疲憊地跪在前方,望著山崖下濤濤如海的云煙翻滾,看倦鳥在天上游走,奔向晚巢;他的眼睛漆黑,膚色冷白。他單薄的肩身,因數月的習武,已經強健了很多。 長著少女臉、實際并不少女的女瑤手搭在程勿肩上,陪程勿一道看落日向地平線下劃去,霞滿天,火紅的光渡上二人身,盈盈燦燦。 女瑤望著遠方,輕聲:“人生路上,最難的不是看得到的眼前的成功或失敗,而是煎熬,漫長的,看不到未來的煎熬?!?/br> 程勿向后,靠在女瑤腿上歇息。他伸張手臂抱住她的腿,就好像把她摟在懷中一樣。他依靠著她,覺得她這般強大不可摧。他心中酸楚,又心中歡喜。他患得患失,好怕她離開自己—— “小腰,只要你陪著我,所有漫長的、看不到未來的煎熬,我都能忍下去?!?/br> “我只怕你不要我了?!?/br> 落日山巔,二人相依。女瑤低頭看到程少俠仰起的面孔、灼灼的眼神,她忍不住地去撫摸他的臉,對他露出笑容。人生這么漫長,煎熬這樣苦頓,像是一個預言般指引著未來。往后許多年,都不能忘記這樣的話。但是女瑤陪在身邊,程勿便覺得沒什么。 他的希望,就是她帶來的啊。 他是那么、那么、那么的……離不開她。比她以為得還要多。她是他深交的第一個人,無論是在程家、還是在山下,他已經不能沒有她了。 只盼小腰何時能承諾他,答應永遠不離開他。若是她肯承諾,他便是為她死了也甘心。 …… 女瑤帶程勿上山單獨練武的這段時間,等在山下的秦霜河與手下、小玉樓師徒皆無甚大事,他們都不知道,他們的圣女大人白落櫻,尋找女瑤的這一路上有多艱辛,多痛苦。 因白落櫻身邊總是發生一些怪事。 白落櫻進一間客棧想訂一晚上客房。她站在柜臺前笑盈盈地與掌柜說話,掌柜忽然噗通倒地,暈了過去。小二大驚,驚疑不定地沖過來檢查掌柜,再看白落櫻。 白落櫻嚇得忙擺手:“不不不關我的事!我什么也沒做?!?/br> 小二:“你這個女人……啊!” 小二也倒了地。 白落櫻:“……” 后方一片嘩然。她轉頭,眼睛微抽,神色僵硬地看著后方頓時跳起、離她三步遠的客人們。白落櫻上前一步,虛弱解釋道:“我真的沒有……” 一眾客人齊聲驚恐道:“別過來!別靠近我們!你這個女魔頭,你要對我們使什么妖法?告、告訴你,我們不是好惹的!” 白落櫻:“……” 第一次有人在不知道她是誰的前提下,覺得她是妖女。白落櫻垂眼,微微沮喪,同時生氣。 她才開口要說話,就驚恐地看到與她說話的眾位客人噗通噗通、齊齊倒地。白落櫻瞪大眼,后門沖來一個廚娘,見到白落櫻與倒了一地、鴉雀無聲的前堂,廚娘當即跪地捂臉驚呼:“我沒看到你,我沒看到你!魔頭饒命,魔頭不要殺我!” 白落櫻再無他法,只看事情要越鬧越大,客棧外巡邏的官吏要到這邊了。她一跺腳,扔出一枚銀錠說了聲“對不起”。她翻窗,從窗口跳出,躲開了進客棧來的官吏。后方官吏的質問“怎么回事”被她丟在后面,她沒命地逃跑;然很快,她聽到了后方人馬的追逐。 一條街的追趕——“抓住那個女魔頭!她殺了近百人!” 白落櫻東躲西藏,上墻爬樹,跳進巷子里不停轉。她逃了快半個時辰,才躲開了追兵。白落櫻已疲憊無比,手扶著膝蓋大口喘氣。她抹把臉上的汗漬,仰頭沖著高處,喊道:“張茂!你給我出來!我知道是你針對我!” 她氣得扶腰:“你故意的對不對?你要折磨我是不是?” 頭頂無聲音,樹木簌簌在風中搖落,白色斑光中,白姑娘睜大眼睛,眼睛被日頭刺得扎眼。她遮一下眼,再看時,還是在墻頭、樹上沒尋到人際。 白落櫻靜了許久,蹲了下去。她心頭慌亂、懼怕、驚怒,她自以為已經走了那么長時間,夜神怎么會追上。但她一路來的遭遇,都表明有人在暗處對付她。她被折磨得那般辛苦,沒有客棧趕讓她住、沒有飯館肯讓她進門,還經常有大堆人馬要死要活地追她。 想白姑娘被呵護這么多年,什么時候被當成一個女魔頭這么喊打喊殺? 被喊打喊殺的,從來都是他們教主女瑤的專利??? 白落櫻蹲在地上,掉了一會兒眼淚。 她忽的跳起,怒吼道:“你出來!我就脫衣給你看——!” 下一刻,風不動,墻頭突然站著一個冷眼的、拿手中指虎對著她的著黑金色武袍的青年。青年無聲無息立在樹枝伸出的墻上,俯眼看她,冷聲一個字:“脫。” 白落櫻:“……” 氣得倒仰。 混賬啊——! ☆、第61章 1 白姑娘鼓著腮幫子, 仰頭辛苦地瞪著站在墻頭樹叢中的張茂。他的手上指虎一直堅定地指著她,眉英挺, 目深邃,一身武袍貼身,手完全不酸痛。白落櫻氣得無法,火氣慢慢消了,一種無語無奈的、好氣好笑的情緒涌上心頭。夜神找人追人的能力這般強,她之前到底在逃什么? 可是她不逃又不行。這并非玩笑, 而是跟夜神待一起有性命之憂啊。 白落櫻思緒靜下來,瑩粉嬌氣的下巴揚一揚,她那驕矜的眼神兒蕩起,長眉連娟, 眸子黑亮, 何等素凈秀蘊。她穿著粉白衣衫,只瞪人的樣子, 就如春風細雨撩過心扉,張茂的半邊身就麻了—— 世上怎么有小白這么好看的小姑娘啊! 小白姑娘嬌俏無比地翹著朱紅唇珠, 笑瞇瞇:“好呀。但現在大庭廣眾不方便, 你跟我進客棧, 我就脫給你看?!?/br> 張茂冷靜的:“帶路。” 白姑娘沖他皺了下鼻子, 哼一聲, 轉頭便去帶路。她聽不到身后的風聲, 男人的腳步聲, 她疑心張茂是不是走了, 她是不是自由了?這般一踟躕,白落櫻的腳步就緩了下去,她腳尖才稍微向外移了三寸,身后男人的聲音惡鬼一般如影隨形:“怎么不走了?” 白落櫻:“……” 再次感慨世上怎么有這種男人!這種男人怎么讓她攤上! 白落櫻不情不愿地把人領去了一個客棧,真是一點也不驚奇,幾天來她獨自一人住宿時遭遇的各種意外,這一次……都沒有發生。白落櫻更加肯定在背后作惡、讓自己背鍋、吃住皆不好的人,就是夜神了。男人都壞成這樣了,還有色.心……做夢吧混蛋! 進了客房,張茂緊跟而來,將門窗關上,重新選了陰影角落里,狼一樣陰狠的眼神盯著白落櫻。白姑娘又氣又臉紅,跺了跺腳后,手指放到了腰間金色長絳上。她輕輕一扯,絲絳一松,束腰的衣衫就變得寬松。白落櫻眼睛乜一下張茂,繼續慢吞吞地卸下香囊等腰間飾物。 張茂面沉如水,看不到反應。 窗外斑駁的光照在她身上,雪亮一片??蜅M庑凶咝∝溸汉嚷曔h去,屋中白落櫻沖他促狹一笑,緊接著飛快地脫了袖箭、外罩、里衫、裙裾。她利落地將外面衣服脫干凈,粉粉白白一團,如花簇般堆在她腳下。白落櫻嘟著嘴,一腳將繡鞋也踢掉。如今,白落櫻只剩下打底的白色中衣了。中衣拖著秀氣的姑娘,稱得她越發嬌弱。 張茂愣神,手微微抖了下:“……” 他意外,沒想到白落櫻這么干脆。別的姑娘遇此大辱,不該哭哭啼啼跪著來跟他認錯么?為何她脫得這么干脆?! 夜神竟想讓白落櫻受辱,繼而求他,他再大發慈悲地原諒她。這番思維如若被白姑娘知道,當是要一個白眼送給他——笨男人??!對付女人如何能像對付敵人一樣,居然還想女人受辱! 緊接著,張茂的呼吸就微微粗重。他盯著白落櫻胸前的鼓囊如跳躍兔子,目光再向下掃,掃到她纖細的腰身。白落櫻的身材玲瓏有致、粗細婀娜,放在姑娘中也是上等。張茂手慢慢出汗,他看著她,喉結翻滾,瞳眸顏色加深,變得幾多陌生。 白落櫻手放在了中單領口。再脫下去,她就只剩下一個貼身抹胸了。白落櫻揚起睫毛,對張茂嫣然一笑:“夜郎,過來幫我脫么?” 張茂高貴地、冷硬地拒絕:“不!” 白落櫻一窘:“……” 張茂:“說的是你脫,又不是我脫。自己的事自己做,沒人會慣著你的壞毛病。” 白落櫻:“……” 白落櫻驚呆了:這是壞毛病么?天啊…… 白落櫻心里氣得撞墻,怨自己命太苦。張茂這么不配合,她的計劃要如何實現?好吧,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起碼夜神這種敗人好感的反應,說明他真的從來沒被女人玩過。她給他開先例,讓他長記性也好。白姑娘在心中掉了一會兒眼淚,面上則堅強地擺出笑容,裊裊娜娜地走向張茂。 張茂身硬如鐵,愕然地看到白落櫻突然向他撲了過來。張茂皺眉,警惕起來,記起小白絕不如她外表看起來那般純良,她上次還用御笛之術對付他。張茂手一推:“走開!” 但白落櫻已經擁入了他懷中。溫香暖玉投懷,懷里姑娘還對他仰臉笑,雪中青蓮般動人。張茂按在她肩上將她向后推的動作便繼續不下去,他的手指僵硬地屈起抓著她的肩。張茂在心中想:她的肩頭這么小…… 白落櫻蹙眉:“你好硬,我不喜歡。” 張茂沉著臉:“……” 白落櫻嬌聲:“抱我。” 張茂手慢慢攏起,將她緊緊抱入懷中。他將纖瘦的姑娘抱進懷里,他的喉結滾動,他說不出話,但女孩身上熟悉的香味涌入他鼻端,他的手越扣越緊,舍不得她離去。白落櫻將他的手移到自己腰上,咬著唇嗔笑他:“笨蛋夜郎!想脫我衣服你就自己來,別等著我主動?!?/br> 張茂目色沉沉,低著頭幽靜地看她。他的眼中神色內斂,幽黑似海。那海中刀光劍影,然刀光劍影都被他壓制了下去……他的眼中,情根深種。 他總不說話,但他對她動情了。 白落櫻與他專注的眼睛對上,怔然片刻,心口忽然一滯,覺得酸澀。到此時,她才覺得她是妖女,是壞女人,他比她來說實在純良如無害小兔。白落櫻躲開張茂的眼神,手搭在他肩上。她一邊輕輕地偏頭笑,一邊踮腳仰頭,親上他的唇。 男人一愣后,摟在她腰上的手加大力度。 吻變得潮濕,熱情,你追我趕,放浪形骸。 張茂按在白落櫻腰間的手溫度灼燙,燙得白落櫻手腳軟綿,她無力地倒在他懷中。感覺到他猶豫了一下,手便摸了進去,摸上她溫軟的腰線,重重揉捏。姑娘肌膚瑩潤細滑,一摸便動情,張茂手掌用力,快要將白落櫻的腰掐斷。 他目中神色發狠。 他將姑娘抱高放坐在桌上,一邊用力地吻她,一邊發狂地在她腰上一陣亂摸。氣息浮躁,他的手禁不住向上移走。白落櫻瑟縮一下,胸口被人碰觸揉捏,她不躲,反而伸出手臂摟住張茂的脖頸。男人忘情地親吮她,白落櫻面頰染上緋痕,閉著眼,手搭在他后頸上,指尖忽然出現了三枚閃亮的銀針。 只待在他忘情至極時插入他后頸大xue,將他放倒,自己好繼續跑路! 被她媚態所勾,張茂氣喘劇烈,他吻得人唇舌發麻。情.愫如潮水般節節攀升,淹沒二人。張茂一手托住姑娘的臉頰,他親吻她細致眉眼之余,狠心地讓自己抽離出去,緩一口氣。他貼著她的唇,呼吸噴在她鼻尖,他喘著氣問她:“我對你這么好,你為什么要離開我?還殺掉那三個天鼎閣的人?” 兩人面貼面,氣息浮躁下,白落櫻一愣,睜開眼眸:他對她這么好…… 是啊,同行一路,夜神那么窮,還供她吃供她穿陪她救人幫她殺人,他被她騙的團團轉,她還不滿意。白落櫻心中一酸,淚水頓時沾上眼睫,哽意涌喉。她澀澀難言:“我、我……” 張茂覆著粗繭的指腹貼上她眼睛,擦去她眼睫上的淚珠。他忍不住親她眉心,問她:“魔教的那兩個叛徒說,你是怕我,對不對?怕我欺負你,打你,傷害你。所以你才要逃?” 白落櫻眸子一閃。 她被抱在他懷里,委屈滿滿。白落櫻點頭:“大概是這樣的……”雖然她怕的問題更加嚴重些。但如果夜神不是這么可怕,她也不至于那么害怕“欺騙他的事情”暴露。 張茂沉吟:“我聽說斬教有入蠱一術,母蠱子蠱一入人體,身懷子蠱的人必須聽令于母蠱,否則便會七竅流血而亡。你若實在怕我,可將子蠱種給我。那我永不會打罵你了?!?/br> 白落櫻怔忡:他竟……想出這種法子討她歡心? 白落櫻咬著唇,臉色漸漸好了些:“種蠱之術我不會,也非斬教所擅長。我教中除不理俗事的二老,只有教主女瑤被我娘安排,曾入深山跟二老學過皮毛。但女瑤嫌棄種蠱之術乃雕蟲小技,三流之術,她從不屑用那般手段?!?/br> 白落櫻臉紅,悵然道:“我娘細心栽培她,對我從來放任不管。我常覺得我娘更愛女瑤姊姊,畢竟我娘的一身本事都在女瑤那里,我卻什么也不會……我確實本事比不上女瑤,胸襟也比不上她……若你愿意,我是想種蠱的?!?/br> 張茂聽聞,誠實道:“你確實比不上她。” 白落櫻瞪眼:“……不會說話就閉嘴吧你!” 張茂笑一下,然后難得眼神柔軟:“那我們去尋你教主女瑤吧。中了蠱,你就不必怕我變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