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接著轉(zhuǎn)過頭來朝灰湮招了招手,又指了指面前的蒸籠:“哥哥!我想吃這個!” 灰湮走到她旁邊,點(diǎn)了點(diǎn)頭。 岑言正想讓老板給裝幾個,可立時想起個非常致命的問題,問灰湮:“你身上有錢嗎?” 灰湮看向她,不知道她所問何物:“錢?” 岑言心里嘆了句果然如此,又后悔自己怎么沒早一點(diǎn)兒想到,非得等這包子散發(fā)出的濃烈香氣鉆入鼻中,惹得肚里饑腸轆轆才反應(yīng)過來,她在饑餓中努力掙扎了下,最后向灰湮笑了笑:“算啦,感覺也不太好吃,我們回去找敖空小弟,他肯定會管伙食的!” 正想拉著灰湮走,一個裝著好幾個包子的油紙袋突然遞到了她的面前。 岑言抬頭看去,見位面目溫和的少年正向她遞來這紙袋,少年看上去年紀(jì)輕輕,眼睛生得很是好看,如同黑玉一般,能將印在上面的倒影看得一清二楚,睫毛又濃又密,像是黑玉上的一把小刷子。 “吃吧,”少年對她說道。 岑言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天使,可僅存的一絲理智卻打敗了她,她擺了擺手:“謝謝啊,不過無功不受祿,還是算了。” 少年笑了起來,雙唇勾起半月形的弧度:“雖說你是無功不受祿,但我是因?yàn)槟茉诖颂幭喾陿O為有緣才給你吃的,嗯……準(zhǔn)確來說,應(yīng)該是能在人間相逢極為有緣。” 岑言聽完驚訝地瞪大眼,嘴巴張張合合了好半天,只是在重復(fù)一個字:“你你你你……?!” 少年并未回答她,只是本來垂眸看著她的眼睛一下抬了起來,看向站在岑言身后的灰湮:“您說是吧?” 岑言立馬轉(zhuǎn)過身面朝灰湮,見他負(fù)手站立,冷冷地看著這位少年,也沒開口張理他的打算。 少年倒也不在意,可能壓根也沒指望著會灰湮會回答他,目光再度垂了下來,手中裝著包子的油紙袋向前一遞,對正在慢吞吞地將身子轉(zhuǎn)回來的岑言說:“這下包子接受起來能心安理得了吧?” “我……”岑言感覺到白軟皮薄的小包子就在眼前晃來晃去,她喉嚨咕嚕一滾,深呼吸忍了下來,“這更不能吃了啊…說不定你倆什么仇什么怨,在里面給我下個毒啥的。” 少年聽后只是笑,笑完伸出另外一只沒拿紙袋的手指了指自己:“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連淺。” 岑言立刻點(diǎn)頭應(yīng)道:“恩恩連淺你好。” 他又繼續(xù)說道:“因?yàn)檎乒苣虾5木壒剩谘缰羞€有個名號,叫作南鮫皇。” 岑言說不出話了。 連淺笑意更深,本是指向他自己的手越過岑言的肩直指灰湮,問她:“所以你覺得,我會不顧自己子民的生死,當(dāng)著他的面給你下毒嗎?” 最后以岑言伸手訕訕地接過包子而結(jié)束了這場對話。 她遞了一個給灰湮,灰湮淡淡地瞟了一眼,隨后只是道:“你吃吧。” 估計(jì)是不愿意吃不熟的人請的東西,岑言倒不勉強(qiáng),又拿出一個遞給連淺,連淺居然也擺了擺手:“之前已經(jīng)吃過了,這份姑娘吃就好,不用客氣。” 岑言沒法,只得一個人吃了起來,她張嘴在包子上咬了一口,醬汁直往喉間沖去,像是有萬馬奔騰而過,踩著味覺淌入肚中,味道簡直好極了。她盯著包心的rou餡,好半天才感嘆出一句:“我天這包子超級無敵巨好吃!” 連淺輕輕頷首:“人間這么多家包子鋪,就屬這家最資格了。” 他這樣一說,岑言還怪好奇的,于是問連淺道:“你是不是老往人間跑啊,還知道帶錢買包子,而且站在扎堆的人群中一點(diǎn)也不拘謹(jǐn),就像被同化了一樣,我哥哥剛才被那么多人看著,差點(diǎn)就上去揍人了。” 說完她轉(zhuǎn)過頭朝著灰湮笑了起來,像是想起了灰湮被順毛后的模樣,灰湮也正看著她,眼皮微微垂著,眼中和臉上不帶一點(diǎn)兒情緒,但連淺卻莫名其妙覺得此時這平日里殘暴無常的惡妖看上去竟有些溫順。 看來傳聞中惡妖找巫族之人召喚其妹轉(zhuǎn)世真的成功了啊。 也不知道對妖界而言是福是禍。 連淺默默輕嘆一聲,這才回答起岑言所問的問題:“嗯,之前有位故人是人類,我經(jīng)常往來人間,所以倒還挺熟悉的。” 岑言又往包子上咬了一口:“怪不得啊…” 氣氛突然就沉默了下來,一時之間只有街道兩旁撐著大傘的商販所吆喝的聲音傳到耳邊。 還是連淺打破了沉默,他朝岑言和灰湮問道:“剛才聽兩位說要去找敖空,同路嗎?” 岑言倒是無所謂,可始終沒有說話的灰湮卻開口了:“不。” 冷冰冰地一個字。 岑言手中還拿著連淺給錢的包子,覺得這樣對辦了招待的人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為了避免尷尬說道:“分開走吧,我和我哥哥再去街上逛逛。” 又揚(yáng)起手中已經(jīng)癟下去一半的油紙袋:“謝謝你了啊。” 連淺垂著眼笑了笑,小刷子一般濃密的睫毛在眼前刷出一片陰影:“姑娘客氣了,那到時候再見。” 說完朝灰湮攏了攏身,然后轉(zhuǎn)身抬腳只是朝前跨出一步,一陣風(fēng)拂過,他便消失在了岑言的視野里,岑言看得目瞪口呆,同時立馬抬頭望向周圍的人群,見所有人都像是沒看到連淺突然消失的這一幕而依然在干著他們的事,她微微松了口氣。 怎么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轉(zhuǎn)而她又問灰湮:“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他啊?” 灰湮看著她嘴邊因吃包子的油漬,抬起手用拇指給她擦了擦。 岑言拿著包子的手一僵,有件什么事像是從心底鉆進(jìn)腦海,只是速度很快,她一時沒能捕捉察覺到,這件事就如同沉進(jìn)海底的石頭,一絲波瀾都沒留下了。 她還在努力掙扎著將這件事想起來,灰湮卻開口回答她了。 他說:“之前沒感覺,現(xiàn)在很討厭。” 岑言愣愣地仰頭看他:“啊?為啥?” 灰湮想了想,也許是習(xí)慣性地在組織語言,最后歸于一句話:“他很礙眼。”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蠢作者要出門五天,不知道中途能有幾更! 緊臟,等我回來么么噠! 之前猜對的寶寶們給紅包! 第28章 喜歡你 西蛇姬是條孤兒蛇,她從蛋里鉆出來時望向四周,既沒母親也沒父親。 她靠著吃泥土中的小蟲子填飽肚子,明明出生時只是條rou粉rou粉蚯蚓大小的仔蛇,可隨著吃的蟲子越來越多,她身上的紅色也越來越鮮艷,連外面最亮麗的花兒,也在她鱗片面前顯得黯淡無光。 有天她去捕食乳鼠,剛好鼠媽回了來,對著小指粗細(xì)雜草長短的她一陣亂咬瞎拍。她那時小,鱗片也軟,身上全是鼠媽留下的傷痕,最后好不容易逮著個機(jī)會咬了鼠媽一口,但只是淺淺一道口子,比起鼠媽那張將她變得血rou模糊的嘴,完全不值一提。 她那時就想啊,拼盡全力保住的性命可能就得交代在這兒了。 而且連乳鼠都還沒吃上一個。 真虧。 但她只能奄奄一息地趴在鼠洞中,等著鼠媽再來一抓或是一嘴直接讓她超生。可惜鼠媽的牙離她還不到一只乳鼠長短的距離時,她看到鼠媽身子直直地癱了下去緊接著全身連著抽搐了好幾下,便再也沒能起得來。 她突然就有些想笑,她這樣一條不知道遺傳了誰的基因的小紅蛇,居然還帶了點(diǎn)毒。 可蛇怎么笑啊,她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dá)自己劫后余生的高興,最后木著一張臉在鼠洞中趴了三天,靠失了依仗的乳鼠為食逐漸康復(fù)了傷勢。 從此憑借著自身所帶的毒液以及鍛煉出來的反應(yīng)力在她出生的這片草地闖下個地霸之名。 不過主要原因大概還是在于……這片草地,除去她之外,比較兇猛地就只有幾只和她搶蟲子吃的野雞了。 當(dāng)她將草地之上所有的蟲子和各種口味的老鼠都吃了個遍,長得五大三粗時,附近突然出現(xiàn)個鼠妖,妖畢竟是妖,他們這些原生態(tài)的動物如何能比?大不了以后低調(diào)行事少出現(xiàn)在那鼠妖面前就是了,她不想要這地霸之稱,只想平平穩(wěn)穩(wěn)地度過蛇生。 平安長大,找條好看的小雄蛇,孩子不能生多了,三四條就夠,她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出生時像她一樣找不著父母。 偏偏天不如蛇意,來的這個鼠妖或許是之前受了什么來自于蛇類帶來的傷害,將此處所有蛇綁了去,一條一條的折磨致死。 她自然也不能幸免。 看著前面的兄弟們被鼠妖拿在手中,鼠妖一手逮著頭一手牽著尾,兩手距離稍稍拉開,蛇身直接被扯成兩截,然后隨意地往前一扔,瞬間被鼠妖養(yǎng)來專門食蛇的餓鼠們吞噬干凈。 看著坐在椅上一臉興奮扯著蛇身的鼠妖以及地上成堆的餓鼠,她腦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她被鼠妖從密密麻麻爬滿了蛇的箱子中撿了起來,鼠妖粗糙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鱗片,一邊摸一邊用那嘶啞難聽的嗓音說道:“這樣好看的紅色倒是許久未見了,只可惜卻出于一條蛇的身上。” 明明他是惋惜的語氣,但手中向兩邊扯開的動作一點(diǎn)也不猶豫,甚至還慢了幾分,像是故意虐待她似得。 一時五臟六腑都是破碎一般難以承受的痛。 她約莫著身體應(yīng)該是要被扯開了,可鼠妖大概是扯得手軟,連著憋了口氣好幾次都沒能將她成功斷成兩截……而她在這一次又一次無盡的痛苦里有些麻木了,想著反正也是死,不如給鼠妖留點(diǎn)傷再死。 這樣一想,她膽子也大了起來,對著鼠妖牽著她頭的那只爪子就咬了一口。 誰知這一咬便直接將鼠妖咬出個口吐白沫,她和鼠妖都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為什么一條普普通通的蛇牙中所帶毒液會讓修煉成型的妖怪致死,鼠妖便倒了地,她也跟著掉到了地上。 不幸的是…地上全是養(yǎng)來食蛇的餓鼠,活得死得,它們一樣吃。 眼見如海潮般襲來的餓鼠立馬就會將她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這時一道光束閃過,那群餓鼠被這道光束拍得七零八落,許是感受到了危機(jī),晃眼之間全朝著洞口方向跑去,很快全部消失在了出處。 她疼得要死,想要抬起身子去看看,可是一點(diǎn)力氣也用不出來。 最后有只手將她輕輕抓了起來,她從未被這樣溫柔地抓起過,緊張地將尾巴纏在了這人的手腕上。這人先是愣了愣,最后低笑出聲:“你這條小蛇還挺靈性的啊,身體也結(jié)實(shí),毒液也不錯,假以時日一定能修煉成個厲害的妖怪。” 這是她和東狐郎的初見,不過那時的東狐郎已經(jīng)是妖界的王了,但她還是一條焉巴焉巴的小破蛇,正要死不活的纏在人家手腕上,甚至分別的時候小黑眼睛里滿含淚水,尾巴使了老大勁兒將手腕緊緊勾住。 東狐郎卻只是笑,笑完施了個法,她就這樣緩緩地落到了地上。 而后過了三百年,成人型花了二十年,學(xué)妖法花了一百年,將妖界中厲害的妖怪差不多打了個遍花了剩下的時間,她終于又一次見到了東狐郎,只可惜這只不知道救了多少條蛇的心善狐貍早就將她給忘了。 她雖然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慶幸,與其想起當(dāng)時丑得要死的她,她更想要東狐郎能記住現(xiàn)在這被妖界稱作第一絕色的她。 于是她有事沒事就跑東狐郎面前晃悠,穿最好看的裙子,畫最美的妝容。 這一晃悠,晃悠過了妖界屠殺整個浞狼族,晃悠過了她從一條打架很厲害的蛇妖被封為七王蛇姬,晃悠過了惡妖出世,晃悠過了走靈街修成,不知不覺晃悠得有點(diǎn)太久了,她有天終于忍不住了,喝得酩酊大醉跑去找東狐郎。 她大哭著問他:“你要怎么才肯喜歡我?你要我怎樣你才肯喜歡我?” 東狐郎愣愣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哭得更厲害了:“為什么我越喜歡你就越看不到希望,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都想要放棄了…” 她喝了酒,眼前事物恍恍惚惚,東狐郎的臉一下變成了好幾張,她停了哭,伸著手去數(shù)到底有多少張臉,數(shù)著數(shù)著突然就笑了,她又說:“可是我那么喜歡你,怎么可能放棄得了啊,我笑的時候這里,就是這里。” 說著用手戳了戳心口位置,繼續(xù)說道:“這里全是你的樣子,你開心時的樣子,皺眉時的樣子,給路邊的小妖怪遞食物時的樣子,商議事情時的樣子,只是唯獨(dú),唯獨(dú)沒有喜歡我的樣子。” 一席話說完,醉意差不多也染了全身,她蛇尾微動,身子便直直往前倒了下去。 醒來后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執(zhí)著,仿佛什么話都沒說過似得,繼續(xù)穿最好看的裙子,畫最美的妝,漂漂亮亮的去見她放在心尖上的那只狐貍,即使狐貍他拒絕的更果斷,避而不見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多。 但她喜歡了快千年的狐貍,哪能因?yàn)樗幌矚g自己這點(diǎn)小事就放棄啊。 妖界的時間總是過得極快,一轉(zhuǎn)眼,幾百年又過去了。 這幾百年中,惡妖依然為所欲為,敖空依然面熱心冷,連淺依然老往人間跑,她依然喜歡著那只狐貍,而那只狐貍也依然不喜歡她,她有時候會想,可能他們幾個再過一千年一萬年大概也依然會是這樣吧。 但到了五十年一次的眾妖慶典前日,有些事卻突然開始改變了,她差點(diǎn)被惡妖所殺,那只狐貍將她緊緊抱在懷里,聲音不如往日一般溫潤如暖風(fēng),而是帶著失而復(fù)得般緊張的低啞,他對她說道:“你嚇?biāo)牢伊恕!?/br> 她愣愣地將覆在臉上的手移開,本來是想笑的,可眼淚怎么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