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梓枬因著要去服侍蘇霽華起身, 所以也就沒來得及多問元寶什么, 這會子一打簾子看到蘇霽華的模樣,瞬時就明白了為何元寶是那副模樣回來的。 榻上, 蘇霽華素著身子,凝脂玉膚之上遍布紅痕, 搭著一條絲綢被, 那絲綢被為墨綠色,團著錦花,蓋在那玉人兒身上, 紅粉青蛾般的美人, 紅華曼理,柔情綽態,滿目皆是風情。 梓枬看蒙了神,怔怔站在那處連眼睛都忘了眨。 蘇霽華眨了眨眼,撐著下顎靠在軟枕上, 發紅的眼尾微微上挑,眸中印出梓枬那張傻呆呆的臉。 大致是因著昨晚上的余韻,蘇霽華的雙眸之中尚帶水霧,細密密的被一層纖細眼睫遮蓋住,透出幾許迷蒙,黑白分明的眼眸純稚惑人。 梓枬一直都知道她家奶奶是好看的,卻沒想到她家奶奶竟能好看到這種程度。受了雨露的蘇霽華眉梢眼角皆露媚意,整個人就似春水般的柔媚。 咽了咽口水,梓枬在蘇霽華的催促下趕緊小心翼翼的上前將人給扶了起來。 蘇霽華懶怠的厲害,用了熱湯后就坐在梳妝臺前發呆。她盯著面前整整齊齊擺在一處的一對青石白玉墜子和一對紅石榴金耳墜,神色嬌羞的轉頭詢問梓枬道:“梓枬,你說我今日是戴這對紅石榴金耳墜呢,還是戴這對青石白玉耳墜子?” 梓枬知道那對青石白玉耳墜子是二爺送的,所以奶奶一直愛惜非常,平日里根本就不讓她們碰,都是自己收拾的。這會子突然多了一對紅石榴金耳墜,梓枬立時就想到了。“奶奶,這紅石榴金耳墜不會也是二爺送的吧?” 蘇霽華面色越發羞紅,她拎起那對紅石榴金耳墜戴到耳垂上,然后扭捏著姿態道:“好看嗎?” 梓枬立時狗腿的拍馬屁道:“奶奶戴什么都好看。” 蘇霽華斜了梓枬一眼,眸中卻顯出笑意。“你這丫頭,什么時候這么會說話了?” 梓枬站在一旁,一本正經的道:“都是奶奶教的好。” 蘇霽華“噗呲”一聲就樂了。她今日心緒尤其的好,真是瞧什么都覺得玉粉可愛,就連瞧見那堵攔在春悅園和小錦園之間的粉墻時也能露出一個笑模樣。 昨日是賀蘅的及笄禮,那些與賀蘅較為親近的女眷便留在了賀府內。 蘇霽華受邀前去,路過后花園子的時候卻是突然瞧見了那候在水榭內的羅素。 水榭里頭的屏風被撤了,掛上了卷簾,卷簾未完全卷起,半卷未遮的,蘇霽華一眼就看到了那正倚在美人靠上的羅素。 羅素身著紫羅色裙衫,那布料薄如蟬翼的貼在身上,里頭是一件裸白色長裙,穿著非常清涼。她用一柄絹扇遮著日頭,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倚在那處,卻在猛然看到某處時霍然起身,臉上顯出明顯笑意。 蘇霽華順著羅素的目光看去,只見幽徑深處走來一人。穿寬袍,戴面具,走路的姿勢有些別扭,很慢,是昨晚上被獸夾傷的不輕的李錦鴻。 昨晚上的場景蘇霽華也是瞧見了的,那李錦鴻身上的血都要將中衣給染紅了。幸虧三叔沒瞧見,不然她可得嘔死。昨晚上的三叔太溫柔,蘇霽華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心口顫顫,面色漲紅,身子里頭泛起一股余留的酥麻感。 水榭內,羅素一臉期盼的看向李錦鴻,李錦鴻的身影半隱在幽深木叢中,慢吞吞的繞過房廊步進水榭。 羅素身旁的大丫鬟白婧站在水榭四處瞧了瞧,見周圍無人,便趕緊將蘆簾都給放了下來。 情急之下貓著身子躲進了花叢中的蘇霽華用絹扇遮著臉,小心翼翼的撥開面前的花簇往外頭瞧了一眼。 蘆簾縫隙中,李錦鴻和羅素挨得極近,兩個人似在商量什么事情,羅素還欲去看李錦鴻身上的傷,卻是被李錦鴻給躲開了。李錦鴻戴著面具,蘇霽華瞧不見他的表情,但她知道,李錦鴻覺得厭惡時,小指是會蜷縮起來的。 這件事也是蘇霽華無意中發現的,李錦鴻自個兒怕是都不知道。 不過既然這李錦鴻這么不耐煩羅素,又在跟她說什么呢? 臨湖水榭內,即便李錦鴻態度冷淡,羅素也不氣餒,看向李錦鴻的視線滿是愛慕和憧憬。 看到羅素的表情,蘇霽華陡然想起上輩子的自己,那時候的她何嘗不是與羅素一般,陷入了一個自我建造的怪圈,任憑她如何掙脫都掙脫不得,只因她的心被圈住了,只能等到心死了,方能解脫。 “奶奶。”梓枬蹲在蘇霽華身后,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羅袖。“這李錦鴻怎么會跟羅素二奶奶單獨見面?這可不合規矩。” 羅素是李錦鴻的二弟妹,論理來說,也應當是要避嫌的。 蘇霽華是明白羅素心思的,所以她并未多說話,只道:“你近前去瞧瞧,看都在說些什么。” “哎。”梓枬應聲,提著裙裾就繞了過去。 蘇霽華撐著下顎等在原地,等了片刻后突然想起那李錦鴻是個會武功的人,這梓枬一個普通丫鬟,哪里能干的過他。想到這里,蘇霽華立時就慌慌亂亂的從花簇叢里頭竄了出去。 水榭旁,梓枬蹲的有些腿麻,卻還是聽不清楚里頭在說些什么話,她挪著身子又往里面去了幾步。 突然,水榭里頭飛出一只白玉茶碗,裝著涼茶,梓枬垂著腦袋,突然感覺自己額頭一疼,當頭就砸下來一只茶碗,將她砸摔在了地上。 蘆簾被猛地打開,李錦鴻的身影出現在蘆簾后,目光森冷的看向梓枬。李錦鴻是會武功的,力氣不小,梓枬的額頭迅速紅腫青紫起來,襯在一張白凈面容上看上去有些可怖。 蘇霽華急忙忙的跑過來,看到梓枬這副狼狽模樣,面色一變。“梓枬!” “奶奶。”梓枬捂著額頭,痛的眼淚直流,整張臉都扭曲了。 蘇霽華將梓枬從地上扶起,然后憤怒的指向李錦鴻。“你干了什么?” 李錦鴻還未說話,一旁的羅素卻是大刺刺的跳了出來。“哼,這個丫鬟偷雞摸狗的偷聽我們講話,真是沒有規矩,怪不得是個低門低戶出來的商戶小丫鬟。”羅素在諷刺蘇霽華。 蘇霽華咬牙,雙眸赤紅。“偷聽?你們哪只眼睛看到梓枬在偷聽了?哼,依我看是你們這對狗男女不知道在做什么偷雞摸狗的勾當,怕被發現了才惱羞成怒的嫁禍給梓枬的吧!” 蘇霽華一番話說的言之鑿鑿,羅素面色一變,雙眸之中竟透出幾分緊張。 羅素的變化,蘇霽華看的分明,她的心里陡然滑過一絲不可思議的想法。這羅素與李錦鴻之間,難不成是真有什么事? 李錦鴻攥著拳頭,身上的傷口疼的厲害,卻在看到那立在花簇中的蘇霽華時,眸色一震。 那賀景瑞,碰了他的華姐兒! 作者有話要說: 呸,臭不要臉的! 今天去外面看了看燙傷,估計要留疤了,好害怕(╥╯^╰╥) 第75章 今日的蘇霽華穿了一身棗紅色的裙衫,并未繡什么繁復花紋, 只為了配那一對紅石榴金耳墜。 蘇霽華的肌膚白, 那棗紅襯在她身上, 就似裹著一塊美玉般得好看。但因著夏日的衣物太透, 所以那若隱若現的紅痕貼在細薄衣料之后,顯出一抹旖旎媚色。 注意到李錦鴻那雙氣得通紅的眼眸,蘇霽華下意識的將梓枬往后擋了擋。“我落了一只紅石榴金耳墜,要梓枬來尋,你們自個兒做虧心事,不分青紅皂白的冤枉人, 竟還有理了?” 蘇霽華此話一出, 羅素與李錦鴻瞬時就將視線落到了她的耳垂上。左耳上, 一只紅石榴金耳墜攢滿顆顆飽滿的艷石榴,輕輕晃悠在粉腮下顎處, 滑過纖細脖頸,顯出一截優美弧度。而另一邊的耳垂處卻是空空如也,只余一白玉耳垂綴著一點耳洞。 看上去確像是落了一只耳墜子。 “你!”羅素指著蘇霽華, 氣得面色漲紅。她可不管這蘇霽華到底是不是落了耳墜子, 反正這莫名其妙的出來擾了她和李錦鴻的事, 定是不安好心。 有時候,女人的第六感是準的,但李錦鴻卻似乎是信了蘇霽華的話, 他盯著蘇霽華瞧, 視線逡巡在她綴著紅痕的裙衫下, 一張臉繃得死緊。因為用力,他身上的傷口開始崩裂,在夏日里,那股子新鮮的血腥氣瞬時就蔓延開了。 羅素正在氣頭上,提著裙裾要下去尋蘇霽華,被李錦鴻給扯住了胳膊。 “她是在睜眼說瞎話。”羅素急的跳腳,卻掙脫不開李錦鴻。 “我怎么了?找個耳墜子還惹到李家二奶奶了?”蘇霽華彈了彈指尖,輕慢勾唇,視線從李錦鴻身上挪到羅素身上,兜轉了一圈后笑道:“怎么,難不成是被我猜中了?孤男婦人共處一水榭,四面蘆簾遮蔽,傳出去真是個好名聲。” 蘇霽華的臉上是一副無所謂的笑模樣,心底卻嘔的厲害。如果這李錦鴻跟羅素在這輩子真是有什么事的話,那保不齊上輩子這兩人也早就暗度陳倉了。 而且說不準上輩子那羅素口口聲聲的說要將她吊死,還是這李錦鴻出的主意!怪不得,她就想這羅素哪里來的腦子竟然會想出利用李溫睿來侮辱自己,讓自己被迫吊死,讓那李溫睿蒙受不白之冤,失了李家二公子的名聲。 自然,這李溫睿的名聲本來就是不好的。對她蓄謀已久也是真事,那背后的人不過就是來了一陣推波助瀾而已。 不過如果李溫睿若得了這般破落名聲,那最后坐收漁翁之利的人不就是李錦鴻了嗎?既除了李溫睿這個雖然混賬但卻是李家的獨苗,又將她這個擋路的人踩在了腳底,真是好計謀啊! “呵。”蘇霽華冷笑出聲,看向李錦鴻的目光冰寒刺骨。她自問上輩子從未對不起這李錦鴻過,這人卻陰毒至此,枉他還一肚子的圣賢書,都被狗吃了。 “華姐兒。”李錦鴻對上蘇霽華那厭惡至極的視線,蒼白唇瓣緊抿。 今天的日頭確是有些大,李錦鴻站在水榭石階處,那明晃晃的日頭照下來,晃的他眼暈,再加上他身上傷口崩裂,一時有些站立不穩,羅素見狀,趕緊上前將人給扶住了。 李錦鴻推開羅素,一雙眼依舊一動不動的盯在蘇霽華身上。蘇霽華臉上諷刺神色明顯,一雙媚眼高高翹起,勾著人心。 羅素被李錦鴻推了一把,堪堪站穩身子就看到李錦鴻直愣愣的盯著蘇霽華看,頓時就變了面色。她惡狠狠的瞪向蘇霽華,恨不得上去把人撕成碎片。 幽徑處,緩緩走來一行人。為首的是賀家的老太太,她的身后隨著幾個幾房的大太太和一些姑娘。老太太正在跟一個婦人說話,那婦人穿著瑰金色的裙衫,面容與羅素有七分相似。 雖然來的是一群人,但蘇霽華卻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那隨在人群最后,穿著一身官服的賀景瑞。 這是蘇霽華第二次看到賀景瑞穿官服,她癡癡的盯著人看,覺得這人怎么穿什么都那么好看呢。 瞧著瞧著,蘇霽華不免就想起了昨晚的事,她羞紅了一張臉,突然想著如若昨晚上的三叔是穿著官服與她……三叔穿著官服做那事的時候,定然也是極好看的。 恍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蘇霽華趕緊用力甩了甩頭。真是的,這青天白日的,她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這是怎么了?”老太太近前來,威嚴出聲,蘇霽華面色一變,以繡帕掩唇,小心翼翼的轉過了身。 梓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腫的老高,聲音沙啞道:“求老太太明鑒,奴婢只是在替奶奶尋耳墜子,章公子卻不明不白的便朝著奴婢扔了一只茶碗過來。” 大多數人雖已知李錦鴻的身份,但這畢竟是丑事,為了照顧上頭皇帝的顏面,李錦鴻現在還是用的章宏景的身份。 老太太看了一眼李錦鴻,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羅素,雙眸微瞇起。 梓枬腫著額頭,抽抽噎噎的哭的十分認真,就好似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母親,梓枬為了替我尋耳墜子,磨的掌心都破了。現下又被人砸傷了,好好一個婢子,破了相,這日后……”蘇霽華垂著眉眼,可憐兮兮的站在那處,露出缺了一只紅石榴金耳墜的白玉小耳。 老太太還未說話,站在老太太身旁的婦人端正了身子,朝著羅素喚道:“素姐兒,回來。” 羅素偷偷覷了一眼李錦鴻,在婦人嚴厲的眼刀下,終于是唯唯諾諾的走了過去。“母親。” 聽到羅素喚母親,蘇霽華特意瞧了那婦人一眼。原來這就是賀家長姐,太仆羅遠波之妻,賀由之。 賀由之與羅素長相十分相似,但賀由之眉眼之間卻比羅素多了幾分端莊穩重。她站在那處,眸色凌厲的看向羅素,然后突然揚袖,直接就打了她一巴掌。 羅素怔怔站在原處,紅著一雙眼看向賀由之。 “母親……” “你可知錯?”賀由之繃著一張臉,聲音冷冽。 “母親,我有什么錯?” “啪!”羅素的話還沒說完,賀由之立刻又打了她一巴掌。賀由之這兩巴掌結結實實的落到羅素臉上,瞬時她的兩邊臉就都紅腫了起來。 “昨日的事我都聽說了,你對你二舅母如此無禮,竟還不知悔改。”賀由之剜了羅素一眼,聲色歷任道:“快去與你二舅母道歉。” 羅素憋著兩眼眶淚珠子,咬的唇瓣都破了。 “羅素。”賀由之壓著聲音催促。 羅素跺腳,朝著蘇霽華的方向走了過去,然后恨恨的盯著她瞧道:“昨日是我冒犯了,還望你莫見諒。” 蘇霽華站在那處,并未說話。 賀由之上前,輕拍了拍羅素的胳膊,“喚二舅母。” 羅素的臉疼的厲害,但她的心口卻更堵的慌。她咬牙與蘇霽華蹲身行禮,啞著嗓子喚道:“二舅母。” 蘇霽華這才笑盈盈的開口道:“都是自家人,這是在做什么?” 賀由之露出一個笑來,眸色卻有些冷。“就因為是一家人,所以才要多教教規矩,對自家人都這樣,出去還不定如何呢。” 覺出賀由之話語中的冷意,蘇霽華臉上笑意更甚。“話確是這樣說的呢,素姐兒性子實在養的太驕縱了些,這在外頭容易吃虧。大姐還是要多教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