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指尖嵌入掌心,青衣側眸,眼神癡纏住賀景瑞。哪怕只有一次,只瞧她一次便好,喚喚她的名,他親自與她,取的名。 作者有話要說: 華姐兒:喚喚喚,喚你妹! 今天生日,更新晚啦,明天給大家補發小紅包包哦~ 第64章 青衣本來不喚青衣, 她被賣進賀府,因著性子乖巧由管事mama領到老太太面前做了丫鬟。 那一日,青衣站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抖得渾身發顫,身后的簾子突然被打開,透出一層光暈來。青衣盯著自己的腳尖,看到一個修長人影緩慢入內, 越走越近,直至最后完全將自己籠罩進暗影里。 青衣聽到那人給老太太請安, 聲音清冷, 透著涼意,如玉珠落盤。那時候的青衣就想, 這個人說話的聲音真好聽。 “這是管事帶來的丫鬟,聽說是個好的, 你帶著去吧。”老太太倚在榻上, 漫不經心的說完話,那男人也走到了自己面前。 青衣低著腦袋,視線從自己穿著繡鞋的腳尖挪到了男人穿著皂角靴的腳尖上, 依舊不敢抬頭。 “還沒取名兒呢。”老太太又道。 男人沉吟半響, 然后便道:“便喚青衣吧。” 青衣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青色衣裳,覺得這個名字真好聽,她被管事mama領了下去,臨走時努力的仰頭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穿著月白長衫,豐神俊朗, 猶如謫仙。 青衣一瞬就看呆了,她覺得,這大概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青衣自知身份卑微,只盼著能服侍左右,當牛做馬都無所謂,只是可惜,這謫仙般的人,身旁有了一個顏如舜華的二奶奶。連朝陽公主都沒能拿下的二爺,卻是硬生生輸給了這等不知廉恥的寡婦。 青衣心中實在是憤懣難平,卻又覺萬分傷心。在她心中,二爺是容不得任何人玷污的。 主屋內,顧mama跪在地上,渾身發顫。她方才將老太太說的話轉達給了二爺,二爺坐在榻上,一句話未說,雖依舊是一副清冷模樣,但明顯渾身肅清了不少。 蘇霽華遮著絹扇靠在榻幾上,眼皮子搭攏下來有些困了。 賀景瑞盯著顧mama看了片刻,直看的這在賀府內十幾年的老人渾身發麻,才端起香茗輕抿一口,恍若未覺的收回視線道:“我知道了。” 顧mama將頭垂的更低,一時不知道二爺這是個什么意思。現在雖說二爺才是整個賀府的頂梁柱,但內宅之事上一向都是由老太太做主的,二爺從來沒有過問過。 “天色不早了,下去吧。”賀景瑞冷淡道。 “二爺,老太太的意思是……”顧mama還欲再說話,抬眸時卻是突然觸及賀景瑞的視線,清冷鋒利,氣勢凜然。 顧mama瞬時就止住了嘴。她早該知道的,二爺已經不是小時候的二爺了,自他撐起這偌大一個賀府后,二爺就是這賀府的天。 “顧mama,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念著舊情,這次我不罰你。”賀景瑞的指尖觸到溫涼茶碗,眉眼微斂下來,透出一分薄涼。 顧mama知道,他們家的二爺雖看著是個溫潤好說話的,但卻是對人再疏離不過。 “……多謝二爺。”顧mama垂下眉眼,被青衣攙扶起身,出了主屋。 青衣垂著眉眼,暗攥緊了顧mama的胳膊。 主屋內,蘇霽華撐著下顎靠在榻幾上,一雙眼盯住賀景瑞,清清亮亮,像是被泉水洗過一般。 賀景瑞取過那絹扇,替蘇霽華輕扇了扇風道:“放心,此事就交給我吧。”頓了頓話,賀景瑞又道:“過幾日就讓丫鬟收拾了東西去小錦園吧,趁著天色未熱,加幾道槅扇簾子,再添置些用物,省的住下來后再添,徒增麻煩。” 小錦園就是先前賀景瑞住的清幽處,比春悅園僅一墻之隔。蘇霽華想起那時候自個兒不知廉恥的爬墻舉動,登時就鬧了個大紅臉。 “可是熱了?”看到蘇霽華臉上蔓延出的緋紅,賀景瑞捏著那絹扇多使了幾分力,眉眼略彎,方才那股子清冷肅穆緩慢消散。 “那你隨我去嗎?”蘇霽華眉眼上挑看向賀景瑞,指尖轉著榻幾上打轉,瑩白如玉,裹著溫潤軟色。 “朝中正在商議折色制一事,我明日便要進宮,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哦。”蘇霽華點了點頭,有些不舍。剛剛成親便要忙于政事,十天半月的不著家,蘇霽華覺得有些心疼。 不過這折色制真的要開始了嗎?她要快些寫信與羅翰表哥說一聲才是。 瞧見蘇霽華一會子苦惱一會子沉思的小模樣,賀景瑞輕笑一聲,將她從榻上攙起,然后吩咐梓枬進來伺候洗漱。 蘇霽華推開賀景瑞,羞赧的縮著身子躲到了屏風后,半響才出來。 賀景瑞去了外頭凈室,蘇霽華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他拿著一本書籍正靠在榻上細看,眉眼清冷的模樣猶如雪山之巔的素白雪蓮,極不好親近。 因著賀景瑞在看書,所以榻旁被置了一盞琉璃燈,蘇霽華未打擾人,只拖著剛剛洗完的濕漉青絲坐在朱窗前,由梓枬用巾帕細細絞干。 朱窗處的蘆簾被拉起來,混雜著花香的空氣瞬時傾瀉而進,吹散了屋內濃厚的熏香味。 蘇霽華靠在朱窗處,院內鋪了一層銀霜,月色光華,青磚墁地。 金玉苑院如其名,雕梁畫棟精致華貴,廊下掛著的不是紅紗籠燈,而是精制的宮燈,那宮燈細膩流淌,照的房廊一陣敞亮。 身旁的蘆簾突然被人拉了下去,蘇霽華轉頭,看到賀景瑞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邊,穿著一身素白中衣,正在慢條斯理的扯著蘆簾系帶。 梓枬已不知去了何處,主屋內只余她和賀景瑞兩人。蘆簾被拉到底,綴著金玉墜子的系帶底部隨賀景瑞的動作敲在墻上,發出一陣輕響。 蘇霽華怔了怔神,仰頭對上那人垂下的眼眸。鼻息間聞到一股子清新的皂角味道。 “天色不早了,歇息吧。”放下蘆簾系繩,賀景瑞聲音輕緩的開口,身后蘊著琉璃燈色,籠罩在他那張白皙俊朗的面容上,清冷之中帶上了幾分溫暖笑意。 蘇霽華乖巧的被賀景瑞牽著入帳簾。 琉璃紅帳,溫香錦衾。朦朧間抬眸,蘇霽華竟是有些分不清面前的人是天闕還是賀景瑞。說是賀景瑞,卻多了那么幾分暗沉的邪佞,說是天闕,眉宇間又依舊沉淀著那股子清冷。 蘇霽華暗搖頭,摟住賀景瑞的脖子,閉上了通紅的雙眸。 一個時辰之后,兩人躺在榻上,偃旗息鼓。 賀景瑞的指尖卷著蘇霽華汗濕的頭發輕繞,眉眼繾綣,透著暖意。蘇霽華縮著小腦袋靠在賀景瑞身上,雙眸緊閉,眼睫帶著淚珠,整個人累的厲害,漸沉入夢中。 賀景瑞卷著那發尾,也闔上了眼簾。 翌日,天色微亮,蘇霽華撫了撫身旁空蕩蕩的位置,雙眸瞬時睜開。 梓枬聽到動靜,趕緊打開的帳簾,“奶奶,您醒了。” 蘇霽華神思混沌的由梓枬攙扶著起身,腿軟的厲害。 紅著一張臉沐浴洗漱,蘇霽華坐在梳妝臺前描眉。“爺呢?” “爺一早就上朝去了。還吩咐不要吵醒奶奶,讓奶奶多歇會兒。” “唔。”蘇霽華含糊應了一聲,拿起妝奩中的梳篦輕撫。片刻后又忍不住的拿起了那銀制的小巧胭脂盒托在掌心。 昨晚未細看,今日一瞧這胭脂盒格外好看,大致是因為愛屋及烏吧。 “奶奶,今日要抹這胭脂嗎?”梓枬湊上前,拎著一對青石白玉的耳墜子道:“奴婢覺著,今日奶奶大致不僅會用這胭脂,還會用這耳墜子。” 聽出梓枬話中的揶揄之意,蘇霽華瞪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取過那對耳墜子戴在雙耳之上。 戴好了耳墜子,蘇霽華抹上胭脂,最后上口脂。檀香色的口脂落到唇上,讓蘇霽華不自禁的便想起了昨晚上的事。 賀景瑞那唇角被抹上了口脂的模樣,實在是好笑的緊。 蘇霽華捂著嘴笑了一陣,花棱鏡里照出她那張嫵媚面容,眉眼上挑,浸著喜色,笑的越發像只偷腥的貓兒。 指尖覆上眉眼,蘇霽華歪了歪頭,神色似有些困惑。 梓枬笑道:“自奶奶與爺在一處,每日里都笑的這般好看,奴婢瞧著真心歡喜。”與在李府之時簡直就是天壤之別。而且梓枬總覺得,奶奶越發好看了,那股子顏色從骨子里頭發出來,攝人心魄的緊。 “是嘛。”蘇霽華吶吶的回了一句,指尖落到唇角,那里不自禁的輕翹著,也不知是有什么好事。 蘇霽華壓了壓唇角,片刻后再偏頭,便見那唇角又自個兒翹上去了。 …… 今日天色甚好,蘇霽華用過了早膳便準備去給老太太請安。 鴻禧堂內,各房的人都已經來了,只老太太還在主屋的小佛堂內未出來。 自古貴門中的女子,上至太后皇后,下至像蘇霽華這樣嫁入李家的小戶,皆會在院內置一間小佛堂,抄經念佛,似乎這樣才能顯示出自己的賢良淑德,寬容大度。 老太太以前是不信佛的,自賀爾巧入宮后,才被那些公府侯府的老太太們帶著一道開始吃齋念佛,似乎一下就擠進了那個高貴的皇家圈子。 堂內,蘇霽華與朱氏見了禮,然后才與眾人寒暄。 今日的蘇霽華雖循著顧mama的話穿了件素色的裙衫,但因著顏色太好,那副眉梢眼角浸著喜色的模樣,根本就壓不住她的艷色。 眾人只瞧了蘇霽華一眼,便知這新婦定然是正與二爺新婚燕爾,蜜里調油著。 “二嬸子,你這口脂的顏色真好看,是從哪處買的呀?”賀蘅一眼就瞧見了蘇霽華唇上的口脂,一臉驚喜的上前,想碰又不敢碰。 賀蘅離的太近,蘇霽華不好意思的偏了偏頭道:“我也不知道是哪處買的,這口脂是別人贈的。” “贈的?”賀蘅轉了轉眼珠,看到蘇霽華那張羞紅俏臉,掩袖調戲道:“我知道了,定是二叔贈的。” 蘇霽華垂下眉眼,并未接話,粉腮處卻漫上緋紅。 賀蘅當即撫掌大笑道:“我就知道我猜對了。二叔與二嬸子真是恩愛,我呀,日后也要找一個像二叔一般的男子……” “丫頭不知羞。”朱氏上前捂住賀蘅的嘴,不贊同的呵斥道:“瞧瞧,這小小年紀就想要男人了,以后可還得了。” 一旁三房的孫氏上來,笑著撫了撫朱氏道:“蘅姐兒再過幾日就要及笄了,這事呀是該考慮了。” 賀蘅反摟住孫氏的胳膊,嘻嘻笑道:“還是三嬸子疼我。” “你呀。”朱氏無奈搖頭。 “老太太來了。”秋水打起簾子,穿戴整齊的老太太掛著串佛珠從小佛堂里頭出來,身上帶著香燭味,有些刺鼻。 “給老太太(母親)請安。” “起吧。”老太太面無表情的坐到榻上,目光冷冷掃過蘇霽華,嫌惡態度明顯。 蘇霽華也不在意,自顧自的坐著冷板凳聽朱氏與老太太說賀府中饋之事。 “母親,圣上雖將賀府還給了咱們,但那些鋪子田莊還是受了影響,而現下正是要用錢的時候。”朱氏小心翼翼的開口道:“我想著是削減府內用度,將那些不必要的開支都隔了去。” “嗯。”老太太輕頷首,目光略過蘇霽華。“是該將那些不必要的開支隔去了,省的那些不安分的還想著要另辟什么小廚房,修葺那好好的大院子。” 無辜中槍的蘇霽華暗暗保持沉默,眼神往朱窗外瞟了瞟,滿院子的鳥雀嘰嘰喳喳的叫的歡喜。 朱氏面露尷尬的瞧了蘇霽華一眼,似是沒想到會連累她。 蘇霽華收回視線,垂著眉眼,尤其溫順。雖然蘇家有錢,但都是她的嫁妝錢,自從被李府坑多了之后,蘇霽華就尤其謹慎。朱氏雖說賀府里頭的供應不足了,但老太太之流定是會有私房錢的,再說現在賀景瑞如日中天,哪里用得著她cao心什么賀府的錢財。 畢竟管著賀府中饋的人是朱氏,不是她蘇霽華,她犯不上給人做嫁衣。 正說著話,簾子被打起,疾步進來一人,帶起一陣疾風。那人穿武服,身形修長俊朗,皮膚略黑,卻絲毫不影響那攝人的陽剛之氣,走路時帶出一股虎虎生威之勢。 “老太太。”男人與老太太請安,聲音洪亮,帶著笑意,使得那張原本硬朗的面容舒緩了不少,看著親近了幾分。 “廣兒回來了。”老太太似是十分激動,都顧不得擠兌蘇霽華了,連忙從榻上起身將賀廣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