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李珠會意,“撲通”一聲就撲跪了出去。 “這是何人?”皇帝看著突然出現的李珠,峰眉微蹙。 朝陽公主上前走至皇帝身旁,語氣輕柔道:“這是李珠,成國公李文輪的侄女兒。” 皇帝輕點頭,然后道:“那就是這寡婦的小姑子了?何事?”皇帝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蘇霽華,想著若不是賀景瑞瞧上了人,他倒是還想動幾分心思。 “陛下。”賀爾巧湊到皇帝身旁,青蔥玉指輕點了點他的手背,媚眼如絲。 皇帝討好的牽住了賀爾巧的手握于掌中。賀爾巧臉上笑意不減,心中卻發冷。伴君如伴虎,最關鍵的是這虎不僅養了一群女人,還在覬覦圈外的女人,她在宮內沉浮十年,原先的那些情愛早已消磨殆盡,剩下的只是勾心斗角的利益關系。 女人,一旦心冷了,就會變得比男人更加心狠。 李珠白著一張臉,顫巍巍開口道:“求陛下恕罪。” 蘇霽華跪在一旁,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陛下,我哥哥他沒死,他回來了。”李珠仰頭,白著一張臉脫口而出這句話。 蘇霽華面色大驚的轉頭看向李珠。真是沒想到這李珠會突然說出實情,這可是欺君大罪,搞不好李家上下都要被砍腦袋的,這李珠為了一個賀景瑞,竟要將整個李家都拖進去! 朝陽公主抬手,替皇帝斟了一杯酒,皇帝大怒,直接就將手里的酒杯砸了出去。“大膽!” 李珠嚇得面色慘白,求救似得看向朝陽公主。 朝陽公主按住皇帝激動的身子,輕緩開口道:“父皇,您先前不是已經赦免了那李錦鴻的死罪了嗎?” 皇帝被朝陽公主一提醒,想起先前賀景瑞來求情讓他赦免李家大郎死罪之事,當即面色便愈發難看了起來。 欺君大罪,可大可小,但若是有心愚弄了皇帝,可不只是掉個腦袋那么簡單。 一旁賀爾巧面上笑意微斂,側眸看向賀景瑞。 賀景瑞站在原處,眸色清冷的看了一眼朝陽公主和李珠。 場面瞬時沉靜下來,眾貴女埋首立在原處,恨不得自個兒不在場。畢竟龍威一怒,殃及池魚。 蘇霽華神色緊張的看向賀景瑞,一張小臉嚇得煞白。皇帝知道了李錦鴻沒死,會不會就不讓她嫁給三叔了? “景瑞。”皇帝勉強壓下怒氣,轉頭看向賀景瑞,“李家大郎一事,你如何解釋?” 賀景瑞還未開口,一旁的賀爾巧便搶話道:“皇上,李家曾對景瑞有救命之恩,景瑞一向是知恩圖報的,受李家老太太所托來求您免個罪名,這不是在情理之中的嘛。至于那李錦鴻,就要問問這位李家姑娘了,好端端的怎么又活了?” 賀爾巧三言兩語的,便將皇帝對賀景瑞的懷疑轉移到了李家身上。 朝陽公主見狀,竟未反駁。畢竟這事若是深究下去,毀的是賀景瑞的名聲,她只是想要懲治這小寡婦而已,至于李家如何,關她何事。 李珠白著一張臉看向朝陽公主,卻見朝陽公主不再說話,整個人登時就慌了。她們不是說好的嗎?朝陽公主幫她保李家,她替她除去蘇霽華,爭奪賀景瑞。 “砰”的一聲,皇帝大怒,拍在面前的宴案上,震的身后的牡丹花都哆嗦了一下。 李珠嚇得扶趴在地,嗚嗚咽咽的只知哭,哪里還有往常對著蘇霽華的囂張氣勢和在外人面前的拿腔作勢。 “皇上。”賀景瑞邁步上前,撩起跪地,朝皇帝拱手道:“此事是景瑞之錯。” 朝陽公主搭在皇帝胳膊上的手一頓,露出一副欲言又止之態。她未想到,這賀景瑞竟愿意為一個小小的寡婦犧牲至此。 賀爾巧挽著皇帝的胳膊,不著痕跡的狠瞪賀景瑞一眼。 蘇霽華也知道賀景瑞要說什么,她使勁的跪著挪動兩步,上前一把攥住了賀景瑞的胳膊,聲音細啞的搖頭,“三叔……”不要說。 賀景瑞堅定而緩慢的將蘇霽華的手從自己身上撥開,然后輕啟薄唇道:“李家大郎,是臣放走的。” 皇帝瞪向賀景瑞,怒火滔天。 賀爾巧突然捂住自己的肚子,聲音凄厲的喊了起來。“啊,皇上,臣妾的肚子,臣妾的肚子好痛……” “巧兒,巧兒?”皇帝趕忙扶住賀爾巧,大聲的喚太醫。 牡丹宴上一陣兵荒馬亂,賀景瑞依舊和蘇霽華一道跪在地上,鼻息間浸潤著牡丹酒香,明明應當是醉人心脾的味道,卻陰冷冷的散著殺意。 賀景瑞身姿挺拔的跪在那里,面容清冷,眸色深諳。他緊緊的握住蘇霽華那只冰冷的手捂在掌中,沉穩開口道:“別怕,我在。” 作者有話要說: 華姐兒:我被人侮辱了,生氣 黑賀:來,用力的侮辱我吧 華姐兒:…… 第41章 夜色已晚, 蘇霽華被宮娥帶著去了賀爾巧的寢殿,而賀景瑞則被皇帝叫去了御書房。 賀爾巧的寢殿名喚巧喜閣,聽說是皇帝特意為其新建而成。回廊后轉,層欄圍繞,間金妝繪,枋檁游龍,擎檐石柱上淺刻鳳凰牡丹, 一如皇后宮室制度,由此可想而知皇帝對賀爾巧的寵愛程度。 宮娥提著宮燈, 領蘇霽華穿梭在回廊之上, 寂靜無言。 蘇霽華埋首隨在身后,暗暗攥緊了手中繡帕。 寢殿內, 賀爾巧靠在榻上,瞧見被宮娥領進來的蘇霽華, 神色疲憊的朝著人招了招手。 蘇霽華上前行禮, 有宮娥替她端來了繡墩。 “坐吧。”賀爾巧撫著肚子,輕嘆一聲。 “是。”蘇霽華乖巧落座,有些緊張。 寢殿很大, 宮娥進進出出的卻沒發出一點聲音, 角落處點著熏香,案上擺置著晚膳,賀爾巧用了保胎藥,然后又用了些晚膳,便讓人撤了。 今日一事鬧得, 讓賀爾巧實在是沒什么心思用膳。 “是喚華姐兒吧?”擦了擦嘴角,賀爾巧接過宮娥遞來的熱茶。 “是。” “先去用晚膳吧,今日便歇在我這處。” 蘇霽華瞧出賀爾巧眉宇間的疲憊,并未多話,只躬身退了下去。 有宮娥上前來引路,將蘇霽華帶至偏殿。偏殿內晚膳已擺好,自然比不得賀爾巧方才吃的精細,但畢竟是宮中御膳,平常人家還是比不得的。 “這位jiejie。”蘇霽華開口喚住那宮娥,小心翼翼的開口道:“不知大司馬,如何了?” 宮娥轉身,與蘇霽華行禮道:“奴婢不知。” 蘇霽華抿唇,并未多問,只道:“多謝。” 宮娥退了下去,蘇霽華心中有事,晚膳都未用,只坐在繡墩上發呆。 夜愈發沉了,蘇霽華盯著面前冷卻的晚膳,心中焦躁不安,暗自自責。其實這些事,歸根結底還是她惹出來的,如果她沒有因為自己的私心去招惹賀景瑞,那今日之事根本就不會發生。 低嘆一聲,蘇霽華埋首在圓桌上,眼角熱熱的似乎有淚淌出來。 偏殿門口傳來輕響,蘇霽華僵直了身子,沒有抬頭。若是被宮娥瞧見自己這副抽噎模樣,那真是丟臉死了。 腳步聲漸近,有細薄披風被披在蘇霽華身上,蘇霽華吸了吸自己有些堵塞的鼻子,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檀香味,她猛地抬頭,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旁的賀景瑞。 偏殿內只點一盞琉璃燈,賀景瑞迎光而立,身姿卓然。 “三叔?”蘇霽華驚喜開口。 賀景瑞微愣了愣神,然后微笑著撩袍坐到蘇霽華身旁,低聲開口道:“我還以為你睡了。” 抹了抹自己眼角沁出來的淚珠,蘇霽華紅著一張臉,不好意思的埋首搖頭。“我,我擔憂三叔……” “無礙,陛下是個明君。”說到這里,賀景瑞頓了頓話,良久后才道:“只是被削了官而已。” “削官?”蘇霽華瞪大了一雙眼。 對上蘇霽華那雙黑烏烏的大眼睛,賀景瑞難得的顯出幾分羞赧,他紅著耳尖,聲音愈發低沉了幾分。“削官為民。” 話落,偏殿內只余蘇霽華那明顯的抽氣聲。 她是知道的,三叔一路走來,從一個賤籍奴隸到現在的貴籍將軍,除了賀家幫襯外,自己也付出了無數汗水和鮮血。如今一朝回到泥潭,十幾年的努力功虧一簣,若是放在常人身上,定然會一蹶不振,甚至還有可能發瘋至殘。 蘇霽華紅了眼,她覺得自己是個罪人,因為私心毀了三叔的前途。明明上輩子時,這個人還要揭竿起義清君側,最后變成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不,不行的,不能這樣的。”蘇霽華焦急的抓住賀景瑞的寬袖,只一個勁的搖頭,卻說不出話來,整個人哽咽的厲害。珍珠般的眼淚從香腮滾落,浸濕了衣襟。 瞧見蘇霽華的模樣,賀景瑞趕忙細細安撫,待人平靜下來后,他略一思忖,有些艱難的開口道:“圣旨雖還是有用的,但如若你不愿嫁,我也定不會勉強。”現在的他被削了官,變成普通平民,若是小姑娘瞧不上他,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不愿娶我了?”聽到賀景瑞的話,蘇霽華心下一沉。三叔因為自己被削官為民,如果自己還死纏爛打的留在他身邊,那自己不只是沒臉沒皮,而是沒心沒肺了。 “不,我……” “你是不是想娶那朝陽公主?”打斷賀景瑞的話,蘇霽華沒頭沒腦的脫口而出,雙眸紅紅的浸著眼淚珠子,神色別扭。 賀景瑞愣在當下,看向蘇霽華的目光有些怪異。 瞧見賀景瑞的表情,蘇霽華縮了縮身子,知道是自個兒魯莽了。朝陽公主與三叔本就是天賜良緣的金童玉女,三叔雖被削官,但如若能娶得朝陽公主,身份地位只會更加尊貴。 賀景瑞頭疼的撫了撫額角,然后突兀輕笑出聲。 蘇霽華面上神色愈發難看。這人竟還在嘲笑她! 蘇霽華氣急,扭過身子就要走,被賀景瑞眼疾手快的拉住了胳膊。 “華姐兒。” “你去娶朝陽公主吧。”蘇霽華使勁的想掙開賀景瑞的手,但奈何那人力道頗大,雖未弄疼她,卻依舊讓她甩脫不得。 “我不會娶朝陽公主的。”賀景瑞從實木圓凳上起身,目光定定的看向面前神色閃躲的蘇霽華。 小姑娘似是哭了好一會,雙眸紅通通的就像點了一圈胭脂似得,看上去可憐兮兮的緊,恨不得讓人攬進懷里好好安撫一番。 這樣想著,賀景瑞上前,小心翼翼的將人攬進懷里。 蘇霽華沾著淚漬的臉貼在賀景瑞胸口,她怔怔出神,覺得有些恍惚。 “我與朝陽公主雖從小一塊長大,但卻并無男女之情。”小姑娘的心思很好懂,賀景瑞細細解釋,心中突然不合時宜的涌現出一股欣喜。這小姑娘是吃醋了? 蘇霽華漲紅了一張臉,她埋首在賀景瑞懷中,聲音嗡嗡道:“誰,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朝陽公主對賀景瑞有情,明眼人都能瞧出來。 “華姐兒不信我?”賀景瑞垂眸,俯身對上蘇霽華,面上看著雖依舊是一副清冷神色,但眉宇間卻帶著柔情。 蘇霽華偏開視線,“你們自小青梅竹馬,什么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話本子里頭都是這樣寫的……” “什么話本子?”賀景瑞好笑道。 “晉江館出的話本子,里頭說的事可多了。”蘇霽華鼓起面頰,“說有一個小奴隸,自小進宮被欺負,幸得公主青眼,自小青梅竹馬一塊長大,待公主及笄,兩人就成婚了,舉案齊眉,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