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蘇霽華紅著臉扭頭,聲音悶悶的“嗯”了一聲。 桑振清是個人精,瞧見蘇霽華這副臉紅面臊的模樣,當即就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他點頭,不再追問,只把手里的小瓷瓶塞給蘇霽華,“勞煩姑娘將這里頭的東西加進茶壺里,讓爺喝了。” 小瓷瓶微冷,貼在蘇霽華溫熱的掌心里,異物感尤其明顯。“這是什么東西?”桑振清是賀景瑞的軍師,蘇霽華自然知道這人不會害賀景瑞,但是卻難免心中不安。 “姑娘莫慌,不是什么毒物,就是些安眠散。” 安眠散?蘇霽華蹙眉。這桑振清是想讓天闕睡著,讓賀景瑞出來?確實,這天闕太鬧騰了,一天天的根本就不干正事,差點連這安平都不來了。 “他,不會發現吧?” “爺對咱們有戒心,卻不會對姑娘有戒心。”桑振清胸有成竹道。 蘇霽華覺得桑振清這話說的有些奇怪。“軍師這話是什么意思?”桑振清作為賀景瑞的軍師,蘇霽華跟他并不熟,只一道同路幾日而已。經過上輩子的教訓,現在的蘇霽華從不輕信于人。 桑振清朝著蘇霽華曖昧眨眼,“姑娘不知,不管是哪位爺,您都是頭一個。” 原本蘇霽華還不明白這軍師的意思,直至注意到他曖昧而了然的目光,才懂得里頭的深層含義。 對于男女之事,蘇霽華并無什么經驗,但她知道,那天闕雖然霸道,卻只憑著一股猛勁往里頭沖,按著她就來。而賀景瑞則保持著君子之風,最多就是與她碰了碰手。 蘇霽華紅了臉,卻覺得桑振清這話說的不對。 就算她是頭一個那又怎么樣呢?瞧天闕這態度,將她呼來喝去丫鬟般的,哪里放在眼里過,若是知道她將這藥給他下到了茶里,還不把她活剝皮給吃了。 “我不去,你自個兒去。”話罷,蘇霽華轉頭就鉆進了賀天祿的房間去看小雞仔。 這桑振清想拿她去觸天闕霉頭,她才不去呢。 其實安眠散這事只是蘇霽華下意識的反應,但當她看到被天闕從房間里踢出來的沙一鵬時,才覺得自己那時候的選擇多么正確。 沙一鵬身形魁梧,卻被天闕一腳踢飛,咕嚕嚕的從二樓滾到一樓,連個盹都不帶停的,直將一樓的人看的瞠目結舌。 蘇霽華趴在欄桿上,只覺背脊陰涼,心中慶幸。 天闕收回腳,冷哼一聲,十分不耐的把蘇霽華扯回了房間。 作為想在安平縣發展的“商人”,天闕自然是要與當地縣官打好關系的,但這人只念著安平王府的芋粉團,壓根看不上那什么縣官,直接就讓人去安平王府遞了拜帖。 一個無名商人,想要去見安平王那就是癡心妄想,但天闕這人不按常理出牌,他直接便表明了自己是賀景瑞的身份,根本不管賀景瑞費心安排出來的身份。那安平王大驚之下決定于今晚設宴款待賀景瑞。 蘇霽華靠在絹素屏風旁邊,看著那人左一套寬袍,右一套寬袍的放在身上對比。 “小寡婦,你說我是穿這件墨青色的好呢,還是穿這件寶藍色的好?” “……都好。” “小寡婦,你在敷衍我?”天闕一瞇眼,蘇霽華立時一精神。“寶藍色的顏色太亮,款式也舊,還是墨青色的好看,不僅款式新,布料也好。” “其實最關鍵的還是爺長的好,穿什么都好看。”方才天闕一腳將那沙一鵬踢出門,蘇霽華依舊心有余悸,說話下意識的就阿諛奉承了些,但沒想到,這人似乎頗吃這一套,臉上表情十分受用。 “爺長的好,還用你說。” “是是。”蘇霽華點頭如搗蒜。 終于決定好要穿哪件寬袍,那人卻又在玉冠上犯了難。 “小寡婦,你說是這如意蓮花冠好呢,還是這云頭如意冠好?” 賀景瑞常戴云頭如意冠,蘇霽華私心便道:“你就戴如意蓮花冠吧。” 天闕抬眸看了蘇霽華一眼,然后道:“那就戴云頭如意冠。” 天闕那一眼看的有些深,蘇霽華下意識的心虛低頭。 “小寡婦,替我戴上。” “……哦。” 如意蓮花冠屬青玉,外雕雙層綻開花瓣,層疊細致,冠下端兩側對鉆有雙鳳,可插入一碧玉發簪。 原本這樣的溫潤物事最適賀景瑞那般的溫潤君子,但偏偏天闕這人要戴,蘇霽華攏著他的頭發幫人戴好,錯眼一看卻覺這人戴也不錯。 天闕從花棱鏡里瞧見蘇霽華那怔怔盯著自個兒的模樣,撐著下顎調侃道:“小寡婦,就是你現在想要,老子也要先去安平王府辦事。” 這人一向葷素不忌,若是原先的蘇霽華可能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現在的蘇霽華卻一點就通。 這個下流坯子,明明是他一直纏著她要! 戲弄夠了人,天闕攏袖起身,擺正腰間綬帶,“走。” 蘇霽華拉扯住那人寬袖,小心翼翼道:“我也要去?” “廢話,你見過爺一個人去的嗎?你個丫鬟當然要跟著去。” 蘇霽華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襖裙,這身襖裙是在外頭隨意買的,經過好幾日長途跋涉已經顯出舊色。畢竟是從小嬌養著長大的,蘇霽華在人前是穿不出這種衣裳的,尤其是還要去安平王府。 “我去換身衣裳。” “不準。”原本還一臉悠閑神色的天闕聽到蘇霽華的話,登時一瞪眼,“換什么衣裳?哼,爺告訴你,你生是爺的人,死是爺的鬼。” 作者有話要說: 黑賀:哼,小寡婦真不省心,等我吃完芋粉團回來好好教訓她 第26章 夜至, 月朗星稀,溯風微寒。安平王府前高掛兩盞嶄新宮燈,玉石階前兩座雄偉石獅被擦得光亮,昂首翹立在那處,雄姿英發。封閉多年的朱色 大門大敞,,露出里頭高聳巍峨的宮殿大堂, 安平王親自于朱門前迎接遠客。 天闕坐一低調青綢馬車緩慢而來,清晰的馬蹄聲敲擊在青石板路上, “哚哚哚”的緊著心鼓。 身穿石青襖袍, 身形略肥胖的安平王一眼瞧見那馬車,便趕緊迎上前去, 一張胖臉笑成彌勒佛。“難得賀將軍大駕光臨。” 青綢馬車停在安平王府門前,瑩白玉指自內伸出, 撩開馬車簾子。走出的女子梳雙髻, 穿青白襖裙,素顏玉肌,身姿裊裊, 浸在月光中恍似下凡仙子。 安平王一愣, 行禮的動作頓在當下。 王府小奴搬著馬凳上前,蘇霽華提裙下馬車,然后吃力的踮起腳尖把馬車簾子往上拉。身穿墨青色襖袍的男子攏著大袖慢條斯理的從馬車廂里走出來,瞧見蘇霽華那晃晃悠悠站不穩的身子,勾唇隱笑。 蘇霽華抿唇, 腳下一絆,猛地一縮身子,撩起的簾子就砸了下來。簾子上綁著木條,頗重,天闕還沒完全出來,那簾子蓋在他腦袋上,將他精心裝扮好的云頭如意冠都給打歪了。 天闕扶著那云頭如意冠,暗自罵了一句臟話。 蘇霽華趕緊將功贖罪,踩著馬凳上去幫他把云頭如意冠重新弄好。 安平王站在馬車旁邊,面露尷尬,肥胖的指頭像根根新鮮出土的白蘿卜一樣拱在一起,又短又粗。 “咳。”輕咳一聲,天闕整理好衣冠下馬車,然后斜睨了一眼那安平王,安平王裝聾作瞎的繼續朝著天闕行禮,一副卑躬屈膝模樣。 按理說,安平王一個郡王,怎么也不會比天闕這個大司馬低一個等級,但事實卻是這安平王對天闕畢恭畢敬的緊,完全沒有一點架子,甚至還在處處討好天闕。 蘇霽華看的奇怪,跟在天闕身后盯著那安平王瞧。 注意到蘇霽華的目光,安平王笑道:“不知這位姑娘是……” “丫鬟。”一路下馬車,天闕終于說出今晚的第一句話,“如花,還不快給安平王請安。” 蘇霽華抿唇,朝安平王屈膝行禮道:“給郡王請安。” 安平橋慌忙道:“不敢不敢。” 天闕常獨來獨往,難得帶了一個丫鬟,還是個美貌丫鬟,安平王自然明白這其中含義。 “如花姑娘真是貌美如花啊。” 蘇霽華扯出一抹笑。如花你大爺! 安平地處貧瘠,安平王的郡王府甚至還比不過李府。 按照郡王規格,正門五間,正殿、翼樓、后樓各五間,每路附五至七進院落,住宅后連接各院花園,有的甚至還有馬號和家廟。 但這安平王府不說馬號和家廟,就連那超過五進的院落都尋不到,最大的也就是四進院落,還是安平王將自己的院子讓出來給天闕暫住的。 “賀將軍,您看著可還滿意否?”貴客來,安平王自然是要好好款待的,但連自個兒的院落都給讓了出來,蘇霽華實在是有些無法理解,這也太討好了吧? “湊合吧。”天闕大刺刺的往太師椅上一靠,端起熱茶輕抿一口道:“聽說你府中有一道士?” “是,賀將軍有何吩咐?”安平王上前,一雙眼亮晶晶的看向天闕,就像只亟待表現的胖狗一樣。 “聽說那老道士的芋粉團做的不錯……”天闕放下茶碗,抬眸看向安平王,意味不言而喻。 “賀將軍稍等,本王這就去吩咐。”話罷,安平王挪著胖墩墩的身形,快速消失在戶牖處。 蘇霽華呆站在天闕身邊,良久才扭頭道:“這安平王看著,怎么好像不大對頭啊?” “哪里不對?”天闕翹著腿坐在太師椅上,慵懶的癱著身體。 “你一個大司馬,他將軍前將軍后的還給你行禮……” “哼。”天闕冷哼一聲,換了只腳高高搭起,還在不停的抖腿。“那是老子以德服人。” 蘇霽華:……就你這德性? 院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踢踏聲,伴隨女子嬌俏的呼喊陣陣往屋內傳。“天闕哥哥,天闕哥哥!” 蘇霽華神色一凜,轉頭看向正屋門口。 天闕,哥哥? 厚氈被掀開,一身形嬌小的女子直沖進來,看到癱坐在太師椅上的天闕,神色瞬時一亮,聲音甜膩的似乎能擰出糖汁來。“天闕哥哥。” 蘇霽華上下打量女子,披朱色大氅,梳環髻,一張小巧瓜子臉,面容精細,乍眼一看確是如精美的糖果子般甜美。她朝著天闕飛奔而來,身上的大氅被撐起,火紅顏色,襯得整個人鮮活異常。 天闕斂眉,抬腳就抵住了那女子的膝蓋。 女子被擋了路,噘起小嘴開始撒嬌。“天闕哥哥,你怎么來了也不與我說一聲,我好去接你啊。” 天闕收回腳,神色淡漠道:“不必。” 女子跺腳,轉頭看到站在一旁的蘇霽華,原本嬌嗔面容瞬時一變,皺眉看向她道:“你是誰?” “奴婢如花。”蘇霽華敷衍的一行禮,咬牙說出這個名字。 “如花?”小郡主上下打量蘇霽華一番,神色越發銳利,“你是天闕哥哥的丫鬟?” “是。”蘇霽華斂眉,見這女子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突起壞心道:“奴婢是爺的貼身丫鬟。” 著重吐出“貼身”二字,蘇霽華見那女子面色霎時一白,雙拳緊攥。坐在一旁吃茶的天闕雙眉一挑,看向蘇霽華的目光帶上了幾分戲謔之意。 “我是安平王府的小郡主。”女子一拍胸.脯,把下巴揚的更高,震的身上的珠玉翠環輕響,清清靈靈的十分好聽。 安平王府雖有些陳舊破落,甚至連這安平王的院子都比不得李府大太太的院子,但這小郡主身上的穿著用物卻都是極好的,可見其受寵程度不一般。 “是,給小郡主請安。”蘇霽華笑盈盈的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