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第45章 45. 背光的室內昏昏昧昧, 宴旸盤腿坐在床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塑料盆里聚起滿滿的泡沫, 尤喜摘下橡膠手套,把黏在后頸的頭發隨意扎成一束馬尾:“你還記得吧,我和劉小昭鬧翻的第三天,劉碧就由萬年備胎轉為正式男友。這傻逼樂得找不到北,一口氣在班級群發了三百塊錢的紅包。” 伸手打開一聽黑咖啡,宴旸抿了幾口,難言的滋味從嗓子竄到了心底。她微皺著眉,全當是在燃燒脂肪:“畢竟劉碧是真心實意的喜歡劉小昭, 為了討好她, 劉碧一年內為她買的東西可不止兩三千。” “可這兩千多塊錢怎么滿足她呢。”尤喜唇角微嗤,寶藍色的眼影有些涼薄,“你我都知道,劉小昭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她若不是和我撕了逼,在學校急需男人撐腰, 又怎么可能找劉碧做男友。” 劉小昭的父母在家鄉開著五金店,店面不大,生意勉強湊合。她是家中老大, 身后還有剛上初中的弟弟meimei, 沉重的家庭負擔, 不可能因為一張大學畢業證書發生質的改變。 趁年齡尚好、身材迷人, 她需要一個男人帶她邁上新的階層, 而不是累死累活的做中學家教,爭幾個買衣裳的小錢。 當然,這個男人絕對不是小縣城出身的劉碧。 “劉碧不過是她用來對付你的工具。”宴旸瞇起眼睛,把易拉罐投進垃圾桶,“你和張叢分手后,又要恢復和室友一起吃飯上課的日常。她自知你和齊齊比較鐵,與其尷尬,不如找個男朋友耀武揚威。” 飛躍的咖啡罐在水泥地上蹦出黑色的液體,尤喜掃了一眼,用紙巾把它擦干凈:“只可惜劉小昭低估了劉碧。她覺得兩人暑假異地,用小號撩撥其他男生,和這些人出去吃飯看電影,劉碧都不會發現。事情敗露后,劉碧找到劉小昭,她也不辯解直接提出分手。” 宴旸反問:“劉碧不同意?” “他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只是一味糾纏劉小昭,逼問他哪里做的不好。”她說,“劉小昭快被他折磨瘋了,只好搬到學校外面租房,減少接觸。” 再深沉的心思也躲不開近乎瘋狂的偏執,這樣濃烈的喜歡,對劉小昭來而言也許是最大的不幸。 能讓浪子回頭的,不一定是現實的溫暖,也有可能是一個段位更高、更深不可測的浪子。誰勝誰敗,就看誰的臉皮足夠厚。 “真是一出大戲啊。”宴旸嘖了嘖唇,轉過頭,望著用暗瘡針挑痘痘的尤喜,“不過,你怎么會知道這些事?按照你們水火不容的脾性,小昭即使踩到了狗屎,也會告訴你她腳上糊的粑粑是香甜的。” 這個比喻有些搞笑,尤喜手指一抖,差點戳到了眉心:“劉小昭肯定不會跟我說,但她把這些事告訴了齊齊。她交代齊齊,如果劉碧來宿舍找人,一定不要告訴劉碧她在外面租房子。” “有宿管阿姨守在門口,他能僥幸進來一次,第二第三次可就沒這么容易了。”宴旸想了想,用右手打個脆生生的響指,“但上課怎么辦,同專業的課表大部分都是一樣的。” 擠掉被戳破的痘痘,尤喜把紙巾摁在腦門止血:“還能怎么辦,盡量翹掉專業課唄。我算是明白了,人這輩子欠下的情債終究是要還的。她吊了劉碧一年,眼見沒有利用價值就把劉碧一腳踢開,像她這樣的人,遭報應是遲早的事。” 透過明澄澄的鏡子,宴旸能看見尤喜上挑著眉尾,對著鏡子隱隱做笑。 劉小昭心思深沉,把挑撥離間當成人生的指路牌。宴旸不是忘事鬼,不會心腸一軟去同情她倒霉的遭遇,卻也不會把喜悅寫在臉上,赤裸裸的讓別人參觀。 吃相太難看,早晚也會風水輪流轉。 不想再聽她幸災樂禍的腔調,宴旸打開抽屜,把茶樹精油放在尤喜的桌上:“看了一些美妝博主的安利,她們說擠完痘痘,擦幾滴精油會好的快一些。” 尤喜立即被洋碼吸引住了視線,她閉上嘴巴,潛心研究棕色的玻璃瓶:“宴旸,你可真好。在這個宿舍里,也許只有我們是難得的明白人。” 把卡通床單攤在單人床上,宴旸推開邊邊角角的褶皺,莫名有些想笑。 若時光流轉到一年前,誰能料到尤喜會主動向她示好。女人是個奇怪的物種,她們的交往,往往是因為擁有共同對抗的敵人。 當宴旸漸漸習慣‘大二學姐’這個不算好聽的稱呼,月牙湖邊的樹木生成金黃,搖搖欲墜的柿子,經常砸中路人的頭頂。 她和程未買了同款式的風衣,剝掉皮的杏仁色,只是男生的尺碼更大一些。宴旸喜歡穿程未的衣服,big size總給人風穿過胸膛的心安感。 宴旸不常遇到劉小昭,即使在選修課上遠遠一見,她也是躲在最不顯眼的角落,不等到下課鈴打響就從教室偷偷走掉。久而久之,程未給神出鬼沒的劉小昭,取了‘鼴鼠’的外號。 大二比想象中清閑許多。宴旸不再有亂七八糟的形式課程、繁雜的部門活動,宿舍里沒有鼴鼠的生存,一切都如加碼的汽車,奔馳迅速。 到了大三,宴旸在學校公布的交換名單找到了劉小昭的名字。 她交換的學校是所澳門二流大學,一學期一萬五,加上零零碎碎的生活開銷,也算一筆不少的開銷。宴旸能想象劉父劉母咬牙嘆氣的模樣,他們都是老實巴交的小生意人,沒想到最引以為傲的大女兒,能在學校招惹情感上的麻煩。 至于劉碧——這個第一次認真喜歡別人,卻被殘忍欺騙的男孩。在劉小昭離開江城后,拋下最喜歡的籃球,開始沉迷煙酒和學校西門新開的網吧。 不需多余的叮囑,宴旸和程未收起吊兒郎當的性子,把經驗貼推薦的考研書籍和必刷試題,分門別類的收集起來。為了增強對新聞的敏感度,他們又訂閱了時事日報、黨務周刊,分析歷年最熱的時事熱點。 生活就是如此,總有人如墜深海沉溺過去,也有人是盛夏的樹葉,知道未來不過就是吹在肩膀,觸手可及的光芒。 階梯教室的折疊椅,石板橋下的長椅,圖書館最頂層的天臺,這些從未嘗試的約會地點,卻讓他們見到彼此強打精神的疲倦,夕陽下背單詞的側臉,以及不可避免的、郁郁不順的眼淚。 人總有一段歲月,只想拼命搭著天梯,抓住掛在天邊的夢想。 宴旸的夢想是新聞,程未的夢想是宴旸。 第46章 46. 大四上學期足以用焦頭爛額來形容。 三月百花開盡, 深粉淺紅不再是詩意而是漸漸流逝的時間。為了保持更高的學習效率, 宴旸把手機app刪除的一干二凈,僅僅保留最基本的通訊功能。 程未笑她太過努力, 竟然用高三教導主任的套路管制自己。對上他略帶調侃的眼睛,宴旸轉著水筆, 望著圖書館灰蒙蒙外殼, 以及背著書包、絡繹不絕的人流。 未來是一條暗潮洶涌的急湍,人人手握地圖,也許原路前行,也許小心翼翼的另辟蹊徑,誰也不知今日的選擇會結成什么樣的后果, 唯一能做的便是硬著頭皮, 咬牙堅持。 三點一線的生活確實帶給宴旸百日沖刺的熟悉感,只可惜大學沒有誓師大會, 沒有可怕的一模二模三模, 她只能給放松已久的自己,尋找壓在心口的重擔。 也許心情會傳染, 不安定的焦慮如同春季流感,在411宿舍蔓延開來。姜齊齊不聲不響的奮戰教師資格證;尤喜早出晚歸,希望能從實習單位順利轉正;劉小昭遠在澳門,還未結束兩年期的交換。 某天宴旸心血來潮,特地點開劉小昭的朋友圈, 卻發現她關閉了所有的社交賬號, 低調的像從世界上人間蒸發。 短短三年, 宴旸的頭發變回了黑色,四人寢變成了三人寢,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好像什么也沒有留下。宿舍組團開黑的日子仿佛還在昨天,宴旸無能為力,只能看著時光偷偷溜走,唯有月牙湖一如既往的沉寂。 江城的天氣越來越熱,十一點就斷網熄燈的垃圾宿舍,迫使楊桃實地考察,在校外為女兒租了一套房子。二室一廳的格局空空蕩蕩,楊桃不放心宴旸一人獨住,便讓她招一個熟知秉性的室友。 宴旸一一照做,立即找來一個關系不錯、同樣是考研黨的女生。楊桃很滿意郝笛老實熱情的性子,為了讓兩人互相幫助,她先請小姑娘吃了韓式燒烤,又買了兩大包花花綠綠的零食,這才舒了心腸,放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