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姜齊齊翻個身,迷迷糊糊地說:“我去,天還沒亮你們又在作什么妖?!?/br> 充電燈管亮著熾白的光, 宴旸半瞇著眼睛, 憑著慣性一件一件的套衣服。拉開床簾, 迎面就是兩只晃悠悠的腳,她被嚇了一跳,抬頭望著同樣疲倦的尤喜:“差點忘了,你們辦公室也要骨干培訓?!?/br> “對啊?!庇认惨还緡E老聛? 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折疊小鏡子, 仔細照照腦門上的痘, “社團聯、校團委、學生會的干事都要參加兩個月的培訓?!?/br> “我覺得這些學長學姐真是有病?!毖鐣D一邊用梳子搭理雜亂的頭發,一邊從洗澡籃挑出洗面奶和刷牙杯,“五點五十起床,六點二十跑cao, 六點四十部門講課, 這他媽比高三還要苦。” 隔著一層薄薄的床簾, 被雜聲吵醒的劉小昭, 不太耐煩的問:“既然這么坑,那你們還參加什么勁?!?/br> “如果不參加骨干培訓, 就不能留任副部?!庇认舶雅⒌念^發用發繩扎起來, “當牛做馬被人使喚一年, 這個罪, 我可不能白受。” 宴旸附和:“短短幾個月, 我拍了幾百組照片,寫了幾十篇微信稿,還客串了模特隊、網文部、主持隊。他奶奶個螺旋腿,我也要讓下一屆的學弟學妹,努力為學校服務、為部門奉獻熱血。” “可怕的女人?!眲⑿≌押徒R齊嘖了嘖唇。 只要不學習不看書時間總過得異常迅速,宴旸睨一眼鬧鐘,抱著臉盆就朝衛生間跑。隨意擦了幾把臉,她來不及仔仔細細的梳妝,便揣著隔離和氣墊一邊走一邊涂。 四月的清晨,空氣清新到不像話。宴旸走在桑葚樹下,從一串串半紅半綠的果子,遐想它還未成熟的酸澀。綠網運動場站滿黑壓壓的人群,她將視線轉回小鏡子,快速涂著橘紅色的口紅。 “嘿,宴旸,再不快點可就要遲到了。”米字旗電動車停在眼前,王若泉看了看手表,“還有不到五分鐘,要不然你坐我的車,我們一起去吧?!?/br> 男生是記者部的副部,為人健談風趣,是骨干訓練的分管人之一。王若泉不僅僅性格好,工作也是一等一的心細負責,與他共事總有莫名的安全感。 也許是太善良了,他的熱情和體貼總是會忘記她有男朋友,不方便過度親昵。宴旸微笑著婉拒:“謝謝學長,既然還有時間那我就不麻煩您了?!?/br> 他笑的陽光,順便把胳膊撐在后車鏡上:“都是一個部門的,客氣什么。” “學長是新聞訓練營的負責人,和我一起出現...怕是不太好?!币娝蚓o嘴唇,眼神里的溫煦轉瞬即逝,宴旸小心翼翼的說,“我知道學長人好心善,但這路程不遠,我八百米沖刺就可以跑過去了?!?/br> “也行?!蓖跞羧€匙,朝她揮揮手,“那我們運動場見。” 同等類型的社團部門不在少數,負責人便將五百名干事劃分為六大類,宴旸的記者部隸屬‘新聞大類訓練營’。 有心人都知道,這六位負責人就是內定的下一屆新部長。 把電動車停在塑膠跑道,王若泉走進新聞訓練營一排排的傳遞簽到本,他穿著純白夾克、淺色牛仔褲,垂眉寫字的樣子比名字還要干凈幾分。 好看的學長總有招蜂引蝶的特質,不到幾分鐘,他的身邊就圍了幾圈嘰嘰喳喳的姑娘。對于這些沒有營養的提問,王若泉一一解答、來者不拒,上揚的唇角看不出敷衍和不耐。 穿海藻綠毛衣的女孩貓著身子溜進隊伍末尾,王若泉將她盡收眼底,裝作若無其事的高喊:“遲到的同學別忘了用簽到本簽到。” 果不其然,王若泉看見她戳了戳身邊的女生,詢問簽到本的去處。女生指了指前方,說早就交給王副部了。 于是她穿過打打鬧鬧的人群,尷尬地望著把他圍成鐵桶的女孩們,翹首以待。 “宴旸?!彼χ押灥奖具f給她,“你是不是在找這個?!?/br> 望著他舒適的微笑,宴旸連嗯幾聲,伸出手指去抓輕薄的紙張。王若泉笑了笑,用溫熱的指腹輕劃她的掌心,只一下,分辨不出是無意還是有心。 胸腔凝著不舒服的滋味,她匆匆收回手,潦草地簽下名字。 “可惜還是遲到了三分鐘?!蓖跞羧沂植宥?,被晨曦照亮的眼睛意味深長,“人嘛,一旦進入大學,就要學會如何變通了?!?/br> 宴旸沒有領悟王若泉的意思,后者卻高估了她的雙商,以為她懂得。 他不光單獨給她分配大大小小的任務,還經常邀請宴旸和記者部的女生一起組團開黑。宴旸有些莫名其妙,轉念卻覺得是自己工作出色,平白得了副部長過多的關注。 不過,因為爛泥扶不上墻的技術,宴旸不再執著段位和人頭,王者之魂也喪了許多。每當王若泉在qq上招呼她開黑,宴旸便用睡覺、洗澡、趕作業輪番搪塞,能躲就躲。 沒過多久,她早出晚歸、上課睡覺、宿舍趕稿的作息時間就引來某位朋友的不滿。 五月中旬的夜晚,雜蟲掛在樹枝鳴叫,程未趴在課桌上問她:“你連陪我看電影的時間都沒有嗎?” “明天應該不行,上午有課下午有會,時間錯不開的。”宴旸打著冗長的哈欠,把下巴耷拉在他的肩膀,“哎,每天都好累好困,你看著宏觀老師,我先瞇一會兒?!?/br> 被形式主義左右的生活真的有意思么,他不明白也不理解,話到唇邊卻看見被她黏在眼底的睫毛膏,暈灰一片。程未嘆了一口氣,用指腹輕輕幫她拭掉。 他喜歡的姑娘什么時候都要漂漂亮亮,只要有他在,現實和險阻都不許帶給她狼狽和委屈。程未摟住她,好像再說沒關系,無論如何你只要開心就好。 隨著吊扇嗡嗡的旋轉,倒在頸窩的人呼吸均勻,披散的頭發蹭著程未的臉頰,有些癢。 宴旸的手機在桌上閃了幾下,程未發誓,他并非故意偷看只是伸手關機,彈出的對話框卻讓他不得不接收,來自【記者部佳佳】的消息。 佳佳:新老副部換屆只剩一周了,我剛剛聽室友說,記者部五位副部已經被王若泉全部內定。呵,除了兩位男副部,我室友就是女副部中的一個。阿旸,你說搞笑不搞笑,不過是學生組織,還整這些暗度陳倉的把戲。 佳佳是宴旸在記者部認識的朋友,程未見過本人,是一個單純無心的女孩。 正因為單純無心,每一條信息量都變得異常棘手。 斂目望向宴旸纖長的睫毛,程未想了想,模擬她的語氣:什么鬼...你室友怎么會知道內定名單? 佳佳:真不知道是你傻還是我傻,黃欣欣(室友)每天纏著王若泉要工作要機會,幫他買飯幫他準備生日禮物,還和剩下兩個入選的女生,每天陪他打游戲到深夜。王若泉是內定的新部長,一塊奶油蛋糕自然不愁別人上趕著瓜分。 大學像小型社會,學生組織過度成熟走起人情禮往、黑色特權。 程未知道宴旸很辛苦,也知道她認識了許多好玩的朋友,把自己的喜好全部寄托在記者部。最最主要的,是她為此付出太多。 他退出界面,在搜索欄里打出‘王若泉’,點開,全是長篇大論的裝逼腔調和被宴旸拒絕的語音通話。 真他媽孫子。左臂的線條被繃成緊實的肌rou,程未冷著眼底,把同佳佳的聊天記錄逐條刪除。 冷靜了一會兒,他點開【高中顏值擔當群】,在里面吆喊一聲:喂,有來江城吃喝玩樂的兄弟么,不用擔心車票住宿費,程哥全包。 這些曾在重點高中叱咤風云、沾花捻草的人物,齊齊被這條消息炸出活尸。 ——哦,被盜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