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 室內體育場到處都纏著彩旗與橫幅,宴旸在腋下夾著紙筆,手中的單反被她琢磨出了花。 關合的側門帶動刮響旗子的風,她被吸引住視線,一回頭就看見從更衣室走出的乒乓球隊。 程未夾在穩健的隊伍中間,不慌不忙地低頭玩手機,統一的白球服做工簡單,穿在他身上就像牛奶找到了透明瓶子格外清爽適合。 這些選手是各個學院的兵乓代表,他們在頒獎典禮見過宴旸,自然都沖程未吹著歡快的口哨。被擠兌的人疑惑地抬起頭,他的目光穿過高高低低的頭顱,宴旸站在裝滿乒乓球的竹筐旁正抱著相機試調焦距。 她套著酒紅色的大衣,馬尾高束,上下嘴唇紅的不均應該剛喝過水。天冷人懶,自從入了冬宴旸很少扎頭發,她今日猛然一變,倒讓程未想起將要枯萎卻回光返照的玫瑰。 雖然程未還記著瑜伽房的過節,但看在她這樣漂亮的份上,他不準備與小丫頭計較。 黑色單反分走宴旸所有的注意力,程未正準備把它搶走,從看臺走下一位衣著老成的男生,他繞到宴旸身邊手把手地為她教習。 ‘接受教育’的人全然沒有同他在一起的神氣,她溫順地垂著眼睫,渾然不覺自己的肩膀正被男生搭著手臂。 把掛在脖子上的毛巾甩的噼啪響,程未冷冷睨了一會兒,球隊隊長捋著頭發,輕輕細細地喚他商量出場順序。 藍色小棚隨意擺著幾把塑料椅,隊長把枸杞茶倒入一次性紙杯,趁熱遞給他。程未全然不顧她晾在空中的手,只緊緊盯著搗鼓相機的男女,眼神如雙刀滋出的火花。 見狀,她默默將紙杯攥在手心企圖用咳嗽聲換來他的后知后覺。 自然懂得這聲干巴巴的提醒,程未轉回視線:“抱歉,我剛才在看師大與農大的切磋。” 隊長捏著杯口在掌心轉來轉去:“看樣子,學弟有喜歡的人了?!?/br> 他黯了黯眼睛,隨即又笑出來:“如果沒有記錯,隊長找我只是為了談出場順序?!?/br> 隊長如鯁在喉,連笑意都比平日勉強:“誰說不是呢?!?/br> 送走過分熱情的王副部,宴旸在第二排的球桌找到與外校切磋的乒乓球隊。她仔細巡視一圈,并沒有發現‘目標人士’程未。 室內運動館開著中央空調,宴旸舔舔唇正想去本校小藍棚討杯水,卻看見程未轉著馬克筆和一眉目柔意的女生湊得很近。 這畫面簡直比洋蔥檸檬汁還要刺眼。 無名怒火從腳趾燒到腦袋,宴旸躡手躡腳地在記分牌后落腳,可惜兩人的聲音模糊地像穿過盲音的手機,把想要聽墻角的人急個半死。 這時,程未剛分析完出場順序,他搖晃著頸椎,能清楚地看到宴旸惦著腳尖用塑料椅作為掩護的港灣。 正在氣頭上的程未完全不想理她,他翻個白眼,重新與隊長開始一場本要結束的交談。 明明事情都談完了,宴旸聽見他們莫名奇妙地聊起隊內八卦和星期天的安排。 若不是約會,干嘛要問星期天的安排! 實在忍無可忍宴旸撲進小藍棚,取下掛在脖頸的單反沖他們一陣亂拍。 隊長連忙用手背遮住臉:“你是哪個部門的?要想采訪我們總要事先征求意見吧!” “呦,我忘了。”宴旸慢悠悠地放下單反,“可我不想采訪你,只想采訪程未——程選手?!?/br> 程未直截了當地說:“距比賽開始只剩四十分鐘,就這點兒時間夠宴大記者發揮么。” 他將嘴巴抿成直線的時候眼神也跟著轉淡,再配合削瘦的臉頰,全身上下都是拒人千里的味道。在別的女生面前得到程未的挫傷,宴旸覺得丟面子,想走卻又覺得不甘心。 她干脆雙手環在胸前擺著臭臉不說話。 沒有感受到來自宴旸的怨氣,程未開了一聽蘋果芬達,像沒事兒似得咕嘟咕嘟咽下。 宴旸不得不感嘆他的眼力價和無底洞一樣的腸胃,因為他扔掉喝空的易拉罐又拆了一瓶哇哈哈。她也很渴,渴的嘴唇起皮,宴旸尖銳地說:“你不要再喝了!” 程未不滿地沖她挑眉,同時也不忘朝嘴巴里灌甜滋滋的飲料。他肆無忌憚的樣子好像在說,關你屁事。 她惡狠狠地詛咒:“祝你早日撐大前列腺,打比賽時尿褲子。” 程未被‘前列腺’嗆住,他朝垃圾桶噴了幾口飲料,隨即扶著桌面劇烈地咳喘。宴旸正想為他倒杯熱水潤喉,隊長比她眼疾手快,一個快步就把手中的紙杯遞給程未。 一眼就睨到杯口若有若無的唇印,宴旸從半路截胡并自顧自的抿一口:“謝謝啊,你怎么知道我口渴。” 隊長氣的生煙:“又不是給你的。” 宴旸用紙巾擦掉杯口礙眼的口紅,很嫌棄地說:“你惡不惡心,居然讓程選手吃你的口紅。” 望著隊長青黃不接的臉,程未傾斜著左肩,輕輕遮擋在宴旸身前:“還請您暫且回避,我想在休息棚接受記者部的采訪。” “程未,你還想不想當下一屆的校隊隊長?”隊長口不擇言。 他淡淡地說:“只要我打的最好,要這些虛名又有什么用?!?/br> 隊長瞪著一秒變囂張的宴旸,抄起文件,急赤白臉走出休息棚。 暖光浮游著塵埃,飛飛揚揚地撞進只有宴旸和程未的空間。 “不要臉?!毖鐣D把塑料椅撈在他身邊,“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國家隊的主教練?!?/br> 認真聽完這段夾雜個人感情的點評,程未掃了掃被她塞在屁股兜的紙筆,好心提醒:“我們的采訪是不是可以開始了?!?/br> 宴旸哦哦兩聲,打開手機錄音鍵:“省級乒乓球比賽正在我校舉行,程未同學身為校賽冠軍,自然是大家最看好的選手。介于觀眾的期待與好奇,記者部統計了關注度最多的十問十答,請問您做好準備了嗎?” 隔著半肩的距離,程未能看清她一長串的耳墜是幾塊凹凸不平的方鉆,每一面都隨著或明或暗的光變幻不同的顏色。 剛巧陽光燦爛,鵝黃色的光暈停在她柔軟的耳垂。在宴旸抬頭之前,他把視線巧妙地偏回去,好像什么也沒有發生。 坐在對面的人不吭不響,宴旸以為他還在記恨昨天的事,便輕輕嘀咕句小氣:“請問您準備好了么?” “嗯。”程未沒有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