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程未一臉懵逼:“那怎么辦?” “你是不是傻?”宴旸瞪他一眼,把傘柄抵過去,“哪有讓女生撐傘的道理。” 卡通傘容量很小,秋雨像無數個小型水龍頭,沾濕宴旸耳際的鬢發。程未連忙將傘柄朝她偏了幾分,把自己的左肩留在陰雨中。 涼意浸入皮膚,他瞥著宴旸輕輕說:“我覺得你會拒絕我,所以...想都沒敢想。” 他說的不清不楚,等宴旸聽明所指,只感到有些好笑:“我即使再狠心,也不會讓你淋這么大的雨。” 程未邁過絆腳的石頭,撂起眼睛看她:“我還以為你最喜歡的做的就是拒絕我。” 也許是陰夜深深、雨水不歇,程未的聲音不是往日的明快,而是從心底習以為常的失落。宴旸被戳穿了心,悄悄看他臉上的水珠被路燈鍍上光澤,而那件被浸透的polo衫緊貼肌膚,勾勒出九曲連綿的線條。 看似消瘦的程未,比想象中要結實的多。就像宴旸從不知道他乒乓球打的出色,在程未身上還有很多很多的地方,是她從未涉及的盲區。 不是程未平庸無奇,而是宴旸除了梁斯樓,從未想過接受任何人。 沒人管她的暗戀是否剛剛結束,生活每時每刻都在滾動播出新的劇情,她想收拾好心情,度過陽光燦爛的明天。 繞過水勢漸長的月牙湖,藏在梧桐樹外的女生宿舍,顯出幾抹灰暗的影子。程未沉沉嘆著氣,一腳將小石子踢到草叢邊:“不科學,這路怎么一會兒就走完了。” 她忍俊不禁:“十分鐘還算短?” 眼見宴旸三步跑上臺階,像哈巴狗一樣抖雨水,他慢悠悠地跟上來,笑容溫意:“想和你二十四小時在一起,十分鐘怎么能夠呢。” “打住!”宴旸沖他略略略,“雨傘你先拿著吧,如果明天是晴天你可以借機把它給我。” 程未攥緊手柄,眼睛不自覺地瞪大:“你的意思...” 轉身跳上最高層的臺階,宴旸故意把眼睛瞪大,用食指抵住水潤的紅唇:“我可什么都沒說。” 第23章 23. 宿舍樓人流如熾,大理石橫著深棕色的鞋印, 黃黃綠綠的雨傘像從盆里撈出的香菇, 抖一抖還有噼噼啪啪的水。 站在擁擠的屋檐下,宴旸用視線追隨程未數十步。隱晦的‘明天見’藏著太多信息, 他忽然興奮地跳起來,褲腿被水花濺成半管暗色。 程未比她年長,卻存著感染人心的孩子氣。這種特質能讓人忘記壓在心底的煩心事, 只想窩進棉沙發,捧著水杯看電影。 她從他身上找到一種別樣的舒服。 濕滑的樓梯禁錮宴旸邁腿的速度, 慢慢爬到三樓正巧遇見腳踩拖鞋、手提熱水瓶的尤喜。尤喜沉著臉, 火氣正從五臟脾胃竄出來,她yingying說了聲‘才回來啊’,還沒等人應答,便徑直從宴旸身邊走過。 聽著尤喜把樓梯踩得像踢正步, 宴旸把嘴撇到下巴頦,忍不住罵一句‘這人又犯什么病了。’ 百分百的好心情被尤喜消磨一半,她回到宿舍, 還沒開始抱怨, 兩個室友便賤兮兮的湊過來把手機揮成應援棒的效果。 宴旸睨一眼, 恨不得把屏幕生吃了。這是一張放大版的高糊照片,標題:【校賽冠軍與模特隊美女當眾激吻】。 迎著兩人嘿嘿嘿的大臉,宴旸舉起雙手呈標準微笑狀, “這個人不是我。”想起被大屁股撐壞的旗袍, 她又急沖沖地問:“有沒有其他的照片?” “雖然只有一張, 但你這張臉糊成灰我都認識!”劉小昭搖著紙疊扇子,氣質很像總攻,“宴旸你可真不夠意思,談個戀愛都不告訴我們,七八天前還說對程未沒興趣呢,現在連小臉蛋都親上了。” 宴旸哎呦一聲,故作淡然地打開宿舍門:“我們還沒有在一起。” 劉小昭嘖嘖兩聲:“那等你們瓜熟蒂落,是要當街耍流氓還是視頻脫衣舞啊?”見宴旸舉起晾衣桿,順利勾下浸了雨點的睡衣,她問,“這個時間點,你下樓遇見尤喜了吧。” 宴旸嗯了一聲,把半干的衣服掛在床頭:“她神色可不太好。” 劉小昭就猜到她會知無不言:“說實話,我覺得尤喜一直在針對你,她看了這張照片臉色就跟撲了面粉似得,除了嫉恨還能是什么。宴旸你就是太善良,換做是我早就同她開撕了。” 很難想象隨和的劉小昭還有規勸別人撕逼的時候。 半身裙被褪到腳踝,宴旸攥住卷成一團的毛邊,將其利索拽掉:“我覺得‘嫉恨’這詞用的有些重,尤喜雖然同我不對脾氣,但也不至于鬧得大家都難看。宿舍就這幾平米,誰不想過的安生些。” “有時候脾氣太好是會受欺負的。”劉小昭拈著上好佳蝦條,諄諄誘導。 “沒有誰天生好脾氣,我所做的一切,只想讓自己在該舒服的環境里過的舒服。”宴旸挑起眉,把指骨掰得咯嘣響,“尤喜不過是甩甩臉子、挑挑刺兒,這種上不了臺面的把戲,我干嘛要費心對付?等她有了大造化,我再動手也不遲。” 大造化。 劉小昭放下零食袋,眼睛藏著未漲潮的海水:“聽起來不簡單。” 聽著她若有所思的頓悟,宴旸跟二傻子似得仰著腦袋哈哈哈:“看樣子我這個逼裝的還不錯。” *** 第二天的雨水比昨日還要猛烈,宴旸坐在瑜伽墊壓腿,都能從封閉的窗子,感受到陰沉的天氣和狂做的秋風。 瑜伽老師穿著交叉吊帶、灰色喇叭褲,伸出柔軟的手臂在女孩僵硬的身體上適當按壓。從后頸到腳踝是一水的纖細,她踱著步子,隨著輕音樂輕輕慢慢的說:“一、二、三、變雛鳥式,四角準備。” 四周的同學開始嘩啦啦的換動作,翹了兩節課的宴旸只能偷偷睨著別人,照葫蘆畫瓢。她先將頭放在手指間的墊子,后背保持平直,再吸著氣十分費勁地把左腿抬高。 宴旸拘泥在地面的視野忽然鉆出一雙腳,老師擒住她不規范的小腿,一點點地朝上拉伸:“你這哪是雛鳥,分明是剛過完年的老鷹,前臂和上臂形成的不像倒三角而是一塊豬rou蹄髈。” 被老師的官方吐槽逗樂了,宴旸咧著嘴從狹窄的屁股縫倒望,正好瞥見玻璃門外,立著穿深藍大衣的、黑色褲子的程未。撲通,見她被驚得癱在墊子挺尸,程未在玻璃門上哈層薄薄的霧,三兩筆畫個肥胖的火雞。 他動了動唇,宴旸大膽的猜度那是一句‘你太胖了撲騰不起來的’。 程未在墻根找到自己的棲身之地,他胳膊環在胸前,毫不吝嗇眼睛彎曲的弧度。正在回頭打量的宴旸,把他的這番笑意理解為鄙夷。 于是,她把白眼翻出新的花樣,隨著老師的口令一筆一劃地擺動新姿勢。幾個動作連貫下來,宴旸像被強行注射了強力檸檬汁,就連下課套外衣四肢都是酸痛的。 誰都想早早出門吃飯,女生們手背撥手背,宴旸總算在鞋架找到自己的鞋子。她尋把靠背椅,坐在上面,隨后費勁地翹起二郎腿。 瑜伽老師進到更衣室換衣服,同學們登上鞋子飛鳥歸林,瑜伽室頂燈全開,只有宴旸在笨拙的解鞋帶。程未在她身前蹲下,蠻不講理地搶過兩只休閑鞋,招呼她抬腳、踩住、放下。 程未垂著腦袋,棕發下藏著悄然生長的黑色,宴旸順利找到他頭頂的發旋,正想要伸手去戳,卻被突兀的心跳嚇得迷途知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