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那一年的雪花飄落梅花開枝頭,那一年的華清池旁留下太多愁。” “不用說誰是誰非,感情錯與對....” 合著拍子,他仰著前頸,喉結滑動的悠揚。歌聲不比原唱百轉千回,卻是一陣搖枝頭的春意,宴旸干脆捧著話筒,看他唱。 副歌轉快,二胡急急一劃,程未吊高嗓子:“愛恨就在一瞬間,舉杯對月情思天...” 全場驚炸,男生打call爆燈的威力足矣比擬私生飯。杵在原地,宴旸終于認識到什么叫做比女人還柔情小意、婉轉纖細。 將他遠遠打量一番,細長腿,小淚痣,看起來真的好壓。 一曲終了,在宴旸逃回座位前,程未喘著粗氣悄聲對她說:“收收你的眼神,我可比x軸y軸還要直。” *** 唱完歌,宴旸沒去涮火鍋,拎著行李箱直奔火車站。十一的票很難搶,一張29號傍晚的臥鋪,足矣讓她激動好久。 家鄉盧川距江城很遠,沒有高鐵和動車,省內來回的時間足夠在日本上空捯飭兩圈。將小皮箱塞進床底,宴旸用窗簾掩住站臺隱晦的光,躺在下鋪解耳線。 陸續上來兩個男生,一高一矮,一寸板一長發披肩,穿著街頭風的大背心、闊短褲。 瞧清隔壁床的女孩,他們互相遞了神色,自來熟地敲著她的床桿,從學校名稱問到微信號碼。 早早塞上的耳機是最佳的屏障,宴旸刷著無聊透頂的頭條,翻個身,假裝聽不見。 她不溫不火,有種難以接近的冷致。兩人退回下鋪沖泡面,眼睛仍時不時睨一眼床頭燈下,暗染焦糖色的肌膚。 “這女的是不是睡著了。”有人嘻嘻哈哈地問。 “睡著了才美呢。” 封閉的軟臥包廂,六個小時的遠路途,她的后頸被盯得像只毛桃,完全沒有心思合眼休息。 上鋪還空著位,宴旸祈禱這人從江城上車,可靠良善,單單存在就可以拯救她難明的現狀。 火車鳴笛前一秒,閉合的門被拉開。程未戴著黑底紅字的棒球帽,圓框眼鏡,行李箱輪碾過劣質的地毯。 腳步停在生著怪味的男式漁夫鞋旁,程未抬頭一望,它們的主人正叼著煙頭,盤腿玩著兒童益智紙牌游戲——丁鉤釣大魚。 眉頭輕皺,他正琢磨火車上出不出售空氣清潔劑,身后人嘩啦啦掀起被子,又驚又喜:“程程寶貝,你可算來啦!” 手中的拉桿脫離控制,咣咣鐺鐺砸在地面上,他回頭,極其詫異地沖宴旸挑眉。 這是什么玩意兒? 省略程未滿臉的驚悚,她踩著拖鞋,接過他的牛皮包、裝滿泡面搭檔的塑料袋。 彈彈紅燒牛rou面的外殼,宴旸撇嘴:“真小氣,我喜歡湯達人。” “我自己來”,接過被撕開的包裝袋,程未見她如釋重負地呼氣,便順著話朝下說:“你要是餓了,我去餐車幫你買,嗯...喜歡吃什么味的?“ “豚骨是拉面的正義!”她答得一本正經,就像隨堂背誦《逍遙游》的好學生。 掃一眼嗑瓜子看戲的街頭兄弟,宴旸忽然說:“程程,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啊?”程未一片茫然,蔬菜包傾灑幾粒蘿卜丁。 雙手抄胸,宴旸扭頭‘哼’了聲,理所當然地生氣:“你要是真心愛我,怎么能連我最愛的拉面口味都不知道。你除了游戲出裝順序,什么都記不清楚!” 拎起貼身背包,她翻個白眼,香檳色的眼影很有厭世風:“程未,是時候出去談談我們即將滅亡的愛情了。” 被半推半搡擠出門,程未任她拽住衣袖,傻兒子似得一路拖到茶水間。靠著墻壁,宴旸揉著緊張到僵硬的蘋果肌,心有余悸。 “真是難為你了。” 他微笑著搖頭,假扮男友...這種求之不得的事情,真希望能為難一輩子。 列車員推著貨車經過,程未買了紅豆味的香飄飄,沖開,遞在她蒼白的手心取暖。宴旸下意識地抿一口,燙的她舌頭發麻,嗷嗚亂叫。 “腦子呢。”看著她伸著鮮紅的舌頭,呵哧呵哧掉眼淚,程未咽下將要出口的責備,從背包里掏出礦泉水。 仰著脖子一飲而盡,宴旸抹了抹唇,發現他正在靜視瓶口殘留的口紅印。 半月狀的紅絲絨像拼湊一半的心臟,究竟是誰還沒走出熾熱的夏,靜默暖秋入懷。 “這這這...不太好吧。”宴旸恍然大悟,連忙將礦泉水丟進他懷里。 晃了晃微乎及微的瓶底,他說:“一瓶都喝凈了,現在后悔是不是有些晚。” 神經系統一定被紅豆奶燙到短路,要不然她怎能對著瓶口,隨意喝下男生的水。 與她相反,程未半分也沒計較。他單手撐在鐵皮熱水箱,等待沖散開的九珍橙子汁。 今晚莫名其妙的事太多,他就是其中之一。 窗外是黃泥田舍和稻草人,它們靜止在渾濁的夜,從宴旸的余光排排掠過。程未跨步走在她身前,又穩又緩,足矣想象大衣下寬廣的背脊線。 他遮住左側的夜色,獨留明燈在右:“有我在,你還需要怕什么。” 回到車廂,街頭兄弟吃飽喝足,縮在下鋪看電影。探頭斜了宴旸一眼,高個子吹聲口哨:“哥們,你女朋友夠靚啊。” 將手臂虛搭在宴旸肩上,程未摘下棒球帽,不足的燈光襯得眉眼陰郁。 直到將高個子盯得發虛,他淡淡地挪開視線:“你的女朋友也不差。” 連忙靠在自己身上、一頭黑長發的小個子推開,這人解釋:“別誤會,這小子雖然打扮的娘氣,但我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