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機(jī)器壞......”

    一腳踹上，他用勁很大。販賣機(jī)顫了幾下，咕咚，塵埃落定。

    腳步黏在原處，宴旸呆著眼鼻嘴，直到滴一聲，機(jī)械的女聲說——貨物已出，歡迎下次使用。

    彎腰取出，她捧著超大號的檸檬茶，水珠沁滿掌心。而身邊的好人好事者右手插兜，輕皺著眉，并不算和顏悅色。

    這人怎么還不走。

    悄悄睨他一眼，宴旸想，莫非是在做好事求夸獎？

    靠在冷涼的販賣機(jī)，她咬著水潤的唇，慢慢吞吞地說：“謝謝你幫我...”

    擺了擺手，他神色古怪，攥緊腹前的衣料，一把將她虛推開。摁下按鈕，指骨敲著玻璃窗，毫無韻律，很焦躁。

    恍然大悟，程未猛踹幾腳販賣機(jī)，啪，落下一包面巾紙。早晨的冷豆?jié){正在作祟，他捂著腹部，不忘回頭一瞥。

    程未眼中的女孩白的不像話，扇形睫毛散的很開，玫瑰色眼影下宴旸正疑惑著看他。

    紅透了耳根，程未清清嗓子，通往男廁的路他企圖用生命走的穩(wěn)。還是低估了a、b點(diǎn)的距離，他捂住腹，將蛇皮走位...開了疾跑。

    第2章  2.

    一場煞費(fèi)心思的偽裝，以程未不太爭氣的消化系統(tǒng)，三秒破功。

    腳步很急，摩擦在照出人影的瓷磚上，刺耳又尖銳。

    頭皮繃地發(fā)麻，宴旸依著聲兒望他，除了不可抗拒的噪音，這是人類，對外貌優(yōu)秀的生物最自然的打量。

    他一身框架挺直，手臂的顏色像白砂糖，偏瘦，應(yīng)該不常健身。個頭和宴旸差不多，封頂一米八。

    有些惋惜，這年頭，高的不帥，帥的不高。理工大被稱和尚廟，而不是基佬院，是因為搞基也需看顏值，數(shù)量不等同質(zhì)量。

    “看什么呢，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還是要實(shí)踐出真知。”把她朝男廁一推，劉小昭撒開腳丫子就跑。

    幸好沒人看見，宴旸追進(jìn)教室，經(jīng)濟(jì)學(xué)院院長舉著話筒在開動員會。最大的多媒體教室，二十多排，容納了近千人。小半同學(xué)記筆記，多半交頭接耳、搗鼓手機(jī)，自從入學(xué)，這些高考分?jǐn)?shù)差不多的人，就有了分別。

    眼睛轉(zhuǎn)了個圈，三個小伙伴原先占的位，坐著幾張陌生面孔。見她杵著像座望夫石，有人敲了敲桌：“宴旸，你室友被國貿(mào)系的趕跑了，現(xiàn)在正坐著右側(cè)靠窗，第五列的位子。”

    垂眼一望，坐在后排的男生右手搭腮，挑著眉笑。宴旸不認(rèn)識，唇角略遲疑：“謝謝...”

    “不認(rèn)識我？”他指著鼻尖，一臉不可置信，“我是經(jīng)162的劉碧，咱們可是同班同學(xué)。不該啊，暑假在班群里，我可沒少發(fā)自拍......”

    大學(xué)班群太毀三觀，她一般都選擇屏蔽。宴旸笑的尬，正準(zhǔn)備解釋，手背落了水珠，兩滴，有些涼。

    一抬眼，就對上他薄且小的唇。程未雙手抄胸，一腳踹在劉碧的椅子上，咣鐺，金屬鐵皮悶兒脆。

    前幾排的同學(xué)呈多米諾狀，紛紛回頭。女生見程未不羈，多半臉紅私語，好奇他的所有訊息。

    不知誰嚷了聲‘好帥’，院長放下話筒，望向鶴立雞群的兩位，笑瞇瞇地調(diào)侃：“好帥？是在說我嗎。”

    浪潮似的哄笑下，程未拭著手上的水，歪著頭：“逼哥，就你這模樣，扔大街上親媽都認(rèn)不出來。怎的，還指望人家對你一見鐘情，念念不忘啊。”

    劉碧眉開眼笑：“呦，程子。脾氣這么差，是不是便秘了。”

    “草，你媽才便秘。”低聲罵了句，程未拍著室友的肩，“快起開，才蹲完廁所，讓我屁股挨會兒板凳。”

    “就為這？有女同學(xué)在，你也不給我留面子。”望著徑直離去的天鵝頸，劉碧起身讓座，心不甘情不愿，“哎，一定是你的粗鄙之語把宴旸嚇走了。”

    宴旸左手捏著檸檬水，穿著燈芯絨酒紅吊帶、平底涼鞋，膝蓋下的腿像撥開綠衣的蓮蓬，白的不真切。有人吹了聲口哨，她沒有理會。

    灌了一大口蘇打水，程未舔著唇，指腹摩擦著瓶蓋：“宴旸...是我們班的？”

    劉碧湊來黑瘦的臉：“可不是，你暑假沒加班群？”

    “這種男女互撩、無聊至極的群，我有什么好加的。”吞飲料時，程未的頸線上下起伏，優(yōu)美如山黛。

    手機(jī)叮一聲，劉碧滑屏，捏著嗓子播報：“新生動員會后，經(jīng)162全體，在宏遠(yuǎn)樓513室召開第一次班級見面會。哎呀，程未你快捂住耳朵，無聊至極的群消息可別污濁了你馬列主義的純潔性。”

    “滾滾滾”，程未眼角一抽，有些倦，朝坐在左側(cè)的寢室長說，“幺蛾子這么多，早知道昨晚不去包夜了。麻煩將班群分享下，我要加。”

    “誰讓你不貓在寢室打王者，非去網(wǎng)吧受那老煙味、香港腳。”轉(zhuǎn)發(fā)群名片，寢室長戳了戳劉碧，笑的像朵花，“看來咱程志士想通了，怎的，開一局？”

    瞥了他們一眼，程未扯下耳機(jī)，白色連接線順著顴骨，低垂流暢：“不碰手游，cao作簡單，浪費(fèi)時間。”

    擺脫掉這兩顆聒噪腦袋，再看手機(jī)，‘cw#cw'已被拉進(jìn)班級群。剛發(fā)的班會公告跟著一連串的‘收到’，程未劃著界面，掠過排比似的id，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名字。

    程未裝作不經(jīng)意的抬頭，宴旸端著小圓鏡，搽了層氣墊bb，又旋開支白管口紅。

    撇下眉，余光睨一眼正嗷嗷叫‘猴子又搶我藍(lán)’的劉碧，也不知該做什么表情，他氣短心亂。

    屏幕頂劃過群消息，程未抓住尾巴，點(diǎn)開，小小兔頭像標(biāo)著白色小體字——宴旸。她跟帖回復(fù)，添了兩個二頭肌的微表情。

    呆看了一會兒，他自覺將捧著腮幫子、眨著星星眼的小小兔，代入宴旸本人。很有違和感，她比這玩意兒看起來兇。

    窗框外太陽普愛眾生，風(fēng)扇不頂用，自轉(zhuǎn)的速度不及院長的嘴皮。劉碧趴在桌上，將‘defeat’的頁面劃掉，哀嘆自從認(rèn)識寢室長，段位回到解放前。

    兩個嘴炮急赤白臉，橫著脖子挑刺，程未擠在中間，將他們‘2.1’的評分盡收眼底。

    正想懟一句‘瘸子帶著跛子跑’，院長舉起水杯，開門放人。全教室滿血復(fù)活，背書包的，拍籃球的，很有大一生的朝氣。

    推推搡搡出門，鞋帶被踩開一只，沾了灰。程未蹲下系緊，門角擠出雙踏著黑帶涼鞋的腳，從他身邊點(diǎn)過，“你們先去吧，我肚子疼，去超市買包東西。”

    猶如煎成焦黃色的冰糖，沖上紅茶，搖動勺子，杯底仍有沉厚的顆粒物。很有辨識度的嗓音，程未記得。

    隔壁的機(jī)械學(xué)院下課，清一水的藍(lán)工裝，宴旸鉆進(jìn)大海，腦后的紅絲帶一搖一晃。程未琢磨，當(dāng)有風(fēng)吹來，浪花靠近，紅絲帶會不會落下沙沙的聲響。

    答案不置可否，程未卻想的認(rèn)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