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見帝江仍是不覺勞累般往前趕,沈遙夜喝道:“你到底找沒有找對?如果給我帶錯了路,看我怎么收拾你。” 帝江抬起前腳往前指了指,口中發出哼叫。 沈遙夜雖然累極,見狀卻精神一振:“那就再信你一會兒,哼。” 又走了一刻鐘,果然見前方有燈火之光,沈遙夜大喜,不禁加快腳步。 走近看時,原來是一座不大的客棧。 帝江高高興興地跑到客棧門口,一頭將柵欄門撞開,先鉆了進去。 沈遙夜的心噗通噗通亂跳起來,引得水瀅又昂起頭看向他,沈遙夜瞥她一眼道:“看什么看?我一路走的實在辛苦,累的氣喘不行嗎?” 水瀅道:“我并沒有說什么呀。” 沈遙夜道:“你明明又想說我心跳的快。” 水瀅嘆道:“像是你這種喜歡不打自招的實在也少見的很。”說了這句,又看一眼客棧的方向,道:“既然你這樣喜歡,等會兒見了人家的面,記得不要再冷言冷語的,女孩子都喜歡人家哄的。” “什么?”沈遙夜嗤之以鼻,“你當我是丹鳳國師那樣虛偽的人么?我才不像他一樣甜言蜜語。” 水瀅怔問:“國師大人會甜言蜜語么?” “哼,你是沒看見他拐騙鏡兒那些招數,簡直叫人大開眼界。” 水瀅定定地盯著沈遙夜,沉默無聲。 就在這會兒,有個聲音從客棧門口響起:“啊,不好了,這個壞小子來了!” 沈遙夜扭頭,見靈崆肥胖的身形一閃而過。 他忍不住大笑:“是那只臭貓!”可同時心里有警覺:靈崆在此,那北冥君呢? 沈遙夜還未進門,眼前,一道熟悉的身影在門口出現,少年戛然止步,抬頭看時,大吃一驚。 因為阿鏡喬裝改扮的太逼真,此刻黑夜里看去,一張臉黑乎乎地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又是男孩子的打扮,沈遙夜仔仔細細上上下下連看幾遍才確認是她。 “你、你怎么是這幅模樣?”少年無法置信。 阿鏡則詫異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沈遙夜愣了愣,然后道:“是啊,我也正奇怪,怎么就跟你遇見了。真巧啊。” 肩頭上,水瀅輕輕地哼了聲。 而阿鏡的腳邊,也同樣傳來了靈崆不屑一顧的聲音:“明明是一路追來的,傻子也能看出來。” 沈遙夜臉上發熱,恨不得一腳把靈崆踹飛。 阿鏡卻并未在意,只是摸著帝江的身軀問道:“怎么帝江也跟你們一塊兒呢?” 沈遙夜咳嗽了聲道:“鵑兒說他吃的多,養不起,所以借給我來暫時養著。” 帝江因為見到了阿鏡,心滿意足,也不在乎自己背鍋,只是快活地揮動翅膀。 正說話間,一個小伙計從門里好不容易擠了出來,看一眼帝江龐大的身軀,又看見沈遙夜肩頭的小蛇,阿鏡腳邊的靈崆,便嘖嘖道:“好家伙,我們這里是客棧,可不是什么沒規矩的地方,先前只帶著一只貓,倒也罷了,如今更多了這兩個奇怪之物,不成不成,不能入住。” 沈遙夜笑道:“你說什么?” 小伙計才要重復,沈遙夜抓起方才給帝江撞倒的一塊厚木板,輕輕一捏,木板便斷成了兩截。 伙計直了眼,立刻口燦蓮花地躬身哈腰:“小人是說,我們客棧是有名的童叟無欺,包管各位客官賓至如歸,快請入內。” 阿鏡先前正在招待靈崆吃飯,聽見動靜才跑了出來,如今舊人相見,格外高興,便湊了一桌。 這是荒郊客棧,本就沒多少客人,他們這一桌顯得最為熱鬧,只是氣氛有些古怪。 靈崆自打看見了水瀅,就用碧油油地目光盯著猛看,水瀅仿佛察覺到了危機,縮在沈遙夜的袖子里不敢露頭。 帝江則堅持跟阿鏡坐在一塊兒,渾然無視客棧掌柜跟小伙計以及眾住客吃驚的目光。 沈遙夜望著阿鏡,久別重逢,心里有許多話想說,千頭萬緒。 終于,阿鏡先問道:“你是打皇都過來的?” 沈遙夜“嗯”了聲:“好端端地你怎么離開丹鳳國師了?” “我……”阿鏡看一眼那縮頭縮腦的小蛇,問道:“靈犀宮主今日怎么這樣寡言?” 沈遙夜道:“因為這不是靈犀。你是偷偷離開國師府的?” 阿鏡早從靈崆口中得知靈犀跟水湄交換魂魄之事,原先見沈遙夜帶著小蛇,心懷僥幸覺著兩個是換回來了,沒想到仍舊沒變。 沈遙夜則大方地抖了抖袖子:“水姑娘,見一見鏡兒。” 水瀅慢慢探頭出來,小聲招呼道:“鏡姑娘大安呀。” 阿鏡駭然,又問沈遙夜:“怎么這樣胡鬧,你這樣做,讓太子殿下情何以堪,何況也害了水姑娘,為什么不趕緊讓他們換回來呢?” 沈遙夜橫了她一眼,還未做聲,水瀅道:“其實不怪夜哥哥,是我自己不愿意換回來的。” 阿鏡怔然,沈遙夜道:“怎么樣,你聽見了嗎?不要總覺著我是壞人。” 殊不知阿鏡心中真正憂慮的并不是靈犀或者水湄。 阿鏡看看水瀅:“姑娘為何不愿意換回來?”相府千金何等尊貴,難道不比做一條見不得人的妖蛇強上萬倍? 水瀅低頭道:“這話我也同夜哥哥說過,我覺著,跟著他比較自在些。” 沈遙夜面露自得之色。 阿鏡皺了皺眉,苦笑道:“我怎么覺著這話有些怪。” “哪里怪?”沈遙夜即刻問。 阿鏡看著他警惕的眼神,突然想到他左犟的性情,便說:“沒,沒什么,我只是敬佩水姑娘的豁然而已,是不是,靈崆?” 靈崆正在旁邊暗中觀察,聽阿鏡問自己,舔了舔爪子道:“嗯嗯,真是萬中無一啊。” 沈遙夜哼道:“嗤,只許你們一人一貓同行,就不許我們一人一蛇作伴了?” 靈崆嗤嗤地笑道:“這話說的極妙,俗話說‘蛇鼠一窩’,你倒是上趕著……” 沈遙夜怒道:“你說什么?” 水瀅忽然探出半個頭來,小聲說:“夜哥哥,這是激將法,你怎么要中計了呢。” 靈崆的爪子在桌上抓出了幾道白痕,發出刺耳聲響。 阿鏡打量水瀅,總覺著她縮在沈遙夜袖子里的樣子實在刺眼,而因為換了身軀,也無法讓人看見她的情苗長的如何,是否產生變故。 當夜,沈遙夜打聽了阿鏡要去漠北,就立刻說自己原本正打算去那個地方,而且有個極為充足的理由,他說自己手下的幾只妖獸都很不頂用,所以要去漠北那個妖獸倍出的地方選兩只強大的。 臨睡前,阿鏡看少年帶著那蛇要回房,心中不安:“等一等。” 她突然想起沈遙夜曾說過的“你可曾叫過我的名字”的話,咽了口唾沫:“沈……夜。” 沈遙夜猛然轉身:“你、你叫我……?” 眸子睜大,如雪的臉上微微泛紅。 阿鏡也禁不住赧顏,咳嗽了聲道:“我總覺著你比我小,不如從此就叫你夜弟,如何?” “胡說!”少年跺了跺腳,銀鈴叮鈴鈴一陣響動,“你得叫哥哥!” 阿鏡避開他的目光,厚著臉皮道:“沈哥哥。” 沈遙夜通身發熱,蛇畢竟是冷血的,受不住這股燥熱,便滑了出來,阿鏡一眼看到:“哥哥,畢竟是男女有別,今晚上,就讓……水姑娘跟我一起睡,可好?” 沈遙夜給她兩聲哥哥叫的血氣上涌,幾乎沒了思考的能力,只顧本能地點頭:“好!” ☆、第43章 三人行 水瀅在沈遙夜袖子里,探著頭聽, 聽到這里, 就小聲地說:“我跟著鏡兒姑娘也好, 只不過,還求姑娘不要讓那只……貓大人跟我在一起, 我看著害怕。” 阿鏡點頭道:“那沒有問題。” 沈遙夜也撇嘴說:“也別讓他跟我在一起,我雖然不害怕,卻討厭他。” 靈崆從阿鏡的房間里冒出頭來, 呲牙道:“彼此彼此, 我對閣下也并沒什么好感,相看兩相厭罷了。” 沈遙夜忍不住向他吐舌做了個鬼臉。 當晚, 阿鏡同水瀅同房,帝江拼命把肥胖的身軀擠了進來, 躺在床榻之前守著阿鏡。 靈崆恨恨地不知鉆到什么地方睡去了, 沈遙夜自個兒一人在隔壁,起初還不安分, 趴到墻壁上想聽旁邊有什么動靜, 只是聽來聽去,總不分明, 又覺著自己的行為可笑, 便怏怏地回到床上, 自己翻滾了會兒, 想到明日要跟阿鏡同行, 卻又轉悶為喜, 也不在意其他了,很快睡著。 且說在隔壁房中,水瀅伏在桌上,望著床邊坐著的阿鏡。 因見阿鏡沉默,水瀅便道:“姑娘怎么離開了皇都了?國師大人定是不知道的對么?” 阿鏡道:“他不知道。” 水瀅道:“不知為了什么竟然一走了之?” 阿鏡不回答。 水瀅道:“我是陰差陽錯的才跟在了夜哥哥的身邊,若不是他,這會兒只怕已經嫁到東宮了。我先前說愿意跟著他,正是因為他給了我這個機會,不然,我是絕不會主動離開太子殿下的。” 阿鏡聽到這里,問道:“水姑娘,你不喜歡太子殿下,對不對?” 這話水瀅跟沈遙夜說過,乍聽阿鏡如此說,還以為是沈遙夜告訴過她,可是細細一想,自從兩人重逢,自己始終都跟著,兩人并沒有避著她的話,自然不是沈遙夜所說了。 水瀅便道:“你怎么知道?” 阿鏡道:“我不僅知道你不喜歡太子殿下,我還知道你心里喜歡的人是誰。” 雖然是一條蛇的樣子,水瀅還是流露出了一種本能的驚恐緊張神色。 她望著阿鏡,半晌才道:“是、是嗎?我喜歡的是……誰?” 阿鏡看著她緊張的樣子,倒是不說了。只笑道:“我猜,應該是小夜吧。” 水瀅晃了晃,像是定了神,阿鏡說:“如果不是他,姑娘身為相府千金,錦衣玉食的,又怎么肯破天荒地跟著他狼藉天涯呢。” 水瀅不言語,過了會兒,才小聲說道:“鏡姑娘不要玩笑了,叫我看,夜哥哥心里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難道你不知道么?” 她也不否認自己喜歡沈遙夜,也不承認,反而來問阿鏡。 阿鏡道:“是嗎,我白跟他認得了這么久,竟然不知道。” 水瀅盯著她:“連路上偶遇到的戲班子里那女孩子,都知道他喜歡的是你,難道你自個兒真的一點也沒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