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大家一致決定去當面揭發阿鏡,務必要讓她得到自己應有的懲罰。 仙侍們同仇敵愾,離開琉璃峰往丹頂的時候卻被一隊巡邏弟子攔住,大家爭先恐后地解釋說有人冒名頂替上了丹頂,弟子們聽后,知道事情非同小可,當即不顧攔阻她們,白影如電,先行趕往丹頂。 剩下的仙侍們面面相覷,仰頭看著如在云霧中的丹頂,以及那一級級仿佛望不到邊兒的臺階,只得認命的繼續往上攀爬。 *** 阿鏡卻是舒舒服服被抬了上丹頂的。 丹頂是方圭山最高處,地勢險要陡峭。 因是借這一處山頂而建,并不寬敞,只是一個比仙侍所住的院子略大而已,院子門口矗立著一座朝天青銅鼎爐,院內正面三間小殿,左右偏殿,各供奉神像。 殿后矗立一座灰撲撲的錐形高塔,說是高塔,卻也不過三層,外間的欄桿處只容一人駐足。 雖然名字極為雅致好聽,但這地方樸拙到幾乎簡陋的地步,幾乎比不上觀天大殿的一角。 丹頂是方圭觀主秦瞭修煉的所在,敢在這種險峻的地方修身養性,本身已經是極不凡的定力了。 抬轎的弟子來過不知多少回,早輕車熟路,把轎子放在了院門口,請阿鏡下轎。 阿鏡低著頭,頭頂罩著白色的垂巾,一直到膝。 據說寓意著從此割斷仙侍跟山下凡塵的種種羈絆,對阿鏡而言卻是歪打正著,她不費吹灰之力就冒替了張春。 自打選仙侍以來,就沒有出現過冒名頂替的現象,所以也沒有人想到,今日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執事嬤嬤也并沒進門,在院門口行禮道:“第二名木字仙侍送到。” 里頭“鐺”響了一聲,仿佛是答應。 執事嬤嬤向著阿鏡一招手,阿鏡會意,邁步走了入內。 執事嬤嬤退后數步,下丹頂而去。 阿鏡深深呼吸,進院門往內,抬頭就看見正間小殿內的供奉神像。 方圭山供奉的也無非是三清四圣之類滿天神佛,雖然多半長相跟阿鏡記憶中的大為迥異。 然而面前這一尊,看著卻十分陌生,不記得是哪位神圣。 阿鏡仔細打量,突然察覺這神像卻有點兒奇異的眼熟,再細看的時候,啞然失笑——這豈不是跟方圭觀主秦瞭有三分相似? 她心中忖度,邁步走進正殿。 只顧細細打量,不妨將走到供桌前的時候,腳下突然踏空,身體直墜落下。 *** 如同夢中。 阿鏡渾渾噩噩,還未睜開眼睛,耳畔就聽見一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聲音。 原本戴著的隔斷已經不知飄到哪里去了,阿鏡搖了搖頭,慢慢爬起來。 抬頭看時,見人竟然在一處極為空曠的所在,并無任何陳設,滿目空蕩蕩的,她不記得丹頂有這樣空闊奇特的屋宇。 墻壁上有些影子微亂的晃動。 阿鏡舉手在墻壁上一模,觸手冰涼,原來竟是石壁。 她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是從正殿墜落的,那現在……她豈不是正在方圭山的山腹之中? “啊……”一聲尖叫,仿佛痛苦,又仿佛極樂。 阿鏡頭皮發麻,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循著那聲音而去。 腳下果然也是堅硬的山巖,那若有若無的聲音在山腹里竟有回音,一點兒放出,便擴大成數倍,就像是許多人在連綿不絕的低吟一樣,十分詭異。 直到拐過了一道垂落的石壁,阿鏡猛地站住雙腳。 原本看著清俊儒雅的方圭觀主,此刻正抱著一個寸縷不著的女孩子,顯然是個修歡喜禪的姿態。 阿鏡雖覺著這方圭山有古怪,但卻也料不到竟會看見這種情形,一怔之下,突然又認出來,這女孩子正是先前一同來到的仙侍之一。 女孩子的臉上是一副迷醉沉溺的神情,似乎真的將要升仙,但阿鏡卻發現她的臉色已不是當初般紅潤,甚至整個人都有些枯瘦灰敗,那股死氣已蔓透了全身。 阿鏡不再遲疑,叫道:“住手!” 秦瞭對這聲置若罔聞,仍是有條不紊地動作著。 那女孩子卻像是聽見了似的,眼珠有些木訥地移動。 阿鏡覺得可憐,又覺著可厭,左右看看,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用力扔了過去。 秦瞭動也不動,只是那石頭將落在他身上的時候,只見一道白色的光芒閃過,“啪”地將石頭打落,跌在地上變得粉碎。 阿鏡吃了一驚,正要再想法子,橫空一道白練躍了出來,將她攔腰裹住,阿鏡身不由己地騰空而起,向著秦瞭的身邊而來。 與此同時,只聽得“啊啊”之聲慘厲響起,被秦瞭壓制的那女孩子,手足亂動,掙扎不已。 秦瞭抬手在她額頭上輕輕一拍,枯萎的皮囊往后跌倒,像是被拋棄了的一根枯柴。 阿鏡猝不及防看見這幕,渾身發僵,忘了反應。 秦瞭單手掩衣襟,動作行云流水:“是你?”手指在阿鏡臉上撫過。 他的身上散發著熏人欲死的腥臭之氣,手冰涼滑膩。 阿鏡窒息,發現身上被那白色的絲緞般的東西裹住,竟無法動彈:“觀主,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觀主笑了笑:“修煉啊。你沒看到嗎?” “修煉?”阿鏡匪夷所思,“那些想當仙侍……上天伺候仙人的小姑娘們,都被觀主這樣害死了?” 觀主淡淡道:“身為爐鼎,這是她們的宿命所至,我不過是幫她們解脫罷了,倒是你,你并不是仙侍,為什么會跑到這里來?” 阿鏡有些后悔:她的確預知張春會發生不幸的事,但卻沒料到事實超出“不幸”的范圍……早知如此…… 秦瞭打量著她的臉,突然湊近了嗅了嗅:“從第一眼看見你我就知道,你并非仙侍。但你可知道我為何要留下你么?” “為什么?” 秦瞭道:“因為你雖然不是仙侍,卻……有仙骨,而且長得這么美,不如就留在我身邊兒做我的姬妾,好不好?” 阿鏡眨眨眼:“觀主修煉,也能有姬妾?” 他湊過來,在阿鏡頸間深深一嗅:“為了你我可以破例。” 阿鏡雖然是情天之主,自詡最明白男女之情,甚至天界也流傳著情天之主放蕩不羈、閱男無數的傳言,但阿鏡自己知道,她紙上談兵的本事是最佳的,親身上陣的經驗還等同于無。 強忍著心頭不適,阿鏡示好地一笑:“那觀主可否先放開我?” 秦瞭想了想,笑道:“我最討厭動粗,這樣做不過是為了省事罷了,你如果肯乖乖的,自然使得。” 也不見他動作,那裹在阿鏡腰間的白綾刷地便不見了蹤影。 阿鏡雙腿一軟,秦瞭單臂將她腰間摟住,只覺著腰肢纖柔綿軟,雖未真正嘗試滋味,卻已先銷魂入骨。 他心頭一蕩,細看阿鏡:“我從沒見過這樣的美人,許是因為……曾是天仙的緣故?”手在阿鏡的臉上一撫,又順著往下,似乎要扯開她的領口。 阿鏡再也無法忍受,放聲大叫:“來人啊,來人啊,救命!” 秦瞭大笑:“你在這里叫個什么?乖,省一省力氣,待會兒可以……” 突然他臉色一變,猛然放開阿鏡,縱身躍起! 伴隨著一聲悶哼,方圭觀主身形落地,右手捂著左邊肩頭,一絲鮮血從白衫內透了出來。 有道身影從前方飄然而出,仍是一身藍灰色的道裝,一絲不茍肅然的臉色。 “藺渺?!”秦瞭緊鎖眉頭,“你干什么!” 阿鏡趁著兩人對峙,悄悄后退了一步,腳后卻碰到一物,低頭看時,正是先前死去的仙侍。 她不禁嘆了口氣。 眼前一道白光閃爍,攔腰向她卷來! 眼見避無可避,誰知藺渺更快,劍光閃爍,人已經掠了過來,不由分說將阿鏡抱了過去。 “你……你不是藺渺!”白光在身后一閃消失,方圭觀主瞇起雙眸,“你究竟是誰?” 藺渺擁著阿鏡,微微一笑。 原本太過冷肅刻板的臉,突然像是春回大地似的,鮮明生動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kikiathena扔了三個地雷~(づ ̄3 ̄)づ╭?~ 感謝銘鏡,摸摸漠漠扔出的地雷~ 藺師叔表示,正經人都不會那么笑噠== ☆、邯鄲驛里逢冬至 雖說這一笑感天動地的好看,但瞧在阿鏡的眼里,無端卻有點兒驚心動魄的意味。 眼皮不由自主地猛跳了兩下,這顯然不是個很好的兆頭。 對面秦瞭冷笑了數聲:“閣下是何方高人,為何幻化我藺掌教的模樣?潛入山中,意欲何為?” 藺渺橫劍在前,輕輕彈了彈劍身:“觀主何必多問,觀主在這方圭山中稱王稱霸,若當真造福一方百姓,卻也是善德善緣,然而你看看……” 劍尖一指地上化為枯骨的仙侍少女:“觀主欺世盜名,陽奉陰違,手段殘忍,所作所為,著實有違天和,我輩替天行道,斬妖除魔罷了。” 秦瞭道:“這些女娃子,都是身負奇特命格體質,就算不為我所用,遲早也會被修行者發現,脫不了如此命運。我用她們區區rou身來提升修為,也更能造福無限蒼生,不過是犧牲小我,成全大眾罷了,這有何不妥?” 阿鏡在旁聽得毛骨悚然:“呸!我如今要是也把你弄成那個樣子,自己去造福大眾,難道你會很樂意?你有沒有問過這些女孩子的想法?” 秦瞭望著她笑道:“你若是也要來采補我,我當然樂意,方才我們不正是要如此嗎?” 阿鏡順著他的目光往下,忙把自己凌亂的領口整了整,又離藺渺也遠了些。 秦瞭卻又道:“待我解決了此人,再同你合和雙修。” 話猶未落,手底一道白光,如同鋒利的劍氣般襲向藺渺。 藺渺橫劍一擋,只聽“鐺”地一聲,那白光卻是一段緞子似的東西,猛然卷住劍身。 虎口一震,長劍像是要隨時脫手而出,藺渺擰眉,猛然間身體騰空而起,竟是隨著這劍直飛向了秦瞭。 阿鏡在旁看的分明,心驚之余,忙偷偷地將身體貼在墻壁邊上,小心翼翼往外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