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節(jié)
想到他一直收不到小十一的信,他趕緊問:“誰給你傳的信?” “是宜州知州先傳來的信,八天前,趙從德便已扯旗,臣收到的信上說,趙從德正在宜州與之僵持。八日之后的此時,尚不知是什么境況。”兵部尚書說罷,將信遞給他看。 趙琮看完了信。 字跡有些散亂,顯然也是匆忙寫下的。 那就是說,他還未從太原回來時,趙世碂還未出發(fā),趙從德已經(jīng)造反。 只怕宜州已被其拿在手中,消息才會來得這樣遲。 趙琮尚能穩(wěn)住,立即就吩咐道:“再調(diào)十萬禁兵,即刻趕往宜州,用最快的速度,路經(jīng)京西與荊湖時再分別各抽調(diào)五萬廂軍,務必用最快速度趕到!” 尚書也不多說,拱手應是,轉身大步就走。 趙琮坐在榻上,怔愣片刻,立即回神,叫福祿將三品以上官員全部叫進來商議大事,并叫張眷帶人去圍住了整個魏郡王府,不許任何人進出。 而趙從德在宜州造反的事也立刻傳遍東京城,這下大家都安靜了,熱鬧也不好瞧了。 若是真被這位世子得手,打進東京城來奪位子,誰都沒有好日子過。 一時間,東京城也變得緊張起來。 之后,趙琮再也沒收到趙世碂的信。 趙琮反復安慰自己,趙從德不足為懼,五姓蕃也不過就那么些本領,也不是人人都聽他們五家的,再者這五家也不過為了利益而暫時合作而已,不值得畏懼。可他根本安慰不了自己,伴隨著與趙世碂失聯(lián)的時間越久,他這心中就越難平靜。就連趙宗寧都瞧出了他的不對,特地進宮陪他。 又過了五日,終于有戰(zhàn)報傳來。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融水縣知縣林白誓死抵抗,死活將趙從德圈在了宜州境內(nèi)。趙世碂帶領的禁兵趕到后,與當?shù)夭姷溶姾狭Γ蛟谝獬侵邪傩眨m還未拿回宜州,卻已與趙從德以及他背后的西南各部落對峙上,趙從德不過強撐,想必很快就能被打得退回西南境內(nèi)。 壞消息是—— 趙世碂失蹤了,似是在追拿趙從德時,從山道上墜落,至今沒找著。 說句趙世碂是趙琮的命根子也不夸張。 趙琮本就每日為之傷神,聽聞這個消息時,他正要抬腳上臺階。這幾日漸弱的身子一下沒扛住,呆了呆,他一腳踩空,人直接滾到了臺階下。 福祿等人撲上前,想要墊著,已然晚了。 趙宗寧嚇了個夠嗆,迅速白了一張臉,想立刻上去扶,卻又不敢扶,只好大聲慌亂地喊“白大夫”。 還是福祿跟路遠幾個太監(jiān),小心先將疼得動彈不了的陛下抬進了殿中。 剛抬進去,白大夫還沒來,倒先來了個小宮女,她還什么都不知道,一進來就高興道:“啟稟陛下,田娘子有身孕了!” 第210章 九月的廣南西路不似京中已有寒意, 盡管近日一直下有小雨, 空氣中纏綿著的始終是濕濕的熱氣。當?shù)厝嗽缫堰m應這般天氣,外地人就不太能夠適應。 孫筱毓在床上輾轉了許久, 也睡不著。 伺候她的女使進來看了好幾回, 不由問道:“娘子不好睡?” 趙廷發(fā)了筆橫財, 如今正富有,又來投奔他爹, 一進廣南西路的地界, 聽聞他爹造反了。他可樂壞了,以為自己要當皇子, 甚至是當太子了, 別人恨不得立刻從宜州逃出來, 只有他帶著孫筱毓使勁兒地往宜州趕,好見到他爹。 他覺著自己已出頭,派頭也立了起來。不僅大方給孫筱毓買了個女使,還給她買了不少新衣裳與首飾, 生怕她落了自己的面子。 用他的話講, 他要跟京里的那些個哥哥弟弟奪皇位, 自要體面,不能叫他爹看輕他們。 這是新來的女使,并不了解他們的真實身份,只知道要好好伺候新主人。 孫筱毓聽罷,便嘆了口氣,哀傷問道:“夫君呢?” 女使聽到她這聲音, 不禁有些可憐她。長得這般貌美,氣質高雅,穿得華美又如何,有那么一個丈夫!日日與不同的花樓娘子廝混,今兒甚至叫了仨!就現(xiàn)在,隔壁屋子里頭還在鬧著呢! 她不忍心說話,孫筱毓又嘆:“我也知道,我都聽到了。” 女使心疼她,便問:“娘子,不如您換個屋子睡?這家店,咱們家都包了。” 孫筱毓猶豫了會兒,勉強答應,渾身無力,滿面哀傷地被女使扶到離趙廷胡鬧的屋子最遠的一間。孫筱毓躺下,輕聲道:“你去我屋里替我聽著,若是……結束了……趕緊來叫我,否則夫君要氣的。” 女使更心疼她,立即點頭:“娘子,婢子這就去!您安心歇著!” 女使一走,孫筱毓躺了會兒,外頭沒了音,就趕緊爬起來,從貼身小衣中拿出一張小字條。 這是今兒到柳州,下船時,碼頭上人多,她被人撞了下,接著手中便多了這么張字條。她也不知是誰給的,更不敢四處張望,只是緊緊攥在手中,后來趁更衣時塞進小衣中。直到這會兒,她才找著機會看。 她不敢點燈,悄聲下床,借著窗外月光看了那張字條。 她用手捂嘴,發(fā)呆片刻,下定決心般地將紙條放到口中,緩慢嚼了。 翌日,孫筱毓獨自用早膳。 女使去叫了趙廷,隨后慢吞吞地回來,低聲道:“娘子,郎君他,他——” 孫筱毓放下瓷勺,撫著心窩,蹙眉。她從前在京中,就是在宋州時也是養(yǎng)得珠圓玉潤。跟了趙廷后,很快便消瘦起來,她本就是個單眼皮,又修得柳葉眉,原先圓潤的時候,也不是特別美貌。 如今瘦了,有了年紀,反倒是真有了大美人的形態(tài)。她這么撫著心窩子,女使都替她不甘。孫筱毓沒再繼續(xù)吃,只是回屋繼續(xù)躺著。躺了好一會兒,她問道:“你可愿幫我一個忙?” “娘子,您吩咐!” 孫筱毓哀聲道:“我想留住夫君的心。” “婢子,婢子尚未嫁人,也不知……” 孫筱毓看她:“我聽聞柳州城內(nèi),有家醫(yī)館,里頭有個大夫,配的藥,極靈的。” 女使先是一愣,隨后趕緊搖頭:“這,這可使不得啊娘子!” 孫筱毓趴到床上,輕聲抽泣:“女子出嫁從夫,卻又抓不得夫君的心,我死了得了。”她說著,流著淚,起身就要往床柱上撞。 女使嚇得趕緊拖抱住她,又看她哭得這般悲切,美人流淚都是美的。她也不由跟著落下淚:“娘子,婢子去買!婢子今兒正好要出趟門替郎君拿前日定下的衣裳的,婢子給您買回來!” 孫筱毓回首,埋在她懷里痛哭,嘴角卻微翹。 夜里趙廷吃了攙著烈性春藥的茶,仿若身至仙境,拉著花樓的娘子胡鬧不休。 女使等人也昏睡了過去,孫筱毓對昏睡的她說了句“對不住”,提起裙子就往二樓角落的屋子跑。看守的幾個護衛(wèi)也都同樣昏睡過去,她輕而易舉地拿到鑰匙,開門走進去。 單娘子就被關在這間屋子里。 單娘子好歹也是趙廷的庶母,自然,趙廷作為側妃之子,向來看不上她,甚至也垂涎她的美貌,更厭她是趙世碂的生母,更恨她陷害他娘。 但是百般想法,都抵不過她曾是他爹最寵愛的妾侍。 趙廷也大了,再討厭此人,見她依然美貌,甚至比之五年前還要美,想要拿她去討好他爹。所以自從將單娘子迷暈帶走,雖總是令人嚴看著她,倒也真沒有苛待她。 單娘子聽到聲響,趕緊從床上坐起來。 孫筱毓瞧她和衣而睡,臉上雖有憔悴,但的確完好無損,也是松了口氣。她關好門,匆匆走到床前,低聲道:“單娘子,我對不住您。日后向您賠罪!現(xiàn)下,是有要緊事要告訴您!十一郎君正在宜州,咱們明日便要從柳州坐船去宜州,屆時十一郎君會來救您!到時候,您什么也別問,放心跟著接您的人走!一切都有十一郎君安排!” 單娘子聽到自己兒子,眉頭一皺:“碂兒要如何做?” “我也不知,十一郎君使人給我傳信,只說了這些。” “你到底是何人?” 孫筱毓眼圈一紅:“單娘子,您那般信我,我卻騙您,對不住。只是趙廷給我下毒,我不做,他便不給解藥。”說罷,她就跪下來,“我給您磕頭!” 她怕被趙廷發(fā)現(xiàn),不敢將額頭磕壞,但卻磕得真情實意。 單娘子伸手拉住她:“你既來傳話,我便信你。” 孫筱毓抬頭看她,忽然想到自己的娘,她哭道:“單娘子,我是孫筱毓,您可認得?” 單娘子一怔:“你是燕國公府的大娘子。” 孫筱毓哭著搖頭:“早已不是,我只想活著回開封見我娘。” 單娘子嘆氣,要說不恨是不可能的,可孫筱毓哭成這般,她也是做娘的,實在有些心疼。 兩人也未說太多,孫筱毓怕那些侍衛(wèi)醒來,匆匆又跑了。 趙廷風流一夜,醒來聽聞昨夜所有人都暈倒了,氣得正要罵,也要派人去嚴查。卻發(fā)現(xiàn),身邊的幾位娘子都不在了,再細細一看,他隨身帶的一箱金元寶全不見了!他立刻派人去花樓問,好家伙,昨夜陪他睡的幾位早跑了! 金子去了何處,還用問? 迷藥又是誰下的,還要問? 趙廷拍桌子大罵:“難怪昨夜我興致那般大,她們不僅用迷藥迷暈我的人,還敢給我下春藥!賤人!” 女使貼著孫筱毓,手不停抖,孫筱毓握住她的手,悄悄拍了拍。 回到孫筱毓的屋子,隔壁趙廷還在罵,女使抖道:“娘子,幸好花樓的那些娘子貪戀金銀,又下了迷藥,否則您肯定要被郎君疑上的。” “可不是。”孫筱毓也發(fā)抖,直撫心口。心中卻笑,春藥和迷藥都是她下的。至于那幾位花樓娘子?她雖不知,卻能猜出到底是誰派來的。這番,越發(fā)叫她覺得,果然還是得跟著陛下與十一郎君走。 趙廷他爹眼看著是風光,難道還真想造反? 十一郎君人都不在柳州,就能安排下這些。這些事,騙得趙廷愈發(fā)像個傻子。 隔壁趙廷破口大罵聲越來越大,孫筱毓的眼中寒光越來越多,她真是恨不得趙廷即刻死了。 氣歸氣,趙廷也不敢真去報官將這事兒鬧大。他自覺是要做太子的人,有個要當皇帝的爹,哪能將這些事往外頭渾說。再者,柳州離宜州近,近來也是人心惶惶。 丟了的金子也只能丟了,他也不再胡鬧,令人收拾好東西,如期趕往宜州。柳州,他也是待膩了。 路上,他不停罵孫筱毓。孫筱毓低著頭,任他罵。 趙廷見她低頭,鬢邊一縷額發(fā)落下,獨有風情,不禁挑起孫筱毓的下巴。他瞇眼,伸手就想扒孫筱毓的衣裳。孫筱毓這下真嚇傻了,除去成親初夜,他們從未同床過。 就是初夜,趙廷嫌棄她是趙琮賜的婚,也嫌棄她當時生得胖,只是合衣睡了一晚,壓根沒碰她。 現(xiàn)下,孫筱毓心生絕望,不停往后躲。 趙廷獰笑,正要再甩她一個耳光,船忽然撞上了什么似的,猛地一顫。 趙廷一驚,暫且放過孫筱毓,出去大罵:“什么東西?!” 孫筱毓抖著腿,坐到船板上,眼淚直流,到底什么時候才能脫離趙廷。即便如此,她還記得字條中的內(nèi)容,擦了眼淚,將衣裳理好,趕緊走出去。 趙廷指著前方:“這有何怕?!” 船夫小聲道:“郎君,這是咱們這地界最出名的巫溪,真是去不得啊。咱們換條路吧!” “這條是最近的,本郎君就要走這條!” 船夫苦聲勸著,趙廷愣是不聽,還指使從小隨著自己的小廝去毆打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