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jié)
“我,我同你一道去!”易漁近乎瘋狂地拽著小廝的手,他只想快點(diǎn)離開這兒,他怕再晚一刻,他的命就沒了!或者說,他的命遲早得沒了。頭一回,他慌神到如此地步。 易漁的新小廝很靠譜,趕上馬車就往城中趕。 只是他們還未到城中,便有幾匹馬從身后追上,馬上的人個(gè)個(gè)面容嚴(yán)肅,更快地往東京城中去,驚慌失措的易漁并未發(fā)現(xiàn)。 待易漁他們進(jìn)城時(shí),城門處突然多了許多護(hù)城侍衛(wèi)。 今日是節(jié)慶,雖加了兩成的守衛(wèi)在城門處,但不過做做樣子,出城的時(shí)候還未有人查,回來時(shí)卻忽然查起來,易漁更慌。 也好在,對方掀了簾子仔細(xì)上下看他一眼,問了是誰,小廝自豪說道是寶應(yīng)縣知縣易漁易大人之后,侍衛(wèi)便痛快放行。 他們一走,搜查的侍衛(wèi)就趕緊到城樓上匯報(bào)道:“大人,剛剛有個(gè)十分符合的人經(jīng)過,靛藍(lán)色衣衫,衣擺上繡有銀絲線。” “是誰?” “寶應(yīng)縣知縣易漁。” 對方點(diǎn)點(diǎn)頭,贊道:“不錯,繼續(xù)查著,但凡是這樣的人,不論年齡性別,全部記下來!” “是!”侍衛(wèi)得了夸贊,很是高興,轉(zhuǎn)身下樓繼續(xù)盡職搜查。 金明池中,五殿中亮起了燈。 殿中十分安靜,唯有女子的哭聲,趙宗寧哭得很悲切,停都停不下來。 趙世碂抽出一塊帕子遞到她面前,趙宗寧將他的手用力打開,換個(gè)方向繼續(xù)哭。 趙琮接過趙世碂手中的帕子,親自起身,坐到趙宗寧身邊給她擦眼淚。 趙宗寧原本也想打,見是自己的哥哥,不好拒絕,卻又不想接受,哭得更為傷心。 “別哭了,哥哥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趙琮心疼道。 話匣子一旦有人開,便會源源不斷。 趙宗寧逮住話頭,哭著大聲道:“為什么!這些都是為什么?!我是不是看錯了?哥哥,我是不是看錯了?” 趙琮柔聲道:“你沒看錯。” “他是小十一!他是男子!” “他——” 趙宗寧打斷他的話:“難怪上回我瞧見他跟哥哥睡在一張床上!”她氣得搶過趙琮手中的帕子,砸向趙世碂,“你是不是逼哥哥?!是不是?” 趙琮無奈道:“朕是皇帝,他如何逼?” “哥哥是不是因?yàn)樗婺銚趿艘坏恫湃绱耍扛绺纾悄愕闹秲喊。跄苓@樣?”趙宗寧越哭越委屈,她真的覺得天快塌了。 趙琮心疼地?fù)ё∷宓溃骸靶辛耍瑒e哭了。” 趙宗寧“嗚嗚嗚”地哭著,恨恨地看著趙世碂。 趙世碂開口:“我對陛下一片真心。”他看了眼趙琮,趙琮點(diǎn)頭,他才繼續(xù)道,“我并非趙氏血脈,我娘是被趙從德?lián)尰乜ね醺模@事兒,你也知道的。” “啊?”趙宗寧哭到一半停住了,疑惑地問,“你不是趙氏血脈?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是陛下的侄兒,也不是你的侄兒。” “……”趙宗寧愣愣地看著他。 “是以,我們并不違倫常。你放心。” 趙宗寧吸了吸鼻子,忽然覺著自己被說動了,但她很快回過神,怒道:“即便你與我們沒有血親關(guān)系,你也配不上哥哥!!” “……”趙世碂無言以對。 趙琮將她拉回來,繼續(xù)抱住,哄道:“行了,別哭了,回頭眼睛要腫了。” 哥哥的懷抱過于溫暖,趙宗寧回身埋到他懷中,哭得好似天已塌了一半:“哥哥你為何要跟他好?他滿肚子的壞水啊!他騙你,你不記得了?他最愛使苦rou計(jì),你為何要跟他好!” 趙世碂也沒想到,真相來臨的這樣一天,趙宗寧在意的竟然不是他的身份與他是男子,在意的竟然是他滿肚子的壞水…… 趙琮也沒想到,本該是個(gè)悲傷與憂傷的時(shí)刻,聽著meimei這些話,他忽然好想笑。 他將視線移向趙世碂,趙世碂面上是與他類似的神情。 兩人對視片刻,一同笑了起來。 “你們還笑?!”早已忘了到底為何事而來的寶寧公主,發(fā)出驚天怒吼。 這個(gè)世道真是不能再好了! 第187章 “我放了燈啦!” 寶寧公主自小到大便不知規(guī)矩為何物, 自然, 身為皇家女兒,她自有貴氣與威儀。只是無論是她的父親, 還是她的哥哥, 從未將她當(dāng)作尋常女娘對待。寶寧公主幾乎比全天下的女娘都要灑脫與干脆。 但—— 這不代表, 當(dāng)她知道她的哥哥與她的侄兒是一對時(shí),她也能痛快且平靜接受。 哦對, 是前侄兒, 那個(gè)侄子與他們毫無血緣關(guān)系。 即便毫無血緣關(guān)系,此事于她而言也太過沖擊。她再灑脫, 再不顧規(guī)矩, 她也是女孩子, 更是個(gè)把她哥哥看得比誰都重要的女孩子。 趙琮與趙世碂一直在哄她,趙宗寧哭了很久,被哄得停止流淚后,似是平靜了, 實(shí)際腦中更為混亂。其他令她煩惱的事情, 例如她要召駙馬的事, 又例如那人膽大包天,竟然敢跟她說小十一與錢月默有私情,又或者小十一與錢月默的確有私情,此事還待查探,等等。 這些事兒,她已統(tǒng)統(tǒng)拋到腦后, 她心中只剩一個(gè)念頭—— 她的哥哥跟她的侄子在一塊兒了! 他們倆抱在一塊兒親!似男女那般! 她的哥哥啊!她最喜愛的哥哥!她那如謫仙般的哥哥! 她腦中暈乎得很,趙琮看她這般,也不再回宮,叫染陶將五殿收拾收拾,晚上三人便打算住在此處。 染陶尚不知所為何事,先帶人準(zhǔn)備。 他們雖少來,五殿一直都有人打掃,一應(yīng)器具都是齊全的。趙琮拉著趙宗寧的手,到里頭,繼續(xù)哄勸著。趙世碂在一旁,本也在勸,只是一旦他開口,趙宗寧便用似有血海深仇的眼神死死盯著他。 他心中好笑,倒也不氣,只是不想再惹趙宗寧生氣。 趙宗寧看他看煩了,拍他一把:“你出去!我不想見你!” “……”趙世碂無辜地眨了眨眼。 趙宗寧看他這無辜的樣兒,更氣,還要伸手打他。 趙琮打圓場:“行了行了。”他朝趙世碂使眼色,趙世碂起身,“勉為其難”地說道:“既然公主不愿見我,我出去待會兒。” “瞧你委屈的樣子!!”這個(gè)份上還不忘裝可憐,趙宗寧氣壞了。 趙琮繼續(xù)圓場:“都別吵,小十一先出去玩會兒。” “公主,我先出去?”趙世碂還問。 趙宗寧再度紅了眼圈,趙琮無言以對,瞪了趙世碂一眼:“你別逗她。” 趙宗寧越發(fā)氣:“他敢逗我?!” 趙世碂暗笑,這才大步邁出去,還沒走出內(nèi)室,便聽趙宗寧又哭出聲來。 他臉上頓時(shí)露出更多笑容。 趙世碂走出殿門,便瞧見澈夏跪在地上直哆嗦。 顯然是適才被嚇得還沒回過神來,染陶等人忙著收拾屋子也還沒在意到她。趙世碂走到她跟前,驀地多出一個(gè)人來,澈夏一驚,抬頭看他。瞧清楚是他,澈夏嚇得趕緊低頭。 “這么怕做甚?” “婢,婢子——”澈夏抖著說不出話來。 趙世碂輕松笑:“我又不會殺你。” 澈夏眼角一亮,哭道:“婢子知錯。” “你跟你們公主一樣,平常厲害得很,天不怕地不怕,這才多大點(diǎn)兒事,就哭?”語氣中居然還有幾分寵溺。 澈夏想伸手擦眼淚,又不敢,低頭抽抽著哭。 “成了,別哭了。你起來吧,你們公主一直在哭,等會兒怕是要你。” “是,是。”澈夏應(yīng)著,卻還是不敢起身。 “起來啊。”趙世碂再道。 澈夏努力了會兒,顫抖著站起來,還待說話,趙世碂卻已經(jīng)抬腳走了。澈夏緩了半天,詫異地回身看去,他竟然都不叫她守好秘密?他竟然也不恐嚇?biāo)克踔撂嵋矝]提方才的事,還叫她去陪公主。 澈夏抬手擦了擦殘淚,心道,這位郎君對她們公主是真不錯。 她往后看去,已看不到他的身影,她一把擦了眼淚,終于不再抖,往里頭走。 趙世碂的心情是真的好,是以即便與澈夏說話,他也能那樣溫柔。 他早就想讓趙宗寧知道他與趙琮的關(guān)系,這是一種肯定,趙宗寧是趙琮唯一的家人。而于他而言,也是一種安心,他此刻心定得很,就連最后一絲擔(dān)憂都沒了。 趙琮不僅痛快承認(rèn),連一絲躊躇都沒有。趙琮真的是無比地承認(rèn)與肯定他。 于沒有安全感的他而言,這便是最大的安全。 同時(shí),于他而言,這也是一種炫耀。 往后趙宗寧這個(gè)小丫頭總算知道,他在她哥哥心目中的地位不僅不低,反而是很高很高的! 趙世碂也覺得無比痛快。 他言笑晏晏,滿身輕快,再度走回方才兩人親吻的桂花樹下,坐在趙琮坐過的欄桿上,回身悠悠望向水面。五殿前的水面很平靜,只著一身月光織成的紗衣,無人在此處放花燈,紗衣上沒有點(diǎn)綴。 是身十分柔和,十分寧和的紗衣。 趙世碂看得出了神,直到有腳步聲響起,他抬頭看去,是兩位小宮女,走到他跟前行禮道:“郎君,婢子們?nèi)ズ箢^取來了辰砂。”她們將手往前推,給他看手中物。 趙世碂點(diǎn)頭。 他方才想與趙琮一同放花燈,趙琮要他在紙上畫些什么,趙琮嫌棄黑色畫像沒有意思,便叫人去取辰砂。 “給我吧。”趙世碂伸手,里頭還在哄著,還不知要哄到什么時(shí)候。這燈,他來放。 宮女將辰砂遞給他,并在一旁陪他。 趙世碂就著宮女伸出的四只手?jǐn)傞_紙張,思慮半晌,畫了一支桂花,再在花下寫了兩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