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馬婆子把人松開,她一下子跌在地上。也不知是真疼還是假疼,就見她捂著肚子哀聲喚著。 “別叫了。”芳年厲喝,一指那縮著頭的宮女,“你來說,她都和你說了些什么,一個字都別漏。” 宮女軟著腳跪在地上,“稟皇后娘娘…玉太妃說…說娘娘您…與他人有染,腹中皇子不是…陛下的。” 她說完,眼一閉,怕得要死。 芳年冷冷一笑,譏諷地看著成玉喬,“玉太妃好心思,倒打一耙的事情做得順手。原來本宮還念你腹中孩子無辜,想留她一命。沒想到你迫不及待,居然算計到本宮的頭上,簡直是自尋死路。” 成玉喬猛地抬頭,對上芳年嘲笑的眼神,心里一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玉太妃莫不是覺得自己做得隱蔽,別人就發現不了。可你別忘了,天下是陛下的,后宮是本宮的。你但凡是做過什么,就別想逃過我們的眼睛。你說吧,本宮知道,以你的腦子,想不出這樣的計策,是誰讓你誣陷本宮的?” 成玉喬心中有鬼,哪能聽不出她話里的意思,忙就著她的話,把事情都賴在淑太妃的身上。 “皇后娘娘…臣妾是鬼迷心竊,求娘娘開恩。都是淑太妃,是她慫恿臣妾的。” 其實,一看到馬婆子把人帶來,芳年就知道是淑太妃搞得鬼。“把人帶下去,暫時關押。這位宮女,你是哪個太妃身邊侍候的?” “回皇后娘娘…奴婢是侍候葉太嬪的。” “你回去吧,切記管好自己的嘴。” “謝皇后娘娘開恩。” 成玉喬不服氣,為什么宮女都放了,自己卻要被關起來。“皇后娘娘,臣妾都是受人指使,求您也放了臣妾吧。” 芳年差點要笑出聲,“玉太妃莫非沒有聽懂人話,你腹中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你心里一清二楚。你說,混淆皇室血脈,能輕易饒恕嗎?” “誰說孩子不是太上皇的,皇后娘娘可有什么證據?”成玉喬心虛,但她亦同時侍候太上皇,孩子極有可能也是太上皇的。 芳年起身,扶著三喜的手,慢慢地走上前,俯身低語。 “因為,太上皇根本不可能再有子嗣。” 成玉喬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是了,陛下怎么可能還會讓太上皇有孩子,只怕是早就動了手腳。 芳年直起身,睥睨著她,“帶下去吧。” 這下,成玉喬不敢再喊叫,不停地磕頭,“求皇后娘娘開恩,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芳年看著她狼狽的樣子,想著她從前的風光,長長地嘆一口氣。 “先帶下去吧。” 萬嬤嬤一使眼色,宮女們就把成玉喬拉下去。 芳年垂著眸,心道自己果然還是太過仁慈。她有心放過別人,誰曾想著別人卻步步緊逼,想置她于死地。 看樣子,她是該與淑太妃攤牌了。她直接去了西宮,慢慢地走近佛堂,檀香味兒越來越濃。 佛口蛇心,口中有佛,心如蛇蝎。 淑太妃不知道成玉喬已被抓,還在想著不知事情進展如何。若不是身邊沒有可用之人,這樣的事情她根本不會托付給成玉喬那個蠢貨。 她嘴里念念有辭,若是細聽,就會發現根本不是佛經,而是詛咒。 身后傳來腳步聲,她一驚。回過頭去,看到了自己根本不想看到的人。心一沉,慢慢地閉上眼睛,口中念著什么,再睜開。 “不知皇后娘娘駕臨,臣妾失禮了。” “淑太妃在等誰?讓本宮猜猜,你不會以為是玉太妃吧。” 太妃溫和的目光變了,變得陰沉,“本宮太小瞧你了。” 芳年微微一笑,“淑太妃不是小瞧了本宮,而是太過高看自己。” 第118章 處死 淑太妃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眉眼沉下來, 像是換了一副面孔,原本溫婉的臉變得有三分刻薄。相由心生, 許是她之前裝得太久,一露出真性情,讓人覺得非常陌生。 “說吧,你現在想怎么處置本宮?你就不怕陛下知道, 對你心生不滿。你也許不知道,陛下與本宮早年相識, 情份非同一般。” 她的目光微帶挑釁, 神色倨傲且自得, 像是捏住別人的命門一般,只等著別人低聲求饒。 芳年眼角抬起, 臉上的笑意加深, “方才本宮就說過,淑太妃太高看自己了。你與陛下早年相識不假, 但男女本就有大防, 你們何來的情份。若真是有情, 以陛下的性子, 怎么會由著你入深宮?而且你低估了本宮與陛下的夫妻之情, 莫說是處置你,便是本宮現在處死你, 陛下亦不會責怪本宮半句。” “你胡說!”淑太妃的聲音尖銳起來, “你不擇手斷, 沒臉沒皮的嫁進王府,怎么還能得到他的寵愛?本宮與他相識時,他不過是個不得勢的王爺。為了他,本宮愿意進宮;為了他,本宮千方百計接近閹賊;甚至為了他,本宮不惜護著你。本宮為他做過那么多,試問你曾替他做過什么?無恩何以得寵,你怎么配擁有他的恩寵?” “配與不配,不是淑太妃說了算。朕從來都不知道,淑太妃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朕,倒真沒想到你會有如此多的念頭。” 清冷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屋內的人皆是一震。 來人一身龍袍,面目冷峻,他的身后,跟著李長海。李長海手中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中擺著毒酒白綾。 他站在芳年的身邊,面無表情地看著淑太妃,“朕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與你情份不一般。若不是今天親耳聽到,朕還不知道淑太妃心里有這么多的怨恨。” “陛下…當年的事情,您都忘了嗎?”淑太妃換了臉色,重新恢復成溫婉的模樣。哀聲問著,令人動容。 “朕不記得什么時候是值得朕記住的,不如淑太妃說來聽聽。” 淑太妃的身體搖搖欲墜,淚珠成串地往下落,似是不相信他如此的冷漠。 “陛下,您曾說過我知書達禮,將來必為賢內助。” “一句隨意夸贊的話,難為你記到今日。” 他都不記得自己曾經說過這樣的話,想來是杜大人在場時,客套之中說出來的。只是他不知道隨意的一句話,會被人記到今天,并理解成其它的意思。 “隨意的話?陛下難道不是暗指我將來能成為您的賢內助嗎?那陛下您以前常常去我舅父家中,不是看我的嗎?” “不是,朕完全沒有那個意思,而且那時候十皇弟有心思,所以常拉著朕去尋杜大人。” “呵呵,陛下半點情份都不念,時至今日,是想告訴我,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嗎?”淑太妃慘笑一聲,突然指向芳年,“是不是因為她?你為她所迷,忘記了我,對不對?” 他表情依舊冷漠,這女人固執己見,已到了自欺欺人的地步。 “從來都沒有別人,朕的心中,由始自終只有皇后一人。” “不可能!”淑太妃不愿相信,她目露瘋狂,正要再說些什么,瞧見李長海手中的東西,臉色大變。 她不敢置信地搖頭,淚水中透著恨意,“陛下竟要處死臣妾?” “你企圖妖言惑眾,朕容不得你。” “您就甘心被人騙嗎?陛下,她在騙您!”她悲憤地指著芳年,控訴道:“她謊稱自己有身孕,其實根本就是假的。她想瞞天過海,以假亂真,穩固自己的后位。陛下,您真的不知道,還是裝糊涂,她真的在騙您…” “你怎么知道本宮是假懷孕?” 淑太妃對芳年的話惘若未聞,眼睛緊盯著元翼,“陛下,您身體有毒,無法有子嗣。難不成為了瞞天下人,您就由著她胡來?” “朕身體有毒?這事你是從木閹賊那里知道的吧。只是木閹賊不是神醫,他不知道,萬物自有相克。既然是毒,就會有解毒的法子。” “陛下你何苦騙自己,您心知肚明,那毒根本不能解。” “淑太妃,你總是自以為是,皇后確實懷有朕的骨rou,此事千真萬確。至于你,朕給過你機會。上次你挑撥誠王妃,朕沒有治你的罪。哪你不知懺悔,竟想誣蔑皇后的聲譽。朕念在杜大人的面子上,留給你體面,只當是暴病身亡,死后以皇貴妃的謚號下葬。” 李長海上前,把托盤放低,“淑太妃,選一樣吧。” 托盤上面白綾刺目,毒酒泛紅。 不,這不是她的歸宿。她的歸宿應該是歷盡千辛萬苦,站在心上人的身邊,哪怕不能明正言順。只要有得到他的憐愛,再苦都值得。她愿意替他扶養太子,與他一起享受世人的景仰。 為什么?這一切都變了。 “陛下…你可曾喜歡過臣妾。”她淚流滿面,想沖上前,被人死死按住。 “沒有。”回答她的是男人斬釘截鐵的聲音。 她無力地癱坐著,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多么可笑啊,她以為的深明大義,忍辱負重,原來都是她自做多情。為什么?他看不到她的好,看不到她為他所做的一切。 為什么? 恨意雜夾著淚水,她看著一生摯愛的男人,牽著別人的手,走了出去。她大聲痛哭起來,不停地喚著他的名字。 他沒有回頭,李長海對旁邊的太監使眼色,有人把門關上。還有人捏住她的下頷,把毒酒灌了進去。 再堵上她的嘴,看著她掙扎著,最后不再動彈。 元翼牽著芳年的手,夫妻二人沒有乘輦,一路走著。 “陛下,玉太妃怎么處置?” “朕得去會會那位好皇兄。” 芳年會意,元翼把她送到永澤宮后,就離開了。 太上皇正在發脾氣,他很長時間沒有看到成玉喬,急得不停地問宮女。偏生宮女們像木頭一樣,一問三不知,氣得他差點動手。 “皇兄何故發如此大的火?” “老七?”太上皇眼一瞇,見到不想見的人,他心里有不好的預感,莫非玉妃被老七給帶走了? “倒真是稀罕,老七你竟會來看朕。朕還以為你得了江山,就不管朕的死活。” 元翼擺了一下手,宮人們全部退下。 “皇兄似乎不太愿意見到朕?朕怎么沒有管你的死活,你享受太上皇的尊榮,眾妃環繞,錦衣玉食,朕自問沒有苛待你,你為何口出此言?” “哼,明人不說暗話,少假惺惺的。朕在西宮過的是什么日子,朕就不信你會不知情?” “朕是真的不知道,不如皇兄與朕說說,都有什么令你不滿的地方。” 太上皇面上一臊,倒真是說不出口。說出來,不是更讓老七看笑話。再說老七手段強硬,他不敢自討沒趣。反正那些女人現在有事做,已不常來,他得過且過,就不與老七計較。 “你來得正好。朕問你,玉太妃去了哪里?” “皇兄找她做什么?她懷有身孕,自然是去尋自己的男人,哪里會愿意留在宮里。” 太上皇臉色大變,呼吸急促起來,“你說什么,什么男人?朕就是她的男人。” 元翼一拂龍袍,坐在上座。太上皇的臉一沉,卻不敢指責他坐錯了地方。此時不是計較細枝未節的時候,弄清楚事情的才是正經。 “老七,你與朕說清楚,什么叫她的男人?那賤人可是做了什么對不起朕的事情?” 很快,他又矢口否認,猜疑地看著元翼,“不會的,除了朕,玉妃哪里還會有其他的男人?” 是了,自己不嫌棄玉妃,那是她的福氣。她感激都來不及,哪里會背叛自己。一定是老七使的計謀,故意污蔑玉妃懷的不是皇子,以達到他除掉自己孩子的目的。 自己差一點就中了老七的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