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錦娘高興壞了,掙脫了潘小桃的手,圍著一棵金桂拍著手繞著圈兒,嘴里嘀嘀咕咕念著新近才學(xué)來的歌謠,歡快極了。 趙新林眼見錦娘毫不吝嗇地沖他展顏歡笑,那笑容誠摯而純真,是從心里深處溢出來的,從出府便一直氤氳在心頭的冰冷,一點一點的慢慢消退,又轉(zhuǎn)眼瞧見潘小桃滿是溫馨笑意的面孔,忽覺心頭一跳,情不自禁地就生出了絲絲縷縷的貪戀之意。 潘小桃和錦娘就此在錦繡莊園住了下來,趙新林每日里早出晚歸,cao持著外頭的生意。起先生意還不錯,趙新林日日都歡歡喜喜的,每日里歸了家,都要給錦娘捎些市面上的小玩意兒,逗得錦娘很是開心。 潘小桃見著錦娘高興,不覺對趙新林也漸漸生出了依賴之意,白日里陪著錦娘玩耍,將近落日時分,便也會不由自主地翹首以盼,等著趙新林歸家。 只是好景不長,趙新林的生意卻是出了問題。這問題的始作俑者也并非旁人,正是趙新林的生父,趙老爺趙威。 原是那趙威經(jīng)營已久,生意早已扎根在城中各處。且他與城中官紳相交甚好,見得趙新林另立爐灶,生意還頗為不錯,便生了惱意,故意授意別人去打壓趙新林。趙新林本就底子薄,一番較量,就被打壓地潰不成軍。 潘小桃知道趙新林心情不好,每日里歸家甚晚,可仍舊叫下人布置了簡單菜肴,擺上幾壺酒,喝到大半夜。她有次不放心,夜半披了衣服偷偷去看他,就見他醉醺醺地趴在小幾上,又是哭又是喊,她細聽了兩句,好似是在和誰賠不是,說自己無能什么的。 她有心相勸,可到底是孤男寡女的,遠遠兒瞧了兩眼,便又轉(zhuǎn)過身回了屋。 只是趙新林呆在莊園里的日子越發(fā)的少了,白日里經(jīng)常的看不見人影,便是偶爾呆在莊園不曾出去,也是灰敗著一張臉不愿意說話,若不然,便是神色嚴峻地望著某一處出神。 潘小桃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慢慢生出了憐惜之意。只可惜她一介女流,又礙于男女之別,竟是連軟言細語的安慰,都不能宣之于口。 這日又是深夜,潘小桃立在錦汀小筑的庭院內(nèi),聽一墻之隔的陶然居里,趙新林又喝得醉醺醺的,在那里哭喊著叫娘。 彼時寒風(fēng)料峭,已是入了初冬。潘小桃聽他哭得凄慘,不禁心生憐憫。踟躕片刻,往屋里頭換了衣服,提了小燈往陶然居行去。 桌面上的菜肴早已變得冷卻,有幾盤上頭還結(jié)了薄薄一層白色油脂。趙新林手執(zhí)銀質(zhì)小酒壺,正坐在地上,靠著繡墩,在那里仰頭灌酒。 他已有幾分醉意,握住酒壺的手不住的亂抖,把那白酒灑得滿襟都是,濕漉漉的一片,瞧過去很是落魄的模樣。 潘小桃看不下去,上前奪了那酒壺,責(zé)備道:“趙大哥便如此毫不吝惜地糟踐自己的身子骨嗎?” 趙新林醉醺醺地搖晃著腦袋,迷瞪瞪抬起眼皮,盯著潘小桃看了好一會兒,忽而一笑:“哦,原是小,小桃?。 闭f著掙扎著起身,踉蹌著站好,哈哈笑了兩聲:“你,你來看我啦?難得,難得這世上還有,還有一個人愿意關(guān)心我?!?/br> 月色尚好,灰白月光鋪了一地,落在那醉酒人的面容上,不覺便帶了幾分冰涼凄楚的蒼涼。 這樣的趙新林還是潘小桃不曾見過的,她心里揪成一團,抿了唇兒沉默半日,才嘆口氣,上前扶住東搖西晃的趙新林,一面把他引去椅子上坐定,一面道:“這世上不止我一個人關(guān)心你,還有錦娘。你整日披星而出,戴月而歸,她已經(jīng)很久都不曾見過你了?!闭f著定定看著趙新林:“她同我說,她很想你。” 想,想他嗎?趙新林很不確定,怔怔看著潘小桃:“是,是想我嗎?” 潘小桃溫軟地笑了笑:“自然是想你的?!?/br> 原來還有人惦記著他呢……趙新林眼中漸漸氤氳出水汽來,默了半晌,一抹眼淚:“我明日不出門,錦娘不是說,她想要去逛廟會嗎?明個兒咱們一起去。” 于是第二日的上午,趙新林修了胡子洗了臉,換了身兒新衣裳,帶著歡歡喜喜的錦娘還有潘小桃去了仙女廟。 仙女廟香火極盛,廟宇前隔了幾步便擺了小攤,賣香的,賣飾品的,吆吆喝喝的很是熱鬧。 錦娘如今三歲了,對外頭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小小的人兒穿梭在各個小攤位之間,直把趙新林和潘小桃緊張得不行,二人皆瞪大了眼睛,跟在錦娘身后死死盯著,唯恐一個不留意,錦娘被拍花子的給拍走了。 轉(zhuǎn)了幾圈兒,錦娘小人家受不得累,就已經(jīng)嬌聲嬌氣地喊起腳疼來。 趙新林把她抱在懷里頭,同潘小桃道:“那邊兒有個賣豆花兒的,味道很是不錯,我?guī)銈內(nèi)L嘗。” 一時去了那賣豆花兒的小攤兒上,趙新林叫了三碗豆花兒。 那賣豆花兒的老婆子顯然是認識趙新林的,一面手腳利索地拿起青花小瓷碗,一面笑盈盈道:“趙小哥兒必定是要咸的,只是不知道趙小嫂子喜歡甜的還是咸的?” 這話卻是把潘小桃認作了趙新林的妻室,一時間,二人都尷尬不已,趙新林本要張口解釋,只是話不曾出口,便聽錦娘奶聲奶氣道:“我娘愛吃甜的,我也愛吃甜的,只有趙爹爹喜歡吃咸的?!?/br> 那婆子一聽便樂了:“這小丫頭瞧著白嫩嫩甚是好看,小嘴兒也靈巧,說話也逗人,爹爹便是爹爹,偏偏還要加上姓氏。真真兒小人家的小腦袋就跟那萬花筒一般模樣,也不知道想的甚。” 如此嘮嘮叨叨的,那豆花兒就已經(jīng)盛好都擱在了桌子上。這時候再去解釋,倒有些節(jié)外生枝了。于是潘趙二人都沉默起來,捏起小勺子舀了豆花放在嘴里慢慢咽著。 只有小錦娘最是開心,一面吃一面笑,倒把那賣豆花的婆子又招了來。 婆子嘻嘻哈哈問道:“小丫頭,你樂呵什么呢?” 錦娘笑瞇瞇道:“今個兒趙爹爹帶我出來玩兒,我開心?!?/br> 婆子又笑問道:“你作甚要喚他趙爹爹?喚爹爹不行嗎?” 錦娘拿著勺子略顯一怔,隨后抿了唇兒想了半晌。她是知道她自己姓崔的,娘親也常常帶了她給一個牌位磕頭,叫她對著那牌位喊爹。只是那個牌位上的爹長得模樣好生奇怪,是個木頭模樣。也不會說話,不會帶著她玩兒。嗯,她還是最喜歡趙爹爹了。 潘小桃只覺很是尷尬,便撐起臉皮勉強笑著,正準(zhǔn)備說些旁的話扯了那婆子的注意,卻聽那錦娘忽的響亮亮回道:“婆婆說的對,以后我就叫趙爹爹,爹爹了?!闭f著沖著趙新林甜甜一樂:“爹爹?!?/br> 喊得趙新林心上一熱,情不自禁便應(yīng)了。那錦娘聽見趙新林回應(yīng)她更是歡喜,樂不顛顛地連著喊了幾聲爹,才拿起小勺子又去吃起豆花兒來。 原本只有一個錦娘胡鬧還不算甚,只是后頭趙新林也跟著摻和起來,潘小桃倒不好冷了臉色去罵錦娘胡說八道。 倒是那老婆子人老見識多,看出了幾分異樣來,樂呵呵笑了半晌,忽的道:“我瞧趙小哥兒和趙小嫂子很是有夫妻相,俗話說千里姻緣一線,你們倆命脈里頭注定連著根紅線呢!” 這話神叨叨的,卻聽得趙新林心頭一跳,也不覺這婆子唐突,只覺莫名有些歡喜起來。只是覷得潘小桃面色很有些薄怒,心里又不免一沉,正想開口解釋,便見潘小桃抱起錦娘,細聲道:“出來大半日里,該家去了?!闭f完便轉(zhuǎn)身先走了。 那一番解釋便噎在了喉管,趙新林愣在原地默了片刻,正要離去,衣袖卻被賣豆花兒的婆子扯住,那婆子笑得神秘秘的:“那小媳婦兒不錯,那丫頭也甚是伶俐乖巧,我瞧小哥兒只怕也有幾分愿意,那小媳婦兒雖說面有不樂,只是依著婆子說,也不定就是不愿意。有道是烈女怕纏郎,剛才婆子說的夫妻相,可不是胡說。這姻緣成不成,小哥兒可要上些心思才是。” 說的趙新林倒臉紅了起來,嘟嘟囔囔道:“老婆婆就是愛說嘴?!北慵贝掖胰チ?。 一路上潘小桃都不曾和趙新林說話,倒是錦娘樂嘻嘻地不停地沖著趙新林叫爹。趙新林心里歡喜,可又不好應(yīng)下,便跟在身后一直沖著錦娘笑。 等著回了莊園,潘小桃忽的停住腳步,也不曾轉(zhuǎn)身,只背著身子對趙新林道:“趙大哥,我就先回屋子了。”也不等趙新林回答,便先一步離去。 趙新林瞧著那庭院的木門被打開,又被閉上,立在遠處呆了片刻,才轉(zhuǎn)過身緩步離去。 然而他卻不知道,潘小桃卻是抱著錦娘直接去了角屋。那里頭擺著崔長生和長生爹的牌位。每日里,潘小桃都要上三柱清香,立在牌位前站上片刻。 扶著錦娘在牌位前的蒲團上跪好,潘小桃指著崔長生的牌位同錦娘道:“娘和你說過多少次了,那牌位上的人,就是你的爹。你分明有爹,怎么可以喚你趙伯伯做爹呢?” 錦娘被抱進這角屋的時候就很不樂意,此時聽見潘小桃問她,雖說那語氣并不嚴厲,錦娘卻仍舊委屈起來,哭道:“錦娘不要木頭爹,錦娘要能陪著錦娘玩兒的爹。趙伯伯待錦娘好,錦娘就要喊趙伯伯爹爹。” 潘小桃原本還只是心酸難過,如今聽了錦娘這話,卻是氣不打一處來,沒忍住,就給了錦娘一下子。巴掌拍在錦娘后背上,“啪”的一聲響,錦娘便嚎啕大哭起來。 見錦娘哭了,潘小桃又是心酸又是難過又是心疼又是自責(zé)。 是她的錯,叫錦娘沒了爹,是她的錯,害了長生哥哥的性命。若非如此,錦娘又怎會貪戀別人給她的溫暖,轉(zhuǎn)頭喊了旁人做爹。長生哥哥那般溫柔可親的人,必定會待錦娘如珍似寶。到時候父女相親,又怎會成了如今這個模樣。 想著,潘小桃忍不住也落起淚來。她不是個軟弱的人,平素也極少哭,更不曾在錦娘跟前哭。許是積壓的久了,這眼淚一旦落了起來,便一發(fā)不可收了。 錦娘本還傷心地哭著,可一見娘親哭了,呆了一瞬,便慢慢收住了眼淚。最后還起身挨著潘小桃站好,拉了拉她的衣擺,細細的嗓音軟軟道:“娘親莫要哭了,錦娘再不喚趙伯伯爹爹了?!?/br> ☆、第060章 不知哪里的風(fēng)吹得案臺上的燭火左右搖擺,潘小桃滿腹的心酸難受,叫錦娘這么一說,愈發(fā)濃烈起來,同時又覺得欣慰,這么小的孩子,就這么貼心,若是長生哥哥沒去,他們一家三口,應(yīng)是這天底下再幸福不過的一家人了。 潘小桃擦了淚,蹲下身將錦娘攏在懷里,孩子小小的身軀軟綿溫暖,潘小桃不禁后悔起來,剛才實在不該一時心急,就打了孩子。 親了親錦娘的額頭,潘小桃軟聲細語地問道:“剛才娘親打的那一下,錦娘可疼?” 錦娘窩在娘親的懷里揚起了小臉兒,笑盈盈彎起唇角,搖晃著小腦袋道:“不疼,一丁點都不疼?!?/br> 孩子懂事兒貼心,潘小桃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撫了撫錦娘的臉,潘小桃道:“你喜歡你趙伯伯?” 錦娘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眨著,忍不住偷偷去看了那案臺上,黑沉沉陰森森的牌位,唇瓣蠕動了幾下,最后卻慢慢抿緊,慢慢搖了搖頭。 潘小桃怎會察覺不到錦娘偷看那案臺上,長生哥哥的牌位?心里也知道,這孩子應(yīng)是極其喜歡趙大哥的。 自打她落地,就不曾見過生身父親,后頭曉得人事兒了,見到的也都是趙大哥,趙大哥人又細心,待孩子也更是有耐心,錦娘歡喜他,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嘆了口氣,潘小桃將錦娘抱在懷里站起身來,慢慢走出了角屋。 屋外天空湛藍,潘小桃立在廊下,遙看蒼穹之上白云朵朵。此時此刻,她心里也極是復(fù)雜為難。 她今年才十九,是不是該往前走了那么一步,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每次腦子里只要露出那么一個頭兒來,她就會覺得這是對長生哥哥的背叛。不該,絕對不應(yīng)該。 而趙新林轉(zhuǎn)身回了陶然居,在水池邊沿上坐定,看著池中的游魚,心里也是翻江倒海的思慮不定。 他忽然想起了崔叔去世前的那個提議。 那時候,他并不喜歡那個女子。然而,他卻是羨慕她所擁有的感情。特別是在王家莊里,瞧著長生和她的幸福,他心里是極度羨慕的。甚至有時候,他也幻想過,若她歡喜的是他,他們又會如何。然而也只是幻想,并沒有肖想。 后來長生去了,他看著錦娘出生,又看著他們簡簡單單地過日子,而他回到了趙府,回到了那個冷漠如冰,沒有溫度,只有無情的地方。 那時候他常常去陪著長生爹吃飯喝酒,美其名曰是看望崔叔,其實,他是覬覦著那個家庭里頭,那般普通,卻又柔軟誘人的溫度。他越是呆在趙府,就越是渴望著,渴望那個小家庭里,即便殘缺了,也還是那般柔軟誘人的溫暖。 再然后,崔叔病了,那個女子柔軟的肩頭扛起整個家庭的重擔(dān),他看在眼里,心里漸漸生出了心疼來。都說因憐生愛,也就是那個時候,崔叔提出了那個建議。 許是那愛意太淺,那個提議非但沒有帶來欣喜,反而叫他心生出警惕來。這種感情是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那是長生的妻室,便是長生去了,這世間哪個男子都可以愛慕她,卻唯獨他不應(yīng)該。于是,他開始避嫌。 再然后,崔叔也去了。那個家,他再不曾去過,只是偷偷地看著,看著那個女子開了鋪子,然而生意并沒有做長久,反而還惹來了閑言碎語,無奈之下,求助于他。 趙新林慢慢地撒了魚食在水里,心里不禁疑惑,他是什么時候開始,對那個女子有了那種心思的? 眼前慢慢出現(xiàn)了他歸家時候,她陡然起身,面上浮起的微笑,還有那雙好似水晶般剔透明亮的眼睛珠子里,慢慢涌出的淡淡欣喜。 是了,是了,就是那些個等待他歸家的日子,他的心里,漸漸的生出了原本不該生出的感情。她的眼睛里有家的星光,她的微笑有家的溫度,他無法拒絕,也不想控制…… 他該怎么辦? 趙新林默默嘆了口氣,是上前一步主動示意,還是悄無聲息掩蓋了這心思,就像他當(dāng)初給崔叔許諾的那般,為她尋一門合適的婚事,就守在一旁,靜靜看著她好生過日子。 只是,那個人會一心一意待她好嗎? 還有錦娘,那么可愛嬌小的錦娘。她若有了后爹,那個后爹會像他一般,那么的喜愛她嗎? 呼吸漸重,趙新林無法尋找出一條合適的路來。 錦娘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她最喜歡的趙伯伯又開始不見了身影。每日里早出晚歸,她趴在陶然居的池塘邊日日苦等,只是太陽都落山了,星星也出來了,他卻還是沒有回家來。 潘小桃日日去陶然居哄著錦娘回屋睡覺,看著錦娘的眼睛里,那么清晰明顯的失落難過,她的心里,原是搖擺不定的心思,漸漸堅定起來。 這一日,又一次從陶然居里領(lǐng)回了錦娘,好容易哄著錦娘高興了,洗了臉洗了腳躺在床上睡下了,潘小桃給錦娘蓋好了被,便悄無聲息去了角屋里。 案臺上,長生哥哥的牌位靜悄悄地注視著她。潘小桃在香爐里燃起了線香,然后在蒲團上慢慢跪下,安靜看著那牌位,長久的不言不語。 她應(yīng)該怎么說?說她不僅為了錦娘,還為了自己,想要再往前走一步?一想到這話要從她嘴里說出來,潘小桃就覺得愧疚難受。再思及長生哥哥的死因,潘小桃就愈發(fā)覺得說不出口。 角屋里燭火昏沉,這落針可聞的寂靜里,潘小桃的呼吸聲忽急忽緩。 也不知過了多久,隔壁的臥房里忽然傳來錦娘喊娘的聲音,潘小桃悚然一驚,忙站起身來。待她急急走至門檻處,她的腳步忽的定住。她不敢回頭,只垂著頭立在那里,聲音清淺,卻又帶著一股子堅定。 她說:“長生哥哥,不管小桃以后跟了誰,心里都會記著你的。你,你不要怪我。等著我死了,到了陰曹地府,再找你賠不是?!?/br> ******** “小二結(jié)賬!”趙新林把手里的花生殼扔在桌面上,拍拍手上的粉屑,扯著嗓子喊道。 穿著青布衫的小二很快跑了來,麻利地說道:“一壺竹葉青,一碟子熟牛rou,三十個大錢?!?/br> 趙新林結(jié)了賬,便踱著步子慢慢往莊園走去。 莊園在近郊,這周圍并沒有什么像樣的酒肆,只有一間小館子,雖是簡陋了些,東西卻是不錯。那酒味兒香醇,牛rou也有嚼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