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趙新林瞅見潘小桃那仍舊懷疑的眼神,只覺一口悶氣堵在心口,卻又覺得,多說無益,哼了聲,一甩袖子,掉轉身拔腿便走。真真是氣人,他果然是碰巧瞧見了,見得那少女面有急切,又是腳步慌張,怕她當真是出了事端,這才跟了上去的。 早知道便不該跟著去,便該由著她被人發現,然后被抓進了牢獄里,最后賞她個絞刑,一死百了,便連長生那里,也不必再因著她憂心煩惱。這么一想,趙新林登時后悔起來,早知如此,就該叫她去死才對,真真是救她干嘛! 趙新林走得很快,也沒有去等潘小桃兩人,很快便在林子里沒了影蹤。 小云花擔憂地說道:“那位大哥哥好似生氣了,小桃jiejie,他會不會把事情說出去?” 潘小桃道:“不會。”又撫了撫小云花的腦袋:“倒是你,呆會兒一定要小心,莫要被你娘瞧出了馬腳來。” 小云花便笑了,乖巧道:“不會,小云花是不小心跌進了坑洞里,凍了一夜,被小桃jiejie發現了。” 潘小桃見她模樣自然,再瞧不出問題來,禁不住嘆道:“你這丫頭,倒是心眼子大得很。”不過一個六歲大的孩子,經歷了這般駭人的事情,竟然如此鎮定,真是個不簡單的小丫頭。 一時回了村子里,便有眼尖的看到了他們,立時喊道:“找到了,找到了。”又走上前來,嘆道:“可是找到了,族長叫人敲鑼打鼓的聚集了村子里的所有男人,現在正漫山遍野地找你呢!”摸了摸小云花的腦袋,看她模樣狼狽,不禁嘆道:“瞧這樣子,可是吃了苦了。” 潘小桃便笑著接道:“可不是,在坑里面蹲了一夜,又冷又餓,連嚇帶怕的,真真兒是受苦了呢!” 那人便面露了然,山里頭確實有許多隱蔽的坑洞,是專門挖了抓野豬的。也不是頭一次碰到這種事,以往便有人不慎掉進坑洞里,被人發現時,已是好幾天了,氣息奄奄,餓得不行。 沒過多久,林氏便火急火燎地從村外頭奔了回來,見得小云花的面,立時哭天搶地的,抱在懷里哭得不行,又是自責,又是慶幸。 潘小桃后頭才知道,族長那里果然不愿搭理小云花這事兒,林氏便解了腰帶,當真要在族長家尋死。被人攔住,又要去碰死在族長家門口的兩座石獅子上。那石獅子可是族長花了大價錢叫人雕刻的,若是沾了人血,豈非不吉利,沒法子,便叫人去敲鑼打鼓聚集了村里的男人們,兵分好幾路,往后山上尋人去了。 林氏能如此,潘小桃深感欣慰。孤兒寡母本就艱難,若再是軟弱不堪,日子哪里還能過得下去。 日子又開始波瀾不驚,那王如寶有時也是連著幾日不著家,周氏雖是擔心,也不過是嘴上嘮叨幾句,并不以為然。然而又過了好幾日,那王如寶還不曾歸家,周氏便開始急了,便堵住了王如春,叫他去礦上尋王如寶。 王如春自那王如夢偷跑后便不搭理周氏,被周氏堵在院子里,將臉拉得極長,哼聲道:“那賊小子不定躲在哪里逍遙快活呢!那狗東西,他這幾天最好不要被我逮到,逮到了看我不打斷他的兩條狗腿。” 周氏便不愛聽了,不悅道:“瞧你說的甚話?那可是你親弟弟。” 王如春冷笑幾聲,瞪著周氏大聲喝道:“親弟弟又如何?當日他將我打倒在地的時候,可沒想到,我可是他親哥哥。” 周氏皺起眉道:“那還不是你冷心涼肺的,就叫你親meimei去死?” 王如春怒道:“若不是你嬌生慣養寵得他們兩個無法無天,哪里會一個不守婦道,竟是與人私通,另一個更是不得了,打了我這個親哥便算了,還在礦上放火。幸而那火沒燒大便被撲滅了,不過是毀了幾間房子,不然,不但是他要被驅逐出礦場,便連我,也少不得要因著株連,被人從礦上攆了出去。” 周氏聽得目瞪口呆,不禁道:“你說如寶放火?為甚?” 王如春沒好氣道:“我哪里知道為甚?”不耐煩道:“得了得了,你甭管他了。這幾日族長惱得很,到處叫人找他呢,不定他不敢回家,躲在哪里快活呢!我還有事,先走了。” 瞧著王如春急匆匆離去的背影,周氏想著剛才知道的消息,不禁滿腹憂慮。這下礦上不能呆了,也不知如寶回來后,還能尋得甚個營生。 如此又過了半個多月,周氏再一次將王如春堵在里院子里,急聲道:“便是出去躲避,也不該連個信兒也不給家里捎。你托人去找找你弟弟吧,我這心里慌得很,他不會是出事了吧!” 王如春自來便是冷心人,更別提王如寶還打過他,那般侮辱的事情,他這輩子都不會忘,不耐道:“我忙得很,他那么大的人了,難不成會丟?” 然而又過了幾日,忽的衙門來了人,說是下游河里漂來了一具尸體,叫人送到了衙門里。因著人已是腫脹不堪,難以瞧清楚面目,衙門里便叫人去打聽,看看哪家丟了人。自有好事之人將王如寶一個多月不歸家的事兒說了上去,這便有了差役來,叫那周氏去認尸。 周氏聽罷那差役是叫她去認尸的,一口氣沒上來,便撅了過去。樊氏忙奔了過去,又是喊又是叫,最后還是潘小桃在人中那里掐了一下,周氏才悠悠轉醒。立時便急聲呼道:“快快,趕緊去看看。”說著又是涕淚滿面,哭道:“必定不是我的如寶的,那小子定是因著放火之事,才躲在了外頭不敢歸家的。” ☆、第026章 衙門停尸房里,周氏哭得死去活來,抱著已是看不清楚面目的尸體,幾次昏厥過去。任憑那差役磨破了嘴皮子,只充耳不聞,抱著尸體哭哭停停,直到王如春被叫了去,好說歹說的,才勸住了周氏,又使了銅板,叫人將王如寶的尸體拉了回去。 正屋里安置了靈堂,買的是上好的棺材板子,周氏扒在那棺材邊兒,哭得上氣兒不接下氣兒,嗓子早已是啞了,卻仍舊嚎哭不止,王如春勸了幾次,見那周氏不聽,便由著她去了。 潘小桃身為未亡人,自是要披麻戴孝,守靈堂的。家里頭人來人往地熱鬧了一陣,都是來吊喪的,說幾句安慰的話,便又都走了。 夜晚很快來臨了,潘小桃要守靈堂,自然無法做飯食,可周氏和王如春又不能不吃東西,樊氏便在灶間燉了素粥,又涼拌了幾樣兒小菜,端著往里屋里去。 因著正屋里要安置靈堂,周氏便搬到了西廂房去住。屋里頭亮著燈,周氏母子的身影倒映在窗紙上,都微垂著頭,正湊在一處低聲商量著什么。 樊氏自來便是個好打聽,朝那窗格處瞥了一眼,心眼子一轉,便端了托盤輕手輕腳地進了西廂房。周氏母子倆都在內臥里頭坐著,樊氏將托盤擱在外屋里的圓桌上,躡手躡腳走過去,隔了一道門簾子,豎著耳朵往里頭聽。 “……二弟想必在那里孤單得很,那小桃原就是買了來給二弟做正妻的,便隨著二弟一道去了地府,做了對鬼夫妻,也是應該的。” 樊氏聽得這話頓感莫名其妙,那王如寶是個死人,那臭丫頭卻是個活的,怎的就做了鬼夫妻?再將耳朵豎起來,卻聽得里頭的周氏嘶啞著嗓音,輕聲說道:“如此這般,豈非殺人?” 殺人?樊氏心頭一跳,便又聽那王如春道:“咱們又不是頭一例,村西頭兒劉財主家里頭,不就是買了一個丫頭,活生生釘在了棺材里,和那劉家的短命鬼做了對兒鬼夫妻。這事情,村里頭的人哪個不知道?” 聽這話的意思,莫非是要害了那丫頭的性命?樊氏登時心跳如雷,情不自禁地便按住了胸口,又聽得屋里頭周氏輕聲說道:“這可是要人命的,卻不如等著你們生了孩子,過繼一個給那丫頭,也好叫你二弟有個香火。” 樊氏按在胸口處的手掌情不自禁地便滑到了小腹上,重重按住那里,不禁心亂如麻。她嫁進王家也有六年多了,可惜肚子不爭氣,竟是半點動靜也不曾有。 正是煩心之際,卻聽得里屋里頭,王如春說道:“那丫頭如今還小,還不曾通曉男女之事,等著再大了些,不定就要生出旁的污穢心思來。譬如那劉寡婦,真真是丟人。到時候便是給她過繼了孩子,咱們家又哪里能容得下那等yin.婦?不如便按著我說的,喂了□□給她,和二弟一起下葬,也好叫二弟黃泉路上有個伴兒。” 果然是要害了那丫頭的性命!樊氏腦中一懵,也顧不上去想她怎么也不能有孕的事兒,將耳朵豎得更長,屏氣凝神,去聽里頭還要說些什么。 屋里靜默片刻,只聽得周氏嘆了口氣,說道:“既是如此,便依著你的意思。”頓了頓,說道:“我聽那差役說,你二弟并非是溺死,卻是被人用重物擊打致死,然后拋尸水中,你要上些心思,多去衙門里問問,看看可能尋得那害了你二弟性命的兇手。” 樊氏聽罷又是一驚,那小叔子原來是如此喪的命呀!正是驚詫,聽那王如春回道:“知道了。”接著便是一陣衣物摩擦的悉索聲,樊氏一驚,以為那王如春要出來,立時站起身,幾步走至桌前,端著托盤,呼了幾口氣,拔步往里屋里走去。 正走到門前,要去扯那簾子,卻聽得里頭周氏說道:“想著你二弟死得如此突然,連個血脈也不曾留下,我便心痛如刀絞。如今王家只剩下你這么一根獨苗了,開枝散葉的事兒,你可要上心才是。那樊氏的肚子這么幾年了還不曾有動靜,我尋思著,不然買個丫頭回來,給你作妾,也好趕緊的懷上孩子。” 那掀簾子的手便頓在了那里,樊氏縮回手,緊緊抓住托盤的邊緣,緊張地聽里頭王如春的回答。卻聽那人說道:“我心里有數,也早有了安排。往日里時常吃酒的酒樓里有個賣唱的,原也是良家女子,我將她買下養在了后廊街上,只等著她肚子里有了動靜,便雇了小轎接回了家來。若是一年半載還不曾有孕,便賣了再尋旁人。家里頭已是養了樊氏那樣的閑人,便不要再多養另一個了。” 好似霹靂驚雷在頭頂炸響,樊氏的身子陡然間變得虛軟,差點就要將托盤扔了出去。喘了幾口氣,心思,這么些年來,她雖是時常挨打,可想著她肚子不爭氣,丈夫那里卻不曾提出要納妾,心里頭也是感激的,卻不料今日里聽得了這消息,原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丈夫那里,哪里是憐惜自己,不過是怕家里頭再養了閑人罷了! 屋里頭周氏“嗯”了一聲,便聽王如春道:“我出去瞧瞧。”樊氏心頭一顫,忙深吸口氣,伸手扯開那簾子,若無其事地進得里面,淡聲道:“娘,相公,這是妾身熬制的稀粥……” 屋里頭周氏和王如春正在用飯,樊氏抱著托盤出得西廂房,立在門前悶頭想了會兒,不禁生出了怒意來。如今自家便在家里頭毫無地位,不時便要被丈夫和婆婆打罵,若是外頭的那個當真有了身子,再接回了家中做了個二房,這家里頭,還哪里有她的活路? 雖是知道她自家不能生養,相公要納妾,她無力抵抗,且娘家又是冷淡薄情的,并無人于她撐腰,然而心里頭也還是不甘心。眼睛珠子一轉,樊氏朝靈堂那里瞥去,頓時起了個念頭。 那丫頭雖是惹人厭,可眼睜睜瞧著她去死,倒也有些良心不安。既是王如春早早兒便在外頭置辦了外室,對她半絲感情也無,她便小小報復一下,露出個口風出去。 那丫頭一向不是個好惹的,如今王家欲要將她毒死,同那王如寶一同下葬,她便不信,聽了這消息,那丫頭還能忍著不鬧?便看她如何鬧騰,叫那周氏母子不得安生,也好小小的出一口氣。想到這里,樊氏勾起唇角,拔腳便往靈堂里走去。 潘小桃孤身跪在靈堂里,面前有個小火盆,里面正燒著紙錢。她手里還捏著薄薄一疊,一面往里面扔,一面想著心事。 今日里她跟著那周氏去認尸,亦是在衙門里頭聽到了那差役的話,說是那王如寶并非溺死,乃是被人用重物擊打致死,而后才拋尸水中。她當時自是害怕非常,勉強按捺住情緒,跟著周氏一路護送著王如寶的尸體,返回了王家。 這一路上她左思右想,慢慢地倒是平復了心緒。那王如寶便是被人發現了真實死因,可這都過去了這么久,那房子也燒了,眼見著就要下葬了,她便不信,都這時候了,還能尋出了證據來,證明那人是她殺的。 如此一想,愈發心平氣和起來。跪在靈堂里,她也半絲也不怕。正燒著紙,卻見得樊氏偷偷摸摸進了來。潘小桃不喜樊氏愛挑事兒的性子,又因著樊氏素日里最愛欺負她,便垂著臉,只當不曾看見。 樊氏卻湊了上去,跪在一旁的蒲團上,低聲說道:“小桃,我聽見婆婆說,要把你毒死,然后和小叔子一起下葬,去黃泉路上做鬼夫妻呢!” 潘小桃被嚇了一跳,登時朝樊氏看去。 樊氏瞧她好似不信,忙道:“我可沒騙你,我剛剛端飯進去的時候,在門外頭聽到的。”說完便站起身來,低聲囑咐道:“你可別說是我說的。”說完便忙不迭地離開了。 潘小桃被樊氏的話擾地心慌意亂,那樊氏自來性子愚蠢,雖是心性不善,可這等歹毒的事兒,倒不像是她能想的出來的。抿著唇想了一回,潘小桃覺得,樊氏那話,倒是可以一信。如此,便不由得心急起來。 這王家里頭她勢單力薄,若那周氏當真起了歹毒心思,她一個弱小無依的孤女,哪里還能有活路?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正是心慌意亂地想著辦法,余光卻掃到門處似有人來,抬起眼瞧過去,卻是王如春。忙垂下頭去,繼續若無其事地燒著紙錢。 王如春進得屋里,往潘小桃那里掃了一眼,見那少女低眉順目,乖巧地跪在那里燒紙錢,便放了心,轉身回了東廂房。 夜色愈發深沉,東西廂房都熄了燈火,只有正屋里頭還燃著兩根白蠟燭。潘小桃豎著耳朵聽了半晌,見得當真是沒了動靜,便將手里的紙錢一扔,起身捏手捏腳地出了正屋。 外頭正是月華蒼茫,潘小桃出得正屋,腳不停歇的,便奔去了茅廁。 ☆、第027章 門被敲響的時候,崔長生剛剛睡下,被那急促的敲門聲驚了一跳,隔著窗格子瞧得外頭的天色已晚,去開門的時候心里便泛起了尋思,都這時辰了,會是哪個? 一路走去,見那門處敲門聲“咚咚”聲不斷,遂扯著嗓子喊了一聲:“來了,來了。”走過去將門開了,見得是潘小桃,不禁又驚又喜:“桃meimei,你怎的來了?” 潘小桃見得開門的是崔長生,不由得大喜,上前兩步進得了門內,輕聲道:“快把門閉上,我有話要說。” 崔長生忙將門關上,就要拉著潘小桃進屋里頭說話,潘小桃卻是心急如焚,扯住崔長生道:“長生哥哥,我要馬上離開王家莊,我就來問你一句,你可愿意同我一起離開?” 崔長生一呆,不解道:“做甚要離開王家莊?”看了眼天色:“都這么晚了。” 潘小桃急道:“那王如寶死了,他們家商量著要把我藥死,然后和那王如寶一起,釘死在棺材里呢!我不能留在這兒了,再留下去就是死路一條,必須馬上走。”說完眼巴巴看著崔長生:“長生哥哥,你要同我一起走嗎?” 崔長生哪里會逆了潘小桃的意思,忙道:“要的要的。”隨即臉色一灰,道:“可是我爹今個兒不在家,在賭場看場子呢!” 潘小桃聽得崔長生愿意同她一起離開,高興壞了,忙笑道:“自然不能不管你爹爹,可我這兒都是火燒眉毛了,你看咱們能不能先走,等著安置好了,你再回來接了你爹一起過去?” 崔長生一聽也甚是有道理,又是潘小桃說的,便道:“好,聽你的。” 潘小桃待要笑,卻忽聽得一旁有人說道:“不好,長生不許聽她的。” 嚇得潘小桃身子一顫,轉過頭去,卻是趙新林,穿著白色里衣,大步走了過來,滿面沉色,冷冷瞧著潘小桃道:“你莫要挑唆了長生,他不能離開王家莊。” 潘小桃見得是趙新林,立時惱怒上頭,怎的哪里都有這人。便是上次是他助她一臂之力,可一想到自己竟是被人給跟蹤了,心里頭便不樂意得很。 于是也沉了臉色,冷冷道:“這是我和長生哥哥的事兒,與你何干,長生哥哥愿意同我一起走,要你多事!”說著去拉崔長生:“事不宜遲,長生哥哥,你快些收拾些細軟出來,咱們趕緊連夜出逃。” 崔長生忙點著頭道:“好。”便轉過身要往屋子里去,卻被趙新林拉住,唬著臉急聲道:“你要跟她一起走,你不要命了?” 崔長生不耐地甩開趙新林的手:“你沒聽見嗎,王家要害了桃meimei的性命。我那里還有許多新配置的藥呢,且先帶著,等著我回頭來接爹爹的時候,再去神醫那里多求些藥來。” 趙新林又伸手抓住崔長生的手臂,氣道:“你糊涂呀,你這病雖是不常復發,可一旦發作,只有藥根本沒用。你若是離開了王家莊,走得近了不濟事,離得遠了,若是哪一日舊病復發,你可是不要你那條命了。” 崔長生哪里聽得進去,將手又是一甩:“不要你管,你且走開!” 潘小桃卻是聽出了問題來,一把扯住崔長生的衣袖,急聲問道:“長生哥哥,你得了甚個病?為甚不能離開了王家莊?” 崔長生立時緊張起來,忙擺著手道:“沒事沒事,我……” “哪里沒事,他那病可嚴重著呢!”趙新林很是不高興:“他家本不在王家莊,如今落戶于此,為的便是他的病。我說你這丫頭也行行好,瞧著他一片真心待你的份兒上,便莫要挑唆了他跟你一同離開。他那病一年便要發作兩三次,是離不開神醫治療的。” 潘小桃聽得滿面急色,將崔長生的衣袖使勁兒扯了兩下,不由得提高了聲調:“他說的可是真的?” 崔長生見得潘小桃發急,忙道:“不礙事不礙事的,你莫要聽他胡說。” 潘小桃卻是不信,那趙新林雖是可惡討人嫌,可這種事他也犯不著說假話,再者瞧著他那神色,倒真是心急的模樣,不似作假,便將眼睛一瞪,厲聲問道:“我只再問你一次,他說的可是真的,你莫要欺騙我!” 崔長生被這番疾言厲色嚇了一跳,哪里還敢打馬虎眼,立時回道:“是真的是真的。”可說完馬上就悔了,急急地看著潘小桃,忙忙地說道:“神醫說我這病不耽誤過日子的,我上年只犯了兩回病,比前年好多了,前年都犯了四回呢!”說完不由得心虛至極,小心翼翼地看著潘小桃:“桃meimei,你莫要嫌棄我可好?” 潘小桃本是聽得一肚子火氣,他們認得這么久了,從不曾聽他說過,他竟是有頑疾的,竟是離不開王家莊的。想到自家如今的境地,又是心急,又是擔憂崔長生的病,待要發火,便聽得崔長生一番低聲下氣的軟言軟語,瞧得他可憐兮兮望著自己的模樣,那眼睛里有乞求,有害怕,不由得心一軟,嘆道:“我哪里會嫌棄你。”說著拉住了崔長生:“我只是生氣,你得了病,卻不告訴我。” 崔長生一聽潘小桃不嫌棄自己,還拉著自己軟言軟語的安慰,立時便高興了,道:“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我是怕你嫌棄我。” 潘小桃軟軟一笑:“哪里會。”只是說畢便不由得焦心起來,她原是不知道崔長生有病,離不得王家莊,如今她命在旦夕,必須要連夜出逃,可如今卻要怎么辦才是? 眼見潘小桃愁云滿面,崔長生心疼了,道:“我有神醫配置的藥丸子,隨身攜帶,不要緊的。等著我回家來接爹爹,再去多配置些便是了。”說著笑道:“桃meimei莫急,我這就去收拾收拾,咱們一會兒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