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舀冰淇淋的勺子頓了頓，她沒抬頭，搖了搖腦袋，用無所謂的語氣說：“沒有。”

    “我什么時候不逍遙？”她說，“再說，我那么兇，誰能欺負得到我？”

    邵一辰又沒說話。

    “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說嗎？”紀星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安靜望住他。

    邵一辰說：“有件事想當面跟你講，不希望你又從別人耳朵里聽到。”

    早有預(yù)感。

    紀星抿抿唇，輕輕地點了點頭：“嗯，你說。”

    “我準備要跟陳宜訂婚了。”

    “好。”紀星說，“恭喜你們。……真的。”

    她又低頭在玻璃碗里撈芒果小丸子了，兩人又有一會兒沒說話。

    邵一辰原本還想說，后來他聽魏秋子說起她生日那天跟栗儷吵架的事，想對她說很抱歉。但事情已過去太久，無從說起了。

    “你……”邵一辰想問什么，紀星已經(jīng)猜到，點點頭，“嗯，談戀愛了。但……分手了。”

    邵一辰啞口無言，她倒嘀嘀咕咕小聲說起來：“在一起只有三個月，就分開了。他……好像不是很喜歡我，也不是不喜歡吧，可能就是，沒所謂。……是我的問題。……好像又是當初的重復，”她低著頭，指甲摳著勺子，說，“就像當初跟你一樣，又走錯了……”

    “星星。”他聽不下去了，打斷，“當初跟你提分手，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不好。是我們要走的路不一樣。你很好，真的。你聰明，古靈精怪，總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總有各種聊不完的話題；和你在一起，很開心，很有趣。如果那個人看不到你的好，那是他的問題。這樣的人不值得你喜歡。”

    紀星沒吭聲，也不知聽也沒聽，好一會兒了，轉(zhuǎn)移話題，問：“你和陳宜好么？”

    “挺好的。”邵一辰說，目光無意瞟了眼外頭，紀星回頭，看見他的車停在路邊，副駕駛上有人。

    紀星說：“我想過去跟她講會兒話，可以么？”

    “嗯。”

    紀星出了甜品店，走去路邊，拉開后座門上了車。

    陳宜有些拘謹?shù)貨_她笑了下。她雖是師妹，卻比紀星大一歲。她性格與紀星截然不同，溫和柔軟，也很內(nèi)向。

    紀星上了車，卻又不知該跟她說什么。

    陳宜卻先開口：“去年暑假，我都準備辭職去南通結(jié)婚了，但我未婚夫跟他同事……我又想原諒，又不甘心。那時候知道邵師兄跟你分手了，所以……他一開始根本不理我的……是我耍了點心機，總找他幫忙，又總說只是想去找個人說說話……”

    “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紀星打斷她的話，“那時候我跟他分手了。你追求他是你的權(quán)利。我想起來了，我過來就是想說，希望你們要好好的。”

    陳宜一愣，看向紀星。

    紀星沖她微笑，眼睛彎彎的，像月牙：“要幸福哦。”

    陳宜點點頭。

    “我先走啦。”她推門下車。

    “你要去跟他打聲招呼么？”

    “不用了。”紀星說。

    她關(guān)上車門，站在車邊，遠遠看了眼店內(nèi)的邵一辰，他也看著她的方向。

    她沖他微微一笑，轉(zhuǎn)身走了，沒有回頭。

    一辰，以后你一定要幸福。我一點兒都不希望你過得不好，不希望你生病，不希望你碰到意外，不希望你遭遇背叛忽視和冷漠，不希望你工作不順利。我希望你好，永遠都好。真的。哪怕過得比我好，也沒關(guān)系。

    ……

    三月初，冬天還剩最后一點兒尾巴，霧霾又來了。

    好不容易等天氣好轉(zhuǎn)了點兒，紀星趁著陽光打掃房間，發(fā)現(xiàn)從韓廷家搬回來的那兩大袋編織袋還堆在角落，一個多月沒動了。

    她狠下心，一口氣把韓廷送她的所有東西整理出來，掛去二手網(wǎng)站上賣。涂小檬幫著她清理拍照，商量價格。紀星也把栗儷叫來幫忙。兩人原本不說話，可一個人先松口，竟也就自然好了。

    紀星跟小檬和栗儷說，邵一辰要訂婚了。

    小檬嚇了一跳，但很快想起邵一辰已是過去式，現(xiàn)在她心里掛著的是韓廷，才松了口氣，問：“星，你后悔嗎？”

    紀星沒明白：“后悔什么？”

    “失去邵一辰啊？”

    紀星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說實話，有點兒感傷和遺憾。但……不失去他，就……”她后頭的話沒說了。

    不失去他，就不會有跟韓廷的那一段。而她不后悔和韓廷在一起過，他給了她足夠的歡愉和開心，把她的人生拓寬到前所未有的境地。只是這過程最終伴隨著痛苦罷了。

    栗儷輕嘆：“所以談什么戀愛？還是一個人好。你看你，一年經(jīng)歷兩次撕心裂肺的分手。虧你熬得住。”

    紀星轉(zhuǎn)移話題：“不說這個了，趕緊標價先。這個包包賣多少比較好？”

    三人商量下來，所有包包首飾打了對折，對折價加在一起都有大幾十萬。紀星看到這價格又愣了愣，沒料到韓廷在她身上花了這么多錢。

    涂小檬說：“你干脆跟他和好得了。這么有錢又有顏，他不愛我我也愿意啊。”

    栗儷舉了下手附議。

    紀星翻白眼，沒搭理。

    包包才掛上網(wǎng)，就有人詢問購買，臨近談妥，小檬又嘆：“這么新的包對折賣掉，你有必要做那么絕？當初邵一辰送你的東西不也沒扔，那個小背包，現(xiàn)在照樣用得妥妥的。”

    紀星滿不在乎的語氣：“我當時腦抽了沒拿他送我的股票，現(xiàn)在后悔了，變現(xiàn)賣錢不行啊。反正我也沒多喜歡他，賣了也不心疼。”

    涂小檬心想你騙誰呢。嘴巴把話說得大聲，就能騙過自個兒的心了？

    最終，從韓廷家搬出來的那些個東西賣是賣了，就象征性地賣了一個——是合作方送給韓廷，韓廷隨手給紀星的。

    剩下全是韓廷親手買的，都有紀念意義。她終究不忍賣掉，可看著又不爽，于是全部塞回編織袋，扔去廚房盡頭小陽臺上跟一堆買了后悔又不舍得扔的東西堆在一起當廢品了事。

    總的來說，紀星認為這算是形式上給了個了斷。

    ……

    瀚海星辰成立后的第一次會議，紀星作為原星辰第二大股東得去參會。她原本不想去，之前的公司合并會議她就沒參加，一紙同意書交給了蘇之舟。

    但這次不去不行。公司成立之初，要設(shè)立基礎(chǔ)的股份制度。

    韓廷如今已完全掌控瀚海星辰，且要將它做大。這種情況下，他絕對會為今后的發(fā)展打基礎(chǔ)，率先做股份制改革。

    紀星出門前就自己的裝扮好好思考了一番，原本想打扮得精致漂亮，好讓韓廷看看，分手了她照樣過得光鮮亮麗。但她這點兒暗自較勁的心思他哪里會猜不出？

    想一想，她于是畫了個裸妝，涂了很淡的唇膏，衣服也換做不失時尚的休閑款，一件綴了大面積星星圖案的t恤，外頭套一件薄而修身的白色小羽絨服，頭發(fā)梳個馬尾了事。

    瀚海星辰新公司地址在東揚醫(yī)療樓下，2531層。

    紀星才走出電梯間就看見藍色背景墻上“瀚海星辰”四個端正的大字。

    “星辰”至少被保留下來了，他沒失言；紀星看著那字，一時心情復雜。

    還想著，身后傳來腳步聲。

    紀星心里頭一磕，驚訝于過了一個多月，她竟還能分辨出他的腳步。

    回頭時，臉上已掛上標準禮貌的笑容：“韓總。”

    韓廷頓了一下，注視著她的眼睛，緩緩一笑：“紀星。”

    打完招呼，目光已極其自然地自上而下掃了她一眼。她這一身頗像是逛街到了半路順道過來開個會，這隨意的模樣仿佛真灑脫了不放心上了似的。

    兩人往會議室方向走，唐宋默默退去兩人身后。

    經(jīng)過辦公區(qū)，紀星隨意瞟了眼辦公環(huán)境，相當不錯。

    原星辰的員工算是終于有了比較好的辦公環(huán)境；蘇之舟小尚他們也終于有了像樣的屬于自己的辦公室。

    她還想著，

    韓廷隨口問：“最近很忙？”

    “怎么這么問？”她回答，心里有所提防，就怕他話里有陷阱。

    韓廷說：“合并會議你沒來參加。”

    紀星聳聳肩：“我現(xiàn)在是無業(yè)游民，得愁生計找工作啊。”

    韓廷淺淺地哼笑一聲，說：“你還愁找工作呢？怕是獵頭排隊上趕著給你挑。”

    紀星不動聲色，跟他瞎打馬虎眼：“韓總您太抬舉了。我沒什么大成就，找工作還是挺難的。”

    “是嗎？”韓廷說，“我這邊倒有幾個職位，你可以過來一試。”

    紀星心驀地一疼。毫無預(yù)兆。千防萬防，還是被繞進了他的坑里。更訝異他竟然說得出這種話。

    她不去啟慧是稍顧及著跟邵一辰避嫌，能坐一桌談話，不代表能整日對面共事。

    他倒好，分手才一個月就邀請她為他工作，可見那份感情在他心里有多淡。

    想及此處，紀星覺得自己臉上的表情有些維持不住。

    但只是一秒間，便又回歸風淡云輕，應(yīng)付地笑道：“多謝。”

    ☆、第64章 chapter 64

    chapter 64

    今天的開會內(nèi)容非常簡單, 名義上是商討瀚海星辰的股份制度和公司高層管理制度。但“商討”這詞的水分很大。股權(quán)的大頭在韓廷手里, 其他人也只是個陪襯。

    紀星在會議室里見到了原瀚海的總經(jīng)理和副總們, 三十上下，都很年輕，基本是做技術(shù)出身。這段時間, 蘇之舟小尚跟他們相處得不錯。當初暗地挖人、輿論風波的事也沒人再提。

    曾今對手, 如今戰(zhàn)友；身份轉(zhuǎn)化，雙方都很好地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

    除此之外，從東揚醫(yī)療剝離出來而新融入的ai人工智能醫(yī)療部也占據(jù)了海海星辰主營業(yè)務(wù)的半壁江山。

    雖是全體股東會議，但擁有表決權(quán)的只有所持原股份超過15%的股東和ai部主要負責人。

    六七人圍坐圓桌, 其余人四周旁聽。

    紀星作為圓桌上唯一一個女人，全程沒怎么發(fā)言，任何時候都以一句“同意”應(yīng)付過去，完全一副當甩手掌柜的姿態(tài)。

    “同意”得多了, 韓廷也不禁看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她這幅“順從又聽話”的模樣, 反而叫他不太受用。

    紀星察覺到他的眼神, 只當沒感覺，全神貫注盯著桌面好似上頭有寶藏圖。

    韓廷只做短暫停留，便移開眼神。

    會議定下了基調(diào)：公司走同股不同權(quán)的制度, 將經(jīng)濟性持股（利潤分配）與參與性持股（決策管理）分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