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樓家被抄家,男丁除樓樾被關進大牢,其他悉數砍頭于菜市口,而女眷包括樓老夫人在內,統統流發…… 雖然沒有證據證明,樓譽的此次叛亂中,樓皇后與太子是不是同伙,但慧成帝還是心生懷疑,親自提審了樓皇后。 陰暗冷清的永坤宮里,樓皇后蒼白著臉跪在了慧成帝面前,眸光清冷,一字一句道:“家兄犯下大錯,皇上如何處置樓家都是應該。臣妾雖然不牽涉此事,也甘愿受罰,只愿陛下一泄心頭之憤,不再氣恨傷身……” “樓蕓,你以為你這樣說,就能洗脫你身上的嫌疑嗎?你敢說樓譽反叛,你一點也不知情、沒有參與不是與他一伙的?!” 一想到那晚的叛變,慧成帝還是脊背發涼,心里更是憤恨,眸光狠戾的瞪著地上的樓皇后。 “皇上,賢兒已是太子,是未來的儲君,臣妾為何要叛變,不是多此一舉嗎?” 樓皇后一身布衣荊釵,面容蒼老,神情卻是沉靜,并沒有因為樓譽的叛變以及慧成帝的質問而生出慌亂來,一副問心無愧的鎮定樣子。 “家兄叛變是因為自知犯罪太多,怕最終逃不過一死。可臣妾雖然被陛下關在這永坤宮里,可臣妾還享受著大庸皇后的尊榮,賢兒與清兒也如往常般得到陛下的寵愛,臣妾感恩還來不及,如何會去做這種傻事?!” 樓皇后說得振振有詞并合乎情理,竟是讓慧成帝一時間找不出她叛亂的動機。 見此,樓皇后眸光里飛過的閃過一絲狠毒的亮光,又道:“皇上,此次叛變的軍隊是樓樾手中所執的三十萬大軍,而聽人說,他更是親自登上城樓將長劍架到了皇上的脖子上……雖然最后他不知為何又放過陛下,倒戈對付了兄長,但……若是沒有他的大軍相助,兄長拿什么叛變?” “沒有他的鐵甲軍,兄長不會從天牢被人救出,城門不會破,羽林軍不會慘遭殺戮,更不會引起這么大的動蕩……而他最后親手殺了安王,明面上說是為了安王妃報仇,可陛下又怎么知道他不是殺人滅口,殺了安王為自己脫罪?!” 樓皇后的話讓慧成帝全身一顫! 那日,樓樾拿劍架在自己脖子的那種可怕之至的感覺,一直縈繞在慧成帝的心頭消久久散不去,如今被樓皇后刻意提起,卻是讓他一陣膽顫。 做為帝王,慧成帝從沒有遇到過這種致命的威脅,那怕最后樓樾并沒有對他下手,可這對于一直高高在上的帝王來說,卻是一種永遠抹不去的恥辱和危險的存在…… 樓皇后趁熱打鐵,咬牙痛心道:“而皇上可想知道,兄長殺安王妃的原因是為什么了?!” 慧成帝心里一凜,擰眉冷冷道:“卻是為了什么?” 那日的城樓上,樓樾最后處置掉樓譽之前,兩人的對話間也提到了安王妃。而且之前在樓皇后的生辰上,一向與樓皇后親厚的樓樾突然反目,當著眾人的面揭樓皇后的罪行,也是讓慧成帝心生不解,所以,聽到樓皇后主動提及安王妃一事,慧成帝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樓皇后一臉的悲慟憤恨,痛心疾首道:“事到如今,那怕是這樣的家丑,臣妾也不得不對皇上呈明了。” 說罷,樓皇后終是將樓樾胡狄人的身份暴露出來。 聽說樓樾竟是胡狄人,這個消息卻是將慧成帝徹底怔住了! “……樓家一門一脈單傳,如今卻發現這惟一的子嗣竟不是我們樓家人。皇上,你也是為人之父者,可想而知我們樓家得知這個消息后是多么的傷痛……” “他不是樓家的血脈,那怕是大庸人也好,臣妾與兄長也認了,畢竟養了二十五年,就將他當成養子也好……” “可是,他不但不是大庸人,竟是胡狄人,還是胡狄王的大皇子,這不只是家丑,更是國恥,所以兄長才會一氣之下將安王妃處決了。” “而樓樾正是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份,才會費盡心機、籌謀好一切對付臣妾與安王,與樓家決裂。所以,之前的叛亂,他心里明明恨毒了兄長,卻又幫他逃獄,助他兵力。雖然最后他放過了陛下,可臣妾卻堅信他的動機并不只是為了他母親報復那么簡單,極有可能是他私下已與胡狄王相認,聽從胡狄王的指派,來攪亂大庸的安定。” 樓皇后的這一番話卻是讓慧成帝聽得心驚rou跳,一想到自己竟是將三十萬的兵權交到了一個異國皇子、并是對大庸虎視眈眈的胡狄皇子手中,慧成帝的心差點跳到了嗓子口,也終是理清了心中的疑問。 腦子里,樓樾輕松越過強駑箭雨將長劍架到自己脖子上的場景再次浮現,慧成帝的心肝顫了顫—— 胡狄國這些年快速的崛起強大,本已讓慧成帝感覺到很大的威脅與不安,而如今竟是得知,大庸最驍勇善戰的第一世子竟是胡狄的大皇子,還掌握著大庸一半的兵馬大權,卻是讓慧成帝徹底慌亂起來,后背瞬間膩出冷汗來。 然而,樓皇后接下來說的話更是成了壓垮慧成帝最后的一根稻草! 樓皇后鄭重的朝慧成帝拜下,顫聲道:“還有一事,臣妾之前一直苦苦隱瞞,怕對陛下造成傷害。可事到如今,若是再不說,卻是對陛下的不忠不義了!” 看著樓皇后鄭重的樣子,深受打擊的慧成帝咬牙切齒道:“還有什么不好的事,你一并說了,休要再做隱瞞!” 狹長的鳳眸閃過最凌厲的寒光,樓皇后斂眸痛心道:“陛下,當初臣妾用計讓寧妃小產,并不是臣妾妒忌她懷上孩子,沒有容人之量……卻是因為,那寧妃的腹中之子,并不是皇上的骨rou……” 一個趔趄,慧成帝被樓皇后的話驚得差點跌倒在地,幸虧被一旁的于仁扶住了。 看著慧成帝蒼白的臉色,于仁扶著他去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茶放進他的手里,擔心道:“陛下注意龍體啊!” 今日樓皇后向慧成帝曝出的事,一件比一件可怕,一件比一件駭人聽聞,慧成帝只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了心口,扯得心口生痛。 眸光已深沉如冰,慧成帝臉上結滿冰霜,喘著粗氣恨聲道:“若不是朕的,那是誰的?快說!” 樓皇后面色沉寂如霜,痛心道:“皇上可知,寧妃進宮之前,深戀著樓樾,一直想嫁給樓樾為妻,那怕進宮為妃后,得到了陛下的萬千寵愛,心里還是對樓樾念念不忘……而她腹中的孩子,正是背著陛下,與樓樾偷情茍合下的野種……” 慧成帝全身一顫,手中的茶杯‘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碎成了碎片。 關于寧妃進宮前與樓樾之間的糾纏,慧成帝也曾耳聞幾句零碎的閑言閑語,但后來看到樓樾對蘇流螢的一往情深后,慧成帝倒是并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而如今,親耳聽到樓皇后道出一切,卻是心口窒痛,更是氣憤難當! “臣妾一早就知道此事,卻不得不顧忌陛下的顏面,更是為了包庇那個胡狄野種,才會將此事隱瞞下來……” “臣妾知道那個孩子終是不能讓他出世,才會走投無路之下,在寧妃出宮上香時,在香料里加了麝香讓她小產。” “那時,臣妾一心當樓樾是樓家惟一的血脈,一心維護著他,卻不誠想,他竟不是我們樓家的孩子,早知今日,臣妾當日何必做出這許多事,落到如今一個悲慘的下場!” 說完,樓皇后一副悔不當初的悲痛形容,眼淚滾滾而下。 袖下的雙手死死緊握成拳,樓皇后心里暗自恨道,樓樾,那怕樓家一門跌入地獄,也要拉上你一起! 而聽了樓皇后的話,慧成帝已是牙齒咬出血,顫抖著手咬牙指著樓皇后道:“若是你今日之話有半句欺騙虛假,朕一定將你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心里一顫,樓皇后眸光里飛快的閃過一絲陰毒決絕的亮光,下一刻卻是面色凝重的對慧成帝立誓道:“臣妾今日之言,句句屬實,若是作假,不得好死!” 說罷,她咬牙道:“若是陛下不信,可以找來安王府的下人詢問。寧妃出宮上香那日,在去安國寺之前曾偷偷去安王府與樓樾私會,可怕被陛下發現,之前在調查她小產一案時,寧妃卻是將她去安王府的行蹤統統隱瞞下來,由此看出,她心里卻是有鬼的!” 聽到最后,慧成帝的心已冷成了一片,而胸口積存的怒火卻是快將他燃燒貽盡! “而皇上若是還不信,臣妾卻是有一個辦法,幫陛下試探兩人之間的關系,屆時,臣妾所說是真是假,陛下自然就有分斷!” 見到慧成帝早已黑透的臉,和氣得起伏不平的胸口,樓皇后心里暢快的舒出了一口惡氣,更是在轉瞬間,心里又是生出了一條毒計! 到了此時,慧成帝早已失去了理智,沒有一絲猶豫的就點頭應了下來,冷聲道:“你準備如何試探?” 眸光閃現最狠毒的亮光,樓皇后勾唇冷冷一笑,道:“讓榮清去牢房里給樓樾送一杯毒酒,就說她是為了替她舅舅報仇,私下去找樓樾報仇,去要樓樾的命。” “屆時,看寧妃會不會出面救他。若是寧妃真的如料出現在牢房,那么,他們之間的私情,已是顯而易見了。” 然而,就在樓皇后布局要致樓樾與寧妃于死地之時,一點都不知情的寧妃正接到了宮外蘇流螢的來信。 原來,樓譽叛變一事過去后,樓家一門男的斬首女的流發,只有樓樾被關進了大牢里。 一時間坊間種種傳聞聲囂四起,各種猜測議論聲都有。 在叛亂平定的第二日,韓鈺就在蘇流螢的懇求下,帶著她重回了京城。 因為當日樓樾不光事先安排下韓鈺帶蘇流螢離開大庸,更是將從安王府找出的安王妃的骨灰也一并交給了韓鈺,請求他轉交給蘇流螢,讓她幫忙將安王妃重新入土為安。 他竟是將一切事情都安排妥當,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因為他知道,那怕最后慧成帝知道了叛亂一事是樓譽一手做下的,可兵權在他之手是真,鐵甲兵攻破城門是真,攻入宮門也是真,而他將利劍架到帝王的脖子上更是不可逃避的大罪。 所以,樓樾知道自己此劫難逃,提前安排好一切,將蘇流螢交到了韓鈺手里,讓他帶她離開大庸回北鮮,更是將他母親的骨灰也一并交到了蘇流螢的手中。 蘇流螢那里會不明白他的處境,心痛如絞之下,如何舍得將他一個人扔在大庸跟著韓鈺離開?! 重返京城后,蘇流螢打探到樓樾被關進了天牢,高高懸起的心稍稍放下,卻不知道接下來慧成帝會如何處置,也不知道太子一黨會不會放過他,所以寫了信托人帶進宮里交給寧妃娘娘,讓她幫忙去慧成帝面前試探皇上的口吻,更是懇求寧妃多多照顧樓樾,若是到了緊急時刻,請她出面幫樓樾求求情…… 而之前寧妃娘娘就答應過蘇流螢,若是有朝一日樓家落難,樓樾也牽扯其中,她會出面保樓樾一命。 所以,接到蘇流螢求助信箋的寧妃立刻安排人去天牢照看樓樾,并在慧成帝來長信宮時,言語間也隱晦的幫樓樾說著話。 這一切,都不動聲色的落進了慧成帝的眼中,更是落成了早已布局等待的樓皇后眼中。 在樓樾入獄的第五日,樓皇后終是決定出手了。 入夜后,榮清公主親自端了鳩酒踏進天牢。 而在她離開東宮的那一刻時,消息已是被有心人傳到了寧妃那里。 得知榮清公主竟是要私下處決樓樾為樓譽報仇,寧妃那里坐得住,立刻領著菲兒去了天牢阻攔。 時間緊迫,寧妃連軟輦都不坐,直接帶著菲兒抄小路往天牢趕去。 等她滿頭大汗趕到天牢時,只見樓樾滿臉污血的被粗大的鐵鏈綁在鐵柱上,而榮清公主正端著毒酒準備往他嘴里灌。 “住手!” 想也沒想,寧妃已是一聲厲喝止住了榮清的動作,下一刻已是沖上前去,揚手將榮清手中的酒杯打翻在地。 從見到寧妃出現的那一刻起,榮清的眸光里已是飛快的閃過一絲狡詐的狠厲之光,冷冷斥道:“寧娘娘干嘛要阻止本公主處置惡人?” 寧妃厲聲道:“榮清,你好大的膽子,雖然樓樾眼下被關押在大牢,但陛下并沒有下旨處置他,你竟是敢擅自私下處決他,你好大的膽子!” “呵!” 榮清公主嘴里逸出一聲得意的冷笑,神情間更是一片興奮,冷冷笑道:“冒昧問一句,我那樓表哥與寧娘娘是什么關系?他可是你什么重要的人,竟是讓娘娘這般著急庇護——心急到連人都辨不清了!” 聞言,寧妃神情一凜,心里突然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來…… 然而,不等她回過神來,只見榮清公主身邊的丫鬟已是提起水桶,朝那鐵架上的人兜頭澆去。 清水澆干凈了那人臉上的血污,露出了真容,寧妃回頭一看,瞬間白了臉。 架上之人根本不是樓樾! 到了此時,看著榮清臉上猙獰得意的笑容,寧妃心里突然明白過來,今晚天牢一切是榮清設下的一個陷阱,一個陷害自己的陷阱。 下一瞬,她急忙轉身朝外走去,要離開天牢,卻被慧成帝與樓皇后堵在了牢房門口…… ☆、第135章 流螢小產 樓皇后與榮清公主用計將寧妃引到天牢后,當看清那鐵架上的人并不是樓樾,寧妃瞬間反應過來,明白自己中了陷阱。 就在她回過神來要離開天牢時,慧成帝與樓皇后突兀的出現在天牢里,將她堵在了牢房的門口。 而方才榮清故意引她說的那番話,也悉數被慧成帝聽到。 到了此時,看著一臉煞白呆呆站在天牢里的寧妃,慧成帝心里早已認定了之前樓皇后同他說的話,認定了她與樓樾之前有私情,更是認定了她之前小產的孩子是樓樾的。 心中的怒火積存得越發的厲害,面上,慧成帝冷若寒霜,一言不發,只是眸光冰冷的看著一臉驚慌失措的寧妃。 樓皇后一身素服跟在慧成帝身后,看著寧妃如愿出現在天牢里,心里得意不已,緩緩笑道:“寧meimei著急著來,又急匆匆的要走,可是為了哪般?” 看到樓皇后的那一刻,寧妃已是徹底料定今晚一切是她們特意為了陷害自己做下的局了。 不等她哆嗦著嘴唇開口,慧成帝已冷冷道:“見不到她的意中人,她肯定不愿意再呆在這里了。賤人,你都不關心你的姘夫如今生死如何嗎?” 一句‘姘夫’讓寧妃慌亂得俏臉變色,雙腿一軟在慧成帝面前跪下,顫聲道:“陛下……陛下誤會了,臣妾只是聽說嫡公主要私下處決樓世子,就想過來阻攔,并沒有其他事情……” “你堂堂一個后妃,竟是對一個臣子這么上心——賤人,事到如今,你還不招出你與樓樾之間的jian情么?” 看著自己面前的寵妃,慧成帝恨得牙癢癢,厲聲喝斥道,聲音之大震得寧妃心神都要碎了。 “早在你入宮前,就對那樓樾念念不忘,一心想嫁給他妻。直到他向蘇家之女求親你才死心進的宮……這些朕都已查得一清二楚。而你小產的那個孽子正是你與他茍且下的野種。今晚一聽說榮清要灌他毒藥,你就急沖沖的趕來相救——到了此時,你還想欺騙朕到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