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最終,他拱手向韓鈺道了聲‘打擾’,帶人離開了韓鈺的院子,轉身卻是去了隔壁的蕭墨的院子。 蘇流螢心里高高的懸起,樓譽陰毒利害,不知道蕭墨如何躲過這一劫,他肩上的箭傷可隱瞞不掉的…… 然而,樓譽與京兆尹的官差堪堪走出韓鈺的院子,就看到蕭墨騎著高頭大馬從韓鈺的院子前經過,京兆尹當即攔上前去,擋住了他的去路。 看著面前的陣仗,蕭墨打馬停下,也不下馬,居高臨下的看著面前的樓譽,笑道:“一大早在這里見到安王,真是幸會!” 看到蕭墨,樓譽不由就想起了樓樾,心里涌現恨意,面上卻是客氣道:“一大早蕭太子這是要去哪里?” 蕭墨得意笑道:“本太子能去哪里,不過是送個小倌兒回去,順道去樓里玩玩罷。” 恰在此時,他院子里又轉出一臺四人小轎,一看就是尋常妓院里出臺妓子所乘坐的小軟嬌。 樓譽皮笑rou不笑道:“哪個樓里的頭牌倌人,竟能讓蕭太子親自相送,卻是讓人好奇?” 上巳節云夢臺廂房一事,樓譽回京后就聽到細說了,所以,他知道蕭墨與蘇流螢是相熟的,而且憑他的感覺,這個胡狄太子似乎也對這個妖女格外不同。不由對蕭墨保持著疑心。 聽到樓譽的話,蕭墨非但不生氣,反而還哈哈大笑起來,轉身對后面軟轎里的人得意笑道:“媚娘,還不出來拜見安王爺。若是本太子日后不在大庸了,還可以讓安王爺照顧你的生意!” 蕭墨如此直白不堪的話,不但讓京兆尹一眾官差感覺難堪,就連站在院內靜靜聽著院外對話的韓鈺主仆四人都紅了臉。 阿奴羞得滿臉通紅,低下頭羞怒道:“同樣是皇子,這個蕭太子真是不及咱們殿下十分之一。不但將妓子召進了驛館,還當眾說出這般不知廉恥的話……不是說朋友妻不可欺嗎?這個叫媚娘的雖然是個妓子,也不能讓他當眾這樣說……簡直當玩物一般……” 聽著阿奴嘀嘀咕咕的埋汰著蕭墨,蘇流螢卻是在心里默默為他叫著委屈。 韓鈺也隨她們一起坐在院子里靜靜聽著外面的聲響,聽到這里,微皺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 而院外,不同于京兆尹等人的害臊,樓譽卻是毫不在意的緩緩一笑,如鷹隼般的眸子定定的看向蕭墨身后的軟轎。、 軟轎的簾子掀開,里面坐著一個嫵媚嬌俏的麗人,正是京城出名的頭牌紅妓媚娘。 看著外成不止樓譽一人,媚娘并沒有下轎,卻是在轎子里向樓譽斂身拜下,軟聲糯語的請了安。 見此,安王樓譽不好再說什么,拱手對蕭墨笑道:“如此,就不打擾蕭太子的雅興了。” 說罷,側身讓開道,讓蕭墨與后面的軟轎離開。 驛館兩間院子都搜查過了,卻是一點發現都沒有。 離開驛館時,京兆尹一臉惶然的對冷面如霜的樓譽小心翼翼的請示道:“王爺……如此看來,那刺客并不是出自驛館……屬下想,或許是刺客在這周圍隱去了身跡,故意迷惑我們,所以……” “本王命你即刻起日夜派人守住驛館的四周,但凡從這里出去的每一份信箋,公文……凡是帶字的東西都要先由本王過目再送出去。而這里出去的人,也要小心細察!” 安王府的書房燒得幾乎毀于一旦,除了墻梁屋基,里面的文書檔案全部燒了個干凈。 所以安王并不知道蘇流螢她們帶走了三品大員的檔案秘密,但他卻是想到,刺客進入書房,一定是沖著里面的檔案去的,所以他要封鎖驛館的文書傳遞。 說到底,安王還是沒有放下對驛館、對蘇流螢的懷疑。 找尋一夜未果,安王一臉陰戾的回到王府,迎面撞上了被驚動出宮的樓皇后。 樓皇后同樣明白書房一事的事關重大,所以得到消息后再也坐不住,親自從宮里出來,詢問昨夜之事。 安王臉色陰沉得滴得出水來,樓皇后也是一臉的凝重,冷冷道:“會不會是那個孽子做的?” 一聽到安王府出事,樓皇后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樓樾。 聞言安王卻是搖頭否定了,道:“他的身手我倒是認得出來——不是他!” 樓皇后卻不以為然的擔心道:“他未必會親自出手——我總感覺此次他母親之死,他表現得太過平淡,不像他一貫做事的風格。” 說罷,樓皇后又憂慮重重道:“兄長可知,我最近噩夢纏身,已有許久不曾安穩睡過一個好覺,總感覺有事要發生了。太子大典之前,可千萬千萬不可出差錯——總之,他一日不除,本宮一日都不得安生!” 安王也頭痛起來,面上卻是勸道:“皇后不必心憂,左右大典不過數十日就到了。這些日子本王一定會嚴防死守,保證大典順利進行。” “只要大典成功,本王就親自砍了那個孽子的腦袋。而只要太子被順利授印,他就是未來的新帝,即便沒有了書房里的那些東西,咱們樓家照樣可以永遠立于不倒之地。而meimei則是萬人之上的太后,真正的至高無上了,你還有什么可憂心的?” 安王的話讓樓皇后憂慮的心安定下來,但一想著之前做過的那個可怕的噩夢,她還是心里惴惴,撫額恨聲道:“只要太子站穩根基,本宮第一時間就要除去心頭那根惡刺,方解我心頭之恨!” 看著她的形容,樓譽就猜到她嘴里的惡刺是誰,眸光閃過寒芒,冷冷笑道:“皇后不用心急,前些日子本王接到北鮮密函,讓我們出手幫他除去大皇子。報酬嗎?任我們開!” “而那個賤人如今就跟在那大皇子身邊,找個時機,一并除了便是!” …… 安王府出事一事,不但驚動了宮里的樓皇后,遠在涼山的樓樾也一大早就接到了消息。 安葬好母親后,樓樾本欲在庵堂里多待幾天,因為這里遠離王府,有些事做起來更加隱秘,但聽到稟告,得知竟是有人一把火燒了王府的書房,樓樾心里突然想到什么,再也坐不住,即刻趕回了京城。 ☆、第117章 身世 驛館的搜查過后,蘇流螢一直內心惶然的豎耳聽著隔壁院子的動靜,不知道蕭墨什么時候回來,更擔心他肩頭的傷口。 見她擔心的樣子,韓鈺忍不住開口勸道:“蕭太子會沒事的。你不用太過擔心。” 聞言一驚,看著韓鈺神情間的淡然,蘇流螢恍惚,昨晚自己與蕭墨在安王府做下的一切,自家公子從頭到尾都是知道的。 那么,那最后突然冒出的黑衣人,也就是他派來救他們的嗎?! 昨晚她與蕭墨被樓譽親領人馬窮追不舍,窮途末路之路突然殺出一隊黑衣人替他們攔下了樓譽的人馬,才得已讓他們安全脫險。 之前太過慌亂,回來后又忙著藏起帶回來的官員檔案,直到此時她才回過神來想起昨夜的黑衣人。而在看到韓鈺的反應過,她立刻明白過來,那黑衣人就是他派來的救自己的。 心里一暖,更是涌上愧疚,她終是一五一十的將昨晚之事同韓鈺說了,末了羞愧道:“我并不是想瞞著公子,更不是不信任公子……只是此事牽連甚大,我怕……” “你是怕連累我,你處處為我著想,我如何能怪你?!” 韓鈺淡然一笑,拿出一個白玉瓷瓶交到她手里,道:“這是我從北鮮帶來的傷藥,效果甚好,等蕭太子回來,你拿著送給他。” 蘇流螢收下瓶子,輕聲道謝。恰在此時聽到隔壁傳來響動,蕭墨回來了。 拿著韓鈺給她的藥,蘇流螢去了蕭墨的院子,進去時,只見他臉色發白的躺在床上,修羅正在幫他傷口換藥。 見她進來,修羅臉一黑,正要趕他走,蕭墨卻是勾唇朝她勾魂一笑,同時向她勾勾手指讓她過去。 蘇流螢將手中的傷藥拿給修羅,愧疚道:“這是我公子讓我帶給太子的傷藥,麻煩修羅姑娘給太子涂上。” 修羅嫌棄的瞪了她一眼,正要開口斥她,蕭墨眸光一沉,“你將昨晚之事告訴他了?” 蘇流螢道:“他早已知道……那黑衣人就是他派來救我們的。” 了然的點點頭,蕭墨笑道:“看來之前所聽非假,你們家的公子,看著腿腳不便,為人低調,那怕出國為質,實力仍然不可小覷,不愧是北鮮最賢能的大皇子。” 說罷,他又抬眸定定的看著臉,問道:“東西既然到手,你準備要怎么做?” 眸光落在蕭墨肩頭換下的沾滿鮮紅血漬的紗布上,看著看著,蘇流螢的眸光也漸漸變得血紅。 “人無完人,我不相信樓譽為官幾十年沒有落下一點錯處。而這么多年來,之所以沒人揭穿彈劾他,無非就是因為他手中握著太多的罪證,以此相挾,讓人不敢去天子面前揭穿他做下的惡事……” “而如今,樓家書房被燒,那些他來用制鉗百官的檔案證據也毀于一旦,所以,我相信那些對他、對整個樓家,乃至對樓皇后太子的怨恨不滿之聲很快就會呈蜂涌之勢,都會傳到慧成帝的耳朵里……” “原來,這才是你放火燒他書房的真正的目的!” 蕭墨盯著她略顯蒼白的小臉,眸光里閃過亮光—— 眼前的女子,看似嬌弱不已,可她的內心卻足夠強大,更是有著男兒般的堅韌與狠勁、以及運籌帷幄的,懂得什么時候放手去博,更懂得如何致敵人于死地! “是!”蘇流螢并不隱瞞,眸光堅定道:“百官在擺脫樓家的威脅下,卻是會反彈得很激烈。” “而你單獨拿下三品以上大員的檔案,則是要學樓譽的,以用相挾,讓那些權勢強大的大員出面徹底擊垮樓譽嗎?” 蘇流螢眸光一沉,點頭道:“還有一個原因則是,太子馬上就要授印,我怕沒有這些檔案秘事,百官怕得罪未來的新帝和皇后,還是不敢出面彈劾樓譽,所以才會以此要挾三品以上的大員帶頭出面。” 蘇流螢對付樓譽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對付樓皇后,而要對付樓皇后,則不能讓太子順利授印。若是太子授印成功,成了下一任的新君,許多事情就再也無法改變,屆時就算樓皇皇后的罪行都暴露出來,可她已成了太后,又有誰能奈她何? 所以彈劾樓樾譽之事只能在太子授印大典之前,只有在此之前扳倒他,才能阻止太子的授印大典,從而打擊到樓皇后、將她繩之于法…… 傍晚時分,韓鈺主仆四人關上院門坐馬車去知味樓用晚膳,吃到一半,蘇流螢借機再悄悄離開知味樓。 離開之前,韓鈺擔心的看著她,問道:“你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蘇流螢笑道:“公子放心,東西既然轉移出來就輕松多了,不會有事的。” 長風道:“東西我已幫你將它們放到后院門口的馬車上了,你上車就可以走了。” 蘇流螢謝過他,轉身下了樓。 她來到后門的馬車上一看,她的東西果然在上面了,心里一喜,她讓車夫駕了馬車離開知味樓,沿著京城的街道轉了好幾圈,最后悄悄的回到了她之前租在安仁里的小院。 院門緊閉,蘇流螢敲了門,久久沒有見到請來看院子的陳嬤嬤前來開門。 蘇流螢拿出身上的鑰匙打開門,將兩床被子吃力的提起去,隨即鎖了院子進了屋。 放好東西,蘇流螢又在院子里各處尋了遍陳嬤嬤,都不見人影。 蘇流螢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猜想或許是看到自己久久沒有回到這里,嬤嬤走了也說不定。 她進屋察看了一遍屋內的東西,東西倒是都還在,一樣不缺。 只是看著滿屋喜慶的顏色,她心里又不禁的涌上酸澀,那怕知道了樓樾的真正心意,知道他心里從未真正放下過自己,蘇流螢心里還是難過不安,不知道與樓家這一戰最后會是怎么樣一個結果?也不知道當他得知了自己的真正身世后,會是坦然接受還是痛苦難堪…… 重重嘆息一聲,來不及梳理心中的千頭萬緒,蘇流螢拿起剪刀,將從驛館帶出來的兩床被子剪開,露出了藏在里面的文卷檔案來。 原來,蘇流螢將東西帶回驛館后,怕樓譽帶人來搜,將檔案分散開來,縫進了棉被里…… 小心的拆開了棉被,將里面的檔案重新歸納出來,蘇流螢坐在燈下,一卷一卷的打開細看,爾后細細籌劃起來…… 不知過去多久,正在她整理好一切東西準備離開院子回驛館時,門外突然傳來聲響,蘇流螢一驚,第一時間就是將手邊的東西藏好。 她正要吹熄屋內的燈燭,卻聽到了鎖匙開門的聲音,蘇流螢心里松下一口氣,開門出去,道:“是陳嬤嬤回來了嗎?” 這間院子,除了自己就只有陳嬤嬤在這里住過,所以聽到鎖匙聲,她猜想一定是陳嬤嬤外出回來了。 今晚的月色被云陣遮住,院子里黑漆漆的看不清東西,蘇流螢久久聽不到陳嬤嬤的回聲,心里一驚,驀然生出不好的預感來,想也沒想就往屋里退去…… 然而下一刻,看著出現在出前的人,她全身一震,腳下步子再也挪不動了。 面前,窗子里漏出的淺黃光暈里,樓樾一身玄色衣袍靜靜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看著突然出現在這里的樓樾,蘇流螢以為自己在做夢,怔怔的看著面前日思夜想的男人,竟像傻了般久久回不過神來—— 之前在知味樓時,蘇流螢有聽其他的食客提起,說樓世子已從涼山歸回京城來了…… 她先前還在想,他既然回來,自己要不要去找他?既然知道他心里從未真正放下過自己,而自己也放不下他,自己要不要主動跨出這一步,放下所有的阻攔困苦,與他重新走到一起? 然而,不等她鼓起勇氣去找他,沒想到他竟就這樣毫無預料的出現在了她的小院里、出現在她面前…… 蘇流螢眸光眷戀的看著面前的男人—— 短短日子未見,經歷喪母之痛的他明顯消瘦了許多,眉眼間越添沉色,面容也越發的冷峻如鑄,難掩疲色。 可此刻,再冷峻沉靜的面容在見到門口那道魂牽夢縈的單薄身影,如墨的眸子里溢出深情,冷峻的面容也涌現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