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心里一涼,蘇流螢連忙上前去查看蘇詩語的傷勢,她慌亂中朝蘇詩語身上刺去,卻不知道是不是刺中了她的要害? 蘇詩語面如金紙閉眸側躺在地上,身下流了一攤子的血,匕首從后背穿透至前胸,露出鋒利的刀尖。 雖然心里恨透了蘇詩語,更恨她傷害行動不便的韓鈺,但此刻看著她生死不明的躺在地上,蘇流螢心里終是慌亂起來。 不待她顫抖著手去摸蘇詩語的鼻息,阿奴聞到聲響也從后院趕了過來,看到眼前一切,嚇得驚叫出聲。而院門也被人大力踹開,蕭墨一身紫色寢服,手執長劍沖了進來。而緊隨他身后進來的,還有驛館的官員,正是蘇詩語的表哥驛丞方超。 阿奴進來立刻上前察看韓鈺的傷勢,方超震驚的看著倒在血泊中的蘇詩語,而蕭墨卻是焦急的上前拉著蘇流螢的手上下打量,著急道:“你傷到了哪里?” 不等蘇流螢開口,方超已是急亂的嚷道:“竟敢在驛館內行兇!將他們都抓起來!派人通知安王府和蘇府,還有刑部……大夫呢,快叫大夫……” 驛丞一聲令下,驛館的官差手執刀劍上前將蘇流螢一行團團圍住,方超眸光狠狠的從蘇流螢韓鈺臉上劃過,厲喝道:“做為質子竟敢在大庸驛館行兇,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說罷,又對站在蘇流螢身邊的蕭墨拱手道:“蕭太子請讓開,刀劍無眼,以免傷到太子!” 看著眼前的陣仗,蕭墨心里不免著急起來,更不愿意看到蘇流螢被他們抓走,但這畢竟是大庸,還是官府驛館,卻不是他一個別國太子可以隨便插手的。 官差上前第一個去抓的人就是韓鈺,蘇流螢掙脫蕭墨的手上前擋在了韓鈺面前,白著臉決然道:“人是我殺的,不關我家公子的事。你們抓我一個就行!” “不,她只是我院里的小小婢女,而方才也是她傷害我們在先,我們防衛在后。所有事情,本宮一力承擔!” 韓鈺左肩被蘇詩語的剪子撕開了一道大口子,血rou翻飛,猙獰可怕。他的臉色同樣蒼白,但神情已恢復成以往的淡泊平靜,說出口的話卻是異常的堅決! 蘇詩語是方超眾表妹兄弟間最優秀出眾的,而后來嫁到安王妃為側妃,也是讓方超一眾表親倍感榮耀,平時也是對她尊崇巴結,希望借著她搭上安王府、甚至是皇后太子的大樹。 而如今見她在自己管轄的驛館內出事,生死未卜,方超既怕安王府責怪,又怕蘇家怪罪,所以心里卻是氣恨不已,根本不管韓鈺他們說什么,一揮手就讓手下將韓鈺蘇流螢連帶阿奴一迸抓走。 蕭墨眉頭一皺,神情難得正經嚴肅起來,上前沉聲道:“此事蹊蹺,且事關兩國邦交,驛丞還請謹慎處置!” 方超并不是愚昧之人,聽了蕭墨的話后,神情倒是冷靜下來半分,冷聲道:“此事關乎刑案,本驛丞會上報刑部,交由刑部處置。” 說罷,令人將韓鈺三人帶離院子,暫時關押進驛館的偏堂。 驛館一事不到半個時辰就傳到了蘇府與安王府,而刑部也派了人過來親審此事。 蘇府離驛館最近,所以也最早得到消息。 而當消息傳到蘇府時,彼時的蘇府早已一片愁云慘淡。 原來,杏雨在收拾好行李后,卻是發現蘇詩語不見了。 她問了門房小廝,才知道她竟是一個人走了。 杏雨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在大街上找了一遍后,心里害怕蘇詩語想不開做傻事,就提著行李回了蘇家求助。 蘇家長房的家母劉氏見杏雨背著包裹回來已是奇怪,等聽到杏雨說樓樾寫下休書趕自己女兒出門,卻是氣得臉都白了。等再聽到蘇詩語一個人走了,沒了音訊,終是一口氣提不上來,暈厥了過去。 而蘇父與蘇家三房等人聽到蘇詩語被休棄的消息,一個個皆是震驚不已,如臨大敵。 蘇詩語嫁進安王府是蘇門榮耀,如今嫡長女被休,以后她如何做人,整個蘇家在京城又要如何做人? 還有蘇家其他云英未嫁的姑娘,以后還能找到好的親事嗎? 一時間,整個蘇家大宅里一片愁云慘淡,唉聲嘆氣,卻沒有一個想過要去尋找消失不見的蘇詩語。 就在這時,卻是傳來蘇詩語在驛館被刺殺的消息,蘇父蘇江終是與剛剛復醒過來的劉氏往驛館趕去…… 而消息傳到安王府,更是讓樓樾震驚! 顧不得身體還未痊愈,樓樾立刻往驛館趕,他去不是為了蘇詩語,而是為犯下命案的蘇流螢。 雖然還不知道事情的經過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樓樾明白,蘇流螢此番只怕會惹上大麻煩。 心里焦急,樓樾顧不上坐馬車,直接騎馬奔向驛館,卻是與蘇江劉氏他們同時到達驛館的大門。 看到樓樾的那一刻,蘇江面色一沉,而劉江卻是直接將樓樾給恨上了。 樓樾本就對無情無義的蘇家長房沒什么感情,甚至是嫌惡。 而如今休書已下,他與蘇家長房之間更是沒了干系,所以招呼都不打一聲,直接越過他們,朝關押蘇流螢的偏堂去了。 想著自家女兒生死未卜,樓樾卻是問都不問一聲,竟一臉著急的先去看那個‘殺人犯’,蘇江與劉氏心里刀割般的痛著,卻是越發的憎恨蘇流螢…… 樓樾到偏堂時,蘇流螢正與阿奴在幫韓鈺包扎肩頭的傷口。 她先拿清水幫韓鈺清洗傷口,再拿紗布小心翼翼的幫韓鈺包扎。 看著韓鈺肩頭血rou模糊的傷口,蘇流螢很是愧疚心痛—— 若不是為了救自己,韓鈺怎么會受傷? 而想到因為自己與蘇詩語之間的仇恨,將韓鈺也牽扯進來,更是讓他堂堂一國皇長子在異國他鄉受到羞辱,被人當囚犯一樣看管起來,她心里更是難受,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看著她流淚的樣子,韓鈺知道她心里的愧疚擔憂,不由拍著她的手淺笑安慰道:“傻丫頭,有什么好哭的。雖然我如今只是一名質子,但我終究是北鮮的皇子,我自然還是護得住你的,你不要擔心!” 聽著他溫暖的話語,蘇流螢心里更是難過,想著方才他對自己的拼死相護,感動得哭道:“公子,方才那么兇險,你怎么能為了救我連自己的命都不要……萬一她手中的剪子傷害到你怎么辦?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奴婢,可公子卻是堂堂北鮮的大皇子……公子已為了我不能走路,若是再有個好歹,讓我死一萬次也不能補償……” 此時夕陽西垂,院子里被暮色染上一層暗暈,樓樾靜靜站在門廊外的暗影里,背對著大門的蘇流螢并不知道 可她的一言一行樓樾卻是看得一清二楚,等聽到韓鈺的腿是因為蘇流螢而不能站立行走時,樓樾心里‘咯噔’一聲開始往下沉。 而看到韓鈺看向蘇流螢時那分外寵溺愛惜的眼神,樓樾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知道蘇流螢一直對自己腿傷一事耿耿于懷,韓鈺溫亮的眸光里暗了下來,憐愛道:“只要你好好的,公子心里就很滿足了……” 韓鈺可以包容蘇流螢的一切,可阿奴想到韓鈺肩頭受的傷,以及因此事牽扯進來的麻煩,卻是生氣了。 她一邊幫韓鈺包扎傷口一邊問蘇流螢:“那個蘇側妃為什么像個瘋子一樣跑到驛館來尋你麻煩?你不是都與那個樓世子了斷干凈了嗎?是不是昨晚你去樓府看樓樾,她吃醋了,所以來找你拼命?” 經阿奴一說,蘇流螢才想到一個問題—— 是啊,蘇詩語雖然卑劣,但她平時最講究外表的虛榮,與榮清一樣,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溫柔賢淑、知書達理的名門淑女的樣子,那里會像今日這般沖動的拿著剪子,直接沖到驛館來殺人! 按著蘇流螢對她的了解,蘇詩語今日一定是受到了重大的刺激! 蘇流螢轉念想到,能如此刺激到蘇詩語的,這世上除了樓樾,只怕找不出第二人了。 那么,她與樓樾之間可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想到阿奴所說的‘吃醋’,蘇流螢卻并不這么認為。因為昨晚在安王府,蘇詩語可是當著樓樾的面重重的打壓著自己,更是在看到樓樾對自己冷漠的態度時,她更是歡喜得意不已,如何來的‘吃醋’!? 門外的樓樾卻是明白,是自己的那一封休書讓蘇詩語將恨意發泄到了蘇流螢身上,才會跑來驛館找蘇流螢尋仇。 他竟是沒想到蘇詩語的內心,偏執如此癲狂! 見到屋內靜下來,樓樾正要抬步進去,卻見到南山急步朝他走過來,臉上神色惶然不安,看得他心頭一跳。 悄悄退出偏堂,樓樾擰眉道:“蘇詩語如今如何了?” 南山道:“幸好沒有刺中要害,人已脫險。” 聞言,樓樾全身一松—— 只要蘇詩語沒死,今日之事就好辦了,蘇流螢也不會背上多大的罪責。 然后,說完此事后,南山臉色卻越發的低沉,深吸一口氣后,終是壯起膽子對樓樾沉聲稟道:“爺,方才勿忘堂里傳來消息,王妃自晌午出庵堂散步,至今未歸……而涼山四周卻是遍尋不到王妃的人……” 南山話未說完,樓樾臉色已是白了,當即調轉頭朝飛快的朝外走去,一邊對南山吩咐道:“你親自在這里守著,將這里的消息及時傳達給我。我即刻帶人出城去找母妃!” ☆、第112章 再次入獄 蘇詩語雖然沒有性命之虞,卻也重傷不醒,或許,是潛意識里不愿意醒來,不愿意醒來面對自己被休的悲慘結局。 她一日不醒,此案也一日無法了結。 四年前蘇家二房出事時,蘇流螢就與蘇家長房二房徹底鬧翻,蘇家其他兩房人對蘇流螢都由衷的厭惡起來。而如今從杏雨嘴里得知自家女兒被休棄的原因后,蘇江與劉氏越發的憎恨起蘇流螢,一紙狀書將蘇流螢告到了刑部,而刑部尚書李志更是對蘇流螢深惡痛絕,又如何會輕易的放過她? 雖然韓鈺一再申辯當日之事自己一力承擔,可匕首是蘇流螢的,何況她自己也親口承認是她對蘇詩語下的手,所以,到最后,韓鈺與阿奴被放回,蘇流螢被關押進了刑部大牢。 相比冬日大牢里的冰冷潮濕,夏季大牢里卻是悶熱惡臭,空氣里彌漫著腐敗難聞的味道,更是有蚊蟲鼠蟻叮咬,人呆在里面,十分的難受。 可這些惡劣的環境,看在蘇流螢眼里,卻算不上什么。畢竟,她曾經在北鮮罪奴所呆過半年,那樣的生不如死她都堅持下來,刑部大牢里這樣的,她并不懼怕。 看著她面色如常的踏步走進牢房,李志臉色一黑,卻是親自將她領到一間偏僻的牢房門前,冷冷道:“這個牢房你可還記得?” 臉色一白,鎮定的蘇流螢在看到牢房的那一刻,心里驀然一痛。 她怎么會不記得這間牢房,阿爹就是在這里撞墻自盡的。 蘇流螢神色間涌現的傷痛被李志清楚的看在眼里,他得意一笑,冷冷道:“既然你還記得,就將你關這間吧,就當是——重溫你父親當年之苦了!” 明知蘇流螢對當年她阿爹自盡獄中一直耿耿于懷、不能忘懷,李志將她關進這間蘇津當年自盡時的牢獄里,卻是故意要勾起她心里的傷痛,讓她不得好過。 看著李志惡毒卑鄙的嘴臉,蘇流螢按捺住心里的傷痛,冷冷笑道:“沒想到大人竟還記得我阿爹當年是死在這間牢獄里。我原以為李大人是個沒記性的,腦子被狗吃了,所以才會忘記當年你落魄之時,我阿爹對你的情誼相助。還反過來對我阿爹做下那么多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事來——原來,大人不是腦子被狗吃了,是良心被狗吃了!” 蘇流螢的話將李志一張老臉說得漲得通紅。他眸光陰沉、意味不明的看著一臉無畏的蘇流螢,心里憋了一口氣,半晌才冷冷道:“當年之事,你又知道多少?你父親是死在他自己手里,與他人無虞。而老夫也不會為了一個貪圖不屬于自己東西的人去冒險……老夫當年執意反對你與修兒在一起,正是要阻攔修兒不要再走你父親的舊路,最后連命都斷送了!” 聞言,蘇流螢全身一顫,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一臉冷然的李志,心里一片震驚—— 李志的話雖然說得含糊不明,但蘇流螢卻很清楚的聽出,他嘴里所說的‘貪圖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指的正是阿娘。 關于阿娘就是十九年前的寵妃瓊妃一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蘇流螢原本以為除了自己與樓樾,樓皇后、慧成帝以及蘭嬤嬤林牧六人知道,世了不會再有知道阿娘真正身份的人。 然而沒想到,李志竟然是知道的! 若真的是這樣,倒是可以解釋為何當年阿爹出事后,一直與阿爹關系很好的李志為何會突然反臉,非但不出手幫阿爹,還變得轉臉無情,不僅馬上取諦了與蘇家的婚事,更是絕情到連一塊遮尸布都不給阿爹…… 可是,關于阿娘身份之事,阿爹都是最后入獄后才知道,李志又是如何知道的? 不等蘇流螢想明白,她已被獄卒推進了牢房里,并鎖上了牢門。 悶熱難聞的牢房里,除了地上鋪了一層稻草和一盞油燈,什么都沒有。 重新踏進牢房,蘇流螢的腦子里不可抑止的重現了四年前阿爹頭顱迸裂倒在血泊里的悲慘形容來…… 靠著牢墻坐下,蘇流螢怔怔的想,若是當年阿娘的身份沒有被人發現,她還是蘇家二小姐,阿爹還是鎮定汴州的太守。她會如期的嫁給李修,或許如今孩子都出生了…… 如此,她的人生卻是圓滿了,只是少了樓樾…… 而一想到樓樾,她不由的又想起了關于他身份的事情來。 他真的如蕭墨所說,會是胡狄王的兒子嗎? 還有,今日驛館發生那么大的事,都不曾見他出現,撇開自己不管,蘇詩語可是他的側妃,他都不關心嗎? 越想,她不自禁的又想到了昨晚親眼見到他對紅袖的柔情來,心里一酸,眼淚不自覺就出來了—— 原來,他真的說到做到,對自己斷了心絕了情…… 心里涌上無盡的傷痛,蘇流螢悲愴的想,也好,自己此番惹下如此大的禍事,蘇家與李志都不會放過自己,自己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走出這牢房?! 若是自己如阿爹一樣死在了這里,也免得他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