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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宮闈花在線閱讀 - 第97節

第97節

    吳太醫匍匐在地,顫聲道:“圣上,微臣所做全是聽娘娘的安排,娘娘想要穗婕妤的命,就讓微臣瞞下了她有孕的事,說是……說是只要瞞下她的身孕,就可以按宮規處死她,到時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隨著婕妤娘娘的死,埋進地里了……微臣冒死說出一切真相,卻是受不過良心的譴責,寧死也要說出來。”

    聞言,全場一片抽氣聲,而樓皇后率著太子已是跪在了慧成帝的面前,異口同聲的懇求慧成帝給穗婕妤和腹中孩子一個公道。

    穗兒肚子里的孩子是慧成帝的皇長孫,所以慧成帝心里異常的不舍與憤恨,眸光狠戾的看著已完全慌了神的寧妃,語氣冰冷得沒了一絲溫度——

    “寧妃,此事你若不能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冷宮將是你惟一的出路!”

    ☆、第100章 如虎添翼

    殿外,蘇流螢將一切都看在眼里,待聽到吳太醫的那番話時,她心里莫然生出異樣感。

    “……只要瞞下她的身孕,就可以按宮規處死她,到時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隨著婕妤娘娘的死,埋進地里了……”

    吳太醫這話雖然是在說穗婕妤,蘇流螢卻感覺莫名的熟悉,腦子里有什么東西飛快的一閃而過,快到抓不住。

    不等她從吳太醫的話里回過神來,已是聽到慧成帝在逼問寧妃了。

    今晚之事,從東宮到長信宮發生的這一切,從巫蠱之術到穗婕妤受罰,再到她的身孕,大家都將前面的起因忽略掉。到如今,大家的目光關注的只是寧妃勾結太醫謀害穗婕妤,連迸她肚子里的皇長孫也一并除了,其心當誅!

    而在樓皇后刻意引導下,大家都早已認定穗婕妤腹中的孩子在寧妃的殘害下已是不保,所以,也無人再去關心穗婕妤本人,而是開始追究寧妃犯下的罪責。

    蘇流螢卻是將穗兒帶到了大殿上。

    彼時,她已將穗兒嘴上的線拆了,抹上藥,再讓人給她換上干凈的衣物。

    在換衣物時,穗兒已聽說了太子與慧成帝樓皇后來前殿保自己,心里對寧妃的憤恨已是到達了極致,恨不得立刻去皇上面前狠狠狀告寧妃一番,將自己今日所受的屈辱折磨十倍百倍的還給她。

    知道蘇流螢幫她換下衣服是不想讓皇上看到她的慘狀,從而減少對寧妃的罪責,所以穗兒執意不肯換下,咬牙恨聲道:“這個時候知道怕了?我就要一身血污的讓皇上看看,看看寧妃是如何折磨我的!”

    宮女們都不敢上前強勸穗兒換下衣物,不由都看向了一臉沉重的蘇流螢。

    蘇流螢知道時間緊迫,前殿隨時可能召穗兒謹見。就如穗兒所料想那般,蘇流螢確實不想讓慧成帝看到穗兒一身血污的樣子。更重要是的,她要確定穗兒肚子的孩子是否安然無恙?

    只要穗兒肚子的孩子無事,樓皇后再大的陰謀也陷害不了寧妃!

    蘇流螢揮手讓宮女搬來穿衣的大銅鏡放到穗兒面前,讓她直面自己一身血污泥漿的狼狽樣子,冷冷道:“你這個樣子確實會在皇上面上博上兩分同情。可你別忘了,前殿還有太子在,他最是花心多情,東宮如此多的如花美眷,你本就已失寵于他,若是再讓他看到你如今這副難看的樣子,你覺得他是會心痛憐惜你多一些,還是從心里越發的嫌惡你多一些?”

    聞言,穗兒全身一顫!

    太子出了名的花心,當初看中她也只是圖個新鮮,如今新鮮期一過,他早已不將她放在眼里,看著其他妃嬪欺負她,也不會幫她說一句,有時還會同她們一起取笑玩樂自己……

    這樣的男人最是無情,穗兒知道,自己如今這個樣子,看在太子眼里只會是嫌惡,不會有一絲的憐惜!

    心里涌上悲痛,穗兒直到此時心里卻是生出一絲悔意來,可她生性好強,更是不愿意在蘇流螢面前露出悔意,咬牙冷冷道:“如今我不顧其他,只想報了今天之辱的大仇!”

    蘇流螢冷冷笑道:“今日你所受的一切,真的是寧妃娘娘給予你的嗎?你可有想過,為什么吳太醫要對寧妃欺瞞下你懷著身孕的事?!”

    方才吳太醫在大殿上污蔑寧妃的那些話,騙騙其他人尚可,卻瞞不過蘇流螢的眼睛!

    縱觀全局,蘇流螢心中早已明了今晚這一切又是樓皇后設下的局。而如今局勢對寧妃非常不利,想要破局只能從穗兒身上下手。

    果然,聽了她的話,穗兒想起吳太醫之前的陷害,心里‘咯噔’一聲往下沉——

    是啊,明明早上在永坤宮時,胡太醫還告訴樓皇后她是喜脈,怎么到了寧妃這里,他卻要撒謊騙大家她沒有懷孕。

    直覺上,穗兒知道是有人在刻意害她,只是一時理不出頭緒來。

    看著她臉上的慌亂與迷茫。蘇流螢異常冷靜道:“吳太醫只是幫人辦事,真正要害你的人,是知道你有身孕的人!”

    聞言,穗兒全身一僵,想著自己有孕的事除了樓皇后她再沒同其他人說過,無盡的寒意涌上心頭,心里已是有幾分相信了蘇流螢的話。

    可面上她還是抵死反駁道:“怎么可能?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皇后的親孫子!”

    看著穗兒神情之間的慌亂不堪,蘇流螢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氣,面上淡淡道:“若是我沒猜錯,或許是皇后娘娘擔心你給她做暗線時,知道了她一些見不得光的秘密,就想借此機會,一石二鳥的同時除掉你與寧妃……”

    “不過,我卻偏信另一種可能!”

    穗兒已被蘇流螢的話嚇得膽戰心驚,而堪堪經歷過九死一生的她,卻是越發的明白深宮的險惡,也明白蘇流螢的猜測很有可能是真的。

    她白著臉哆嗦著傷痕累累的嘴唇顫聲道:“什么可能?!”

    看著穗兒眸光里的驚恐,蘇流螢冷冷道:“還有一可能就是,皇后將你,或者說是將你肚子里辛苦懷上的孩子當成了對付寧妃的武器……”

    “從得知你有了身孕,到從你宮殿里搜出謀害寧妃的巫蠱小人,再到吳太醫對你身孕的刻意欺瞞陷害。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過巧合精密?!”

    “犧牲你們母子,卻可以扳倒一個勁敵,還可以重掌后宮大權,確實劃算。再說,太子的東宮那么多妃嬪,多的是人給她生孫子,所以并不在乎你的這個孩子……”

    蘇流螢字字誅心,說得穗兒的臉蒼白如鬼。

    穗兒本就聰明,經蘇流螢一說,她不由想起昨晚她冒雨去求樓皇后,她一直不見自己。在她說出自己的身孕后,樓皇后還是沒有出來見自己一面。直到第二天早上吳太醫確定自己懷了身孕,她才突然改變臉色對自己好起來。

    而她還想起,當她對樓皇后說,會好好給她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孫子時,樓皇后臉上的神情不易察覺的就變了,如今細想起來,樓皇后臉上的神情,卻是嫌棄的樣子……

    看著穗兒的形容,蘇流螢知道她已是被自己說中了心思。

    她將手中的干凈的衣物復又遞到了穗兒面前,冷冷道:“所以,要害你和孩子性命的不是寧妃,是樓皇后。你還愿意繼續給她當棋子使嗎?!”

    穗兒雙手劇烈的顫抖起來,眸光里全是慌亂。

    最終,她一把從蘇流螢手中奪過干凈衣服,狠聲道:“我誰的棋子都不做。我只要我的孩子好好的……若此次我放過寧妃,你們能放過我嗎?”

    穗兒到底是厲害的,懂得在這個時候同蘇流螢講條件。

    蘇流螢眸光沉沉的看著她,良久,她冷冷道:“在你生下孩子之前,我與寧妃娘娘不會再做難你,但林炎的死……”

    余下的話,蘇流螢沒說穗兒卻清楚,林炎之死,她終是不會罷休的。

    穗兒流下淚來,嘲諷笑道:“我知道在你們眼里我是個罪人,是我害死了林炎。可是,我進長信宮當差前,已是太子的人了,我的身子給了他……他答應接我進東宮,可我苦苦等了那么久,什么都沒等到……”

    “或許在他眼里我只是萬千宮女中的一個,可在我心里,他卻是我惟一的男人。為了重回他的身邊,我只得抓住一切可能的機會……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如果時光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

    說完,穗兒白著臉換下衣服。

    等看到她換下的褻褲時,蘇流螢心口的大石終是放下了,悄悄將她的褻褲拿東西包起來……

    蘇流螢帶著穗兒出現在大殿,頓時,眾人的目光都從寧妃身上轉移到了穗兒身上。

    看著穗兒一身整齊的出現,眾人都是面露疑惑,連慧成帝都微微側目。

    慧成帝之前聽樓皇后說過穗婕妤被寧妃實施酷刑,悲慘不已,還想著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定保不住,以為她此刻一定飽受折磨茍延殘喘著,沒想到她除了面容有些蒼白,形容卻是干凈利索,并無悲慘的樣子。

    看著穗兒這副樣子出現在人前,樓皇后眸光不覺暗了下去。

    當著慧成帝的面,樓皇后壓下心頭的不郁,與太子一起故做關懷的上前對穗婕妤關切不已。

    當樓皇后的手觸到穗兒的雙手時,她仿佛被毒蛇咬到,情不自禁的微微一顫!

    樓皇后心中越發的狐疑,鳳眸瞇起,陰冷的眸光往她臉上掃去。

    穗兒全身一顫,生怕被樓皇后發現端倪,就勢往太子懷里一倒,顫聲道:“殿下你終于來了,妾身害怕……”

    而另一邊,蘇流螢徑直上前扶起癱倒在地上的寧妃,轉頭對慧成帝道:“皇上,穗婕妤肚子里的孩子完好無損。娘娘自已曾小產痛失愛子,又怎么會對穗婕妤娘娘痛下殺手?只是當眾從她的披香殿里搜出東西來,做為掌宮之主,娘娘自然要對穗婕妤小懲大誡以示服眾,卻并沒有傷及她腹中的孩子!”

    此言一出,眾人一片嘩然!

    眾人包括寧妃在內,都以為穗婕妤經過今晚一番折騰腹中孩子肯定不保,卻不誠想宮女出身的穗兒身體底子好,竟是撐了過來,腹中孩子毫發無損!

    樓皇后眸光不覺暗了下來,她心里非常清楚,不論寧妃鬧出多大的事,只要穗婕妤肚子的孩子還在,她終歸會順利脫身!

    面上,她卻是一副激動歡喜的樣子,親熱的拉過穗兒的手噓寒問暖個不停,一副好婆婆的形容。

    而聽到穗兒孩子沒事,最開心的當屬寧妃,被驚嚇得失魂落魄的心終于落回了心腔里。

    穗兒也在大殿前跪下,憤恨道:“皇上,奴婢從沒陷害過寧妃娘娘,卻莫名的從寢殿里搜出了木頭人……而這個狗奴才明明早上當著皇后娘娘的面,診出我是喜脈,到了寧妃娘娘面前卻說奴婢是消食……皇上,奴婢肚子里懷的可是太子的親骨rou,胡太醫竟是故意想讓奴婢丟了孩子。一個小小的太醫,竟敢謀害皇嗣,太過膽大包天了!還求皇上為奴婢主持公道!”

    換做從前,穗兒一定會抓住機會死咬著寧妃不放,可是在聽到蘇流螢的那些話后,她卻是不再盯著寧妃不放手,反而將這些記恨到了吳太醫身上。

    吳太醫慌亂道:“婕妤怪錯微臣了,微臣不過是聽娘娘的話做事,一切的事微臣卻是做不得主的……”

    “敢問吳太醫,你是聽哪位娘娘的話做事?這里有皇后和寧妃兩位娘娘在,你可得說清楚了,免得讓人誤會!”

    蘇流螢眸光涼涼看著樓皇后,臉上似笑非笑,看著樓皇后心頭一跳。

    莫然的,樓皇后心里無端的開始緊張起來,手指不覺在廣袖下握拳收緊。

    而寧妃也終于從挨打的局勢里走出來,眸光狠戾的看著明顯開始慌亂起來的吳太醫,咬牙冷笑道:“是啊吳太醫,這大殿里可有本宮與皇后兩位娘娘在,睜大你的狗眼可別認錯了主人!”

    寧妃話里的意思已是非常明了,就是在說指使吳太醫陷害自己的人就是樓皇后!

    慧成帝端坐上首,眸光深晦不明的看著下首的眾人,神情已是暗藏怒火。

    樓皇后再也坐不住了。她起身來到殿中間跪下,神情悲憤道:“皇上,自從壽宴一事后,臣妾深居簡出,每日除了理佛再不管宮內紛爭之事。若不是穗婕妤連夜逃進臣妾的永坤宮請求相助,臣妾根本不知道她與寧妃之間的恩怨,自然也不會知道她有身孕一身。如今卻被含沙射影的污蔑成了指使吳太醫之人!?”

    “皇上,穗婕妤肚子里的可是賢兒的第一個孩子,是臣妾的第一個孫兒,臣妾高興都來不及,怎么會拿自己孫兒的命去冒險。臣妾都已許諾等穗婕妤平安生下孩兒,臣妾抬她做太子側妃,臣妾一片歡喜,如何就成了連孫兒都要謀害的惡毒之人了?!”

    見樓皇后發話,吳太醫也在當中跪下,挺直腰桿,義正言辭道:“此事與樓皇后無關,一切都是微臣一時屈于寧妃權勢做下的錯事……微臣后悔莫及,所幸穗婕妤身孕無事,沒有造成大礙。微臣自愿以死抵過今日犯下的過錯,還望陛下成全!”

    說罷,吳太醫額頭重重在地面上磕下,直接磕出血來。

    見他態度如此剛烈,慧成帝一時竟是猶豫,不知應該相信何方所言了?

    蘇流螢朝慧成帝恭敬道:“奴婢有幾句話想問吳太醫,還請皇上恩準!”

    慧成帝皺眉撫額,頷首應下。

    聽到蘇流螢開口,樓皇后與太子的眼光都朝她和吳太醫看過來。吳太醫按捺住心頭的慌亂,冷冷道:“姑娘想問什么就問吧。事到如今,老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既然如此,奴婢先在此謝謝太醫大人!”

    蘇流螢溫婉一笑,上前兩步一瞬不瞬的看著一臉沉穩的吳太醫,道:“大人是何時何地給穗婕妤把脈,發現了她有喜之事的?”

    吳太醫沉聲道:“今早皇后娘娘招微臣去永坤宮幫婕妤娘娘把脈,發現她的喜脈。”

    “后宮妃嬪有孕是大事。可這樣的大事,吳太醫為何沒有在太醫院備案?”

    后宮妃嬪的病診,甚至是請個平安脈,太醫院都要入檔備案,一為記錄妃嬪的身體狀況,二為給日后的病診做參考。

    而妃嬪有孕更是非同小可,因有孕后要忌諱一些傷胎的藥物和食物,日常的安胎藥太醫院也要日日準備,還有派遣專門太醫為孕婦把脈準備藥膳,所以,一切都小心加小心,疏忽不得半分。

    吳太醫在太醫院任職數十載,不會連這最基本的事情都忘記!

    而且,宮里一經發現有妃嬪懷孕,太醫院還要第一時間上報給掌宮當權者,由掌宮者查看敬事房檔案,看懷孕妃嬪的受孕日期與承寵時間是否相符。

    從頭到尾,寧妃對穗婕妤懷孕一事全然不知情。而方才蘇流螢進殿前,卻是問過守在殿外的另外三位太醫院的太醫,他們告訴蘇流螢,太醫院并不知道穗婕妤有孕之事。所以,她才會出奇不意的問起吳太醫歸檔一事!

    冷汗涔涔而下,吳太醫抬頭看了眼一臉寒霜等著自己回答的慧成帝,眸光飛快的掃過樓皇后,終是咬牙沉聲道:“是老夫在向寧妃稟告穗婕妤時有孕一事時,寧妃娘娘讓老夫瞞下的……娘娘不讓老夫呈報太醫院,更是讓老夫在眾人面前撒謊瞞下了穗婕妤的身孕!”

    吳太醫此悉說詞,與之前說的,倒是套上來。

    樓皇后握緊的雙拳慢慢松開,起身到一邊的軟椅上坐下,端起手邊的茶淺淺的喝了一口。而寧妃卻是煞白了臉,厲聲道:“老匹夫,本宮今日都沒見過你,你休要在此血口噴人!”

    可蘇流螢知道,吳太醫今天確是有來過長信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