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她全身已被冷汗浸濕,臉色煞白,大口的喘著粗氣。 聞聲,瓔珞領著值過的宮女們匆忙的趕了進來。 見到樓皇后這副樣子,瓔珞心里一驚,擔心道:“娘娘這是怎么了?可要哪里不舒服?奴婢馬上去召太醫幫娘娘看看……” “不必了!” 那怕醒來,樓皇后心口還一直‘突突’的跳著,夢里那些可怕的事情,隨便那一件都讓她膽寒后怕。 她無力的對瓔珞道:“備下熱湯沐浴吧!” 瓔珞連忙迭聲吩咐下去,宮女們不到片刻就備好沐浴的一切。 瓔珞伺候樓皇后沐浴更衣后重新回到寢宮。一邊拿著玳瑁梳子為樓皇后輕輕梳著頭發,一邊小心的窺探著樓皇后的神情。見她自醒來就一直郁郁不樂的樣子,一邊揣度著她的心思,一邊越發小心的伺候著。 正在此時,派去查探承乾宮消息的宮女回來,誠惶誠恐的守在寢宮外,悄悄往里面探著頭。 瓔珞將手中的梳子交到一旁的宮女手里,退出殿來聽那宮女匯報得來的消息。 等瓔珞再進寢殿,臉上也染上了憂色。 樓皇后見了她的神色,揮手讓其他人都退下,冷冷問道:“承乾宮那邊怎么樣了?” 直覺上,瓔珞知道樓皇后聽到消息會動怒,所以一時竟是不敢開口。 鳳眸微睇有寒光閃過,樓皇后想著方才那個極其不祥的噩夢,心口至今還堵著,臉色越發的陰戾,冷冷喝道:“快說!” 瓔珞全身一顫,連忙稟道:“娘娘,承乾宮那邊傳來消息,那個賤人……皇上竟是放了那個賤人,還讓蘭嬤嬤領著她出了宮……” ‘砰’一聲,正打開妝奩挑選飾物的樓皇后,聞言,直接將面前的妝奩砸了。 無數精美無價的翡翠珠玉在面前碎成碎塊,可樓皇后眼皮都沒眨一下,咬緊牙關恨道:“果然讓我猜對了。那個賤人十之八九還茍活著,所以才特意讓蘭嬤嬤在這個時候給皇上送來帕子,就是為了救那個賤種一命……可恨!” 看著碎了一地的珠翠,瓔珞很痛心,但她更心痛皇后,連忙勸道:“娘娘莫急,或許這其中另有隱情……” 話音未落,樓皇后已叱道:“有何隱情!?之前在緋煙宮,皇上執意要那個賤人性命,后來眼看那個賤人要被活活絞死,卻因為蘭嬤嬤給他一塊帕子,皇上立刻就改變了心意!!” “事實很明顯,就是那個賤人還活著。而皇上因著她,才放了蘇流螢出宮!” 越說,樓皇后心口越冷,想著夢境里蘇流螢那張讓她膽寒的臉,咬牙冷笑道:“別說出宮,那怕去到天涯海角,本宮也不會放過她……” 而隨蘭嬤嬤出宮的蘇流螢。手里抱著簡單的包裹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那一刻,她恍若重生。 為免再出差錯,雖然時辰已不早,蘭嬤嬤還是去驛站找到一家出發出汴州的商團,給他們銀兩,讓他們帶蘇流螢一起回汴州,免得她一個人路上孤單。 商團出發前,蘭嬤嬤趁著間隙,找來大夫幫她看了身上的傷口,另給她買了路上的干糧,還有厚實的棉襖御寒,最后還塞給她一沓厚厚的銀票。 “孩子……你一個人回去,一切都得從頭開始。嬤嬤希望你好好的……忘記這里的一切,好好的活下去……” “如果可以,找個老實的人家嫁了吧……” 說到后面,蘭嬤嬤紅了眼眶,喉嚨哽住,渾濁的眼淚落下,滴在她緊緊握住的蘇流螢手背上。 從出宮開始,蘇流螢一直強忍著眼淚,更不敢再去想樓樾。 只要一想到他,她的心就像生生被撕開成兩半,那種痛楚讓她生不如死。 此刻,聽到嬤嬤的話,她的眼淚終是無聲滂沱,哭得說不出話。 “好孩子,別哭了。路上注意安全!” 商團馬車啟程了,要趕在城門關閉前出城。 最后的分別時刻,蘇流螢想再問蘭嬤嬤一句,四年前阿爹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話到嘴邊她終是悲愴咽下—— 皇室秘聞,不能讓外人所知的。自己既然要離開京城了,何必再為難嬤嬤! 她抑住哭聲,從馬車上下來,跪在蘭嬤嬤面前,朝她磕頭,動容道:“四年前,流螢沒了家沒了親人,如今,嬤嬤卻是流螢身邊惟一的親人了……流螢永遠不會忘記嬤嬤的恩情,嬤嬤一定要保重!” 說罷,擦干眼淚爬上馬車,在落日余暉中,隨商團離開了京城…… ☆、第77章 瓊妃娘娘 樓樾騎馬飛奔回別苑,心急萬分的推開了蘇流螢的房門。 可是,屋子里空蕩一片,那里又有蘇流螢的半點身影。 瞬間,樓樾的心就像這空蕩的屋子般空落起來…… 她明明出宮了,不在別苑又是去了哪里? 在別苑看不到蘇流螢,樓樾剛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心里焦急蘇流螢去了哪里?同時對慧成帝突然答應放過她,心里越發的充生了疑惑…… 他讓南山帶著樓家的影衛分散到京城的四周去尋找蘇流螢,自己更是將蘇流螢可能去的地方一一不放過的找去…… 蘇家南院的廢宅子,他帶她去過的小南里,長街上的客棧飯館…… 可是,從傍晚一直尋找深夜,找遍了街上所有的客棧都沒有找到蘇流螢。 仿佛一夕之間,她突然從這里消失了,再也看不到她半點身影。 越到后來,樓樾心里越是慌亂,也越發明白,慧成帝答應放蘇流螢走,肯定不會那么簡單。 南山從宮里回來,告訴樓樾,蘇流螢當時離宮里,卻是與蘭嬤嬤一起離開的。 聞言,樓樾神情一松,連忙吩咐手下的人,一定要找到蘭嬤嬤在宮外的住址。 蘭嬤嬤之前對蘇流螢的愛護他是知道的。所以聽到她與蘭嬤嬤一起離的宮,他的心里瞬間放松半分。 他想,蘇流螢既是跟蘭嬤嬤一起離的宮,如今,一定也跟蘭嬤嬤呆在一起。 只要找到蘭嬤嬤,就能找到她了! 樓樾焦慮的心放松片刻,找尋了半夜不免身心俱疲。體內或許還殘留著迷藥,他的頭還時不時的暈眩。 南山勸他回府歇息。而王府的樓老夫人也聽說了今天宮里發生的事,在得知樓樾竟是當場暈厥后,擔心他的身體,已派了好幾撥人來催他回府,要讓府醫好好幫他看看身體才能放心。 可是樓樾不肯回王府,堅持去別苑—— 萬一蘇流螢回去別苑,看不到他怎么辦? 一回別苑,南山去喚薛念來為樓樾查看身子,卻被他攔下。 他冷冷道:“我休憩片刻就好,無需大半夜的驚動他。” 南山才不這么想,想著他之前在緋煙宮無故暈倒,心里直發怵。 世子爺的身子骨他是知道,一直頂好的,可今日無故暈倒,還昏迷那么長的時間,南山能不擔心嗎? 可樓樾心里卻知道自己的昏倒是怎么回事,所以并不讓南山去叫薛念,合衣在蘇流螢屋子窗前的軟榻上躺下,眼睛卻是一直盯著她睡過的床鋪,心里全是她的樣子…… 雖然蘇流螢只在這屋子里住過一宿,可在樓樾的心里,她仿佛在這里住了一輩子,屋子里到處都是她的影子。 然而就在此時,南山面色凝重的從外面進來,將手中兩副畫卷交給他,卻是之前調查瓊妃娘娘與蘇流螢阿娘的影衛傳來消息了。 有些迫切的打開影衛帶回來的畫卷,當看清兩張畫像上的人時,樓樾心口一震,眸光越發的深沉—— 兩人的身世一模一樣,畫像也是同一個人。 無乎再無懸念,蘇流螢的母親就是十九年前的瓊妃娘娘。 定定的看著面前的畫像,樓樾眉頭越鎖越緊,心里竟是涌起了一絲慌亂—— 他已是猜到,蘇太守的死與瓊妃娘娘的‘重生’脫不了關系。 試問,一個臣子娶了皇上的寵妃,會是一個什么下場? 如果事實果真如此,蘇太守是因此事喪命,那么,這樣一個真相對一直在找她父親一案冤屈的蘇流螢而言,會是一個怎樣的打擊? 擔心蘇流螢不知去了哪里,還想著瓊妃的事,樓樾注定這一宿又睡著了。 同樣睡不著的還有蘇流螢。 商團的馬車出城不久,蘇流螢就讓車夫停車,獨自從馬上下來了。 她知道樓樾一定會追來,然而,自己是奉旨離開京城回去汴州,若是他執意留下自己,就是抗旨不遵! 既然要離開這里,離開這里的一切人和事,蘇流螢不想再留下一絲牽掛。 就當一年前她從未回來過…… 下車后的她,在路邊的村莊找到一個獨居的婆婆家,給了她二兩碎銀,讓她收留自己兩日。 那婆婆歡喜的留她下來。 正月二十二,一大早蘇流螢向那婆婆借了鍋灶,親自下廚做了幾樣汴州小菜,再買來紙錢香燭,拿籃子提著,朝著京郊北的山上去了。 今天是阿爹的生忌日,蘇流螢帶著阿爹的骨灰竹筒去當年為阿爹修建的衣冠冢上為阿爹祭拜。 立春時節,路邊的積雪漸漸消融,枯樹也開始抽出新枝,天氣還是寒冷,刮在臉上的風卻沒了冬日那般的刺骨。 因當年蘇津被蘇家除出族譜,死后也不能埋進蘇家墓園,蘇流螢就將阿爹的衣冠冢埋在了京郊北,從那里,可以遙望北方的汴州。 與他埋在一起的,還有蘇流螢李阿娘的墳墓。 胡狄人只行土葬,所以當年阿娘死后,她沒能將其火化帶在身邊帶回汴州,只能將阿娘獨自留在這里,在她身邊建了阿爹的衣冠冢陪著她…… 此次回汴州,她只怕此生都不會再回來了,所以今日,也是她最后一次拜祭阿娘了。 山路崎嶇,一路走著,蘇流螢的腦子里全是當年阿爹生前過生日的情景。 那時,他們一家三口在汴州,每逢阿爹過生辰,都是家里最熱鬧的一天。 她猶記得她小時候,阿爹生辰阿娘都會高興的為阿爹跳一支胡旋舞為阿爹慶祝。等她長大了,這支歡快的舞蹈就由她和阿娘一起跳給阿爹看。每次阿爹都特別開心,一邊看她們跳舞,一邊大口喝著阿娘親手為他釀的杏花釀,每次都要喝得大醉才肯罷休…… 阿爹每一年的生辰,她還會纏著阿爹帶她去騎馬,教她那些精湛的馬術,帶著她在遼闊無垠的荒漠上飛馳。 等她長大了,就改成和阿爹賽馬,看誰最先到達高高的祁山,然而阿爹每次都會故意讓她贏…… 往事歷歷在目,又仿佛是上輩子的事,離她太遙遠…… 離阿爹阿娘的墳墓越來越近,蘇流螢不經意的一個抬頭,竟是看到有人影從阿爹的墳前飛快的閃過! 這里地勢偏僻,周圍很少有人過來,怎么會有人出現在阿爹的墳前? 蘇流螢心里涌起疑惑,不由加快步子朝阿爹的墳前趕去,到那一看,更是大吃一驚! 在阿爹的墳前,竟是擺著祭拜的供品。 祭品只有一份,阿娘的墳前卻是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