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飯桌前,柳三妹已經給大伙互相介紹過,劉叢江自然認得他的名字,笑著站起來,把酒用碗滿上,端起來,“陳老師看得起我這個粗人,是我劉某的榮幸。咱們哥倆以后就是朋友。” 陳為正看著他手里的大海碗,嘴角一抽,頭皮有些發麻,兩只正在捏著酒杯的手都有些發抖。 劉叢江自然注意到他的視線,忙拍了一下陳為正的肩膀,“我喝這個,你隨意,咱按自己的酒量來,不用比。哈哈哈”笑罷三聲,把頭一仰,咕咕咕一會兒就喝完了。 陳為正看著她豪邁的動作,有點傻眼了,咽了咽唾沫,他那碗里還是茅臺酒嗎?不會全是水吧?也學對方仰著脖子把酒杯的酒倒進嘴里,咳咳,嗆個不停。 把滿桌子的人全都逗笑了。 柳建琴忙起來拍著他的后背,顛了他一眼,笑罵著說,“你酒量不好,不能喝就別喝,拼啥酒呀,劉將軍又不是外人。” 陳為正擺擺手,有些羞愧,“這酒對我來說是酒,對劉將軍來說就是水,人跟人就是不一樣,真不能比!” 劉將軍一樂重重的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把陳為正的肩膀都拍跨了,“你呀,還挺逗!” 因為這一插科打諢,兩人熟悉起來。 雖然文化不同,但兩人皆互相欣賞。 沒過一會兒,就問及將來的路子。 陳為正笑著道,“過幾天就帶著老婆孩子到北京,老父親還在那邊呢,許多年沒見了,甚是想念!” 劉將軍一拍肩膀,把陳為正文弱的肩膀都拍趴下了,“那咱們一起走,路上還能有個照應。我們三人也要到北京,我和大軍的職務已經恢復了。住的地方,上面的領導也幫著重新給分配好了。到時候,你過來一起認認門,咱們以后常走動!” 陳為正自從下放后,整個人就變了,以前,你要跟他談錢,他覺得你俗,清高的很,現在,他不這么想了,他覺得每一樣東西,每一個人其實都有他的用處,根本不存在貴賤之分,所以,在牛棚的時候他才能和潘戲子和秦小,姐聊得那么好。 現在劉從江有心跟他交好,并且已經遞了個橄欖枝,他順著桿子就往上爬,笑著說,“那感情好呀。我們這兩個大人帶著兩個孩子,東西一大包,到時候,您老哥可得幫幫忙。” 劉將軍拍拍胸脯,“那有啥!有多少東西,我們都幫你拎,指定不讓弟妹粘上手。” 陳為正笑呵呵的點頭。 柳三妹看著兩人,也替他們高興。幫著每人添了一碗人參雞湯,“這東西滋補,多喝點補補!” 兩人點點頭,皆低頭喝湯。 秦小*姐喝著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三妹想起來,秦小*姐的未婚夫似乎出了國之后就再也沒能回來。 試探著問劉將軍,“咱們國家什么時候能與美國建交呢?” 劉將軍剛出來,自然不清楚情況,“等上面指示吧,等我回北京,幫著問問。” “那好,秦姐的家人還在國外呢,如果能建交,回來就有希望了。”小姑在旁邊插話說了一句。 劉將軍點點頭,又仔細看了一眼秦小*姐,“秦妹子,如果可能的話,你還是重新找個人嫁了吧。你還年輕著呢,別耽誤了自己!” 秦小*姐詫異地抬起頭,看著大伙兒都關心著她,感動極了,輕輕地點點頭。 已經十一年了,那個男人也許早已經成家了,自己還能指望他嗎?她心里沒底。 看了看大伙,她不能在大喜的日子掃大家的興致,于是跟著大伙一起說說笑笑。 第91章 李文輝回程 這一頓飯吃得都很盡興,陳為正和劉叢江約定三天后,一起坐火車到北京。 火車票就由劉海名去買,柳建琴給了錢,劉海名本不想收,可她執意要給。無奈只能收下了。 兩個半人的票,陳元生還未成年,只能算是半個大人,衛巧兒還是個孩子不用票。 劉海名看了一眼柳三妹,“有空一起來北京玩,到時候讓海名帶你四處逛逛。” 柳三妹笑著應了。 第二天的下午,劉海名過來送票。 陳為正一家四口就住在縣城里,柳三妹住在柳大姐家里,她的房間剛好可以住兩個孩子。 陳為正坐在堂屋里看著劉海名臉上的抓痕,有些驚訝,忙問他緣由。 劉海名直嘆氣,想起這事就咬牙切齒的,“還不是因為我那哥哥嫂嫂。見爸爸起復了,全都上門討好了,把以前發生的那些破事全都推給了別人,一個個的臉皮可真厚。可惜呀,任他們百般討好,爸爸就是不認他們。后來,他們急了,就在院子里撒起潑來,引得街坊四鄰都過來看,大伙兒都知曉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個個都罵他們,他們又與鄰居們吵起來了,差點動起手來了,我上前拉架,他們卻撓了我一臉,把我的臉都差點刮花了。真是不知所謂。” 陳為正聽著也挺鬧心的,對劉海名和劉叢江也挺同情的。安慰他了一翻。 而后也跟著直嘆氣,文,革給大家的傷害是永久的。 讓他們這些受過迫害的人,不愿再隨便相信別人。劉叢江是不再相信自己的兒女,而他是不再相信自己的學生。 當初,他就是被自己的學生□□的,那時候,帶給他的羞辱他至今難忘。好在,人與人是不一樣的,他有差的學生,自然也有好的。柳三妹做為他半路子的徒弟就是個品行很正直的人。不僅照顧他,還幫著照顧他的爸爸和爸爸的同事們。他打心眼里感激。 想到柳三妹拜托他的事情,陳為正暗自想著,等他回去之后一定找關系幫她辦成,雖然與她這些年對自己的照顧不能相提并論,可好歹也能還上一點。 看了看自己旁邊的媳婦也是一樣的好人。他們將來一定會重新過上好的生活,幸福一生的。 小姑要去北京了,她之前接替柳大姐的工作自然也不能再做了。本來,柳大姐想把工作讓給大姑家的表哥的。可是小姑去接算工資的時候,聽陳大有說,她的工作已經安排人了。 小姑特地回來跟柳大姐說了,柳大姐只好作罷。后來聽以前的同事說起才知道。原來陳大有是把工作讓給了自己的親閨女,他的女兒今年剛初中畢業,正好可以參加工作了。柳大姐聽了,唏噓不已。 柳三妹倒覺得很正常,有好事當然會先想著自己人了,陳大有這樣的做法再正常不過。 三天后,小姑把東西都收拾好了,柳三妹給他們準備了些吃的留著帶在路上吃。小姑把東西放進包里,衛巧兒拉著柳三妹的手,一臉的不舍。這個孩子十分乖巧,平時在這邊的時候,她通常都會很耐心的陪她一起玩,甚至還會從百貨大樓里買玩具給她,糖果更是每天一粒的吃著。她是除了mama以外,對自己最好的人,一想到以后不能再看到三表姐,她心里就難過。柳三妹只好從包里拿出一罐子水果糖,囑咐她,每天只能吃一顆。 衛巧兒抱著罐子,抹了抹淚,點頭應了。 陳元生看著這兩人依依不舍的樣子,也很難過。 柳三妹就像jiejie一樣照顧著自己,他們還一起在小南山里養雞,以前他吃不飽也穿不暖的。可自從遇到她,他不僅可以吃得飽,還能隔天差五的吃上rou,雞蛋更是每天都有,他們曾經一起偷偷跑到縣里去賣雞蛋和公雞,又刺激又開心。這種日子他舍不得,他跟著衛巧兒一起抹眼淚。 陳為正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陳元生只好擦了擦眼淚,一再提醒柳三妹一定要來北京。 柳三妹一一應了。 劉海名拎著包袱深深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叮囑她,“一定要來!” 柳三妹愣了好一會兒,才輕輕道聲,“好”。 喇叭里的女聲在不停的催促乘客們上車,火車發出一陣刺耳的鈴聲,七個人全都拎著包裹上了火車,柳三妹揮著手,望著他們踏上新的道路,回到他們原來的位置,心里既欣喜又擔憂。 送完了他們一行人,柳三妹直接就去林菲菲家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大白天過來呢。 因為全國上下到處有平反冤假錯案的,所以民警們忙得暈頭轉向。之前一直盯著林菲菲家的人也都縮了回去。 柳三妹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一個年輕的女人抱著三歲大的孩子站在院子里和林菲菲說話。 柳三妹看到陌生人有些拘謹,林菲菲倒是非常高興,忙迎了上去,“今天怎么過來了?” 柳三妹抿嘴微笑,“送完小姑一家就想過來看看你們。” 說起這事,林菲菲也挺高興的,她有著希翼的說,“你說,我爹他會出來嗎?” 柳三妹還沒回答,剛才抱著孩子的年輕mama湊了過來,“菲菲,這是誰呀?” 林菲菲這才想到自己還沒給柳三妹介紹人呢。 于是她挽著柳三妹的胳膊湊過來,“絕妹,這是我家鄰居郭紅英。” 側過身,又把柳三妹介紹給郭紅英,“紅英,這是我的初中和高中同桌,柳絕妹。” 柳三妹向郭紅英點頭,郭紅英卻非常熱情地湊過來套近乎,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有多熟呢。 柳三妹這人雖然熱情,可也得分人吧? 第一面就這么湊過來,問題一個接著一個的,多大啦?處對象了沒?在哪上班呀? 柳三妹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頭皮發麻。她受不了這么自來熟的人,于是她求救般看著林菲菲,顯然林菲菲也知道郭紅英是啥人。 所以,她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對柳三妹說,“絕妹呀,你姐的孩子名字起了嗎?” 柳三妹笑著說,“當然起了,小名敏敏,大名王思敏。” 林菲菲嘴里念叨了兩句,點頭稱贊,“這名字真好聽。” 柳三妹笑著點頭,看了四周一眼,問林菲菲,“嬸子呢?石頭呢?” 林菲菲笑笑,“他們去供銷社買菜了。” 兩人聊著天,旁邊聽到有人在喊郭紅英的名字,郭紅英立刻答應了一聲出去了。 柳三妹和林菲菲把人送出了門外就立刻把門給關上了。 這個郭紅英的眼神讓她非常不自在,別看她剛才一直在和林菲菲聊著天,其實她一直用眼角注意著郭紅英。 自然沒有錯過郭紅英的表情,她那種帶著審視和討好的目光讓她渾身不舒服。 柳三妹趕緊向林菲菲打聽郭紅英的為人,得知了郭家幫助林家的事情,她心里很疑惑,“之前,你和她不對付,為什么她要幫著你們一家?還是主動幫你們藏東西這種事情。” 林菲菲也不清楚原因,按照她以前和郭紅英的關系,如果對方落井下石,她還不覺得奇怪,可偏偏對方是雪中送碳,這就讓她萬分不解了。不過,想到自己家里也沒什么讓她圖謀不軌的,自己也就沒有多想,倒是柳三妹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過,對方有目的,遲早會漏出馬腳來的,她提醒了林菲菲幾句,又和她閑聊了一會兒,也就告辭回家了。 明年就會有高考的消息傳來,她現在比誰都要迫切離開這個城市。好早點搜集剩下的碎片,偏偏這個年代,不能隨隨便便就出去,到哪都要開介紹信,不得不說這極大的制約了人們的流動問題,也造成了許多不便。 柳二姐已經和王宇書面定下了結婚的日期,就在今年年底,王宇探親的時候就結婚。 柳三妹瞧著柳二姐似乎是真的變了,她不再以嫁一個金龜婿為目標,反而定下心來與王宇好好相處。 現在連婚期都定了,她也多少能放心了。 柳三妹看了真的是很欣慰。 柳二姐曾經不止一次的問小妹,為什么她覺得王宇就是那個最適合她的人? 柳三妹當然不能透露她看的是兩人的面相,說實在的,這個時代的人對面相大多數都是抱著極大的懷疑的,不像后世可能更多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 這個年代,相術是四舊之一,要破除的。所以之前的十年間不僅讀書人被批*斗,這些相士也都被下放勞動改造了,當初她爺爺就是因為算到這個才跑到了香港。 柳二姐和這年代的人一樣,不是十分相信柳三妹的相術能力。 盡管柳三妹表現的一直都非常出色,可這年代賦予她們的教育,讓她們有了自己的一套理解,并不怎么認可,寧愿相信她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雖然她已經碰上好幾回死耗子了。 柳三妹在心里默默斟酌一番,才認真地說,“王宇才二十二歲就當上了連長,將來前途不可估量,而你,并不是那種需要男人時時刻刻呵護的人,你上進心強,只要你努力,將來自己就能成為一個女強人。所以,你們性格上很互補,條件上也互補。所以,才最相配。” 柳二姐聽了,細細思量柳三妹的話,頓時也覺得挺有道理。心里更是踏實下來了。 因為要結婚,柳二姐終于把自己的房子定下來了,要說這房子買的還真是不容易,從九月份開始,接連看了一個月,每一處她都能挑出毛病來,柳三妹跟著她一起看過兩回,后來就再也不跟著一起去了。她討厭這種雞蛋里頭挑骨頭的事情。 二手房自然不能像新房那樣處處合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