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視線與她相觸的瞬間,他心被攥緊,靜瑤終于肯看他了…… 無人理解他的喜悅,他彎著唇角說,“當然。” 靜瑤勉力叫自己目光變得柔和,卻也沒有馬上應是,淡淡掃他一眼,又將眼眸垂下。 這一點變化又叫他大喜,他激動起來,又試著問道,“瑤瑤,你沒有忘記過我是嗎?你當初跟他,都是因為恨我是嗎?你根本不愛他是不是?” 他眼里流出急切的光,甚至又想來抓她的手。 她努力沒叫自己露出過分厭煩,卻也沒叫他得逞,躲過后,朝床里側歪了歪身子,道,“這些事說起來叫人心傷,我現在很累,不想談這個,你出去吧,我想歇一歇。” 她沒有否認,只說心傷,便說明一切正印證他的猜測——她果然還愛他,她沒有愛過宇文泓,她還是自己的。 他連聲道好,想伸手為她掖被子,又想起她方才的抗拒,只好又將伸出的手收回,他立起身來,要往外走,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同她說,“瑤瑤,我保證,從此之后,一定好好待你。你好好歇著,我,我先出去,等大夫來了,我再來看你。” 靜瑤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宇文銘便腳步輕快的邁出門去。 ~~ 靜瑤記得,宇文泓同自己提過,元微山雖然大,但村落并不是很多,所以她雖不知此地究竟處于元微山的什么位置,心里卻有六成的把握。 此時不能流露出過分的情緒,她既然假意稱病,便乖乖在床上窩著,時不時干咳幾聲,好叫外頭的丫鬟聽見,就連送進來的早飯,也說沒有胃口吃。 等了約莫一個時辰,終于聽見了動靜,門外面丫鬟請示說,“夫人,大夫請來了,可叫現在進來?” 她叫丫鬟扶著,慢慢從床上坐起,點頭說,“進來吧。” 門外的人應了一聲,便打開了房門,而后便見,一位老大夫提著藥箱進來了。 等人來到近前,靜瑤看清楚樣貌,不由得驚喜。 來人正中她下懷,不是別人,正是皇帝口中的那位神醫葉遂。 靜瑤原想著,既然連宮中的宇文泓都知道葉神醫的大名,想來在元微山附近,他也算得上家喻戶曉的名醫,若是發話要經驗老道的大夫,宇文銘的手下很大可能會找他來。 事情順利的出乎意料,現在果不其然,那提著藥箱站在門前的正是葉遂。 只是還沒容她欣喜多久,卻見宇文銘跟著葉遂的腳步,也進來了。 好在她昨夜已經想過大約會出現這種狀況,心間也做了些準備,眸光淡淡掃了來人一眼,沒有任何異樣。 倒是宇文銘先開口道,“瑤瑤,這是從山下請來的大夫,聽說有多年行醫經驗,你大可放心。” 靜瑤這才抬眼,裝作從未見過般,打量了一番葉遂,點頭道,“有勞大夫了。” 葉大夫倒也沒露出異樣,點了點頭,道了聲,“夫人客氣。”見一旁的丫鬟在榻邊搬了凳子,便順勢坐了下來。 接下來便該是把脈問診了,然卻見靜瑤抬臉對一旁的宇文銘道,“你不必在這里陪,先出去吧。” 宇文銘卻說,“我不太放心,想聽聽大夫怎么說。” 靜瑤淡淡道,“謝謝你的好意,只是我有孕在身,等會兒大夫免不得要問及一些婦人的問題,我并不想別人在場。” 這話叫宇文銘心間一涼,別人……對于她來說,自己仍是外人。 他微有些不悅,甚至還有些懷疑。 靜瑤猜得到,為了安撫起見,又道,“反正有這兩個丫頭呢,等會兒大夫說什么,叫她們說給你聽就好。” 這句話終于叫宇文銘放下戒慮,也對,反正有丫鬟在。他便點頭道,“也好,那我在外頭等你。”說著又看了看那兩個丫頭。 丫頭會了意,向他垂首表示遵命。 他終于放了心,總算離開了房中。 等他把門關上,靜瑤這才伸出手,叫葉遂把脈。 葉遂將手指覆上,想了想方才所見情景,開口例行問道,“不知這位夫人現在覺得如何?” 有丫鬟在旁邊,靜瑤不能說的直白,只是道:“一連許多日沒有睡好,今日晨起,覺得身心俱憊,胸悶氣短,腰腹也甚是酸脹。” 其實打一開始看見她,葉遂就認出來了,行醫多年,他診治過的病人有很多,但那個男子絕對是最特殊的一個,一看身份就不一般,樣貌氣質也甚是不凡,身體健健康康,卻偏偏心病嚴重…… 他從未透露過姓名身份,但卻叫葉遂印象深刻,這個女子是他身邊出現的唯一一個女子,也是一副萬里挑一的相貌,他可沒忘。 幾年沒見,不知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這女子雖然有著身孕,卻還是一副勝過千人的美貌,只是身邊的男子,卻不是當初那人了。 葉遂原本懶理別人的閑事,但今日遇上,確實難得的機緣。 加之這院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尋常富貴人家的孕中婦女,衣食無憂,大多心間舒暢,但她的臉上,著實看不出什么安逸,加之脈象弦長,氣郁肝滯,一看就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事。 葉遂來了些興趣,一邊把脈,一邊繼續問道:“多日睡眠不寧?敢問夫人這是遇上了什么難解之事?” 靜瑤嘆道,“原本家庭和美,不料卻陡然遭遇巨變,明明心中所想近在咫尺,卻無奈力不從心,只能空留余恨……” 話未說完,只聽一個丫鬟出聲打斷道:“夫人……您今早還沒吃早膳,現在餓不餓?奴婢去為您準備可好?” 作者有話要說: 皇桑:隱約有種危機感…… 作者君:這時候了還理那些閑的?趕緊救你媳婦兒! 皇桑:好吧,為了媳婦,面子算啥! 下一章一定團聚!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丫鬟此時出聲, 擺明了是阻攔她的意思。 靜瑤頓了頓,轉而道,“接連幾日總做噩夢,加之白日里總在馬車上顛簸, 大約動了胎氣吧……” 聽了她的話, 又眼見這種情景,葉遂愈發覺得事情可疑,真是奇怪,這丫鬟還管得了主子說些什么? 看來這小娘子很不自由啊…… 照眼下這情形,似乎也不能明著問, 他在心里斟酌一下,點頭道, “夫人肝氣郁結,心事凝重, 該是導致睡眠不寧的主因, 至于因為顛簸動了胎氣……別無他法, 只能注意休養, 近來不要再趕路才是。我給你開些紓解安胎的藥吧, 但凡事還需想開些,心情舒暢, 方是正解。” 靜瑤點了點頭, 目光似是無意間掃過葉遂的藥箱,忽然問道,“大夫這藥箱似乎很有年頭了。想來一定造福過不少鄉民, 若是有人病愈后登門道謝,不知你可還能記得他生的什么病?” 她這樣說,看來是在問自己還記不記得她吧……葉遂點了點頭,呵呵笑道,“夫人放心,老夫雖然老了,記性倒是不差,凡經我手醫治過的病人,我都能有些印象,若是老朋友,就更不用說了。” 老朋友……這是在回應她,看來他聽懂了,也還記得! 靜瑤大喜,進一步道,“那就多謝您了,今日能遇見您這樣經驗老道的大夫真是我的福氣。不瞞您說,這個孩子對我與官人都很重要,我代我家官人謝謝您。” 聽了這話,葉遂心間一頓,隱約明白過來,看來這小娘子腹中的胎兒并不是剛才那個男子的,竟是自己那位病人的? 老大夫心間一時百感交集,既為自己的病人病愈呦吼感到高興,又為這小娘子的遭遇感到棘手,方才一通話前后聯系起來,這小娘子分明是被人擄到這里來的! 這還得了? 他若不知道也就算了,但現在知道了,而且這小娘子擺明有口難言的樣子,他若是不幫,可還像話嗎? 但要就算想幫,也不太容易啊,怪就怪那位病人太神秘,從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姓名,這泱泱京城權貴云集,他到哪里去找他? 葉遂又將目光投向這小娘子,想了想,試探問道,“孕婦用藥有許多講究,敢問夫人可是初孕?平素有無什么藥是不能吃的?” 靜瑤點頭道:“我并非初孕,去年底曾產下一名男嬰……先前有孕時,家中府醫曾叮囑,說我不可用黃芪,貢術等藥物。” 黃芪,貢術…… 這兩種都是常見藥,黃芪不用說,是利尿保肝的常用藥,而那貢術更是常見安胎藥,他行醫多年,還從未聽說有人不適用這兩種藥…… 所以葉遂也肯定了,這小娘子正是在向他傳遞信號。 可這兩味藥中又藏著什么玄機? 老大夫試著將這兩個名字分別拆開組合,在心間沉吟,試圖解開秘密——“黃,芪,貢,術……”,又或者是“黃,貢,芪,術”…… 默念到此,老大夫忽然一頓,“黃……貢”? ……莫非是皇宮? 老天! 這難道,難道先前來找他看病的人是當今萬歲不成? 老大夫盡量保持著面色如常,然而心間卻早已經炸開了鍋,因為順著這條線索想下去,他猛然又對上了兩點。 第一,皇長子確實是在去年臘月降生;第二,聽這些天前來找他看病的人說,皇帝征伐北遼,致使北遼狗急跳墻,竟擄了宮中最受寵愛的惠貴妃,這幾日官兵正在京郊大肆尋人,聽聞這些遼人就藏匿在某處山林中…… 得了這兩個發現,老大夫忍不住眼中的震驚,看向靜瑤,卻見靜瑤對他的驚訝輕輕闔了闔眼皮,表示肯定。 葉遂心間一頓,看來此事千真萬確了,眼前的女子,竟然是被劫走的當朝貴妃! 此事非同小可,但葉遂知道,無論如何,他也一定要幫她把消息遞出去。 他想了一下,開始翻開藥箱寫方子,寫好后,便對靜瑤說,“方子寫好了,待我回去抓藥,派人送到府上。夫人好生休養,只要安心服幾貼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靜瑤點頭道,“那便有勞大夫了。”目光中寄托著她的全部希望。 丫鬟聽見這兩人這樣說,便知道病已經看完,趕緊去開門,而后就見宇文銘抬腳邁了進來。 宇文銘看了看靜瑤,又來問葉遂,“大夫可看完了?我家夫人情況如何?” 想到面前就是劫持貴妃的兇徒,葉遂心里不可能波瀾不驚,但此時一旦露出異常,那位貴妃會如何他不知,自己一定會沒命。 所以老大夫拿出積攢了幾十年的沉穩,淡然道,“夫人氣郁肝滯,又有些動了胎氣,當下該需好好調養,決不可再顛簸勞累,否則,極有可能引來更嚴重后果。老夫這里寫了藥方,請派人隨我去取藥,切記每日按時服藥。” 這話說完,卻見宇文銘并不派人,卻將他一攔,道,“大夫辛苦了,本人有一個不情之請,可否請您暫且在此住上幾日,至于藥嘛,我自會派人去鎮上抓。” 這話叫葉遂與靜瑤都是一頓,好個宇文銘,竟然如此戒備,這是要把葉遂也一起扣下了嗎? 靜瑤不能說什么,如若強烈反對,引起宇文銘進一步懷疑,給葉大夫招來殺身之禍就不好了,她忍了又忍,最終只是淡笑了一下,道,“大夫留下自然是好的,只是這幾日其他需找大夫看病的病人可如何是好?” 宇文銘也淡淡笑笑,卻說,“現下你最要緊,等你康復,我自會把大夫送回去,至于別人,叫他們再想辦法吧!” 說著又同葉遂道,“請放心,這期間不會虧待你,每日付你五十兩診金,如何?” 五十兩診金,可著實是出手大方!然他的語氣并沒有商量的余地,靜瑤恨得直咬牙,好在本身臉色也不好,才沒叫他看出破綻。 卻見葉遂似乎很淡定,竟笑了一下,點頭說,“官人出手闊綽,實在叫老夫不知說什么好了……既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只是頓了頓,他又道,“不過可否煩勞官人派人給我那小徒弟遞封信可好?這幾日草廬中正需要備藥,我怕我不在,他給偷懶耽擱了。” 宇文銘沒從他臉上看出異樣,便點頭允道,“當然可以,大夫盡管交代,我一定把信送到。” 葉遂忙道好,又坐在桌前提筆,簡單的寫了一封信,起身后,就這么明晃晃的交給他,說,“我要交代的都在紙上,煩勞您派人送去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