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嚴冬逐漸消退,微風里有了春天的暖意,但是乍暖還寒,天氣卻較容易反復,冷意忽然一反撲,那些早早換下冬裝的人們就中了招,一時間,不少人染了風寒。 靜瑤也不例外,前一天的午后穿的稍薄了些,待到第二天早起,就如期的感覺到了喉嚨發澀。 她知道這是受寒的征兆,因還要在御前侍奉,不敢由著病癥發出,早起先為自己煮了碗姜茶,待到天亮,便去找大夫拿了些藥。 煮藥的時候被春生瞧見了,春生覺得奇怪,問,“姑姑怎么又不舒服了?” 前幾天宇文泓的藥剛喝完,就又輪到自己了,她三天兩頭的煮藥,是有些令人奇怪的,靜瑤無奈笑笑,撒謊說,“原以為病好了,哪知停了幾天發現不成,只得又吃起來,真是麻煩!” 春生哦了一聲,雖沒再說什么,但心里卻有些犯嘀咕,他鼻子很靈,現在這湯藥的味道明顯與上次不同,他覺得,事情大約沒那么簡單。 早晚各喝過一次苦藥,她又特意穿暖了些,身上出了幾次汗,癥狀似乎減輕了許多,她放了放心,窗外,夜已經很深了。 吃罷晚膳后,宇文泓依然去了御書房,與幾位大臣商討事宜,估摸到了就寢時間,靜瑤就先去了寢殿等候,哪知等來等去,一直未見他回來,那傷寒藥卻開始發揮副作用,叫她困倦的睜不開眼睛了。 她原本不想睡得,強打了會兒精神,還是沒有辦法,眼皮越來越沉,腦中迷蒙的厲害,她終于放棄掙扎,倒在外間的榻上,睡了過去。 兩刻鐘后,宇文泓終于從御書房出來了,福鼎隨他走了一路,仍留在寢殿門外,由他一人邁了進去,來的路上沒看見她,她大約已經在里面候著了。 只是踏進寢殿后,不由得意外,她沒有迎上來請安,宇文泓試著往里走了幾步,忽然頓住,眼前出現一位嬌憨美人,正在榻上呼呼大睡。 作者有話要說: 皇桑:哈哈,第二次偷懶被抓住,朕這次一定不輕饒! 靜瑤:陛下開恩,我感冒了,情有可原哪! 皇桑:生病了?那正好,朕可以放心大膽的來…… 靜瑤:你你你,趁人之危,還要臉嗎? 皇桑:臉是什么??? 兩人正在漸漸靠近,很快會有實質性進步了! 第三十七章 她就這樣出現在他面前, 他靜靜瞧著她, 不由得彎起唇角。 她是有多累, 居然睡得這樣香?人走到近前也不知道。如此實在有些危險,不過好在終于聰明了些,上回剛來乾明宮時,她可憐巴巴的窩在墻角, 這回倒知道躺去榻上了。 他原想同她說說話,但見她睡得如此香,實在不忍打擾, 只好作罷;發覺她沒蓋被子, 他又微微皺了皺眉,彎下身去, 輕輕拉起里側的棉被,再輕輕的覆在她身上, 最后目光繞她轉了一遍,想看看可有哪里沒蓋好, 視線不經意間落在她的臉上, 卻一下挪不開眼了。 他少年起便混跡沙場,讀得多為兵書, 這一瞬間,腦子里卻一下冒出不少香閨詩句, 什么香腮冰潔,云鬢浸漆,原來拿來形容她是最恰好不過。這么多年了, 似乎也只有這樣一幅樣貌,入了他的心。 越看越挪不開眼,宇文泓不由得喉頭微動,她明明睡著,卻忽然生出致命的誘惑力,尤其那微微嘟起的紅唇,仿佛初夏時節的紅櫻桃,叫他漸漸口渴起來,極想嘗嘗是什么味道。 可是想起上次吻她,那滋味雖然美妙,卻惹得她大哭一場,而后甚至幾天都冷對他,現在好不容易培養出了親近感,他不太敢破壞。 他想強迫自己移開眼,可是試過幾次,還是失敗了,他抿了抿唇,開始設想可行性——反正她已經睡得這樣熟,他只是悄悄親一下,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就比如她初來寢殿過夜的那晚,他睡不著,起來俯身同她說話,她迷迷糊糊的應答,甚至還對他微笑,卻也始終沒醒…… 就這么定了! 他自己給自己壯膽,俯身下去,慢慢接近她,離到最近時,見她依然呼吸均勻,才終于放心的落下了唇。 短暫的碰了一下,他趕緊抬起來查看,發現她只微微嘟了嘟嘴,依然繼續睡著,他猶豫一下,再度俯身下去,故技重施。 一下不夠,且剛才心里緊張,并未能好好體會,這回不同,他決心仔細感受。先輕輕嘬了嘬,直覺那唇瓣柔軟滑膩,膽大的再伸出舌尖輕輕掃過,甚至感到了甜香,他欣喜的很,還想再進一步試一試,身下人卻忽然擰頭動了起來,他心里一慌,迅速直起了身子。 靜瑤有些奇怪,她做了個夢,明明很美好,她跟倚波在太液池邊喂魚,正喂得歡暢,夢境卻忽然詭異起來,有條大魚爭不到食,竟一下蹦得老高,直落進了她的懷里,二話不說,竟然一下含住了她的唇,一下一下的吸著,弄得她滿臉濕噠噠,徹底把她嚇醒了。 她驚恐的睜開眼,卻發現了一件更加驚恐的事,皇帝不知什么時候回來了,正站在她的榻前看著她。 這可是第二次偷懶被抓了現行,她呼吸一滯,慌忙起來向他行禮,鼻音濃重的道,“奴婢恭迎陛下。” 叫皇帝看她呼呼大睡,這就叫恭迎?宇文泓還沒說什么,她自己都覺得汗顏,頓了頓,底氣不足的問道:“陛下什么時候回來的?” 看樣子她還沒發現,宇文泓稍稍放了下心,收起方才的心虛,非常正人君子的模樣道:“朕才進來而已……你怎么一下醒了?可是朕吵到你了?” 她搖頭,“不是陛下,是奴婢自己做了個怪夢,給嚇醒了。” 宇文泓心中一動,怪夢? ……不知是否與他有關。 有心想問一問她夢見什么了,但終究不太好開口,只是安撫說,“沒關系,朕小時候聽別人說過,做了噩夢,把枕頭翻一下再睡就好了。” “其實也不算噩夢……”她頓了頓,卻沒再說下去,惹得他愈加好奇,她到底夢見什么了? 她也暗暗覺得奇怪,方才不是在做夢嗎,那條大魚在親她的嘴……可是為什么醒過來也覺得嘴唇濕濕的? 見她凝眉狐疑,他心里無端一緊,忙咳了一聲,引開她的注意,問道:“你看起來有些累,可是不舒服?” 靜瑤不敢隱瞞,如實道:“奴婢受了風寒,早起覺得有些不適,便去找醫官開了些湯藥,大約湯藥有些影響,今日覺得特別困,才一時沒撐住睡著了。” 還果真是不舒服,這叫宇文泓有些意外。 也是,這些日子難為她,日夜跟在他身邊,大約還是勞累了,他有點內疚,忙囑咐道:“那你不如好好歇息吧,早些把病養好,不要cao心別的。” 她其實也正有此意,回道:“奴婢也擔心自己過病氣給您,您年前才病過一場,若再惹上風寒實在不太好……只是不知,可否叫大總管前來伺候?” 宇文泓微微搖頭:“他猴精,朕不能當著他的面更衣,他八成會猜出來……這么吧,叫司寢的春雷過來頂替幾天,大不了朕自己更衣。” 其實也不用全靠他自己,他只需換了貼身的中衣,貼里外袍還是可以叫別人幫忙的,傷口已經結了痂,無需再包扎上藥,只要不露出來,便是再近身的人也看不出來的。 靜瑤便道了聲是,算是贊同他的提議。 宇文泓囑咐道:“那你現在就回去休息吧,給福鼎傳個話,叫春雷過來便是,好好養幾天,病好了再來。” 病好了還用來么?眼看著他的傷口也快好了啊……靜瑤在心中質疑了下,但終歸感激他對自己的體諒,屈膝道了聲謝。 回去也得先把自己的被褥整理好,免得太不像樣子,她正要去疊被,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她睡前原只打算躺一躺,并沒有蓋被,那這被子,是怎么到自己身上的? 她心里悄悄一頓,難道是皇帝幫她蓋的?可他不是說,自己才進來嗎? 如果他說謊,那,那自己的唇…… 她不敢想下去了,她覺得她自己猜測的事情十分恐怖。 可該怎么辦?直接問他是不是偷偷親了她?他若是承認了,自己該怎么辦?說他非禮有用嗎?畢竟他做都做了…… 所以似乎只能吃起啞巴虧了? 她內心斗爭了幾個回合,卻終究沒有提出來。然而心里不高興,臉上神色不太好看了,她漸漸蹙起眉來,嘴也緊緊抿了起來。 宇文泓在旁悄悄看她,把這個變化過程看了清楚,不由得重又心虛起來。 可他得咬死不承認,只好假裝沒有發現她不高興,強迫自己視而不見,眼看著她悶悶的告退出了門,也不得安慰幾句。不由自主的,又有些愧疚。 ~~ 因為這個八九不離十的猜測,對于某人原本升起的好感一時被打壓了不少,原本還擔憂春雷伺候的不好來著,現在靜瑤覺得,管他們伺候的好不好呢,她暫時不想理他,于是第二日索性稱病告了假,躲在自己值房里悶頭大睡起來。 或許她自己并未覺得有什么,但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乾明宮,甚至連經常來御書房覲見的幾位大臣也都知道她生病了——畢竟御前奉茶的換了人,見不到那位姿色超群的女官,大家都略有遺憾呢! 而靜瑤卻不知道這些,因為藥吃的及時,此次病很快就去了,然而她依然堅持在房中悶了幾天,直到實在憋不住了,才打算出門透透氣。 然而她才剛一露面,卻遇見了一個不速之客。 還是上次傳話的那個面生的太監,尋著空當來到她跟前,悄聲向她遞了樣東西,說,“貴人聽聞姑姑抱恙,心里焦急萬分,但又苦于不便與姑姑見面,只好托在下來轉遞。貴人說,這是頂極高麗山參,請姑姑補身子用。” 貴人? 她其實自見到這人,所以一見面就認了出來,當即便明白過來,這所謂的貴人是誰了。 呵,宇文銘? 宇文銘是什么意思? 居然來向皇帝的御前女官來獻殷勤! 來傳話的太監滿臉示好,靜瑤不露喜怒的聽他說完,便回絕道:“叫貴人如此掛念,可真是不好意思,我的病已經好了,就不牢王爺費心。這個,請收回去另作他用吧!” 那太監一噎,“這……” 靜瑤不同他廢話,說完回身便走。 傳話的太監站在原地,有些摸不著頭腦,幾千兩銀子才一支的山參,如此名貴的東西,竟入不了一個宮女的眼,她看也不看,居然就這樣走了! 眼瞧她的背影越走越遠,那太監覺得有些棘手,只好將那精致的漆木盒又收了起來,預備著改日好向惠王回話。 靜瑤一路走,心里只覺得諷刺。 宇文銘不是要娶新的側妃了么,這個時候,居然還惦記著給李妙淳送東西,真是可笑,她從前怎么沒看出,宇文銘是風月場上的高手? ~~ 事情就此過去,她身子已經康復,自然該回到御前當值,恰巧為皇帝做菊花甘露的材料用完,第二日趁著空閑,她由去御藥房找御醫重新配制,回來的路上,遠遠瞧見夾道上有一個人,等走進了才認出,那居然是宇文銘。 宇文銘見到她,臉上淡淡含笑,停住腳步,只等她去到近前。如此做派,意圖顯而易見,他居然是在等她。 她以為自己拒絕的不留情面,他自然會知難而退的,卻沒料到他的臉皮會如此厚,居然親自來找她。 彼此都已經看見,她轉身再走,顯然不合適,畢竟現如今自己僅是個宮女,而他貴為親王,若要治她的不敬之罪,輕而易舉。 再說,李妙淳與宇文銘沒有瓜葛,沒道理避著不見,于是她緩步走了過去,向他福了個禮,“惠王殿下金安。” 宇文銘語聲溫和,叫她免禮,又問她:“姑娘怎么到這里來了?” 她心里冷笑,倘若事先不知道她在這里,他又過來做什么呢?明知故問! 她也裝作不懂他的心思,和聲道:“奴婢去了趟御藥房,這會兒正要回乾明宮。” 宇文銘點了點頭,并未當回事,轉而直接問道,“前幾日聽聞姑娘抱恙,現下不知身子可好些了?那盒山參還不錯,姑娘怎么不收?” 靜瑤垂眸道:“謝殿下關懷,奴婢已經好了,無功不受祿,殿下的禮物太過貴重,奴婢只怕自己無福消受。” 宇文銘雖遭了拒絕,面上卻未有不悅,轉而又道:“尋常時候,在御書房倒是經常得見姑娘,只是不便說話,今日倒是難得的好機會。” 這幅模樣,與當初陸靜瑤眼中的溫潤夫君如出一轍,加之他原本就生的眉目如畫,若換做別的女子,聽見他說這樣的話,大約難免心中小鹿亂撞吧! 所以為了表現的合乎常理,靜瑤問道,“殿下有事嗎?” 今日皇帝在御書房與禮部官員商討春闈之事,一時半會兒是結束不了的,他大可放心與她說話。所以宇文銘道:“實不相瞞,自打上次喝過姑娘沏的峨眉雪芽,本王心中便一直放不下……姑娘可還記得,本王當時說過,那味道很像本王的一位故人?” 靜瑤淡淡道了聲記得,由他繼續說下去。 “只可惜世間總沒有圓滿之事,本王已然失去了她,再也尋不回來了。”他嘆息一聲,卻轉而道:“說出來不怕姑娘笑話,自打上次見過你,本王便念念不忘,回去后也專程去了解過,知道了姑娘這幾年在宮中的遭遇……不知姑娘可愿意,跟隨本王?本王雖未登到極頂,但可保證,不會叫姑娘再遭受像從前那樣的委屈,今后一定會好好對待姑娘。” 靜瑤聽他說完,心中一頓,果然,他果然是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