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沈略把波塞頓送回山上的別墅之后立刻回了學校,想要聯系她老師,但是沒有什么消息,只好托她師兄幫忙找出了之前的卷宗。她呆在資料室里一卷一卷地翻找,最終自暴自棄地把頭埋進了書堆里,長長地嘆了口氣。 她到底為什么會懷疑波塞頓,因為他畫紙上那只戴著精致戒指的手嗎? 很顯然,如果僅僅是這么一條線索,不可能作為判罪的證據。 但是太巧了不是嗎? 可是當她面對波塞頓那雙無辜至極的雙眼時,她不得不承認,她不愿意懷疑他,也問不出口任何多余的疑問。 “不過你找我要那個卷宗做什么,想來我這研究犯罪心理?”章敦發了條語音給沈略,沈略對著這條信息發了會兒呆,自動略過了波塞頓這個人的存在,她本能地不想和章敦透露這個人的存在。 “話說起來,老師的那個病人,最近怎么樣了?”章敦的消息忽然進來了。 不對吧。 沈略本來還想繼續詢問一下卷宗相關的更詳細內容,可是很顯然的,章敦的這條發言突兀至極。 他為什么忽然問起這個問題。 沈略沉默了幾秒,打算開始打字,手指一不小心戳到了之前的內容。 并沒有之前的內容,剛才那條發言已經消失了。 撤回了?可是很明顯,并沒有撤回的提示。 沈略強迫自己忽略掉這一點,然后口氣隨意地掠過了這個話題:“狀況還好,只是不愛說話。” “這樣啊。” 章敦的回應看上去很輕松,話題也最好就此終止。 這個星期沈略見到了波塞頓新的畫作,用淺色亮色的顏料描繪的小型別墅,樹木蔥郁并且帶著漂亮的光暈。 沈略坐在他的身邊,能夠很清晰地從他平日里難以捉摸的情緒中體會出輕松愉悅來。不過話說回來,他為什么會這么高興。 這似乎是一個無解的問題,波塞頓很顯然已經恢復了最開始的沉默,他安靜地畫畫,似乎除此以外沒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 波塞頓的上一本素描本已經不知去向,沈略無法再看一遍來確認一下當時的畫。 波塞頓并不抗拒沈略看他的素描本,如果說房間有壁壘在,那么波塞頓為她開了沈略開了一扇窗,當她借著午后的陽光打量著新素描本上的繪畫,她依舊看到了那座小型別墅。 只是畫著別墅幾頁被打翻的茶水染上了淺褐色,讓它看上去就像是中世紀的古堡,他甚至在細節之處加上了藤蔓一類的植物。 她翻到了下一頁,小別墅的畫面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窗外的陽光忽然有所收斂,而當沈略意識到這件事情抬起頭看向窗外的時候,雨點已經敲落在了落地窗外,像是午夜的幽靈,輕叩門扉。 畫紙上的模糊是用以表達環境里的大雨。 下一頁畫著的是上山的路上那一段山路,樹被泥石流裹挾著往下移動,阻止了山下的人上來,也阻止了山上的人下來。 雨越來越大了。 沈略望著窗外糟糕透頂的天氣,終于站起了身,與此同時,放在外衣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波塞頓那雙看上去有些漠然的雙眼于此刻也無所波動,他望了一眼聲音的來源,然后回到了自己的畫中。 沈略接通了電話,對面是章敦急切的聲音。 “你在哪里?” 沈略瞥了一眼一點也沒有理會自己的波塞頓,口氣隨意的回答:“我在老師那個病人這邊,出了什么事情了嗎?” 章敦似乎松了一口氣似的,沈略能想象出他閉上眼睛吐氣的神情:“剛才新聞說那邊發生了泥石流。” 沈略忽然覺得周圍的空氣冷了下來:“泥石流?” 章敦道:“現在呆在那里哪也不要去,應該有搜救人員過去了,最近天氣很好,可能還有一些登山者,怎么忽然就暴雨了呢……” 怎么忽然就暴雨了呢? 沈略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雨下得太過突兀,仿佛是循著沈略手中的那幅畫而來。 章敦卻在此時突然轉了畫風,就像上次忽然問起波塞頓一樣:“離波塞頓遠一點,他很危險。” 沈略愣了一下,托著手機的那只手忽然抽搐了一下,聽到了波塞頓的名字,她也不自覺地朝著波塞頓望去。方才什么都不在意的少年已經停下了手中的畫筆,沉默著側過臉看他。房間里昏暗而安靜,他的雙眼讓人聯想到文學作品中的幽冥,仿佛知道一切。 沈略有一瞬間的失聲,轉而她反應過來,略顯焦急地問道:“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電話卻因為信號不佳而斷線了。 整個室內陷入了固體似的安靜,或許這種安靜應當屬于沉默的深海,未名的島嶼。 沈略和波塞頓對視的一瞬,忽然體會到了毛骨悚然。 波塞頓卻在恐怖氣氛達到高潮的前一瞬間站起了身,走到窗邊打開了,打開了墻上的燈的開關,一面沉默著將窗簾拉上,將疾風暴雨隔絕在了深色的簾子之外。 整個房間都被松軟明亮的燈光填滿,那是一種蜂蜜似的又甜度的淺黃色,帶出一種繾綣的微醺。 沈略微微顫抖的手攥著手機,試圖說些什么,站在不遠處的波塞頓卻將食指抵到了他少有言語但形狀好看的嘴唇上。 “噓。” “有人嗎?有沒有人啊?” 波塞頓的畫室位于他家的二樓,很輕易地便聽清楚了來自大門的呼喊聲,那是一個年輕的女聲,聽上去沒有什么威脅性。 作者有話要說: 米娜桑,我穿越了(并沒有 明天還有一章完結大概 波塞頓是好人是好人是好人。 第78章 番外:弗洛伊德3 可能是來爬山的游客, 因為泥石流而無法下山…… 沈略推測著, 那喊聲持續了兩次, 最后停了下來。 她沒有說話, 因為波塞頓示意噤聲的動作。 “不讓她進來嗎?” 波塞頓回答了她:“他們進來了。” 沈略一時間無法理解他略有些跳躍的說法,她剛想說話, 波塞頓便輕輕抓住了她的手臂, 牽著她往畫室外走去:“躲起來。” 雖說是輕輕的,但是沈略卻無法掙脫, 她睜大了雙眼向著波塞頓發問:“你到底在說些什么?” 話音剛落,她就想起了還在她手里拿著的速寫本,她還沒來得及看后面的內容。無法將一切表達清楚的波塞頓,將會用他的畫來說明他想表達的。 波塞頓沒有回答他。 波塞頓和她躲到了三樓的儲物室, 他看上去有些不安,兩人有些閉塞地坐在儲物間的雜物后面。沈略無從知曉那種波塞頓的不安來源于何處,也許是剛才那個試圖進來避雨的女人,還是他口中的“他們”? 沈略沒有問話,因為她隱約明白了,波塞頓想說的,應當都已經畫在了紙上。 她把速寫本攤開放在了地上,嘴里右手打開了手機的照明, 往下翻了一頁, 那是一張三頭的惡犬,神話故事中寫到過的冥河的生物。 它面目猙獰地叼著些殘肢,眼睛里似乎有火焰跳動。 還有一些拿著刀子的人物, 他們模糊不清,波塞頓只畫了一些簡單的輪廓,潦草的線條讓人感覺到一些莫名的壓抑與恐懼。 波塞頓忽然說道:“夢里。” 沈略回過頭,手指還壓在那頁畫紙上,她聽到了這個簡短的句子,遲疑著問道:“這是你的夢?” “之前的也是?” 波塞頓點了點頭。 夢是虛無縹緲的,從來沒有說什么人的夢可以預言未來。 但是沈略不得不承認,上次的兇殺案似乎說明的波塞頓的夢的預知性。當然前提是,他不是兇手本人,又或者他并不是直接目擊了兇殺案。 門外傳來了幾人的腳步聲,伴隨著絮絮的交談聲,沈略有些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剛才那邊的燈開著,可是怎么沒有人?”一個男聲。 “不會是什么鬼屋吧,荒郊野嶺的……”這個聲音有些熟悉,似乎是剛才大聲喊叫的女聲。 “是不是傻,這個世界上哪里怎么可能有鬼啊。”另一個聲音滿不在乎地說道。 幾個人還在自顧自說話,一邊掠過了這個儲物間。 沈略看了一眼不太高興的波塞頓,輕聲道:“也許只是普通的進來避雨的路人,沒有什么可怕的。” 她懷疑可能是波塞頓產生了什么領地意識,對于外來者有著本能的敵意。 波塞頓卻神色嚴肅地搖了搖頭:“壞的人。” 從剛才的對話來說,那群人里有一對情侶,幾個似乎都只是今天乘著晴好來爬山的人,不太高興地抱怨了幾句天氣,剛才沒有得到回應,擅自地從一旁沒鎖的窗子外翻了進來,口氣里還有幾分不安和抱歉。 沈略不知道波塞頓是從哪里得出的這個結論,也許是他虛無縹緲的夢里。 沈略沉默了幾秒,最后還是點了點頭:“好的,我陪著你,等你愿意出去了再出去。” 畢竟波塞頓是病人,沈略覺得現在還是順著他的意思比較好,免得他會因為“領地”被入侵的不安而做出什么過激行為。 時間在安靜的呼吸聲中流逝,沈略身處昏中,難免有些昏昏欲睡了起來,幾次頭一傾靠到了波塞頓的肩頭。 終于是被尖叫聲驚得徹底清醒。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聲音的來源究竟是何處,波塞頓已經站起了聲,拉著她往外跑去,準確的說是往樓下跑。兩人跑得似乎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在背后追趕,但是沈略全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波塞頓和她在一樓的一扇門前停下,那似乎是一扇通往地下室的門。 波塞頓沒有鑰匙,只是能是暴力開鎖,動靜不小但是動作很快。他一下子推開了門,拉著沈略躲了進去。 里面是一條狹長的,通往不知名處的走廊,遠處漆黑一片,讓人望而生畏。 波塞頓從邊上堆積的雜物里找出了什么東西,抵住了那扇門,一邊把老舊的門閂鎖上。 沈略的大腦尚且處于昏昏沉沉的狀態,卻忽然回憶起了剛才電話掛斷前一秒章敦對她說的話“離波塞頓遠一點,他很危險。” 人恐懼未知,異類,與黑暗,恰好此時,昏暗的燈光,通往未知方向的道路、不知是誰發出的慘叫,和這個時候在她身邊行為卻異乎尋常詭異的病人——都恰到好處地營造出一種扭曲的氛圍。 沈略一瞬間陷入了一種猜疑鏈,就像是那個經典的雪山故事一樣,你無從知曉,死在雪山中的究竟是男友的隊友,還是站在你身邊的男友。 “這里安全。”沈略還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絲毫不知道波塞頓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側。 安全? 前路卻如同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