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思靈敏一些的一個綠袍小官就道：“你們別猜了，我知道是誰?！彼恢副边叄?，“上頭剛派下來的，年紀都對得上?！?/br>
    之前說什么不是正經(jīng)人的書生白了臉，顯然也猜到了是哪個。就算他平時心底里不是沒嫉妒過林瑜命好而已，但是如今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了這正經(jīng)不正經(jīng)的，可不是自打臉？

    他等了整整五天了，連巡撫的面都沒見上。結(jié)果林瑜一來都不用通報直接迎了進去，心里難免有些嫉妒。有瞧著他側(cè)臉貌美，一句不正經(jīng)就不經(jīng)腦子禿嚕出了口。其實他之前說完就后悔了，說見得人不正經(jīng)，不就是罵見人的簡巡撫不正經(jīng)么？

    左立不安了好久，就聽里頭有人來傳話。門房聽了，就回來對這些大大小小或是官身或是白身的人道：“老爺今兒招待貴客，實在抽不出空，諸位請了?！?/br>
    那書生都不敢多坐一刻，心里慶幸著，趁著其他人都在失落之間，悄悄地跑了。眾人心里嘆氣，面上哪里敢做出長吁短嘆的樣子，恭恭敬敬地告辭。回了家，一聲嘆息就從口里逸了出來。

    這人與人之間，命真是不一樣。

    正所謂物似主人型，姜一塵算不上簡巡撫的物，不過作為跟了他十來年的心腹幕僚，兩人的審美可見還是很一致的。

    簡巡撫見了林瑜，就如姜一塵一般，心里先贊一聲，道一塵果然沒有欺他，實過其名多矣。拉了人說了一會子話，見他眉目間略有疲色，忙叫人好生送去已經(jīng)備好的院落里休息。

    見他這樣熱情，他的夫人就不解道：“不過一個小小知府，老爺何故這般上心？”她家老爺已經(jīng)是簡在帝心的人物，聽著正四品和正二品只差了三級，實則天差地別。簡巡撫今日的態(tài)度簡直有些殷勤了。就算林瑜是六元及第，也不知道他這般。

    “這個小小的知府可是救了你老爺我的這一任的考績?！焙喲矒嵘熘?，由著自己的夫人將身上的公服給脫下，換上平日里穿得簡便常服，“你還道興化府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對我沒什么影響？”若他是出事之后再上任的，自然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偏偏這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發(fā)生了。少說，也有個失察之罪。

    他都已經(jīng)上折子自請罪責了，沒成想，當今派了一個少年知府下來。別的不說，就一個牛痘，在他治下發(fā)現(xiàn)，至少他頭上的烏紗就穩(wěn)了。原本可能落得個貶謫的結(jié)果，如今變成了只磨勘個一任。對才年過半百，在朝堂上算得上是年富力強具備著野心的他來說，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區(qū)區(qū)三年，他還等得起。

    如今，疫情完全沒有擴散不說，興化府自身的死亡數(shù)量也比之前控制了下來。原本在兩次大災(zāi)之后會出現(xiàn)的問題也被一一解決，而且基本局限在一府之內(nèi)，沒有牽扯到別的府城。

    老實說，原本就看在牛痘的面子上，簡巡撫早就已經(jīng)做好了林瑜那邊隨時前來尋求幫助的可能。并且，錢糧都已經(jīng)準備下了。作為一省巡撫，他這一點權(quán)力還是有的。

    沒想到，完全么有用上。

    就看在后期平平穩(wěn)穩(wěn)地度過了的份上，簡巡撫覺得自己可以嘗試著動動關(guān)系，將自己今年的考績升到中上。上上、上中是不敢想了。就沖著那兩樁大事發(fā)生了，吏部尚書就沒那么心大敢給自己這個。

    一般考績除了看一地之稅收、文教，這兩個大頭之外，還有一些刑名上的。一般犯人越少，或是判決公正，在考績上都有評價。除此之外，還要看一地糧倉儲存，堆滿的自然好。

    算一算林瑜給簡巡撫減少了多少損失吧，最重要的，牛痘帶來一次恩科。閩浙一向是文教昌盛之地，這一次科考簡巡撫可是野心勃勃地希望多出幾個舉人出來。

    要不然，他何苦這般大張旗鼓地辦什么文會。本來，到了他這個層次，早就不需要親自弄這些，只管等著別人來請就好了。高興呢，就給個面子去一下，不高興呢，就帶個話，誰也不能說他的不是。

    如果，這一次結(jié)果喜人一些，沒準他還能想一下把考績提到上下。哪怕只是下呢，只要是上開頭的，對后面的官職調(diào)動就更有好處，磨勘還是能少一點就少一點。

    若林瑜只是平庸，簡巡撫這時候的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至少，沒什么心思搞什么文會。只怕是焦頭爛額地處理著興化府的爛攤子，官場上的前途別說更進一步了，還要倒退好幾年。

    所以，他能不對林瑜熱情么？

    想到這里，他就對夫人道：“林知府那邊須得做貴客看，萬萬不可怠慢。”他是不耐煩給人解釋這種官場上的彎彎繞繞，也知道他這個做夫人的不大懂這些。好在，他的話向來是聽的，有什么吩咐一向辦得妥妥當當?shù)摹?/br>
    夫人就笑道：“知道，老爺都念叨了好久了?！彼龑⑹掷锏墓慌c身邊的大丫頭收拾起來，預(yù)備著過幾日還要穿的。又問，“我聽聞林知府也是大家公子的出身，這回身邊卻只一個小廝，也太簡樸了一些，是不是配上個大丫鬟照顧著？”

    簡巡撫就擺手道：“多配上幾個伶俐的小廝伺候著，不用丫頭。”這林知府年紀輕輕生得還好，眼見著前程似錦，身邊又沒個人，難免那些個丫頭起什么壞心思，到時候就是結(jié)仇了。

    夫人溫婉地勸道：“小廝終究不必丫鬟細致周到，想必這林知府也不是唐突之人，應(yīng)該是無妨的。”

    簡巡撫失笑搖頭，道：“我這是怕那些個丫頭唐突了他！”然后道，“罷了，你也知道他是大家公子的出身，只帶著一個小廝不過是為了出門在外輕車簡從，很不必大張旗鼓的。原是他的好處，咱們也不必多生枝節(jié)，橫豎也沒幾日，文會結(jié)束他便回了?！?/br>
    卻說另一頭，白苓忙忙碌碌地里外打理，子鼠在巡撫府上下人的帶領(lǐng)之下妥善安置好了馬匹還有馬車，回來的時候也搭了一把手。

    林瑜是個閑的，白苓也不能叫他動手，回頭叫劉嬤嬤知道了可有他的好果子吃。幸而這一回出門也沒有帶多少的東西，收拾起來也靈便。

    很快，林瑜就被白苓伺候著先沐浴去了身上的塵氣，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袍靠在榻上看書。

    “這院落里倒是色色妥當，還有一個小廚房，里頭什么都齊全，還能給大爺弄些熱湯熱水的先墊墊肚子。”白苓翻了翻包袱，找出了一套杯碗箸碟來。出門在外，這些家伙都得帶上，萬一要露宿，都是用得上的。若是到了客棧里頭或是寄居在農(nóng)戶家里，也不至于使用別人的東西。

    說著，一擼袖子就去了小廚房，不一會子，就捧了一個托盤來了。里頭盛著一大海碗的粥，還有幾碟子小菜。對著子鼠道：“小廚房我有做多的，你自去吃，莫涼了。”

    林瑜伸頭一瞧，之間粥里碧瑩瑩的青菜點綴著，稍稍擱了些許香油。清清爽爽的聞著就叫人食欲大開，就笑道：“劉嬤嬤都教了你什么，連廚藝都學上了?！?/br>
    白苓便笑道：“小的愚笨一些，不如京墨哥哥靈慧，也比不上蘇木哥哥武藝，只好在這偏門左道上下功夫了?！闭f著，見林瑜伸手，忙給他盛了一碗。

    “什么偏門左道，民以食為天，這就是正道?！绷骤ばσ宦?，道，“我這不用你伺候了，你也先去吃。吃完再來收拾罷！”說著，安安靜靜地用了。

    白苓知道林瑜一向不計較這個，也不反駁悄悄地退下去，快快地扒了一些，就趕著回林瑜身邊。他樸素的小心思，自家大爺大家公子的出身，如今出門在外才沒排場起來，他怎么也不能久離了他身邊，免得有捧高踩低的小瞧了大爺。

    之前他說得話也的確是真真切切的全都出自本心，不說已經(jīng)開始閉門讀書、只等學問到了過幾年就下場一試的京墨，原本他印象中沉默寡言的蘇木也已經(jīng)被自家大爺送去了王將軍手下的軍營。無論軍營如何，好歹也是個出路?？偙纫惠呑痈蓚€小廝、日后年紀大了好一些就做個小管事、混不好就做一個門房什么的要強。

    他知道自己是家生子，這輩子是沒什么指望了。但是劉嬤嬤也說了，大爺是個做大事的，又不大在意人的出身。只要愿意學，日后保管比什么都強。

    不比京墨、蘇木原本就是大爺身邊的人，他還是賈敏送給林瑜的。他父母以前是賈家的家生子，后來跟著賈敏嫁去了林府。他出生的時候已經(jīng)是在林府了，已經(jīng)算得上是林府的家生子。只是，比起jiejie這樣容易在夫人那邊得到重用之外，他們這樣的小廝就比不過原本林家的家生子了。

    這一回，家里人的身契都叫夫人給了大爺，他的jiejie，夫人身邊的大丫頭青蘭已經(jīng)放了，如今是良民。只是還在里頭聽差，就等夫人給看好了人家，就好嫁人了。

    白苓就想著自己忠心地伺候大爺，想來本就不在乎這些的大爺日后也會給他一個良民的身份。過了兩代，他的后代也就能科舉念書了。

    林瑜見他一邊收拾碗筷，一邊還抿著嘴笑，不知在想些什么，就道：“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白苓就不好意思地麻利收拾好東西，他素來知道林瑜更喜歡手下的人有心氣一些，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然后道：“小的也就這點小心思，自己是讀不好書了，只好指望下一代?！?/br>
    林瑜還不至于說一大堆大道理來說讀書的好處，只是道：“身契不難，我手下如今大多都已經(jīng)脫籍了?！鳖D了一下，又道，“只是，他們多數(shù)如今大大小小是個管事，都是一級級從底下升上來的?！彼戳搜勰柯镀诖陌总?，“我看你還有幾分機靈，可見并不是學不好。這樣吧，等哪一天，你能獨當一面了，我就放了你一家的身契，如何？”

    白苓麻溜兒地跪下磕一個頭，大聲應(yīng)道：“噯！”

    林瑜就笑：“先從不習慣性地下跪磕頭開始學起吧！”他是說過，這里沒有動不動磕頭行大禮的規(guī)矩的，奈何自小到大習慣了的一時改不了。因為不至于對著教導(dǎo)他的劉嬤嬤行大禮，是以劉嬤嬤都沒發(fā)現(xiàn)這個。

    白苓顯然還記得去年林瑜說得話，難為情地撓撓頭，爬起來，笑了。

    第66章

    要想獲得尊重，得先把自己的膝蓋直起來。等后來, 白苓老得躺在搖椅里頭, 摸著懵懂的重孫兒的小腦袋時，露出一個由衷感激的微笑來。

    年輕的時候不懂, 直到現(xiàn)在, 看著眼前這個平和而富足的景象, 他這才有些明白那時候的大爺心中理想的世界是怎樣的。

    又是為什么會說, 他身邊一向沒有下跪磕頭這一規(guī)矩的。

    這時候的白苓只當這是林瑜一個人的怪脾氣, 就像是賈府里頭的鳳凰蛋, 說女兒是水做的骨rou，男子是泥做的。大約但凡是大家公子出身，總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不過, 既然林瑜這么說了，他就照著做罷了。

    建寧府的這一次恩科可以說是集齊了福建行都司整整九個府的秀才, 可以想見，這一次的文會也是非常的盛大。又因著建寧府剛?cè)∠讼? 簡巡撫干脆將文會連開三天，以求盡興。

    雖然文會結(jié)束之后, 離著歲試只剩下不到五天的時間，但這些時間也足夠考生們調(diào)整狀態(tài)。再者，若是在文會上得了上頭無論哪一位的青眼, 一舉成名, 通過歲試的幾率無意高了很多。

    所以，但凡是爬得起來的書生, 都出現(xiàn)在了這一次的文會之上。

    “那邊還安生吧？”林瑜一邊在白苓的伺候下穿上緋紅色的官袍，一面問子鼠。

    他說得是興化府秀才們住的小院那邊，這孫進才居然也住了進去，就算是林瑜也不得不感慨此人臉皮之厚堪稱翹楚。要知道其他的秀才們或多或少都知道孫家前些日子仗著家里有些錢財跟常家斗法，而常家的背后卻有著他們知府的影子。是以，沒幾個人給他好臉色看的。

    對孫進才舔著臉蹭他給秀才們的福利，他還不至于很計較。但是此人心術(shù)不正，林瑜對這一批的秀才抱著不小的希望，一路上也向來不吝教導(dǎo)。若叫這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那就真的很慪人了。

    子鼠知道自家大爺說的是哪一個，回道：“他鎮(zhèn)日里深居簡出，瞧著倒有些生怕別人害他的意思，暫時還算得上是安分。”這一回興化府來得不算早，近一些府城的秀才早就已經(jīng)將城里頭的客棧包圓了。連帶著邊上的幾個寺廟道觀乃至于城隍廟，能住人的都擠滿了這些秀才。

    萬一要是被趕了出去，一時可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大約是考慮到這一點，孫進才不得不安安分分的。就算其他秀才都和和睦睦的，只當他是一個透明的，他就算心里暗恨，也不得不配合著當自己不存在。

    “盯著些?！绷骤ぢ唤?jīng)心地道，“別叫他在這一次的科考上鬧出幺蛾子來。”

    “是?！?/br>
    白苓默默地聽了，等兩人說完話，這才開口問道：“那也叫他去參加這幾日的文會么？”他憋著嘴，道，“想想還挺惡心的?！?/br>
    “他去不了的。”林瑜輕笑一聲，道。

    他可還沒有大肚到叫人順順利利地考上舉人給自己添堵的地步，之前那么多人在也就算了，畢竟沒必要獨獨將他一個人趕出去，顯得刻薄。他一個正四品的知府，孫進才卻只是一個小秀才，人總會莫名地去同情這樣處在弱勢地位的人，誰能想象地得到這樣一個小秀才居然有膽子在背地里出主意給堂堂一屆知府添堵呢。

    特別是現(xiàn)在和孫進才一般的秀才特別多的時候，難免就會有一些腦子不清楚的聽了他的攛掇。

    所以說，這么一個皮厚心黑，特別還挺能忍的家伙站在林瑜的對立面，他要是放任他得了舉人之位，那才是腦子不清楚了。

    不像早先的時候，面對林松一家他還得捏著鼻子養(yǎng)了他們?nèi)辏@才將這家人家一網(wǎng)打盡?，F(xiàn)在的林瑜已經(jīng)不需要再在螻蟻身上浪費自己的耐心了。

    見自家大爺這般笑了一下，白苓只覺得渾身一凜，乖乖地低頭不說話了。將一應(yīng)配飾掛好，理好了袍腳，低眉順眼地跟在大爺?shù)纳砗蟆?/br>
    文會的時候他得跟在身后伺候，平日里說說笑笑不妨，在外的時候就不能失了大家的規(guī)矩。

    外頭的車轎已經(jīng)齊備，原本林瑜是想著一個人先去的。簡巡撫作為最高的長官，一般會在最后到場，也是官場上的慣例了。不過，在林瑜親自過去招呼時，卻叫簡巡撫給留下了。

    “今日只講以文會友，不講規(guī)矩，懷瑾那么早過去，也只是與那些糟老頭子干瞪眼，沒什么玩的。”簡巡撫拉著林瑜道，“莫擔心，有我呢！”

    林瑜哭笑不得，道：“大人一片好意，原不該辭。只是懷瑾本該見過各位同僚，因著興化府的事這么長時間按以來并未能成行，已經(jīng)是慚愧了?！卑凑諏こ碚f他的考績應(yīng)該由福建布政司來決定，和里頭的參政參議打好關(guān)系，是每一個地方官員都會注意的事情。

    不過去年的時候他本就是臨危受命，當今也給了直奏之權(quán)，他就從來沒有和布政司這邊打過交道，連年底的考績也是由吏部那邊直接給出。雖不知今年怎么說，但是看當今并沒有收回他的直奏之權(quán)，就看得出來他依舊簡在帝心。無論他剩下兩年的考績是由吏部還是由福建承宣布政使司給出，無論是看在牛痘還是看在他身后的?？旅簟Ａ秩绾５姆萆?，一個上是不會缺的。

    林瑜自然不希望自己腦后一片要么說他幸運，要么說他后臺硬的聲音，是以在能做到最好的地方還是盡量做到圓滿。就算他不在意別的官員背地里對他的評價，但是，目無下塵好聽么？

    至于，那些對著他的功勞簿都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人，林瑜也只說一句，不遭人妒是庸才。

    簡巡撫想了想，林瑜哪怕再前途遠大有眼睛的都能看得見，但是到底現(xiàn)在還真是個正四品的知府。真要跟著自己叫所有人等著，是不大好看。

    就笑道：“這話卻是，不過你也不認識他們?！闭f著就喚來小廝捧上公服道，“正好，橫豎我也沒什么事，正好替你引見引見?！?/br>
    林瑜心知肚明簡巡撫是看在興化府的份上，這才有了這一份的好意，十分推辭也沒意思，就安然接受道：“偏了您的好話了?！?/br>
    簡巡撫見他爽快，心里也高興，忙忙地換過公服出來。地下的小廝長隨不意自家老爺這一回竟然這般早就出發(fā)，出去傳話的趕緊小跑著出去傳話，里頭打包了一半、預(yù)備著在外頭更衣的衣裳也忙忙地包起來。

    幸好，之前就已經(jīng)慢慢地開始準備起來了?，F(xiàn)在臨時吩咐下去，雖急了一點，倒是并不忙亂。

    不過一刻，就已經(jīng)里外齊備，簡巡撫就攜著林瑜一道往外走。直到門外，簡巡撫獨自一頂八人的大轎，另給林瑜備下了一頂四人的小轎。

    前頭的人吆喝一聲，巡撫的全幅執(zhí)事展開，浩浩蕩蕩地往前去了。

    跟在林瑜的轎子邊上的白苓往后瞅一眼，之間府外依舊車轎紛紛、人馬簇簇。心里知道，大約是里頭的女眷也趕著看這一場文會，是以這般熱鬧。

    他在京城的時候是見識過的，因此并不驚異，垂了眼豎著耳朵聽著轎子里頭自家大爺是不是有什么吩咐，生怕錯過了什么去。

    要說官面之上，什么以文會友大多都是虛的。大約是各處都注意著巡撫這邊，也或許是這般大的動靜瞞不過人的。是以，等簡巡撫帶著林瑜到了布政司的時候，大多的官員已經(jīng)到了。

    布政司直接隸屬于巡撫，設(shè)有從三品的左、右參政，以及從四品的左、右參議，下面另有經(jīng)歷司、照磨所、理問所、司獄司、庫使等從六品及以下的小官數(shù)十人。

    從品級上來看，需要林瑜應(yīng)酬的也不過就是從三品的左右參政。但是，正所謂閻王好過小鬼難纏，承宣布政使司本就是省一級的地方行政，就算知府的品級要高一些，面對他們少不得都要客氣一些。

    不過，林瑜倒是沒有這樣的煩惱。他的高起|點本就注定了他不必討好這些小鬼。

    果然，面對他的客氣招呼，眾人紛紛笑臉相迎，熱情地足以邊上匆匆趕來的只感受了不冷不熱的其他知府懷疑人生。

    林瑜一眼掃過，福建省下八個府、一個州的知府知州幾乎全部在這里，齊聚一堂。這在交通不便的古代果然是一件難得的大事，這一次的文會若是能有什么不錯的句子，也就足以流傳于后世了。

    簡巡撫簡單的說了兩句話，也不等還沒到的幾人，就帶這浩浩蕩蕩的一群官員向著辦文會的地方行去。

    “這就是雙溪口?！彼钢粋€小小的湖泊道，“左來是柘溪，在這里正逢蓬嶺水。是以，瞧著是個湖，名字卻叫雙溪口?！?/br>
    “景色秀麗，風姿文雅?！绷骤c點頭，道。

    “比不得姑蘇、維揚?！焙喲矒嵝σ宦?，瞧著迎面走來一個穿著團領(lǐng)繡錦雞緋色公服的高壯男子走來。便與林瑜道，“這一位是閩浙總督，姓馬佳，字鈺榮?！?/br>
    三人廝見過，那鈺榮笑看了林瑜一眼，主動道：“這便是六元及第的林知府罷！”又道，“素聞林知府風姿天下無雙，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虛傳?！?/br>
    林瑜心里一動，瞧著面上堆笑的，不大像是滿臣一貫的態(tài)度。他是不相信自己一張臉蛋有這樣大的作用，而簡巡撫的理由對這種滿臣應(yīng)該并不適用。已經(jīng)走到正二品的滿臣，他們的考評已經(jīng)和底下的官員不大一樣，看得也已經(jīng)不單單是一地的政績。